《病弱美人撒娇流泪,老婆心碎碎!》 灵魂碎成片 “滴—滴—滴——” 幽黑悠长的精神海空间,传来外界虚幻的滴滴声,像心率的规律跳动。 “预估三秒后,精神海连接虚幻世界,3、2、1……” “指挥官大人,听到请回复……” 广袤无边的精神海中央区域,躺着一个半透明的身体,他在温凉的水液里闭眼,折透的波光在脸上逡巡。 青年过于苍白的脸色显出病弱气,眉间蕴着疏冷,容貌俊秀,一副让人眼前一亮的干净样貌。 “指挥官大人,听到请回复。” 那道公事公办的声音由远及近,逐渐清晰,在许随耳边一次次响起。 潺潺流水划过,汪洋的精神海温柔的包裹住了青年,许随在吵闹里睁开眼睛,眼神略微恍惚的看着天空。 “指挥官大人……” “别叫了。”许随闭了闭眼,打断了那道声音,“我还活着,没有被绞成碎片。” 那道声音沉默了顷刻,再度开口依旧平静无波:“您已安全连接虚幻世界,为更高效的唤醒领袖,在接下来的精神治疗中,您的记忆将会保留。” “除非领袖大人被唤醒,否则您无法挣脱虚幻世界,特此提醒,请不要迷失在无尽的轮回中。” 顿了顿,那道声音补充道:“这道技术目前还不成熟,但它是目前唯一拯救领袖精神破碎的办法,在您之前,有将近五个精神力高达a+的精神治疗师迷失在拯救过程中。” 许随扬起苍白的唇,他心知肚明的问:“为什么会迷失?” “领袖大人的警戒心太强了。”那道声音似乎有点无奈,声音在空间隆隆的作响,“他们在虚幻世界无论多么巧舌如簧,亦或者武力惊人,都在前期或者中期被领袖杀死。” “死亡给生物带来的是生理性恐惧,是深入骨髓的阴影,需要心理师从旁辅助摆脱影响,可在被杀死后,他们脱离不了虚幻世界,麻木且被动的进入下一个世界,尝试一次次去刺激、唤醒领袖的神智。” “人的承受终究有限,被杀多之后精神恍惚,他们最终迷失在无尽的轮回里。” 许随平静的听着,听到前五个人悲惨的结局,眉梢都没动一瞬,一双阴冷黝黑的眼睛看向虚空, “在我醒来之前,科研院擅作主张把沈烨投进虚幻世界医治,并前后派遣五名高级治疗师去刺激沈烨的精神海,各有手段,各有风格,没有一个能成功?” 那道声音蓦然道:“……是的。” “指挥官,您之前因为亲眼目睹领袖死亡而精神崩溃,大脑自动开启保护措施,强制昏迷两个月。” “在您昏迷期间发生了很多事,相信您醒来之后也亲眼见了不少,如今您自愿进入虚幻世界拯救领袖,是我们第十军团全体士兵的荣幸。” “我们知晓前路危机重重,因无法相助而心存愧疚,在这里,再次感谢您的奉献和无私。” 许随把这番感谢当耳旁风,他和沈烨隶属于不同军团,第十军团和他的关系不大。 “最后一个问题。”许随动了动脖子,惨白的脸色像太平间安歇的尸体,诡异而吓人,“那五个人用什么手段刺激的沈烨?” 想要把沈烨从脑死亡里唤醒,需要强而有力的刺激,需要疯狂和骇人的情绪起伏。 “这……”那道声音罕见犹豫了一下,然后强装镇定,“他们用爱情攻略领袖,再用背叛……” 忽然,许随的眼神变了。 他冰冷的黑瞳直勾勾盯着上空,眸底隐藏的森然仿佛要刺破空间。 他隔着辽阔无边的精神海和屏幕外的实验员对视在一起。 “呵!”青年惊出一身冷汗,猛得往后退了几步。 他仓惶的移开视线不去看,可脑海里那双扭曲的、黑暗的眼睛不停旋转, ……当着人老公面,说有一大堆人勾引你的omega,头顶戴绿帽,要死人的。 青年指尖颤抖,渗出细密的冷汗,袖口被攥紧出折痕,他做好准备后扭头,和那双空洞冷漠的眼睛对在一起,语气尽量平静:“但您放心,至今没有人成功过。” “无一例外,那五人皆在前期死在领袖手中,偶尔有几个世界拖得比较久,是因为个人能力比较强,领袖选择将他们长期囚禁,榨干利用价值。” “您与领袖大人的婚姻关系坚不可破!” 青年干裂的嘴唇起了一层血皮,不知道是太过紧张还是长期缺水,他没去管干裂腥甜的嘴唇,一字一句,认真的向许随解释。 “他们!连一根手指!都没碰过!” 空气沉默了几秒,身侧仪器的滴滴滴滴滴滴声音响的人心烦气躁。 他瞪着眼睛,仿佛要用眼神来彰显自己的真诚,不知道过了多久,见屏幕里面色冷淡的指挥官移开视线,他心底传来松口气的声音,这才发现肌肉早就紧绷到发疼。 “虚幻世界马上开始,预计十秒钟后投入精神体。” 实验员语气略微迫切,他摁下开启键:“许指挥官,请做好准备。” 屏幕里病弱的青年没有异议,他空洞的眼睛定定看了上方几秒,然后闭上眼睛,任由意识沉进虚幻世界里。 身边由半晶体导线连接的曲线图发出不规则的波纹,这是连接成功的标志。 实验员看着屏幕里沉睡的人,复杂的叹了口气。 醒来后,指挥官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正常了。 看来目睹领袖的死亡,对他的刺激很大。 希望能一帆风顺吧。 ——排雷线—— 高智商病弱扭曲阴湿女鬼攻x痴情疯批强势嚣张大佬受。(女鬼是性格很女鬼,不是性别是女鬼……) 1.拒绝ky。 2.拒绝男女拳倾向。 3.不适宜深度攻受控(重点1) 4.遇雷自行点退出,本文攻受不是市场上常见的攻受,有接受不了的很正常 . 作者碎嘴叨两句,喜欢看我叨叨继续看本章,不喜欢的翻到下一章就行,不强迫。 星际世界abo背景,攻是指挥官alpha,受是大佬omega 攻受都是往对方脸上抡巴掌的类型。且爱搞点强取豪夺文学,对了,是攻被强制爱…… 许随喜欢被强取豪夺,当然他装的楚楚可怜,总之他超爱也超变态。(重点2) 本文既宠攻又踹攻,既宠受又踹受。谁也不疼,谁也不爱。提刀就砍,砍完就算。 所以攻受控度较深的勿入,你不用被辣眼睛,作者也不用被脏眼睛,对双方都友好。 要真觉得作者偏宠谁,那可能是你看错,或者作者阶段性犯抽,等下一阶段就好了。 因为被骚扰过,提前说明: 【一些攻控别来烦我,你来了敢在评论区蹦哒我就骂,贱货都滚。】 我写完这本书以后就退圈不写了,所以成分很杂,全然随心意来写,很可能会触你们千奇百态的雷点。 所以读者们遇到不喜欢的地方退出就好,咱们各自安好。(重点3) 这本书是我短短几年写作生涯的退圈之作,收官之作。 也是和读者的离别之作。 假道士x真厉鬼1 提前说明: 本故事微灵异但不涉及封建迷信。 主角身份不涉及禁忌恋\/乱伦因素,严格遵守平台规则,无冥婚阴婚设定。 坚决不踩雷不跨线,整体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 炎热的夏日,炽热的太阳仿佛在向下喷火,烧得人湿汗淋漓。 树荫遮蔽了阳光,葱郁的绿叶飒飒摇着也带不走闷热。 马路上,周边喧闹,人声鼎沸,高高矮矮的人组成一个包围圈,还有咔嚓咔嚓的拍照声。 窃窃私语声响起。 “死了没有啊,半天没动静了……” “哎呦,这乞丐可怜的,看着年纪不大啊,怎么就想不开呢?” “他自己不要命冲出来的!看给人司机吓的……” 许随在灼热和窒息里找回了神智,还没睁眼他就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剧痛,他低低哼了一声。 “哎呦!还活着呢!不可能吧,刚才不是有人说没气了?” “流这么多血还活着,老天爷他可真命大!” “不会诈尸了吧。” 塌陷的胸腔在不着痕迹的修复,断掉的骨骼接了回去,许随在血腥、沥青和灰尘里睁开眼睛。 疼。 热。 这是他最先的感受,然后是吵闹的人声,警笛的呜鸣,身下黏糊的触感,估计是他流的血。 许随撑起昏胀的头颅,脏污的手指在地面摩挲了几下,他眨了眨充血的眼睛,居然一点点僵硬地坐了起来。 “啊啊啊!真诈尸了?!” 周围传来惊骇的尖叫,跟见到鬼一样的恐惧,人群步步后退,脸色煞白,瞳孔瞪圆。 中央被“众星捧月”的乞丐抬起脏脸,身上的衣服破烂挂着,露出来的皮肤被灰土和血液覆盖,油腻的长发垂下,形容狼狈不堪,身上还散发一股怪味。 脏乱油腻的黑发下,有一双深黑且冷漠的眼睛抬起,许随扫过一圈,对上众人惊恐的眼神。 “……” 乞丐默不作声的低头,又看清了自己肮脏恶臭的身体,露出来的血肉在蠕动,一层层快速修复。 许随闭了闭眼,把喉间的恶心压下去,他忍着身上断骨的疼痛和臭气熏天,拿脏衣服盖住受伤的地方,以免让别人看出不对劲。 他踉跄着脚步爬起来,就好像身上没有致命伤似的,一瘸一拐的冲进人群里,推开几个碍路的行人,惊起几声尖叫。 许随消失在街道末尾的拐角。 众人错愕的看着乞丐离去的背影,面面相觑。 “不是……流这么多血,他不疼吗?” “笛呜笛呜——” 姗姗来迟的警笛声响起,几个警察从警车上下来,凝着眉头看向车祸现场。 “人呢?不是说有人车祸丧命吗?” 有个大概二十岁左右的女大学生挠挠头,尴尬的指了指许随消失的方向:“原本是死了,但是吧,他好像又活了?” 警察:“?” 谁死了?谁又活了? 许随在众目睽睽之下诈尸,为了不送进警察局或者医院这种要身份证明的麻烦地方,这才决定摆脱身后那群人。 他拐了几个弯,这才跑到一个阴冷废弃的巷子口,在最深处停了下来。 跑的时候没觉得,一停下来疼痛和伤病就又袭了上来,胸腔和左腿的骨骼刚长好,现在传来一阵阵刺骨的疼痛。 许随眼前发黑,冷汗顺着额角滴落,冲掉了脸上的脏土,露出一道道苍白的肤色。 手指扣进墙缝里,许随深吸一口气,身体无力的倒了下去。 他坐在地上检查了一下骨头,嘶风从牙缝灌进喉咙,笑起来。 “刚愈合的新骨,脆弱的像一撕就破的纸箱包,精神体自带的治愈力还能发挥点作用。” 许随张嘴吐出一口带着内脏碎块的血,随意地擦了擦唇角,头往后一靠:“资料提取。” 眼前浮现一道光屏,许随手指都疼的不想动,睁大眼睛看清上面写了什么。 很简单,上面只有几行字。 【目标人物:沈烨】 【身份:恶鬼\/沈家继承人】 【生平简介:被亲人背叛陷害的继承人,名声尽毁、财产被夺,瘫痪在床后被恶意折磨致死。死后因恨化为厉鬼,怨恨纠缠不得休。】 许随静静看着上面几行字,资料太过于简单,横看竖看也看不出更多的东西,他声音沙哑:“厉鬼?” 一段时间不见,沈烨变这么废物了? 居然能被陷害到丧命化成厉鬼。 “宿主你好,我是前来辅助的系统星星。” 一道机械的嗓音在许随心底响起,“虚幻世界有特定情节,类似于小说世界,剧情的大流不能被推翻,所以无论领袖如何抵抗,他都会变成厉鬼。” “那些人伤害不了领袖,是剧情命运让领袖一步步丧失主动权和反抗能力,被害死化成了厉鬼。” 许随气若游丝,他恹恹抬起眼睛:“小说世界?沈烨在这个世界是什么身份?” 沈烨最好不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还有什么狗屁官配。 “是终极boss,结局被男女主打到魂飞魄散。”星星说。 许随满意了。 星星反馈给许随的结局,诡异的让他感到愉悦。 许随正要笑出声,喉咙疼痒,他忽然捂嘴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许随因为常年病弱,时不时大病一场,体型很削瘦,甚至有点形销骨立的病态。 他单薄的身体像一掰就折的枯木,他喉咙疼得快要撕裂开,靠在墙壁上都有种下一秒咽气的艰难。 因为喘气艰难,他掐住了自己的衣襟一下一下顺气,动作晃动间,衣袖垂到小臂,露出一截手腕。 他的腕骨精致而瘦弱,看起来能轻易的握在手心,如果不是染着血土脏污,这将会是一截漂亮的手腕。 许随紧皱着眉头,他很久没有过这种病弱无力的时候了,以前他一咳嗽那人就会骂骂咧咧的过来拍他的背,替他顺气。 现在好了,沈烨跑得不在他身边,他现在咳到嗓子眼冒出血腥气,都找不到照顾他的人。 被灰土掩盖的脸庞下,许随隐藏起不耐,他说:“任务要求,咳……是回收他的精神体,刺激沈烨,把他从脑死亡里唤醒,对吗?” “是的。”星星一板一眼的说,“只有剧烈的情绪起伏和强烈的精神刺激,才有可能将领袖从脑死亡状态中唤醒。” 刺激沈烨…… 许随莫名的笑了笑。 “好。” 假道士x真厉鬼2 夜幕降临,公园静谧无声,偶尔有一声知了打破寂静。 流水的哗啦啦声响起,在公园的中央喷泉处,一个赤身裸体的青年迎着皎洁月色站在池中。 半长不短的黑发被打湿,黏在白皙单薄的肩头,晶莹的水珠坠入池中。 青年身高腿长,比例匀称而完美,两片薄薄的肩骨凸起又舒展,在月下像即将振翅欲飞的蝴蝶。 许随把身上的黑水和泡沫冲走,头发顺滑的贴在清俊的脸侧,用冷水洗澡显然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洗一会儿就要停下来缓几分钟。 “要生病了。” 许随摸了摸开始发烫的脸,发觉有生病的趋势,从池中跨了出去。 他细长的五指在一套干净运动衣上拨动两下,拿起,舒展,柔软的布料套在苍白到泛青的皮肤上,遮住身体。 衣服和沐浴露是偷的,水用的是公园的凉水,为了干净一点许随顾虑不了那么多,他受不了身上的肮脏和臭气。 “这具原身体,真是个名副其实的乞丐?” 拉链从底部一直到顶端,含住青年瘦削的下半张脸,运动服松松垮垮的包住许随的身体,徒留下一双黑洞洞的眼睛。 “这是宿主第一次做任务,需要适应。”星星显得很有经验,“我专门为你挑了这具无父无母,和剧情无关的身体,以免多生事端。” “身体的原主人有阴阳眼,时常撞鬼,承受不住压力变得疯疯癫癫,沦为了乞丐。” 许随听完之后默不作声,他身上冰凉的吓人,刚洗完澡的身体被冷风一吹,脑神经传来钝钝的疼痛。 他走到马路边,此时这边地方空无一人,莹白的路灯照亮底下一片,抬头时四周仍然黑得可怕。 路灯拉出他诡谲而纤细的身影。 许随的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皮肤惨白,浑身萦绕着森森的冷意,看起来像医院太平间跑出来的尸体。 他站在路边静静等待。 “滴滴……” 清脆的车笛响起,一辆捷达停在他的面前。 车窗摇下,油头粉面的司机探出头,喊道:“哎,还差一单我就回家了,看你站半天了,上不上车?” 许随扬起唇角,走过去拉开后座门,坐进去对司机点头,温和道:“去曲觞公馆。” “嚯。”司机眼神变了,他以人不可貌相的眼神上下打量青年,想从对方被遮掩的严实的外表看出什么。 全身不到三百块的行头,头发还湿漉漉的披着,皮肤有种久不见阳光的苍白,下半张脸被衣服遮住,唯一值得夸赞的,就是那双冷淡的漂亮眼睛。 看起来是个年纪不大的穷学生,怎么能去曲觞公馆那种非富即贵的地方? 难道是出来体验生活的富家少爷? 再度开口,他横行妄为的语气收敛了许多,带上了小心翼翼:“那地方可是金窝窝,你家住那儿?” “差不多吧。”许随跟变魔术似的,从空荡荡的口袋里掏出口香糖,他咀嚼了两下,语气带笑,看起来脾气挺好,“我老婆住那儿。” 这是吃软饭的? 司机脸色微变,富家小少爷秒变傍富婆的小白脸,他表情差点没收住。 “老婆?她多大了?”他语气怪异,“我看你年纪也不是很大,大学生英年早婚?” 许随想了想那人跟年龄毫不相符的暴躁脾气:“他三十二,是比我大几岁。” “英年早婚?算不上吧,我是被逼的。他当年闯进我的房间,枪口抵我脑门上,说不跟他结婚就一枪崩了我。” 许随心情不错,想起往事也愿意多说两句。 “他把我拖到婚姻法事局,我跟他打了一架,没打过,还把自己胳膊挣骨折了。” “我疼晕了过去,第二天在星际高级医疗城醒来,法律关系上就多了个妻子。” 这人没病吧?神神叨叨,怪言怪语的。 司机嘴唇嗫嚅了半天,跟看神经病一样瞧着后视镜上那个藏头露尾的青年。 一路无话,车行驶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唯一的可见度就是车灯照亮前的那一小片,诡异而阴森。 路的两边是斜坡,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周围的景色越来越荒芜。 黑夜里仿佛有谁在贪婪的凝视着这辆载着活人的车。 大概十分钟后,司机轻啧一声,察觉不对劲了:“今天人怎么这么少?开了一路也没多少人。” 车后座的许随睁开眼睛,往周边看了一圈。 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市区行驶到郊外,周围城中村一般的建筑在黑夜里矗立,像一具具呆板僵直的尸体,张开血盆大口笑看着他们。 许随听着前方司机的碎碎念,冷不丁道:“曲觞公馆在郊外?” “当然不是。”司机连连摇头,“曲觞公馆在中心环区,那地儿富庶着呢!” 既然不是在郊外,司机为什么把车开到这里?还一副无所觉的模样? 许随看向后视镜,发现司机原本因熬夜混浊的眼球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变得猩红,血丝像蜘蛛网一样蔓延开,眼球凸起,嘴巴无意识张开,看起来像被人勒死的吊死鬼那样。 似乎意识到许随在看他,司机咧开黑黄的嘴,露出七鳃鳗一般环状的牙齿: “可能今天比较特殊,在举办什么大型活动吧。” 闻言,许随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他似乎没看到司机的丑陋和异状:“今天是什么日子?” “七月十五,中元节。” 鬼门大开,百鬼夜行。 凡人止步,忌行忌游。 载着活人的车辆飞速驰过空无一人的马路,向深不可见底处狂奔。 车内,陷入诡异的寂静。 许随安静地坐在后座,看着司机丑态百出的那张脸,苍白细长的五指缓缓拂过眼睛。 ……阴阳眼,原来有这个副作用。 不止能撞鬼,在阴气大盛的时节,在寂寥无声的夜晚,阴阳眼的持有者会成为鬼怪最渴望吞噬的血肉躯壳,是鬼怪们唯一重获新生的机会。 连通阴阳之道,从地狱中夺舍重生。 如果不是他阴差阳错的拿走了这副躯壳,原主恐怕已经被鬼怪夺舍了。 就连今天的这场车祸,也极有可能是鬼怪下的手。 “今天是你撞的我?”许随冷清如泉击青石的声音在车内缓缓响起,“看我活了过来,不甘心想再来一次?” 司机的皮肤开始寸寸皲裂,像被火烧过似的,一层层起皮,露出猩红炭焦的血肉。 他露齿一笑,血水嘀嗒落下,愈发恶心:“好聪明啊,我等了你三个月啊……” 他咯咯笑着:“你运气可真好,被撞成烂泥都能从地上爬起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现在,你的身体是我的了!” 他的右胳膊开始延展伸长,从缝隙里钻出去想要缠住许随的四肢。 “肆意害怕,疯狂尖叫吧!我喜欢猎物的垂死挣扎!” 司机的脸色惨白如鬼魅,他阴森森的笑着。 他没等到猎物濒死而恐惧的尖叫。 一只修长冰凉的手扼住他的脖颈,司机愣住,错愕回头。 他的瞳孔倒映出一张苍白清隽的脸。 许随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外套拉链拉开,露出他过于俊秀精致的脸。 他脸色苍白如纸,有种弱不禁风的病态,五官每一处像精雕细琢过的神造物,唇瓣微薄而泛青,一双空洞阴冷的眼珠子镶嵌在脸上,让人心生寒意。 他就像黑夜里浸透着寒霜和水渍的玉石,漂亮但毫无生气,看起来比司机更像一个冤鬼。 “冤鬼”动着薄而青的嘴唇,低低呓语:“不要恐惧,不要尖叫,我讨厌吵闹的猎物。” 司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在无数恶鬼贪婪的注视里,那行驶在郊外公路上的捷达忽然急刹车停了下来! 正在恶鬼们疑惑的时候,一道歇斯底里的尖叫贯彻荒野。 “啊啊啊!!!” 接着,是咯吱咯吱的解体声。 毛骨悚然的轻微声响从捷达里传出。 好像有人撕开了皮肉,拽断了骨骼,然后尖叫戛然而止,成为了含混的呜呜声。 听起来像舌头被拽断,但还是硬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 恶鬼们贪婪可怖的视线滞住,面面相觑,居然不敢接近那个车子一步。 鬼,最怕的就是恶人。 一具残破的尸体从主驾驶位扔了出来,咕噜噜在地上滚动两圈,他惨白狰狞的脸早已破败不堪,肢体残缺,看起来像经历过地狱十八层刑法一样。 所有的窃窃私语声,鬼魅的低笑声,可怖阴森的怨语,在看到这个被扔出来的“倒霉鬼”的时候,瞬间消失不见。 万籁俱寂。 “嗡……”引擎发动声响起,那辆捷达重新照亮周围的黑暗,在鬼目睽睽下悠悠然驰离了这里。 苍白细长的五指持着方向盘,身穿运动衣的青年摇下车窗,在黑夜里对鬼怪们扬唇一笑。 “再见。”他说。 假道士x真厉鬼3 许随开车到半路,熟悉的滚烫和昏沉卷了上来,手脚无力,四肢柔软的像团棉花。 他在后视镜中瞄了自己一眼,原本毫无血色的脸被糜烂的红晕替代,嘴唇干裂,身体攀升的温度冲散了身上寒气。 “发烧了。” 许随舔了舔唇,给干裂起皮的嘴润上一层湿光,绯红的脸色为瘦削到过分的脸带来一丝生气。 就是洗了个冷水澡,湿着头发在夜风里吹了一会儿而已,居然发起了烧。 最近,沈家接二连三出了大事! 三个月前,家中的镇柱沈老爷子突发心脏病去世,这给沈家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索幸沈老爷子早早立了遗嘱,略过了儿子沈启还,无视了在外一大堆叫嚷的私生子私生女,直接让亲孙子沈烨继承家产。 这个遗嘱一出,让沈家陷入了诡异无声的风波里。 父死子继,沈老爷子直接忽视亲生儿子,把大部分家产交给孙子,跌了多少人的眼镜? 沈启还有不少私生子,情人无数,那些私生子登堂入室本来就让人耻笑。 这几个月来沈启还不停上诉,要求重新分割遗产,口口声声说遗嘱是伪造的,更是甩出了不少有关于沈烨的“黑料”,让外人看了不少笑话。 亲爹和亲儿子争家产,沈启还还真是没脸没皮。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热闹,想看沈烨会怎么做。 把沈启还的那些贪婪如饿狗的私生子女扫地出门? 和父亲断绝关系?送到养老院或者国外养老? 雷厉风行的重整股权,拉拢股东,把持沈家财政大权? 豪门大戏经典的夺权戏码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众人所有的冷眼旁观都被打碎成渣。 因为以上情况,一个都没发生。 沈烨死了。 死得如此轻易,就像被暴雨浸湿的泥墙,轻轻一碰倾塌而下,覆盖了满地的污浊。 如今最有能力和手段的继承人死去,沈家只剩下个头脑拎不清的沈启还,他鼠目寸光的一大堆情人,还有一群贪婪短视的私生子女。 沈家的股价疯狂下跌,股东纷纷撤资,其他竞争对手也来咬肉,不过短短几天,之前如日中天的沈家大厦将倾,成了一个被掏空的空壳子。 一辆破破烂烂的捷达停在“空壳子”门口。 身材单薄的青年下车,裹着在夏日里显得略厚的运动衣外套,空荡荡的衣袖随风飘荡,整个人瘦的可怕。 “咳咳……” 一阵风吹过,压抑的咳嗽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青年病恹恹的靠在车门,虚弱到连直起身都费劲,他握紧车把手,这个似乎耗尽了他的力气。 良久,青年抬起眼睛,看向面前裹着白布,装扮得跟个灵堂似的别墅。 “叮铃铃……” 身后传来铃铛清脆的声音,和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许随神色平和,回头看去。 … 沈家,某个走廊。 “大嫂,究竟是谁杀了沈烨?” 一个四十岁出头的西装男眼睛猩红,他站在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面前,拳头握得咯吱响。 女人穿着一身红裙,憔悴的脸被厚厚的粉底液覆盖,她神色也有些惊晃,不耐的抬头:“我怎么知道?!本来的计划是让他瘫痪在床,财产转移完了再让他死,可他瘫痪的第二天就死了!” 想起几天前发生的事,女人牙齿咯哒咯哒的响,寒蝉若噤:“……大师给的那把刀,就插在他的胸口上……流了那么多血!” 沈抚脸色铁青:“锁魂仪式还没做好,他就提前死了?” 大嫂对他摆手,语气冲冲:“急什么?沈启还在想办法,沈烨那个兔崽子,活着的时候被我们算计,死了还能翻天吗?” 如果是正常被杀也就算了,可偏偏沈烨是被那把刀杀的…… 鼻尖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在加重,沈抚恍然间好像又闻到那股冲鼻恶心的味道。 沈抚手脚发冷,他在原地站立半晌,这才勉强压下心底的不安。 “那个大师还不肯露面吗?”他问。 “不肯。” 大嫂冷冷道:“沈启还用重金换了那把刀和锁魂仪式,想用沈烨的怨气来维持我们沈家下半辈子的财运。” “现在半路出了岔子,后果我们谁都不清楚,那个大师不想露面也得露了。” 西装男皱眉:“他什么时候来?” 灯光莹白,发出滋滋的响声,让走廊忽闪忽闪,衬得两人的表情犹如恶鬼, “约在今天晚上。”大嫂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眼底闪过狠厉。 “沈烨的灵堂已经办到第三天了,大师说,在头七之前,要把这个祸害的怨气转化成源源不断的财气!” “他不是最完美的继承人吗?死后生生世世困在沈家,维持我们的财运亨通,怎么不算圆了老爷子的心愿?” “养了他那么久,也该学会报答了。” 话音落,呼—— 一股冰凉腥气的风不知从哪里来,垂着的长白纱布随风飘起。 纱布拂过灵堂中央的黑白遗照上,带来一丝阴凉而诡谲的气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抚仿佛听到了一声沙哑阴冷的低笑。 呵…… 西装男额头上的汗珠不停滴落,他心底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可看着女人脸上的狠辣和冷酷,他嗫嚅着嘴唇,硬是挤出一个笑容。 “咚咚咚。” 敲门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女人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下楼:“大师来了!沈抚,把你大哥叫下来,告诉他大师来访……” 她拉开门,看清门外站的人之后突然词汇卡壳,语气结巴了两下。 “额……你,你是?” 门外,站着一个身材清瘦的青年,他脸色苍白,夹杂几丝不正常的绯红,有种大病初愈的虚弱,五官却很精致,意外的年轻,一双黑蒙蒙的眼睛看起来十分温柔。 “不是你们找我来吗?”青年温声细语的开口。 大嫂狐疑的上下打量青年:“大师?” 比起想象中的大师,这个青年看起来太年轻,也太脆弱了,身子骨弱得仿佛一吹就倒一样。 青年咳嗽两声,脸上的绯红愈重,他微笑点头:“是我。” 系统默不作声,程序扫描过距离沈家几百米的一个草丛。 那里,一个被审讯拷问过的中年男人正横七竖八的仰躺,陷入噩梦昏迷里,身上的道具被抢了个精光,人也神志不清,嘴里喃喃自语着“不是我…不是我…”,身体还神经质的抽搐。 他的宿主不做人,居然直接审讯逼供那个中年男人,把沈家发生的事都扒得一清二楚。 这就算了,他还打晕男人自己冒名顶替,来沈家扮演什么“大师”。 要知道,沈烨现在最恨的就是这个素未谋面的大师了。 他的宿主可真敢。 许随定定看着面前憔悴艳丽的女人,语气如温水般平和:“可以请我进去吗?” 大嫂醒神,讪笑道:“当然!当然!” 许随走进这栋别墅,眼前最先看到的,就是被布置成灵堂的大厅。 最中间是一条宽阔的过道,周围摆着几个椅子和桌子,地上还有没扫干净的白色纸币。 肉眼可见的物件儿都被蒙上一层白布,空气中还有点未散的焚香气味。 整栋房子死气沉沉,惨白如阴间。 许随看向灵堂中央摆放的黑白遗照。 白色束花簇拥下,俊美无双的男人正对他微笑,他五官立挺,侧脸流畅,一双锋利冰冷的眼睛显得十分狠厉,像盯着猎物弱点的野狼,浑身的攻击性和侵略性。 阴森的黑白色调给那张俊美的脸蒙上一层阴翳,不像记忆里强势生动的模样。 许随和照片上的男人对视着。 “蠢货。”他无声动着嘴唇,冷漠开口。 被一群鼠目寸光的恶毒小人算计到命都没了,真是蠢透了。 话音落地,许随觉得指尖好像有了虚幻的触感,有人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 湿润的,冰凉的,像落在指尖上的一个吻。 许随眉梢一挑。 “大师”的罪魁祸首buff加身,再加上他骂这么难听,沈烨憋不住要杀他了? 恰恰相反,恶鬼没想着杀他。 死气沉沉的大宅中,瘦弱的青年挺直脊背站在灵堂中央。 他身上病气环绕,脸上不正常的绯红,可也掩盖不住身上的清冷气质,站在那里,就像一捧不会融化的酥雪,纯净到让人心尖酥软。 好干净呐…… 恶鬼露出猩红贪婪的眼神,舌尖舔舐过唇瓣,不禁又靠近一分。 他的视线一寸寸舔过青年的肌肤,那其中蕴含着欲望和恶劣,尤其在指尖的薄红处,久久停留不能移开。 指尖的薄红和指节的葱白映衬,晃人眼球。 好漂亮呐…… 控制不住的,恶鬼低头在他细而长的指尖上落下一个吻。 青年好像有了反应,他抬起手看着指尖,眼神浮现一丝疑惑。 单纯无知的猎物,他知道有一只厉鬼在暗处虎视眈眈吗? 他哑然低笑,在青年耳边恶劣的吹了一口气。 “呼……” 假道士x真厉鬼4 许随怀疑的看着指尖。 如果他没感觉错,这个地方刚刚被亲了一口。 厉鬼就在他的身边,还光明正大的揩油占便宜,那他怎么看不到沈烨? 系统开口:“您处在领袖的精神领域里,想看到领域主人,只能他自愿现身。” 许随正想点头,一阵湿冷腥气的风吹过他的耳肉,冰凉与湿润包裹住了他的耳尖。 许随脊背僵硬了几秒,随后若无其事的放松,他转头对女人道:“沈启还在哪儿?” “在书房,我已经让小叔子去叫了。”大嫂不自然地歪头,避开青年过于温和的视线,脸上浮现几丝羞赧和风情。 许随长着一张男女通吃的脸。 五官不过于硬朗刚强,线条柔和,俊秀的脸自带疏冷,虽然眼神是笑着的,可黑洞的瞳孔压过了温柔,微薄泛青的唇看起来有点病态。 一张病感的,柔和的,森冷的脸。 沈大嫂背地里养了不少情人,风格多样,清冷的,型男的,阳光的……就是没见过许随这样病弱和冷漠夹杂的类型,气质反而压过了样貌,让人眼前一亮。 “我带您去会议室等着吧。”大嫂笑道,“启还很快就来。” 书房毕竟过于私密,在客厅聊天容易泄露消息,一间隔音性能强的会议室就成了沈家人和外人聊隐秘话题时用的房间。 许随坐在会议室一个较偏僻的位置上,沈大嫂俯弯不盈一握的腰肢,对许随妩媚道:“大师,想喝点什么。” 女人弯起红唇,媚眼如丝。这个角度看去,许随能看到她胸前呼之欲出的两团雪白,中间深深的沟壑,女人成熟而风韵的身材展露无遗。 许随淡然的移开视线,眼不见为净:“白开水。” 很快水送了过来,沈大嫂把杯子递到许随手里,在青年接过去的那一刹那,她的指尖轻佻的划过许随的手心。 “……”许随沉默的喝了一口白开水。 沈大嫂离开房间之前,纤细的手抚在门沿,对青年笑得妩媚撩人:“大师,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许随淡定道:“今晚睡觉小心点。” 他怕沈烨把这个女人的手给剁下来。 沈大嫂疑惑地皱起眉尖,不明白许随在说什么,只以为这是隐晦的拒绝。 她轻哼一声,嗔怒道:“不解风情。” 说罢,她扭着腰肢离开这里,踏出房门的刹那,一股阴冷腥甜的风吹向她的后背,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砰!” 身后发出一声巨响,仿佛有人在怒而发作,狠狠踹门一样。 沈大嫂打了个哆嗦,错愕回头。 ……这门,谁关的? … 沈启还到会议室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许随坐在位置上平静等待,丝毫没有被冷落的不悦,唯一的情绪波动就是在耳尖瘙痒时流露的一丝无奈。 “咳咳……咳咳咳!”头晕脑胀,喉咙干痒,许随捂嘴低咳两声,闷闷的声音挤在喉咙,脸上的红晕加深。 许随蔫蔫垂着眼皮,捂着胸口喘气,身上的病气环绕,隐隐显出死气。 恶鬼站在他的身后,贪婪舔舐的动作一顿,他戾气横生的眼神放在许随脸上,尤其在他泛青的嘴唇上。 咕噜…… 恶鬼的喉结滚动两下,猩红的眼珠神经质的颤动,胸腔发出含混不清的咕噜声,良久才挤出一个字。 “病……” 生病了,病到快死了。 要治病,要用人的生机治病。 耳尖的痒意突然停了下来,空气安静了几秒,许随疑惑抬起眼睛,冰凉的触感突然抚上他的脸颊,有点像安慰的抚摸。 如果许随能看清沈烨的实体,就会发现现在的姿势有多诡异。 恶鬼俯下高大的身体,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另一只手横过他的身体抱进怀里,脸埋进青年的颈窝,抱得太用力,挨得太紧凑,冰凉软弹的眼珠碾着颈窝处的皮肤。 恶鬼喉咙里发出诡异的咕噜声,猩红贪婪的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许随的侧脸,里面浸满了渴望。 许随眼珠微转,他状似不经意的抬手,想要摸一下拥抱他的恶鬼。 “咔嚓”一声,会议室的门开。 一个西装革履,脸色蜡黄,眼圈青黑的中年男人走进来,打断了会议室暧昧又阴森的氛围。 沈启还眼圈不正常的泛红,他看着会议室里的许随,凉凉勾起唇角:“大师。” 许随还没摸到恶鬼外人就来了,他的手拐了个位置去拿桌上的水杯。 “沈先生来了?”许随没有起身,他面色冷淡的啄了一口温水,气势不落下风。 许随把自己代入“大师”的身份,他来这里为沈启还办事,在报酬没谈妥,中间又出岔子的情况下,这场会面无异于谈判。 谈判最重要的是掌握主动权。 沈启还冷了他将近十分钟,为的就是削弱许随的气势,占据主动权,以免贪婪的道长狮子大开口,坐地起价。 “前段时间想着给您寄点好东西,结果家里出了意外,这不就耽误了?” 沈启还笑了笑,他坐到主位上,语气如常的和许随寒暄。 许随熟悉他这个操作,东拉西扯,拖拖拉拉的说法方式是星际法庭上那些谈判家最喜欢做的,说话套八百个壳子,滑不溜秋让人挑不出错处。 在认识他之前,沈烨吃了不少法庭的闷亏。 他不落下风,也笑着寒暄起来。 “东西就不用准备了,如果不是中途出现意外,沈先生和我也没机会见面。” 两人就“最近出了哪些好茶”“家里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本市近三年的经济情况”等等绕了个来回,没有一个人主动提起会面的目的。 许随是个耐心极好的人,尤其在涉及到利益谈判的时候。 他语气温温和和,礼仪挑不出错处,无论是沈启还的绵里藏针还是针锋相对,他都淡然的打过圆场,然后把话题扯到另一个不相关的地方,继续和沈启还聊琐碎的小事。 时间一长,沈启还就有些坐不住了。 沈启还瞄了一眼手表,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忍不住抽搐嘴角。 看起来年纪轻轻的,怎么一股子老油条的味儿? “许道长。”沈启还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咖啡,终于挑开话题,“您给我的那把镇魂刀出了问题。” “什么问题?”许随惊讶,好像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沈启还笑容冷了下去:“您别装傻,沈家人没碰过那把刀,更不可能蠢到用那把刀杀了沈烨!” “当初是你说沈烨必须要满怀怨恨,等他死后用那把刀插进他的胸膛,辅以锁魂仪式,就能把怨气转为财运。” “现在人被那把刀提前杀了,锁魂仪式也废了,你收了我们沈家那么多钱,难道不该负全责吗?” 说到最后,沈启还的声音越来越厉,逼近呵斥。 空气的冷意越来越重,浮现一丝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许随能感受到沈烨松开了虚幻的拥抱,在角落里冷冰冰的看着他。 许随听着男人的疾言厉色,还有心情去想沈烨此时的心情。 两个罪魁祸首就在这里,一个是想让他被折磨致死,锁困他的灵魂不得超生的亲生父亲。 一个是贪得无厌,售卖邪器、无视人命来大肆敛财的道长。 听起来都很该死的样子。 沈烨现在想的,是把他们两人挫骨扬灰?还是留着慢慢折磨,一日日重复忏悔犯下的罪行? “出了个意外而已,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许随慢吞吞开口。 沈启还眼底闪过精光:“什么?” “沈先生,在我说出补救办法之前,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件事。”许随冷淡道。 “镇魂刀和锁魂仪式我卖给了你,后续结果如何跟我没关系,是你们沈家自己没看住人出了意外,你没有资格高高在上的质问我。” 沈启还脸色不太好看。 许随继续:“我来到这里善后,只是因为沈家是个不错的甲方,现在我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事后尾款你们要付,还有另加原价20%的售后费用。” 沈启还阴恻恻的盯着许随。 许随回以微笑。 半小时后,会议室的大门打开。 相谈甚欢的两人走出房间,看起来和乐融融,半点没有刚才针锋相对的气氛,脸上都挂着虚伪的笑容。 “许先生,之后几天麻烦你了,你想住哪个房间和我夫人说,让她给你安排。”沈启还热情地和青年握手,上下摇摆。 许随手心冰凉,被他滚烫如铁箍的手一握,顿时不适的蹙了蹙眉心。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很快舒缓了表情,同样面带微笑:“是我麻烦你们才对。” 沈启还对身后喊道:“小曼,给客人准备房间。” 为了避嫌,偌大的沈家连个佣人保姆都没有,早早都赶了出去。 沈大嫂推开房门,摇曳生姿地从楼上走下,她穿着丝绸大v领睡裙,浅紫色的衣裙包裹住曼妙的身材,一颦一笑间妩媚动人。 “大师想住哪个房间,我房间旁边有一个倒是不错,你们道士不都注重风水吗,要不要跟我上去看看?” 女人身上浓郁的香水味冲到许随鼻尖,青年眉尖抽了抽,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她。 沈启还私生子女一大堆,他的夫人也是个玩的花的,两人商业联姻各搞各的,居然能忍受当面戴绿帽。 沈启还的第一任老婆死的早,嫁过来没两年生下沈烨就香消玉殒了,只留一个出生没几月的婴孩, 知道自己儿子混账,所以沈烨由沈老爷子亲手带大,没被沈启还这个拎不清的祸害。 如今沈老爷子和沈烨都死了,这对夫妻没人管,居然无法无天成这样。 许随说:“明天作法,我要离灵堂最近的房间。” 沈大嫂笑容微僵,心里晦气的呸了一口,再度开口语气淡了下去:“哦,跟我来吧。” 许随跟着她来到了一个房间,可能是不想离灵堂太近,没多少人来这里的缘故,房子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冷寂,就像黑白照片那样阴翳灰暗。 许随仔细打量过去,房间的东西摆放的有点凌乱,有些地方蒙上了一层灰尘,从零碎的小物件来看,房间以前是有主人的,大概率是那种有钱,生活情调不高,没有洁癖,对日常小事不太注重的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主人不在,也没人来收拾。 就两个可能了。 第一,房间的主人不允许其他人进入自己的领地,所以长时间没人来收拾。 第二,房间的主人死了,沈家人忌惮或者忌讳这个房间,不肯进来收拾。 沈烨的房间? 许随看过一圈,这房间确实很有沈烨的风范,看似整洁实则凌乱,生活情调不高看到顺眼的就乱买乱放,丝毫不考虑色彩搭配问题,但又不显得邋遢,有种五颜六色乱七八糟的美。 许.真洁癖.高情调.强迫症.随:“……” 几年没见过这种布置了,有种熟悉的血压高升感。 许随动了动嘴唇,把“给我收拾干净”憋回去。 他习惯了在沈烨搞乱房间的时候出声提醒,见到这个“沈烨风”十分重的房间,差点没控制住。 “这里是沈烨的房间。”沈大嫂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她抬起湿润的眼,语气讥诮,“也是距离灵堂最近的房间。” “他以前可不准我们进来,脾气傲着呢,也不常回家,一回家就发疯,对谁都摆着一张臭脸。” 沈大嫂不欲多说,倚在门旁对许随抛了个飞吻,腰身一扭一扭的走了。 许随的声音冷不丁响起:“你房间在哪儿?” 沈大嫂眼睛微亮,以为这个大帅哥起念头了,撩起长发,回头笑道:“我对沈启还那个老头子没兴趣,早就分房睡了,住在二楼左数第三个房间。” “大师,难道你……” “祝你好运。”许随说完,冷漠的关上房门。 沈大嫂愣愣的看着紧闭的房门,意识到今天第二次被人拒之门外。 一个个都他妈傲什么呢?! “呸!” 她对着门啐了口唾沫,翻着白眼走了。 假道士x真厉鬼5 病来如山倒,许随的破体质就是小病倒一倒,大病殡一殡。 他晚上洗了冷水澡,又在发低烧的时候强撑精力和沈启还打太极,低烧进化成了高烧。 这会儿回到房间,确定门外没人看守,他手脚发软的躺倒在床,连洗漱的力气都没有。 眼睛涨疼,火辣辣的好像有谁在眼珠子里滴眼药水,看不清周围有什么,视野里的一切事物都在扭曲,朦胧,直到隐隐发黑。 许随摸着湿汗的额头,这才发现衣服被汗水打湿了,黏糊糊的沾在身上。 他没有站起来的力气,趴在床上艰难喘了口气,声音嘶哑的喊:“给我倒杯水……” 没人回应,房子空荡的可怕。 知道沈烨在生闷气,不想搭理他这个“罪魁祸首”,许随抬起薄薄的眼皮,沉默看向天花板,心想要不要出声说两句软话。 几秒后,他闭上眼睛睡觉。 不想搭理就不想搭理,有本事沈烨就看他病死床榻。 病弱苍白的青年很快陷入梦中,他睡时也不见多安宁,细长的眉尖蹙起,额上冷汗涔涔,呼吸时重时轻,心跳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停掉,好似隐忍无尽的痛苦。 呼—— 窗帘被一阵冷风刮开,又迅速合上。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站在窗边,冷冷睨着床上的青年。 恶鬼走近,携来一阵血腥气的阴风,许随睡梦中嗅到了难闻的气味,眉头皱的更深。 他想摆脱这种腥气,抗拒的偏过头,身体要往床里挪,一双冰凉惨白的手箍住他的脸,让许随进退不得。 恶鬼低头,一双猩红冷漠的眼睛扫视许随,鼻尖对准鼻尖,青年呼吸吐出温热的气,全喷洒在他的脸上。 生机。 这是人的生机。 代表青年还活着的生机,就这么微弱的、温柔的撒在沈烨的脸上,抚平了他心底的怨恨和怒火。 “骗……” 恶鬼喉咙滚出含糊的词汇,一次次偏执的重复,想要从混沌的神志里找到那个词。 “骗……骗,骗子……” 柔软冰凉的唇贴在青年的脸上,传来滚烫的温度,恶鬼扬起殷红的唇,他咧嘴笑起来,露出森白的牙齿。 “骗子……骗子,骗子!” 算计他性命的骗子,要他永世不得超生的骗子。 冰凉坚硬的手指从领口滑下,肆意抚摸青年被衣衫裹住的肌肤,恶鬼留恋的抚摸着他,好半晌才抽出手指,回味似的舔了舔尚存温热的指尖。 然后,他掐住了许随的脖子。 手指陷进青年纤长的脖颈里,指骨用力凸起,恶鬼的手劲不大不小,既能让许随感到窒息,又不至于捏碎颈椎。 “骗子……”沈烨眷恋地蹭了蹭他,冰凉的脸庞和温热的皮肉贴在一起,让血腥的杀人现场显出一点暧昧。 “唔!” 许随忽然发出低哼,他难受的摇头想摆脱控制,未果,只能皱紧眉头,手指摸索的去摸脖子。 他摸到了属于恶鬼的手,冰冷又坚硬。 许随的五指纤细,手腕精致,显得双手很长,苍白中指尖又透点薄红,摸起来比寻常男性的手要软。 这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哪怕上前线打仗都摸不到枪的手。 这双温热的,漂亮的,人类的手,用温柔的力道覆盖住恶鬼,稍微挣了挣,恶鬼就跟失去全身力气一样松开了他的脖子。 好像意识到舒服了,许随松开了皱紧的眉,但是依旧没放开沈烨,手指松松垮垮的勾着恶鬼的指尖,两只手握在一起,好像夜里共同入眠的缠绵爱侣。 “……”恶鬼呆呆低头,盯着交握的双手。 许随的动作太自然也太熟稔了,他抱着他的手,就好像抱一只睡惯的玩偶那样,好似生来就该如此。 “咕噜……” 恶鬼喉咙里又发出了咕噜声,他有点想组织语言说些什么,但是混沌的思维支撑不起一句话。 可怨恨没了,怒火没了,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这个脆弱的人类死掉。 最后,他歪头看着床上的青年,猩红的眼珠明明灭灭,好像在思索。 生病的人类,要治病。 要用生机治病。 要去抢,去夺,用生机唤醒他衰退的器官,把床上这个重病缠身的人类救回来。 他把冰凉的红唇贴在许随的额头上,蹭过了一层湿汗,安慰似的舔过去。 “抢……”我去给你抢。 许随脸上的几缕绯红已经蔓延到脖颈,他就像蒙了一层红纱一样,身上湿漉漉的,散着热气和死意。 他的生命在随着热度消散,逐渐微弱。 恶鬼松开手,后退一步,身影鬼魅般消失在房间。 … “小抚……” 沈大嫂躺在男人的身上,媚眼如丝,手指转着圈勾引身下的人。 沈抚嗷嗷喊:“……我在,我在!” 沈大嫂捂嘴,发出咯咯的笑声,肆意的和男人调情。 房间隔音不错,她也不在乎声音会不会传出去,她和沈启还都是热爱酒食肉林的浪荡子,谁会在乎头顶绿帽子有几顶? 沈大嫂媚眼一转,她放轻语气,对身下迷恋她的男人问:“小抚啊……你跟我坦白,沈烨是不是你杀的?” 咚一声,沈抚脑内敲响警钟,彻底清醒了。 “怎么可能?不是我啊!”沈抚脸色煞白,哆哆嗦嗦道,“我,我是恨他!想杀他!但我不敢动手!” 看沈抚一脸仓皇无措的模样,就知道这个软脚虾没这个胆子。 沈大嫂眯起眼睛,疑惑道:“不是你?难道是那几个野种无赖?” 她和沈启还逢场作戏,表面夫妻,可都清楚对方不会坏这种大事。 沈启还背地里养了一大堆野种,沈大嫂不是不知道,只要不闹到她眼前来,她就把那些人当个屁放了。 如果真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坏了事…… 沈大嫂眼里闪过狠辣和杀意。 沈抚他抱着大嫂纤细的腰肢,苦苦哀求:“大嫂啊,咱别管那些……沈烨死就死了!” 女人横了他一眼:“蠢东西!” 房间很快被嬉闹声充斥,一直响到后半夜才堪堪停下。 当天晚上,沈大嫂做了个噩梦。 她站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浓郁的墨色几乎要吞没了她。 诡异的低笑声和窃窃私语声响起,好像有谁在黑暗里偷偷打量她。 沈大嫂脸色一寸寸苍白了下去,她抱紧手臂,惊疑不定的看向四周。 “这,这是哪儿啊?” “有没有人在啊?沈抚?沈抚!” 一阵阴冷腥气的风刮过她的脖颈,带着笑声:“呵……” 沈大嫂身体突然僵硬了,她瞳孔放大,不停震颤,嘴唇迅速白了下去,脸上流露出惊恐。她牙齿咔哒作响,瞪大湿红的眼睛,缓慢回头。 身后空无一人。 沈大嫂松了口气,她四肢发软,僵冷的身体回暖了温度,神色微松的扭头, 她对上了一双恶毒猩红的眼睛。 沈烨不知何时停在她前方,脸颊挨得极近,惨白鬼魅的脸直勾勾盯着她,笑出森白的牙齿,鲜血染湿了半边脸,带来一股腥甜的锈气。 沈大嫂表情霎时间空白。 沈烨…… 这是沈烨?这怎么可能是沈烨?! 大师不是说过,怨恨只会让死后的怨气加重,不会让沈烨化为厉鬼吗?! “给我……”恶鬼喉咙滚出低鸣,神经质的说,“生机,给我……生机……” 一只修长冰凉的手摁住沈大嫂的头颅,摸索着想要找到储存生机的地方。 冷硬的触感让沈大嫂忽然战栗起来,泪水从眼眶掉落,女人惊恐欲裂的看着恶鬼,嘴唇张合,细若蚊声。 “沈,沈烨……放过我……” “生机……生机……” 沈烨低低呢喃,偏执且迷茫的重复,他的指尖从女人的头顶划到太阳穴,最后停在后脑上。 好像预感到死亡的味道,女人的声音突然尖利起来:“沈烨!不是我杀的你,你找别人!沈抚,一定是沈抚杀的你!我们可以合作,我替你骗他……” 噗嗤一声,声音戛然而止,修长的指尖刺入后脑,缓慢而笨拙的挪动着,把属于人类的生机一缕缕抽取出来。 找到了想要的东西,沈烨抽出了手指,他的指尖带着血液和脑浆,一股莹白的光团在掌心漂浮。 这是能治脆弱人类的东西。 能让那个骗子短暂的远离疾病缠身,只要生机够多,人类能延年益寿、长命百岁。 沈烨正欲转身就走,身后的女人发出哀哀呻吟,他疑惑回头,这才想起来在自己的领域,没有他的允许,猎物只能苟延残喘最后一口气。 沈烨冷冷看向地面的女人,来回扫着对方的胸脯和双手。 在不久之前,女人仗着自己柔软丰盈的胸脯去勾引脆弱的人类。 她还碰了脆弱人类的掌心。 沈烨猩红的舌尖不停舔舐唇瓣,他把手心的生机收了回去,暴戾和疯狂逐渐席卷眼底。 礼物。他想。 生机是礼物,双手也是礼物。 他要把这两个礼物放到人类的枕边,让它们陪伴人类入眠,度过一个安稳的美梦。 沈烨阴冷的眼神看向沈大嫂的双手,他发出尖锐的笑声,手心现出一把锋利斧头。 “嗬嗬……嗬嗬……”沈大嫂绝望的看着走近的沈烨,嘴里不停发出破碎的声音。 啪嗒。 斧头砍断她的左手,飙出鲜血。 在动手的那一秒,一股奇异的愉悦袭上心头,沈烨混沌迷茫的眼珠闪过清明,他沉默的看着女人,忽然扬唇笑了起来。 啪嗒。 斧头砍断她的右手,肉沫飞溅, 沈大嫂睁圆眼睛,她痛到嘶吼不出声音,不停扭动着身体。 冰凉的斧刃抵在她的脖颈处,一道疯狂沙哑的低笑在她耳边响起。 “……继母?” 沈大嫂错愕的看向身边,她看到了双目清明,神色阴戾的沈烨,正疯笑的看着她。 “感谢在我瘫痪时候的照顾,我来报答你了。” 沈烨的声音柔和到近乎诡异,他举起双手,斧刃劈下了女人的头颅。 女人的头咕噜噜的滚落,在她死亡的下一秒,心头的愉悦消散,沈烨眼底的清明重新被暴戾和混沌代替。 神志不清的厉鬼起身,他茫然环顾四周,踢开了脚边碍事的头,满意的捡起地上的双手。 “礼物……”他喉咙咕噜噜的说,猩红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怀中的双手。 脆弱人类会喜欢的礼物。 沈烨迫不及待的离开了空间,他瞬移到许随住的地方。 高烧的人类躺在柔软的床褥中,正在呻吟,脸颊红到不正常的地步,时不时咳嗽两声,看起来半晕半醒。 恶鬼蹲在床侧,手指摸向许随的侧脸,过于冰冷的触感吸引了青年,许随把脸蹭了过去,甚至抬起双手抱住了他的恶鬼。 “嗯……”他嘴里发出享受的轻哼。 恶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眼底翻滚着贪婪和渴望,看起来仿佛要把人类生吞活剥一样。 他从怀里掏出生机,从青年的头顶一缕缕输进去。 可能太过渴望,恶鬼不禁低头,嘴唇亲昵的吻住许随的眼睛。 恶鬼没有见好就收的道理,他的吻充满了鬼怪式的变态。 许随没让他的变态有发挥的机会。 在感到不适的一瞬间,许随就睁开水雾朦胧的眼睛,躲开了恶鬼的亲吻。 “咕噜……”恶鬼的喉咙发出不满的抱怨,他追着想去亲许随的眼睛。 许随在眼冒金星里意识到沈烨又在犯病,想要舔他眼珠子。 他掐住男人的侧脸,以一种熟练到让人心疼的语气说:“安静半小时,让我睡会儿。” 恶鬼瞬间安静下来。 生机堪比许随吃过的最猛烈的特效药,一股清凉从脑仁窜到脚底,带走了滚烫的体温,舒服的让人发出一声喟叹。 时轻时重的呼吸都均匀了点,许随红霞一般的脸色迅速褪下,露出原本的苍白。 恶鬼没再打扰许随,他拿出那双柔软白皙的手,用绳子缠好吊起来挂在床头,当做风铃一样的挂件。 这不会是他第一次给许随送礼物,沈抚的双腿,沈启还的心脏,还有其他几个私生子女,他们有的眼睛好看,有的嘴巴形状不错,割下来就是一件漂亮礼物。 漂亮…… 恶鬼的眼神放在许随身上。 最漂亮的是这个人类,好看的让他想要占为己有。 假道士x真厉鬼6 第二天。 沈家透不进阳光,房间蒙上一层看不见阴影,萦绕着阴森森的冷气。 许随盯了天花板有十分钟,这才起身洗漱。 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烧也退了,感觉全身都有精神气了。 许随笑了。 昨天叫不出来以为有多硬气呢,结果还是气不过三秒的德行。 他站在镜子前吹湿发,长发柔顺垂在肩头随风而动。 “有点太长了,打理起来很麻烦。”许随摸着及肩的黑发,他自问自答,又仿佛在问空气,“留还是剪?” 猩红冰冷的眼睛从许随的脸颊移到那头长发上,恶鬼终于舍得投给其他部位一个眼神。 “不要它。”他冷冰冰的说。 他昨天想偷亲许随的侧脸,被那堆乱蓬蓬的头发挡了无数次,亲都亲不到皮肤上。 如果不是怕吵醒许随,恶鬼昨天都想把那该死的长发一根根拔下来了。 许随看不到沈烨,也听不到声音,可接话的速度一点不慢:“确实麻烦了点,晚上睡觉不方便。” 长发不容易干,会增加他受寒生病的几率。而且以沈烨的性格,要是喜欢早就威逼利诱让他留了。 为了避免踩雷,也清楚沈烨不可能放他出去,许随让系统找剪头教程,现场学起来,他理解能力惊人,翻阅两遍后就知道该怎么动手了,拿起剪刀在假发上实验了一遍,就开始自给自足。 黑色短发遮住他的眉毛,略碎,一双冰凉漆黑的眼睛吸人眼球,下颚削尖,看起来更加精神,少了几分弱气,多了冷清和锋利。 沈启还来敲门的时候,诧异的看着和昨天状态截然相反的许随,他愣在原地几秒,这才道:“许先生,你剪头发了?” “嗯,一大早去剪的。”许随平静点头,“有事吗?我记得昨天提醒过作法时间在午夜十二点。” “马上开饭了,我来邀请您用餐,顺带见见我那几个不成器的犬子。” 见儿子?这请求说不上冒昧,但是目的是什么。 许随遮住眸底的思虑。 高烧退下后,脑筋终于有力气活络起来, 昨天他和沈启还扯皮将近三个小时,其中两个半小时在唠家常,那些看似琐碎的信息一点点规整,在他脑海里整理出了一个家庭关系网络结构图。 已知沈烨被沈家人一个未知人物杀死在家中,破坏了辛辛苦苦准备许久的锁魂仪式,能做出这种不理智行为的人,一定是仇恨大于利益,才会一时昏头干下错事。 排除掉最不可能的沈启还和沈大嫂(两人都是利益至上的享乐虚荣批,和沈烨没有深仇大恨),那就只剩下沈启还的两个弟弟和那一大堆私生子女。 沈启还的两个弟弟,一个是昨天见过一面的软脚虾沈抚,在五年前和沈烨结仇。 原因是沈烨从分公司调任到主公司,没几天就发现这位待了十年之久的长辈贪污受贿还能力不足,暗地里出卖公司机密敛财,早就成了个人人唾弃的蛀虫。 沈烨当场爆发,骂得惊天地泣鬼神。 沈抚被自家侄子当众羞辱了一番,在组下员工面前被甩了一脸的文件夹,一周后灰溜溜滚出公司,从而被沈老爷子怀疑能力,再也不肯给他接管公司的机会,至此结仇, 可沈抚的胆子还没蚂蚁大,他怒而杀人的可能性不高,毕竟窝囊废只会在被逼到绝境的时候奋起抵抗,不至于去谋害一个瘫痪在床的病老虎。 还有一个弟弟,常年在国外挥霍,是只要给钱什么都不管的浪荡子,和沈烨接触的次数不多,连结仇的机会都没有。 沈启还有五个私生子,三儿二女。 其中两个女儿早早给自己备好了出路,选择了合适的联姻对象,对锁魂仪式的事是知情但不阻止,毕竟谁能看到大把财产入账还不心动? 剩下的三个儿子…… 老三年纪不大,还是个未成年,正是慕强的年纪,对沈烨的态度是崇拜大于仇恨。 排除掉他,那就只剩下老大和老二了。 沈启还让他去和他那几个儿子见面的目的,大概就是让他揪出杀人凶手,以免坏了今晚的“作法”,或者让那几个人认识他这个大师,多认识一个人就是多一条人脉,以后公司还是要那些私生子来继承。 “许先生,让你和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见面是有点唐突。” 沈启还笑呵呵的开口了:“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以后合作的机会还多着,我的儿子们还年轻,目前还没什么大成就,可好歹沾了一个沈字,您看……” “认识一下也不错。”许随温和的笑起来,“您的孩子们都在吗?” “那三个儿子都在。” “沈先生不是还有两个女儿吗?” 沈启还目露惊讶:“……她们都嫁人了,回家的次数不多。” 就算是回家,也是回他那些情人的家里,私生子女没有资格进入沈家主宅,至少在沈老爷子活着的时候不允许。 如今沈老爷子和沈烨已死,私生子们没了管辖,自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都叫过来,在午夜十二点之前我要看到您的所有孩子聚在灵堂。”许随彬彬有礼道,“这是法事需要,沈先生应该不会拒绝吧?” 沈启还深吸口气,挤出笑容:“当然,她们会来的。” 自已要求提好了,对方的要求也要满足,有来有往才是浇灌利益关系的化肥。 许随温柔道:“沈先生的三个孩子都在等着吧?我很有兴趣和他们认识,就像您说的那样,以后合作的机会不少,像沈家这样大方的顾客可不多。” 沈启还脸上笑容真切了点,他藏起骄傲:“我们沈家哪里都缺,就是不缺钱。” 钱都是沈老爷子和沈烨赚的,沈启还厚颜无耻说的这句话让许随有点想笑。 把两个摇钱树害死了,徒留一个空壳。一群蛀虫贪得无厌的攀了上来,看不到外界豺狼虎豹的窥视,一口一个“我们沈家”“不缺钱”。 沈烨手段温柔了不少,许随刻薄的想。 身在法治社会,他就跟着蹑手蹑脚了吗?明知道庄稼上有一堆吸食营养的害虫,不想着用农药毒死,居然让它们安安稳稳的活着现在。 阴沟里翻船的…… 许随动了动舌尖,把那声“蠢货”咽了回去。 都死几天了,连沈家那几个私生子女都聚不到一起,就这水平还想报仇? 身后的恶鬼不清楚许随在想什么,他执拗的盯着许随的背影,从他白皙的脖颈到单薄的脊背,最后有些痴迷的去捞青年的手,想去吻一吻那泛着薄红的漂亮指尖。 他混沌的脑子原本装满了怨恨,从昨天晚上开始,立刻就被青年的身影填满,形影不离的跟着、缠着,满脑子的复仇都忘了。 想亲…… 恶鬼喉咙发出低音,他想去咬那处指尖,又被青年不经意似的甩开,脸上被扇了一巴掌,不疼不痒,带点惩罚和不满的态度。 恶鬼呆滞半天,不明白昨天晚上他能随便亲的人怎么又不给亲了。他凑到青年的耳边,一声声低喃, 想亲……想亲…… 许随无视身后阵阵刮起的阴风,说:“沈先生,我们该下楼了。” 沈启还下楼带路,许随跟在他身后,身后的阴风似乎更狂放了,掀起他的衣角往身体里灌。 “咳……咳咳!!”许随抵拳,咳嗽两声。 阴风中道而止,瞬间消停如鸡, “想……亲……” 身后,传来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里面满是委屈和不甘。 从穿到这个世界开始,许随第一次听到沈烨的声音。 和记忆里张扬嚣张的声音不太一样,像小孩子一样眼巴巴说着自己的请求。 死后成鬼,智商也降了? 许随忍笑,心尖突然软成一滩,他想回头看沈烨有没有现身,最好和他拥吻,躺在宽厚的怀抱里酣睡,哪怕理智告诉他沈烨现身的可能性不高。 因为委屈传来声音抱怨,那是神志不清的沈烨做出来的事。 他现在如果擅自做崩人设的奇怪动作,很有可能会让沈烨心生怀疑。 脑海里,星际时代,沈烨死亡的画面又开始重复,让他重新体会当时的死寂和恐惧。 回头吧。许随轻轻对自己说。 最好能拥抱深吻,在炙热的呼吸里享受omega妻子的主动和深爱。 他的妻子有一副高大温暖的身体,挺拔而修长,匀称而完美,如果他是个alpha,那真是再完美不过的身材了,可惜他是个omega。 和正常的omega相比,他显得丑陋而健壮,哪怕容貌再俊美无俦,在星际审美里也属于难看那一范畴。 许随不喜欢那些漂亮精致的“柔弱男o”,也听不惯那些男人娇嗲撒娇的声音,看一眼都嫌膈眼睛。 唯独沈烨这个臭名昭着的omega长在他的心尖上,尤其是对方用那张英俊至极的脸亲吻他的时候,那双贪婪迷乱的眼睛,会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跟恨不能吃了他似的。 这个男人疯狂的,偏执的爱他,无论他做多少伤人心的事都会选择原谅,然后义无反顾的栽进他下一个甜蜜陷阱里,哪怕陷阱里立着无数尖刺和刀片。 应该给予奖励,回头亲亲他就很不错。 许随几乎要把自己说服了,他斜了一眼前方带路的沈启还,准备回头看沈烨。 他脖颈上的皮肉被无情叼住了。 许随脸色一僵。 不知道什么时候,沈烨放弃了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诉求,可能是觉得言动不如行动,偷偷溜到许随的身边去啄咬他的脖子。 冰凉坚硬的牙齿叼着皮肉,沈烨含混道:“好香……” 许随神色淡了下去,他“哦”了一声:“很香吗?” “嗯。” 许随推开了他的脸,让沈烨滚一边去:“蠢东西,离我远点。” 沈烨伸出猩红舌尖,要去亲他的手心:“亲……” 许随动作一顿,没阻止他的贪得无厌。 假道士x真厉鬼7 许随刚下楼,眼神不禁移向长桌其中的一个位置。 用餐厅有一个窄长的长桌,上面摆放着丰盛的食物和用来装饰的白花和白蜡烛,像出殡吃席时的场景,阴暗又凄凉。 几个男女坐在长桌旁,年龄有大有小,吸引许随注意力的,是坐在主位旁边的中年女人。 那里坐着一个红裙长发、大概三十多岁的女人,脸色苍白到诡异,垂着长翘的睫毛,昨天晚上的憔悴消失不见,只剩下森然的冷意。 沈大嫂? 许随脚步微顿,在众人看过来的时候又掩饰了这点不自然,他脸上挂着浅笑,对客厅里的沈家人打招呼:“你们好。” 沈启还率先介绍在场的男女。 “许先生,这是我大儿子沈式天,刚从国外留学回来,最近在主公司做项目经理,小天,过来见见许先生。”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起身,他长的还算不错,可身上纸醉金迷的糜烂气息遮也遮不住,脸上是纵欲过度的虚肿,眼下青黑,嘴唇是不正常的紫黑色。 沈式天隐晦的打量许随,尤其在青年那张冷清隽雅的脸上打转,眼神粘腻又放肆。 许随神色温和,好像没察觉他的冒犯。 沈式天伸手,油腔滑调:“大师你好,早就听过你的本事了,没想到本人长那么好看,又那么年轻。” 许随笑着回握:“谬赞了,沈大少。” 被一声沈大少叫得身心慰贴,曾经独属于沈烨的称呼终于成了他的,沈式天心里暗爽,脸色舒缓了不少,心想这个姓许的还挺上道。 许随正欲收回手,突然感觉掌心被捏了一下,充满了色情的撩拨。 他默默垂眼,有只虚肿的咸猪手正摩挲他的不放。 “……” 昨天的大嫂,今天的沈式天,这一家子对他的手情有独钟吗? 为了避免恶鬼当场发疯把沈式天给剁了,许随脸色不变,笑意盈盈,暗自使力把手抽了出来。 沈式天耸耸肩,无视了自家亲爹警告的眼神,坐回椅子上吊儿郎当的翘起二郎腿。 沈启还讪笑:“许先生,这是我夫人张曼,你们昨天见过,就不用多介绍了!” 张曼,也就是沈大嫂,她对许随挤出一个笑容,态度和昨晚的轻浮截然相反,语气也正经得吓人:“许先生,早上好。” 许随掩住眼底的思索,回馈笑容:“早上好。” “这是我二儿子沈斯,近些年搞了点学术成就,发表了几篇投机取巧的论文,没什么出息。” 老爹说自己的儿子没什么出息,耳朵听听就得了,许随从他的话语里捕捉到暗藏的满意和骄傲。 一个穿着白色休闲服,戴着眼镜,容貌英俊的年轻人看过来,他气质斯文儒雅,脸上的笑很温柔,轻轻问好:“许先生。” 在沈斯出声的那一刹那,许随感受到背后传来的一丝凉意。 ……沈烨在不高兴? 把这个小插曲记下,许随面色淡淡,回道:“沈二少。” 沈启还正想再介绍,一声青涩张狂的少年音从桌角传来,充满了不屑:“一个装神弄鬼的玩意儿,你们真跟捧大仙一样捧他臭脚?蠢死了!” 许随看过去,沈斯旁边坐着个红头发少年,五官俊俏精致,脖子上挂着银色骷髅头项链,看起来像个小混混,眉间戾气横生,正充满恶意的斜睨他。 沈启还脸色一沉,呵斥道:“沈黎!” “叫什么?”沈黎不耐烦的回,“大清早把我叫下来奉承假大仙,还不能让我发个脾气了!” “还有,你大儿子什么时候是沈式天了,不是沈烨吗?烨字儿被你他妈吃了,刚死就不认?” 沈启还被他怼得一噎:“你……” 沈斯不赞同的皱眉,偏头道:“小黎,对长辈态度当尊敬点。” 少年冷笑,他好像憋了很久,满肚子牢骚终于有了发泄出来的机会,嘴皮子上下一张,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 “尊敬个屁!真是受够你们了,想奉承不能自己开个席?闲的没事叫我下来干嘛?看我少睡那几个小时很开心?” “我搬进沈家是来守灵的,你们他妈的搞哪门子封建迷信!假大仙都能堂而皇之进门当大爷了,但凡沈烨或那老头子在一个,有你们这群蠢毒货色放肆的余地吗!” 说完,少年无视在场所有人铁青的脸色,把手上筷子一甩,冷脸踹开椅子就往楼上走。 路过许随身边,他肩膀狠狠撞了过去。 “让路!” 许随被撞得身形不稳,他后退一步,挑眉看着少年气冲冲离开的背影。 这就是沈启还的小儿子,那个对沈烨崇拜大于仇恨的沈黎? 客厅气氛降到冰点,在让人窒息的尴尬里,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轻而易举打破了薄冰。 “家里接连出意外,小黎心情不好乱发脾气,我们会教训他的,许先生多担待。” 许随看过去,沈斯正对他歉笑,白净的脸上浮现不好意思,看起来真像个性格善良温柔的年轻人。 “不会。”许随摇头,同样彬彬有礼,“小孩子脾气,跟他计较什么?” 沈启还趁机把人邀请到餐桌上,等许随落座,刚才发生的尴尬就被轻飘飘揭了过去, 在许随坐到位置上的刹那,一股凉气从脖颈袭来,好像有谁圈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揽进怀里那样。 冰凉湿润的感觉从耳尖传来,一嘬一嘬的。 “……”无视某个正在啃他耳朵的恶鬼,许随淡定的喝了一口咖啡。 可能鬼不知道怎么接吻,想表达亲近就嘬他耳朵,从相遇到现在连个嘴都没亲过。 要不要教教他?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被许随埋进深土里,决定非必要不实践。 懂得如何正确讨食的沈烨会比现在还难忽悠,站着不动任他啃耳朵就行了,教他接吻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许随不想再体验一次因为不能满足老婆所以被锁在床上日日夜夜的经历。 一顿饭吃完,气氛勉强重回和谐。 整个过程许随和沈启还相谈甚欢,他波澜不惊的讲话,将沈启还哄得服服帖帖之余,眼角余光扫过神色不耐的沈式天,规矩有礼的沈斯,最后放到异常沉默的张曼身上。 如果许随今早起床没看错,床头挂着的那双手就是张曼的。 可现在女人面色如常的坐在餐桌上,那双手自如地切割着食物,除了脸色苍白了些,过于沉默了些,和正常人几乎没区别。 “星星,在厉鬼的精神领域里,死去的人会变成什么?”许随问。 机械的声音从心底传来:“会变成厉鬼的奴仆,一只被控制的伥鬼。” 所以张曼现在是…… 许随咽下嘴里的食物,他瞥了一眼身后,空无一人,可他清楚沈烨就在身后站着,很可能正用贪婪的眼神凝视他。 沈烨杀了张曼,却让人重回餐桌扮演正常人类? 许随的脑子立刻计算他这个行为背后的逻辑和更深层次的意义。 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哄骗在外的那两个私生女回沈宅? 还好为了让餐桌上的人体验更浓郁的绝望,为之后的报复做铺垫? ……这个满脑子都是亲亲的厉鬼,居然空出了点脑容量想起了复仇? 许随心底升起了诡异的欣慰,又夹杂起一丝被忽视的不悦。 “我吃好了。”他擦拭着嘴唇,平静的说。 “不再用点吗?”沈启还遗憾的止住了话头。 “不用了,多谢招待。” 和餐桌上的人一一道别,青年离开了客厅。他刚走到长廊就倚在墙壁旁靠着,静静等人上来。 没几秒钟,楼梯那里传来脚步声。 许随没有惊讶,他看着那道身影,走出来道:“沈大少。” 沈式天脚步一顿,这才发现许随在等他,他挑起眉毛,咧嘴笑出弧度,轻浮的语气自带油腻:“大师怎么知道我会跟上来?” 青年的表情褪去了在客厅时虚假的温柔,那双黑洞如渊的眼睛直视沈式天:“下次您可以把势在必得的眼神收一收,太明显了。” 那双浸满贪欲和淫色的眼神,就好像在粪桶里泡了三天三夜那样,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臭气。 沈式天吹了个口哨:“大师,欣赏美是人的本能,眼睛长我身上,你还管我看哪儿吗?” 说完,他笑嘻嘻的凑近许随:“你在这儿等我,是不是对我有意思?沈烨死了,我现在可是沈家的大少爷,像我这样活儿好又有钱的不多了,要不要跟我回房间试试?” 呼—— 空气中传来细微的声响,阴冷腥甜的风刮过沈式天的身侧。 许随眉角一抽,冷淡道:“如果你还想要这双眼睛,就把话收回去。” “你在威胁我吗?大师。”沈式天把那声大师喊得玩味又戏谑,“沈启还喜欢玩那套神神鬼鬼的东西,你当我们这些小辈跟他一样吗?” “我搬进沈家可不是为了那什么狗屁锁魂仪式,谁知道那东西准不准。” 许随问:“那你搬进沈家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沈式天神色复杂,讥笑出声,“因为沈烨有的,我也要有!” “一个沈家老宅而已,他当宝贝一样住着,不肯我们这些私生子踏一步,我偏要搬进来膈他的眼!” 沈式天嘴角的笑意不屑,纵欲过度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得意。 嗬嗬…… 阴冷笑声响起。 许随看向他的身后。 一个双目猩红恶毒的恶鬼正咧嘴笑着,阴恻恻的盯着沈式天的脖颈。 飒飒—— 恶鬼惨白的手捂上沈式天的眼睛,指尖摸索着眼部轮廓,找挖眼的角度。 许随眨了眨眼,这是沈烨第一次以厉鬼形态现身,他不禁打量起来。 比起记忆里高大挺拔的身影,沈烨如今体型瘦了一圈,看来瘫痪在床时受了不少折磨。 那张脸没变,仍然是俊美逼人的模样,五官凌厉又立挺,皮肤白得吓人,那双锋利的眼睛变得癫狂恶毒,有点像以前犯病的样子。 似乎意识到许随在看他,恶鬼忽然瞪向病弱的青年,本就裂开的嘴唇更上扬了几分,笑得有点吓人。 沈式天没察觉有只恶鬼在摸他的眼珠子,跃跃欲试要挖下来,还在大言不惭的嗤笑。 “什么被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他瘫痪在床大小便失禁的样子有多恶心,你知道吗?” “我踢他、踹他,把开水泼他脸上他都没反应,看起来跟条死狗一样!” “他狗眼看人低,他看不起我!我拿刀剜他眼睛,那疯子还冲我笑,你说他是不是个神经病!” 许随听完,视线从沈烨移到沈式天身上,眼神逐渐瘆人。 沈式天的眼睛早已被厉鬼的双手覆盖,那双淫秽混浊的眼睛被一片惨白遮掩,他表情如常,不知道自己危在旦夕。 “大师,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沈家的钱吗?我有大把的钱,这样,你陪我睡一晚上,我给你……” 许随说:“可以。” 厉鬼挖眼的动作顿住了。 沈式天的话也停住了,他诧异的说:“你说什么?同意了?” 这么简单的?他连报酬都还没说。 “可以。”许随泛青的薄唇扬起,他冰冷黝黑的眼睛定在沈式天的脸上,一字一句,“带我去你房间,我伺候你。” 咔嚓! 骨头断裂的脆响,是恶鬼情绪激动掰碎手指的声音。 沈式天没想到艳遇从空而降,他甚至都不用说句话就送了上来,顿时脑子被冲得恍恍惚惚。 他看着许随那张病态冷清的俊脸,眼球震颤,居然磕巴了:“额……我,我的房间在……” “带我去。”许随唇边笑意加深。 “哦,哦!” 沈式天晕乎乎的带路。 房间离他们的位置不远,许随在进门之前特意回头看了一眼。 恶鬼正呆呆地站在原地看他,他的断指在哗啦啦滴血,猩红的眼睛充满了茫然和不敢置信,看起来像一条被主人暴打然后抛弃的落水狗。 居然没发疯? 看来智商变低有点好处,那就是沈烨身上的不稳定因素大大降低,从一个随时疯癫的蠢货变成了情绪稳定的蠢货。 许随暗地里点头,轻飘飘关上了房门,隔断了那道伤心欲绝的眼神。 望着无情紧闭的房门,恶鬼的血瞳忽然放大。 咚!!! 整栋老宅颤抖摇晃,像即将崩溃的积木那样摇摇欲坠。 假道士x真厉鬼8 “够刺激吗。” “相当刺激,指挥官大人。”星星冰冷机械的回答,“领袖的精神领域快崩碎了。” 许随踹了一脚地上宛如死狗的沈式天,冷淡道:“加强门扇的防御,至少拖延十分钟,别让沈烨闯进来。” 明知道他和沈式天在“厮混”却闯不进来的厉鬼会有多疯,许随看一眼周围迅速崩塌的房子就知道了。 “好的。”星星说。 许随临时想出了个刺激沈烨的办法,很土但很好用。 他原本想以罪魁祸首的身份进入沈宅,能让厉鬼又爱又恨还是恨意居多都无所谓。 只要他在沈烨面前晃悠一天,造成的刺激就难以想象。 但许随着实没想到,沈烨没出息的程度让人大跌眼镜,别说又爱又恨了,除了刚开始知道他身份那会儿离远了小半天,之后就迅速的丢盔弃甲,黏黏糊糊。 看起来半点都不在乎许随的身份。 第一条路没用,那就走第二条路。 许随听完沈式天说的一大通话,心底的杀意水涨船高,可在看到恶鬼跃跃欲试扣他眼珠子的动作,心里忽然一动。 让沈式天这么死就太便宜他了。 沈烨现在准备杀沈式天,很大概率是那双眼睛不干不净地盯着许随看,而不是心底仇恨的驱使。 这不是利益最大化的做法。 许随现在做的,就是把厉鬼的恨意激发出来,用最暴戾的态度对待胆敢染指许随的沈式天,用残酷的手段把仇恨发泄出来,顺带刺激一波对方,紧紧沈烨过于松弛的神经。 地板崩裂出道道裂纹,墙壁咔擦出脆响,像饼干那样开裂,掉下墙皮和石块。 青年脚踩被打晕过去的沈式天,在周遭崩塌碎裂的环境中抬头,看向砰砰作响的房门。 响了有五分钟了,从他关门那一瞬间厉鬼就开始疯狂砸门,如果不是有星星在暗地里防御,那扇脆弱木门早就被崩碎了。 “砰!” 在系统的防御下,木门像金属材质那样被砸出一个拳印,清晰凹陷出指节的形状。 许随太阳穴一跳,不敢想这个拳头砸过来自己会断几根骨头。 “开……咯吱咯吱……开……” 嘶哑癫狂的吼声从门外传来,带着破碎的绝望,以及恨不能啖肉饮血的恨怒。 “开门……嗬嗬……” “许……许随……嗬嗬,开!门!” 好像从喉咙挤出来的濒死言语,门外的声音或高或低,或轻或重,尖锐又沙哑,还有指甲挠在木门上的声音,咯吱咯吱作响。 “……指挥官,我有点坚持不住了。”星星默然说。 许随沉默几秒:“辛苦你了,最后一分钟。” “许随……” 门外的恶鬼咬牙切齿的念出这个名字,然后跟打通任督二脉一样,他忽然疯狂的重复低喃,每一声都带着偏执。 “许随许随许随许随……” 他脚底凝聚了一滩血泊,胳膊上的皮肤寸寸崩裂,露出底下腐烂恶臭的血肉,肉块啪嗒啪嗒掉在地上,完美无缺的脸上被狰狞和怨恨替代,半张脸皮被撕了下来,露出腐败发黑的右脸。 沈烨张开嘴,露出半截被割掉的舌头,口腔黑洞洞的瘆人,他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吼。 “吼!!!” 恶鬼第一次露出不加掩饰的真面目,露出他死前经历的残酷虐待。 “喀嘣”,木门碎裂,沈烨发疯似的撞了进去。 许随听到门被碎开的声音,正准备抬头说些什么,一股腐败气味冲了上来,巨大的力气轻易掀翻了他。 沈烨趴在他的身上,双手死死掐着他的脖子,低声崩溃的嘶吼着。 “许!随!” 他猩红的眼球神经质的颤抖,脱落了一个掉在许随脸上。 许随微愣,下意识想把那颗眼珠捡起来,恶鬼以为他要挣扎,怨气化为实体禁锢住青年的四肢,让人动弹不得。 知道沈烨精神状态不稳定,许随回神后迅速冷静下来,他躺在地上作温驯的态度,语气淡淡:“有点臭,你把身上的腐肉收一收。” 星星:“……”指挥官的精神状态好超前。 “嗬嗬……”沈烨非但没收,反而张开黑洞的口腔凑近许随,那半截烂掉的舌头挂在里面,看起来略微恶心。 许随说:“你如果想让我吻你,就把外表变正常点,不然我亲不下去。” 恶鬼突然沉默了。 “想不想让我亲你?”许随顶住他的额头,唇边的笑意真切了些,“如果亲了,还生气吗?” 在诡异的静默里,一只修长惨白的手摸向那颗脱落的眼珠。 恶鬼松开了对青年的桎梏,他捡起眼球按回了眼眶。 他的外表在扭曲、变形,身上皲裂的皮肉又愈合了回去,腐肉也消失不见。 几秒的时间,刚才丑陋可怖的恶鬼成了英俊至极的男人,只有一双猩红贪婪的眼睛暴露出他的本性。 “亲……”沈烨从喉咙挤出这句话,嘴唇蹭了过去。 苍白温凉的手掐住沈烨的下巴,一个浅尝辄止的吻落在他的唇上。 许随温柔的亲了一口,然后松开了手:“亲了。” 恶鬼在原地傻了半天,他潜意识觉得不对劲,吻不是这样,应该更深入,更让他期待才对。 他混沌的脑子想不出什么,最后只以为亲的次数不够,又凑了过去:“再亲……” 许随淡定又亲他一口。 嘴碰嘴贴一下而已,亲多少下都无所谓,只要恶鬼不学会法式热吻,许随就有办法敷衍他。 沈烨要了几次亲吻,许随最后都快不记得了,他极有耐心的安抚厉鬼的情绪,让对方从暴怒癫狂中清醒过来。 一直到觉得差不多了,许随冷血无情的捂住蹭过来的沈烨,说:“亲够了。” “亲……”沈烨扒拉开他的手,躺在木屑和灰土里去蹭他的手心,恐怖又乖顺。 许随指向身旁昏迷不醒的沈式天:“如果你再闹,那我就选……” “噗嗤!”尖利的五指刺进沈式天的头盖骨,像刺破纸张那样轻轻爆开。 恶鬼脸上的温驯瞬间被戾气取代,他猩红疯狂的眼珠瞪着沈式天,里面充满了怨毒。 他抽离了沈式天的魂魄,地上很快多了一具尸体,沈烨手中捏着一团尖叫发黑的灵魂,张嘴恶狠狠咬了下去。 他不停吞咽咀嚼,生怕吃的慢了许随叫停,牙齿撕磨着将灵魂嚼碎,把这团灵魂吞入腹中。 灵魂发出凄厉可怖的尖叫,好像在经受世间难忍的酷刑,一直到被彻底吞进肚里。 许随平静的看完全程,在沈烨吃完的时候,他适时出声:“我今晚睡哪儿?” 被许随的思路一带,沈烨怔然半天,这才想起来要重建精神领域,不然脆弱的人类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会生病的。 地上的木屑、墙皮和石块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收拢,回到原先的位置,破碎不堪的沈宅又恢复了原样。 坐在干净整洁的地板上,许随揉了揉额角,状似头疼道:“外面那些人不会有这段记忆吧?不然解释起来会很麻烦。” 沈烨点头。 再见那些沈家人早就进了他的精神领域,所以刚才坍塌的时候肯定惊动了他们。 既然许随不想让他们有这段记忆,删掉就好了。 与此同时,正在沈宅里疯狂躲“地震”的沈家人正惊恐的看着突然复原的房子,表情宛如见了鬼。 下一秒,无形的能量侵入了他们的脑子,把这段记忆删减掉。 许随确定那些隐形刺激沈烨的耗材被保留下来,脸上露出一丝真心实意的笑容。 他夸道:“不错。” 恶鬼喉咙里发出咕噜声,他定定看着干净漂亮的青年,眼神偏执又粘腻。 干净……漂亮…… 假道士x真厉鬼9 从沈式天的房间出来,许随没急着回房间休息,而是敲响了沈斯的房门。 “沈先生,你好。”他微笑道。 沈斯对不请自来的青年表达诧异,然后温润有礼的请人进来。 一个人的性格体现在细节处,沈斯的房间干净整洁,没有花里胡哨的装饰,床还是衣柜都按简约的来。 书桌上整理叠摞七八本书,唯一称得上豪华的,是一个面积可以容纳三个人的书柜,书籍分类排列,什么样式都有。 “许先生,你怎么来找我了?”沈斯倒了一杯水递给许随,笑问。 许随接过水杯,微笑道:“我看沈二少是个读书人,有心结交,别嫌我冒犯就好。” 沈斯摇头:“怎么会?你是父亲的朋友,愿意放下身段跟我交友是我的荣幸。” 许随顺势和人唠了两句,在这个学者面前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显然一个双商在线,知识储备丰富,容貌上佳的倾听者极易获得旁人的好感,从沈斯逐渐放松的肩背和加深的笑意就能看出来,他对许随交付了浅薄的信任。 察觉沈斯态度有软化的趋势,不像刚进门那样看似温柔实则排斥,许随饮着清水,口吻温和的引导:“你的房间不错,收藏那么多书不容易吧?” 提到让自己骄傲的地方,沈斯笑容矜持起来:“一点孤本杂籍,爱好而已,我还有一间专门存放书籍的储存室,就在隔间。” 许随道:“一般人不会这么做,这可不是一句爱好能概括的。” 沈斯:“我看到喜欢的就想收藏,没那么多想法。” 许随顺势说出那句:“我可以参观一下吗?” “当然。”沈斯站起来,坦然自若地带着许随去看他视若珍宝的储存室。 他的房间有个不起眼的墙壁,推开之后是个四面通风的阴凉房间,一排排书架被夸张的堆满,入眼可见沈斯略有洁癖的性格,就连角落灰尘都被清扫干净, 这个房间沈斯不常让人进来,对这个难得合心意的朋友,他抱了十二万分的热情对待,一边走一边向许随介绍藏书。 “那本是我花三百万拍卖下来的古籍残本,上面记载了古代中药学史,可惜只剩下了十分之一。” “还有这本,我和一个意大利朋友交换来的,他有丰富的藏书,那时候我挑得眼花缭乱才选择换了这本。” “那本是……” 许随绕着一排排书架转了一圈,在身后人侃侃而谈的时候,突然道:“我有些累了,就不打扰了。” 被许随冷淡的语气打了一下,沈斯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愣神半响,这才找回声音:“……那我送您出去?” 青年显然没有利用完就扔的愧疚,绕过沈斯向门口走去,冷漠道:“不用送了。” “……”沉默望着许随消失的方向,沈斯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抚平、消失。 灯光拉长他黑窄的影子,蜿蜒出灰暗的剪影,为他增添一份阴霾。 沈斯面无表情的说:“没礼貌。” 撕拉一声,他撕碎手中的书本,嫌恶地扔在地上,脚尖用力的碾踩过去。 ——好像在碾踩某人的头。 … 背后呼呼的阴风在他跨出门后消失,那股杀意和冰冷也烟消云散。 从他进入沈斯房间那一刻起,身后的恶鬼就成了空调制冷机,疯狂吹阴风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么讨厌他?”许随好笑反问。 咕噜…… 低嗡的响声传来,好像是喉咙咕噜出的闷响,沈烨不用说一个字,光哼声都透着说不出的厌恶。 许随回到自己房间,他从衣柜里掏出沈烨生前的睡衣换上,那个壮男人穿的睡衣都比他这个病秧子大一号,衣服套得松松垮垮,不经意就露出一大片脖颈和锁骨。 他坐在蓬松柔软的大床上,双腿盘起摆好姿势,对着虚空张开怀抱。 “过来。” 呼! 一大团冷冰冰的风撞进怀里,许随抱住了无形又大只的东西,触手冰得吓人,他皱了一下眉头,感觉骨髓渗出了丝丝缕缕的寒意。 他没说什么,沈烨不化为实体也不催,顺着脑子里的记忆去摸索怀里这团冷空气,找到脑袋的位置揉了揉。 “他欺负你。”许随语气肯定的说。 恶鬼贪婪的汲取许随身上浅淡的药香气,压根没注意青年说了什么。 “刚才在沈式天房间现身,你的原形有不少伤口,大多是细长的刀伤,是手术刀吗?”许随问。 咕噜…… 恶鬼喉咙里发出低喘,冰凉的唇印在自己能贴到的每一块皮肤上。 “我进了他的储存室,从他惯常阅读的位置找出他翻阅痕迹最重的书,都属于人体解剖学……你右脸的皮被完整的剥了下来,沈式天那草包没这个剥皮水平,身上的伤是沈斯弄的?” 恶鬼想要去咬那颗精致的喉结,他冰凉柔软的唇刚一触上去,忍无可忍的许随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 “说话!” 被抽得有点懵,恶鬼愣了半天才点头。 他脑海里连贯的记忆不多,剩下的碎片记忆里都是自己濒死前的怨恨和绝望,以及那一张张丑陋嘴脸。 许随问:“杀人凶手是沈斯?” “嗯。”恶鬼对这个话题没兴趣,他的眼神随着青年喉结的移动而转,那颗喉结滚到哪儿他就看到哪儿, 苍白的,精致的,凸起的…… 那颗喉结顺着青年的声音滑动,像条灵活游动的小鱼,晃的人眼花缭乱。 恶鬼张嘴,想要咬住这条灵活漂亮的小鱼。 许随从他嘴里听到真相,还以为恶鬼会情绪暴动那么几分钟,已经做好了安抚的准备,结果沈烨淡定的不可思议,在他怀里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随有种一腔热血喂了狗的感觉,他把怀里的冷空气推出去,掀起被子钻了进去。 恶鬼正准备吃小鱼,结果眨眼间就被扔出去了,他不满的咕噜出声,去拽许随身上的被子。 许随挣不过他的力气,眼睁睁看着被子被扯走,一团无形的冷空气压在他的身旁,很快缠在了他的身上。 ……这么黏? 许随挑眉,感觉有点稀奇。 这让他想起了刚和沈烨结婚的那两年。 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冷战打架是家常便饭,怒气上头谁也不理谁。 冷战过头沈烨就会来找他,嘴上一句道歉软话也没有,只会语气讥诮的骂他是个装贞洁烈夫的贱货,又或者把他锁起来,用辱骂和暴力来破冰二人的关系。 如果许随继续冷暴力,沈烨就会用更强硬疯狂的手段逼许随回应,实乃一对相互折磨的称职夫妻。 不知道是恶鬼状态的沈烨更遵从内心还是怎么,无论被怎么冷待都不生气,黏人程度让人毛骨悚然。 就比如现在,刚刚还被他又打又推,现在就眷恋的缠了上来,把许随的四肢都绞住了。 那两颗软弹的眼球又开始摸索他的皮肤,唇瓣在他侧脸上碾转,最后无师自通的找到青年泛青的薄唇,一啄一啄。 “你以前黏我那点劲儿究竟忍了多少?”许随看着身旁的凹陷,蹙眉道,“十天半个月才来找我一次。” 一见面就吵,吵完就消失,消失一段时间后硬邦邦来求复合,求复合的方式还是吵架。 刚结婚那两年,许随就是在强取豪夺和虚弱疾病里过来的。 不过后来因为心力交瘁和怒火攻心重病晕倒,不停吐血后,沈烨越来越少气他了。 恶鬼不理会人类的疑问,他想要去探索他唇间的温度,最好能更深入一点,更亲昵一点。 怎么做呢…… 恶鬼烦躁的捧着青年的脸,不停碾磨又不得要领。 假道士x真厉鬼10 无视又缠又嘬的恶鬼,许随拢起被子盖在身上。 他一天需要长达十二个小时的睡眠,为了应付早饭特意早起,现在脑神经放松,说不出的疲惫让许随昏昏欲睡。 他感受身边冰冷的空气和身上下降的体温,仿佛能感受到恶鬼正四仰八叉的抱着他,呢喃道:“……只能抱十分钟。” 身上这么冰,还有伤害人体的阴气,许随不想一觉醒来重病缠身、卧床不起。 不担心恶鬼听不懂人话,许随知道他听得懂,选择性忽视而已。 人类的身体又轻又暖,抱在怀里像在抱一只皮毛柔软、体态轻盈的小鸟,恶鬼不想懂这句话。 沉睡的许随不比清醒时能忍,没几分钟就皱紧眉头想要摆脱这个冰块,沈烨把他缠得很紧,两人以扭曲的姿势相拥在一起。 许随怀里是一大块冰,像一大捧积雪落进怀里,本就泛青的唇添上苍白,在恶鬼又嘬他嘴唇的时候,他浑浑噩噩的说:“冷……” 怀里的冰块僵硬了顷刻,退了出去。 垂头丧气的厉鬼蹲在床边,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睡颜。 一觉睡到正中午,许随在炙热的眼神里翻身,睁开眼睛和恶鬼对视在一起。 “……实体?”许随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他看着露出实体的沈烨,目露笑意。 一觉醒来老婆的戒备心好像又降低了一层。 蹲在他床边的男人直勾勾看着他,他长得男子气概的俊,五官精致,线条硬朗,惨白如鬼魅的脸色阴森又冷漠,他有贵族的矜持与傲慢,看人时自带蔑视,如果不是蹲姿太可怜,许随差点被他外表骗了。 许随对待夫妻关系向来克制,除了夫妻夜生活时间,他从不做多余的恩爱举止,可看着床边可怜蹲守的沈烨,心尖一动,伸手去搔他下巴。 “不让抱,委屈了?” 失忆的沈烨脾气没那么暴躁,他温驯的抬头任由许随搔下巴,猩红舌尖想去舔青年的手心。 许随收手避开他的舔舐,摸摸下巴就行了,不能真把妻子当狗。 许随是被逼婚不得不入赘沈家的孤儿,按照星际法律,他的财产都要无理由上交给自己的妻子,连提出离婚的资格都没有,终身受制于自己的omega。 沈烨却有疼他如命的家人,有权势滔天、手眼通天的家世,他们不会乐意见到自家的omega是这副姿态。 “别在床边蹲着,我睡着了你可以做自己的事。”许随说。 恶鬼疑惑的看着态度克制的许随,不明白刚才还摸得好好的,怎么态度又冷淡了下去。 他找准许随的右手,把下巴送了上去。 手中的触感冰凉,被强塞下巴的许随抿唇,手指灵活的搔挠起沈烨。 恶鬼满意地眯起眼睛,舒服的咕噜叫。 “沈启还那两个私生女应该到了,要跟我出去看看吗?”许随掐住他的俊脸,把沉迷吸人的厉鬼叫醒,温和提醒。 “嗯。”厉鬼胡乱的点头,专心致志的享受人类,看起来并没有听清许随在说什么。 许随啧了一声,让他抬脸。 恶鬼被迫抬脸看向许随,人类青年脸色苍白,因为先天基因病、幼时营养不良的缘故,身形比正常成年男性要瘦弱,心跳声微弱,跟下一秒就要断气一样。 生机……又弱了…… 恶鬼瞳孔闪烁,他猩红冷漠的眼睛倒映出许随的俊脸,从对方吞吐呼吸中,感受到逐渐溢散的生机。 生机散尽,会死。 他陡然焦躁起来,尖利的手指撕扯起地毯,啪嗒戳了一个洞。 许随又问:“要不要跟我去看那两个私生女?” 恶鬼没再无视,嘶哑开口:“……要。” 要人,要很多很多人。 从他们身上剥夺生机,给脆弱的人类续命。 恶鬼的精神领域是屠宰场,只要踏入进来,没有主人允许猎物没办法逃离。 所以多进来一个人,就是多一个生机预备役。 此时歇在许随精神海的系统忽然闪烁了两下,发觉早已偏离的剧情又有回归正途的趋势。 “?” 星星疑惑的查看起剧情线,原剧情里沈烨死后屠杀沈家,灭门后彻底丧失理智无差别杀人,后引来天道之子,最后成为终极boss被打到魂飞魄散。 从遇到宿主那刻起,沈烨心底的仇恨逐步降低,已经连报仇的念头都升不起来了,沉迷人类无法自拔,眼看剧情要偏离轨道…… “又回去了?”星星迷惑地挠头。 难道厉鬼从美色中清醒,看清指挥官人面兽心的真面目,又决定复仇了? 星星把这些异常数据展示给许随看,前后讲了一遍发生了什么。 许随看完,让星星把数据资料收起来:“知道了。” 指挥官比他这个系统聪明多了,星星确定许随心里有谱之后就不担心了,缩回精神海继续观察。 … “爸,你急匆匆把我们叫来干什么?” 一个面容娇美,杏眼丰唇的年轻女人不耐烦的说着,她身上无一不是名牌,眉间略带娇纵。 沈启还凉凉瞥她一眼,不想理这个拎不清的大女儿,转而对另一个看起来文静秀气的女生说:“你去把许先生叫下来,他就住在沈烨房间。” 二女儿沉默点头,正要上楼叫人,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她惊讶抬头,看到一个容貌俊秀的青年正垂眸看她。 “沈二小姐?”青年温声道。 沈二小姐回神,她白皙的脸上出现笑意:“您就是许先生吧?父亲有事找您。” 许随走到客厅和沈启还握手,简单和两个女儿认识了一下,看在这位大师长得帅脾气好的模样,沈大小姐没再发作,敷衍的握了手就回了房间。 沈二小姐性情文静,更懂得礼仪规矩,她和许随多聊了两句才走。 不过在她离开之前,青年语气温柔的问了一句:“你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从事医护工作吗?” 沈二小姐怔愣片刻,这才犹豫点头:“是……” 许随追问:“外科医生吗?” 沈二小姐脸上笑意微僵,好半晌才犹豫开口:“是法医。” “那沈二小姐对解剖学很有研究了?”许随笑弯了眉眼,“看来你跟沈斯的关系很好,他的解剖知识或者实践操作是在你这里……” “许先生!”沈二小姐脸色微白,急匆匆打断了许随的话,“我上楼了!恕不奉陪!” 望着女人消失的背影,许随眼底的笑意冷了下去。 再转头面对沈启还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重归正常,疑惑道:“沈二小姐这是怎么了?” “小女儿敏感要强,她妈妈对她非打即骂,从小就内向,成医生后性格越来越孤僻了。”沈启还无奈道。 “也就沈斯跟她关系好些,其他兄弟姐妹都……” 许随了然点头:“原来是这样。” 假道士x真厉鬼11 夜晚降临。灵堂。 【沈氏集团继承人车祸重伤,抢救无效……】 【xxx直播揭秘沈氏残酷竞争背后的故事……】 【谣言!沈氏集团新任董事长沈启还亲自下场辟谣!】 夸张鲜红的标题映入眼帘,细长苍白的指尖拨动着屏幕,漫不经心地翻阅。 灵堂燃烧着一圈蜡烛,把阴冷晦暗的地方照得莹亮,青年双腿交叠靠在棺椁旁,在尸体旁边沉迷刷手机。 一双惨白冰冷的胳膊横过他的腰,将人牢牢锁在怀里。 许随头也不抬:“你整天缠着我,没自己的事做吗?” 恶鬼下巴埋进他的颈窝里,殷红的唇碰着青年的侧脸和嘴唇,表情麻木又空白,一双恐怖的血瞳好似永远不会闭上,一瞬不瞬的盯着许随瞧。 这个场面既恐怖又瘆人,如果是一个正常人,可能会尖叫、狂跑或下跪求饶。 可许随不算个正常人。 对上恶鬼贪婪又倦恋的眼神,他喉头漫上一丝干渴,又遮掩的垂下长睫继续刷手机。 有团火从胸腔开始燃烧,把他隐藏的占有欲和控制欲烧起来。 这是他不用伪装出冷清虚伪的皮囊就能收进怀里的沈烨。 许随动作微滞,他感到了棘手。 厉鬼沈烨没有神智,他遵从本能靠近自己,无条件依赖自己,赶不走骂不走,如影随形地跟着。 这不是一个好征兆。 许随想刺激他的神经,肯定要暗地里筹备点事,可当事人就跟在他身边,他该怎么动手? 许随自认打不过沈烨,曾经一针见血能把人气爆炸的口舌也失去了用武之地——因为恶鬼压根听不懂,听懂了也装不懂,死皮赖脸的跟着他。 既然如此…… 许随看了一眼棺椁里的沈烨,死人身上的衣服有被扒开过的痕迹,隐隐露出胸膛被缝合过的狰狞伤口。 赶也赶不走,正事也不做,他就简单替沈烨出个气。 “星星,这个世界重要吗?”许随问。 “每一个世界都是一样的。”星星回答,“达不成唤醒脑死亡的条件,就会一直轮回下去。” “那就是不重要了。”许随摁灭手机,亮莹的光在脸上消失,“新手世界容错率高,对吗?” “是。” 许随得到回复,面色不变的点头,他又打开手机去翻最新的直播网站,问道:“帮沈烨报仇也是刺激他神经的一种方式,对吗?” 星星沉默的时间有点久,然后才开口:“领袖的复仇欲望极低,如果您以报仇为手段刺激他的神经,是浪费时间的作法,效率低下不建议……” “你说是不是就行了。” “是。” “天道之子在什么时候来?” “五年后,在厉鬼杀人成性彻底失去理智的时候。” “还早。”许随淡淡点评一句,他收起手机,“我没有看到喜欢的直播网站,你去连通本世界暗网的直播间,标签就打上#分尸#、#杀人狂魔#、#血腥#、#重口#,然后强制推到每个暗网用户手上,另外,沈启还他们也要看到。” 星星:“?” 他的宿主想干什么? 从白天见到沈二小姐开始,许随的状态就不太对劲,他一整个下午就待在灵堂和沈烨的尸体面对面,扒完尸体的衣服就不停刷手机让系统给他找感兴趣的东西。 从人体解剖知识到中世纪残酷的刑具,从死刑犯行刑前的画面到入殓师缝补尸体的视频,看的东西能列入十八禁血腥暴力之首,瞄一眼让人心神震颤,隔夜饭都得吐出来。 现在又让它开直播间? 即使不理解,星星还是照做了,它翻墙连接了国外一个ip,偷偷渡过去找到暗网端口,注册账号,然后接入到许随的手机上。 “沈烨,断了这里的电。” 许随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身新衣服和一个黑口罩,他换上后对准手机摄像头笑了笑,点击“开直播”。 一只修长冰凉的手握住青年的手机,想要捏碎这个东西。 “别闹。”许随握住恶鬼的手腕,轻车熟路的把人赶到一边。 … craftblue,是混乱者的天堂,是变态者的聚集地。随时进行着见不得人的军火、毒品或者拐卖交易。 每个人都在狂欢,在肆意发泄心底的扭曲和不甘,在看到罪恶时狂笑,在看到美好被摧毁时兴奋到颤抖。 今晚,一个突如其来的意外打破了“和谐”。 一个直播的界面跟病毒一样挂在他们手机\/电脑主页上,连退出都退不了。 评论像云一样在顶端飘过。 【搞什么?什么蠢东西敢把病毒装在craftblue端口上?不怕管理者拎着枪把你射成骰子吗?】 【噢!我上个视频刚看到高潮……该死!别让我知道谁干的好事!】 【哈哈哈哈!!这个主播完了!让我猜猜craftblue会花几分钟找到这个年轻仔,又会什么时候把埋尸视频上传?】 点进来的观众无一例外都在尽情嘲笑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黑客仔,他们都是这样想的: 瞧,有个自以为做出一番成就的蠢货来了!他居然在挑衅craftblue? 嗯……这种事情以前不是没发生过,不过在半个小时后,挑衅的家伙就被就地活埋了。 观众恶劣地盯着面前屏幕,心里玩味想着,在管理员找到年轻仔的时候,他会不会丢人到在直播间下跪求饶? 直播间的画面很单调,黑魆魆一片,好像有人在捂着摄像头,一道微哑冷淡的声音响起。 “不要碰我手机,我再说一遍,还我。” 【什么鬼?这是夏国人?怎么来这里了?】 【声音不错,我出价买他的声带@管理员】 【你们这些人就是血腥,声带有什么好收藏的?我要把他做成人头罐子,要花多少?@管理员】 画面摇晃了几秒,好像谁在抢手机,几缕光透了过来,最后出现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年轻人。 年轻人穿着白色运动衣,一双形状优美的眼睛盯着屏幕,黑色瞳仁浸着化不开的碎冰,露出的皮肤透出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 弹幕安静了几秒,然后有人称赞道:【不错,我也想收藏了……他的眼睛也很好看。】 “各位晚上好。”年轻人嗓音像轻灵的纯音乐划过众人耳畔。 观众听得有点沉醉,有些能听懂的更加享受,所有人心底升起了个念头。 长得好、声音好,死了有点太可惜了,为什么不挂到craftblue上公开拍卖呢? 买回去当玩宠或者标本都很不错。 下一秒,年轻人的声音差点没震碎观众的耳膜。 “今晚,我们来分个尸。” 【?!!*#^!什么鬼?!】 【哦吼!这么刺激的吗?!直播分尸?craftblue很久没出这种主题了!】 【挑衅权威变艺术分享?年轻仔,你很有前途,要不要考虑到我手下干?我保证不睡你。】 【你的保证太没有可信度了!谁不知道稍微矮一点的男人到你黑鲨那里都要成男妓用?哦……真恶心!】 “我准备了几个猎物,此时他们正在各自的房间休息,观看我们的直播间。” 年轻人冷淡的声音继续响起,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扫过弹幕,无视上面的污言秽语,一字一句的说。 “我会把他们的照片上传,由你们投票决定,今晚我要杀谁,杀几个人。” 弹幕突然诡异的安静了几秒。 然后,是井喷式的爆发! 假道士x真厉鬼12 【玩这么大的吗?你小子真他么是个人才!】 【观众当幕后,主播做施刑人,看直播的观众成了猎物,刺激!!太刺激了!】 【和我们一起观看直播的可怜虫,你在害怕吗?恐惧吗?有没有尖叫?】 【老天……我是真喜欢这个!把那些猎物的肢体留下!我要泡进福尔马林里日日观赏!】 屏幕上流水一般划过的弹幕映入眼帘,沈二小姐脸色煞白一片,在黑暗中瞳孔紧缩,牙齿咔哒作响。 “他们怎么……”沈二小姐呼吸急促,她瞪着屏幕上恶意满满的评论,视线转到主播脸上。 青年的脸被口罩蒙上,戴着白色连衣帽,唯有一双漆黑的魅影展露光彩。 他冷漠的看着直播间的疯狂,黝黑深邃的瞳仁像一望无际的深渊,仿佛能吸进灵魂。 像是心有成竹的猎人,危险,又充满魅力。 “选取开始。” 沈二小姐听到他的声音,低哑又轻柔,像高高在上的神明那般轻易决定人的生死。 彩蛋旋转的声音咕噜噜响起,万花筒似的旋转,绚丽的特效倒映在她的脸上,惨白又鬼魅。 “选出来了……他嘛?老了点。” 主播从一旁拿起照片,他细长的指尖夹着照片,观赏片刻后笑一声。 照片被放到火烛上,烧起边角,落在地上,化为灰烬。 望着沈启还的脸被烧成洞,沈二小姐喉咙突然一阵痉挛,她起身想要去找沈启还,又在握到把手的时候停下。 这是真的假的? 恶作剧还是杀人犯? 突然蹦出的直播间,神神叨叨的主播,沈启还的照片…… 沈二小姐感觉脑子一团浆糊,她犹豫回头,里面的主播已经走在黑暗中,看起来准备找人。 算了。 她咬牙,上前把手机攥在手里,推开房门冲了出去。 沈启还没看见直播,意外的断电让他失去摆弄电子设备的兴致。 蜡烛烧出火光,他坐在桌前摆弄手中的布幡,上面狰狞血红的字迹糊在一起。 大师说,今晚的作法需要他在布幡上亲手写下诅咒,约定今晚九点来找他。 沈启还不是没起过疑心,可无论他怎么查,许随的身份都没问题,邮件上的回复跟固定模板套进来的一样,永远是那句:“身份无疑。” 排除撞鬼这一选项,许随身上的疑点不足以让人质疑。 沈启还冷哼一声。 “咚咚咚。”门口传来细微的声响,在黑夜中显得诡异冰冷。 沈启还低头一看,手表上的时针刚好走到21:00。 他毫无戒备,起身去开门。 门刚开出一条细缝,沈启还脸上的笑还没摆出来,一道沾着锈气的风声逼近眼前,寒光一闪而过。 女人尖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破别墅的安静,凄厉极了。 “爸!!躲开!!” 噗嗤一声,一只断手掉在地上。 … “砰!” 木头被劈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让人不寒而栗。 “啊啊啊!!!”沈二小姐尖叫出声,躲开了横劈而来的利刃,双目惊恐,拽着手上半死不活的男人转身就跑。 急促的奔跑声和哽咽声回荡在别墅,身后不远不近的脚步声和滋啦声在逼近。 “滋啦……”走一步,响一声。 沈二小姐呼吸不匀,她眼前天旋地转,感觉自己都要晕了过去,牢牢握着沈启还的手腕,连拖带拽跑在长廊上。 沈启还嘴里哀嚎惨叫,痛得快要站不住,右手早就被砍了下来,刺啦啦流了一地血。 “爸!跑快点!”沈二小姐脑子眩晕,她骇然回头,催促沈启还跑快点。 她第一次痛恨沈宅为什么这么大,长廊像走不到尽头的迷宫,她像只蚂蚁一样在乱窜。 沈二推开一扇门,都没注意这是客房还是谁的房间,她拉着沈启还跑了进去,打开一个柜子把人塞进去,自己也颤巍巍的躲了进来。 她捂住沈启还的嘴,另一只手也捂着自己,血腥味在窄小的空间蔓延,还有血液滴在木板上的声音。 滋啦……滋啦…… 滋啦声逐渐走近,好像有人在拖着链子往前走一样,沈二小姐知道这是什么声音。 斧头上一层层血垢,拖着走时会摩擦出响声,那把斧头有点眼熟……不!是非常眼熟! 在沈斯凿开沈烨胸腔肋骨的时候,用的就是这把斧头! 沈二小姐牙齿哒哒作响,眼前闪过沈烨那张苍白阴冷的脸,她浑身寒意,毛骨悚然。 滋啦…… 声音在门口停下。 女人呼吸顿时滞住了。 “咯吱。”门被轻轻推开,脚步声传在房间里,来人的默不作声转了一圈,好像在找躲在暗处的猎物。 这下,连沈启还都不敢呼吸了,两人像只瑟瑟发抖的老鼠,躲在满是衣服的柜子里,等待死亡的降临。 脚步声停在柜门前。 死寂降临,沈二小姐瞪大眼睛,泪水顿时流了下来。 一道若有若无的笑声传来,柜前的人忽然转身走了。 滋啦……滋啦…… 斧头拖动声逐渐远去,离开了房间,直至消失。 “呼!”沈二小姐放松了肩背,她捂嘴忍着不哭出声,转头对沈启还道,“爸,你有没有事……”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沈启还正脸色惨白的看她,一双阴恻恻的眼睛充满了怨毒,闻言,笑出了声。 “我怎么会有事呢?你不是都把我拉出来了吗?” 沈二小姐表情空白,说不出话。 沈启还脖子上浮现一道血痕,一汩汩浓稠的血延着流下来,他身上的肢体就好像无端脱落那样,一块块掉了下来。 这是一个摇摇欲坠、早被分尸的尸体。 这是一个被她拖行一路,最后独处柜子的鬼…… 鬼……真的有鬼…… 沈二小姐眼神空洞,三观被狠狠冲击,她呐呐说不出话。 爸是什么时候死的?为什么会有鬼? 她不是把人救出来了吗…… 一只冰冷苍白的手扼住她的咽喉。 手机掉落在地,亮出莹莹的光。沈二小姐挣着脖子上的禁锢,眼前是沈启还疯笑的脸,她张嘴发出窒息的破音,眼角不停瞥着手机上的弹幕。 【那女人没病吧?尸体都被主播砍碎了,她冲上来抱着就跑?】 【跟在主播身后看了一路,感觉是被吓疯了,连自己手里拖着尸体都不知道,嘴里还神叨叨的。】 【本来还想下一个就让她死的……】 【杀一个疯子刺激不起来,选其他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爽死了!】 咔嚓咔嚓。 脖颈断裂声响起,沈二小姐无力垂下头颅。 她那双充血恐惧的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门外,听到骨裂声响起的许随点头,这才真正离去。 “沈二小姐,沈泌冰,参与领袖车祸瘫痪的成员,沈启还在车子上动手脚,是沈泌冰借口出意外需要帮助,欺骗领袖上高速公路,事后操控舆论往意外事件上推。” “沈斯和沈泌冰的关系最好,在领袖瘫痪期间,沈式天偶尔来发泄怨气,沈斯才是主要动手成员,人也是他杀的。” “他自小心理变态,喜欢虐待动物,沈泌冰很疼爱这个弟弟,还教他专业的医学知识去剥动物的皮……沈斯折磨领袖的工具都是从沈泌冰手中获得,包括您手中这把斧头。” 星星说完这段话就静声,当个安静的吉祥物。 许随听完,面不改色的继续走,他并不为星星口中的话动怒,反而还有心情想: 沈烨脑容量只有芝麻大小吗? 沈式天狐假虎威,沈斯病态扭曲,沈启还冷血无情,张曼荒淫无耻,沈泌冰冠冕堂皇…… 就这些人?能杀沈烨? 当年他又哄又诱了近半年时间,才让警惕心和敏锐度堪称变态的沈烨放下戒备心,相信他终于低头服软,想要两情相悦好好过日子。 转头许随就出卖了最高机密给敌方首领,把背叛化作利刃狠狠捅了他一刀。 再然后…… 许随摇摇头,把自己的惨状抛之脑后,不再去想当年波折跌宕的经历。 不过,被上亿匪军和数百万机甲围杀,连着濒死两次都能强撑着活下来,从地狱爬出来疯狂报复他的沈烨。 能被几个人渣害死? 许随蹙起眉尖,他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恶鬼,想要看清对方俊美的外表下是什么。 “你变傻了?”他诚恳的问。 那3s+级能碾碎任意alpha的狂暴版精神力。 那堪比机甲化身、超恐怖合金的钢筋铁骨。 那把人类情绪的丝毫起伏归拢为数据分析的兽类敏锐度。 让许随不得不谨小慎微又惨遭次次失败与报复的沈烨,居然能被这些小喽啰害成不人不鬼的模样? 前后差距太大,许随有种不切实际的可笑。 他花一天就摸清了沈家人的底,从他们的皮囊下揪出最本质的腐烂,沈烨和这些人认识了至少二十年,居然还能被算计? 恶鬼不发一言,用那双猩红恶毒的眼睛回应。 “许指挥官。”星星不得已提醒,“您现在见到的领袖,只是一缕精神体而已。” “如果精神体是汪洋大海,现在的领袖就是一杯500ml的水。” “他被削弱了,这种削弱不能按百分比来算,您可以把眼前的领袖看做一个眼盲耳聋、瘫痪在床的病人……他不但生了病,虚幻世界还给他套了一层封闭的袋子,缠上锁链挂上重石,丢进大海沉入万丈深渊。” “他现在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袋子里仅剩的空气,仅此而已。” 许随听完,对眼前的沈烨有了新的认知。 弱。蠢。 一只被拿在手里任人揉捏的猫。 诡异的愉悦从心底升起,许随神色复杂,他缓慢伸手,对恶鬼张开,语气带上一丝温柔的诱哄。 “来。” 恶鬼把下巴送上去,任由许随乱搔。 假道士x真厉鬼13 半小时前。 “ai合成?这个地方怎么这么像灵堂?” 阴冷干燥的储存室,沈斯坐在椅子上刷手机,他疑惑的看着屏幕上的直播。 上面戴着黑色口罩的年轻主播正大放厥词,屏幕上大尺度的评论让人发笑,沈斯嗤笑一声,准备关掉手机。 “一群控制不住欲望的牲口,狗吠的样子真让人恶心。” 话音刚落,直播间传来一道轻飘飘的: “我会把他们的照片上传,由你们投票决定,今晚我要杀谁,杀几个人。” 沈斯关机的动作顿住,他目露一丝惊疑,白净的脸上满是复杂,隐隐闪过兴奋。 杀人…… 掌控生死是沈斯最喜欢的,他近乎饥渴地看着生命消失在手心中,一股难言的亢奋涌上心头。 如果不是沈烨,他的手到现在都还没沾过人血。 沈斯呼吸急促了几瞬,嘴角不自觉勾起,他强压激动坐回原位。 很快,主播上传了待杀的照片。 沈斯的笑容消失了。 ……这个穿着西装,一脸窝囊样的人怎么这么眼熟?不是他叔叔沈抚吗? ……这个看似温柔娴静,对着镜头微笑的女人不是他的二姐沈泌冰吗? ……还有这个,眼熟程度简直要爆炸,跟半夜照镜子撞鬼一样惊悚! 不是他自己的脸吗?! 沈斯扫过这几张照片,全是沈家人。 嗡一声,他头皮发麻,汗毛倒竖! “他嘛?老了点。”主播又开口了,他纤长的手指夹着照片,上面正是沈启还的脸。 恶作剧! 沈斯脑袋空白,下意识的想。 是谁看他们沈家不顺眼?是恶意竞争的对手?还是沈烨那一大堆利益朋友? 目的是什么?来探寻沈烨死亡的真相?让他们沈家身败名裂? 沈斯呐呐说不出话,他眼睁睁看着屏幕上的主播找到那张眼熟的房门,然后礼貌敲门。 门开了,露出沈启还那张脸。 “!!!” 沈斯脸色刷得苍白,僵在座位上血液倒流,那柄斧头砍断了男人的四肢,胸膛,又一刀抹了脖子,将他的亲生父亲砍成一动不动的烂泥。 再之后,是沈泌冰凄厉惊惧的惨叫。 “爸!!躲开!!” 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冲了上来,发疯似的推开了主播,把地上的残尸抱起,哭喊着往外冲。 “呵。”摄像头拍不到主播的脸,只余一声轻蔑的笑。 一只苍白漂亮的手拿起手机,不紧不慢的跟在女人身后。 正是处在主播的视角,所以沈斯更能感受到主播此时的心态。 游刃有余的,猫捉老鼠的。 主播好似极熟悉这个地方,他跟在女人的身后,偶尔会恶意的把斧头拖到地上发出声音,把前面那个女人一点点逼到他想让人去的地方。 麦克风诚实的收进了所有的声音,包括主播温柔的呼吸声,一瞬一瞬,羽毛一样挠在心尖上。 此时的弹幕已经不是血腥暴力,而是带点迷醉的态度。 【他就像个优雅踱步的传教徒,我们这里的神父杀人时就是这样!】 【主播,告诉我你的名字,你就是在夏国我也去找你春风一度。】 【你知道的,我一般不湿……】 【我技术不错,玩过的都赞不绝口,主播要不要试试?上下你来定哦~】 弹幕越来越不堪入目,主播似乎也看了上面的污言秽语,一路走来一句话都不带搭理的高冷批居然破天荒开口了。 “已有家室,勿扰。” 此话一出,弹幕爆发。 说什么的都有。 有“守节是这个世界最蠢的事”“你可以跟你老婆一起找乐子玩儿”的享乐派。 有“有本事你让我见见,我保证不一枪崩了她”“三百万美元,让我睡一次,不然我拿你喂鱼”的极端武力派。 有“你老婆多少钱一晚”“你老婆伺候你伺候的那么爽吗?能不能让我们也玩玩儿”的开黄腔派。 主播无视了前两种,但是他没放过开黄腔派。 不过一分钟,这些人突然在评论区破大防。 “……操你这个混蛋*……你居然黑我们现实资料……*#还传到了暗网推荐页上?!……**%#!!” 围绕着祖宗十八代的诅咒夹杂着各类脏话在弹幕刷屏。 沈斯看完全程,冷汗都下来了。 他能感受到主播肆无忌惮的态度,对鱼龙混杂的暗网漠视到挑衅,完全随心情来。 这种态度才是最琢磨不透的,看不清实力,更不清楚对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胸有成竹。 眼见主播把沈泌冰逼到一个房间里,故意挑逗一番后离开,沈斯脊背松了几瞬。 主播没杀沈泌冰。 或许只是没兴趣,可也代表主播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他有活命的机会。 沈斯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他下了决定。 找到沈泌冰! 沈家长脑子的人不多,沈启还死了,只剩下一个疑似发疯的沈泌冰。 说做就做,沈斯从储存室里掏出便捷携带的手术刀藏进怀里,打开房门要出去。 一道哀怨的泣声在门口响起。 “小斯……” 沈斯脸色一白,他认出了这个声音,惊道:“姐?!” 门口赫然是沈泌冰! 那道女生听到他的声音,哭声更大了,幽怨道:“小斯,爸死了!外面有人在追杀我,你开开门让我进去!” 沈斯没起戒备心,他神色松动,上前就要开门,指尖在触到门把手时,微妙的顿住了。 他迟疑道:“……姐,你不是在二楼走廊尽头的客房吗?” 沈宅的面积出人意料的大,活像个宫廷,长廊更是弯弯绕绕,从走廊尽头走到他这里,少说也要十分钟。 沈斯低头一看手机,才过了五分钟。 “我……我是跑过来的。”沈泌冰低声哭诉,“我从阳台那里跑的,进了隔壁房间躲追杀,等凶手走了才来找你。” 沈斯呼吸微滞,他感觉不太对劲,手心渗出了汗液。 “小斯,你在怀疑我吗?”沈泌冰的语气带上了怒意,“我是你姐!从小就疼你爱你,怎么可能骗你?!” “小时候你把流浪猫抓进房间浇开水,手被烫伤,我晚上偷偷给你抹药膏你忘了吗?” “十五岁,你把邻居小姑娘哄骗到家里狎玩,是我替你摆平那一家子的。” “大学你弄大了几个人的肚子,我带她们去流产,我替你处理死婴,你也忘了吗?!” “你学术造假,剽窃别人的成果,还让他们出意外落下终身残疾,也是我在帮你。” “你虐待沈烨,杀人后还把他分尸……我给你缝合的尸体!我替你销毁的证据!” 听完这番话,沈斯心底的怀疑打消了,这确实是他的姐姐,也只有沈泌冰这个蠢货会因为他是她认定的亲人,就无条件付出奉献。 “姐你别着急,外面情况危险,我多问两句而已。” 沈斯打开房门,看到门外脸色苍白,挂着泪珠的沈泌冰,他松了口气。 “小斯。”沈泌冰破涕为笑,她伸出手,“跟我走,大门被锁上了,报警电话也打不出去,我们得找其他人……” 沈斯准备握住她的手,忽然顿住了。 良久,他语气冷静:“你身上的血呢?” 沈泌冰愣神:“什么?我身上有血?” “你不知道你拖了一路尸体,身上都是血吗?”沈斯说。 假道士x真厉鬼14 转到许随这边。 在万千观众的注视下,隐在幕后的主播苦不堪言。 恶鬼喜欢亲亲抱抱他知道,许随边走路边哄一下,偶尔搔挠他的下巴,偶尔捧着脸亲一口,算是安然无恙的过去了。 转折从弹幕的污言秽语开始。 暗网的人也不知道有什么xp,开始抖奇奇怪怪的包袱,叫嚣着想和主播xxoo,言论色情又大胆,狂放到极点。 在弹幕已经进行到“我要抓着主播的手**,让他知道我现在有多*、“他妈的!老子都*了!主播我要你**……”的时候,恶鬼终于把眼神放到屏幕上。 他那双贪婪且可怖的眼神定然瞧着不堪入目的话,眼底好像翻涌着什么。 许随暗叫不好,把手机塞进怀里:“没什么好看的,别学那些东西。” 说完,拔腿就要走。 一双冰冷似铁箍的双臂圈住许随的腰,恶鬼贴近了他的身体,森森冷气环绕青年。 “……”恶鬼疑惑的,念出刚才看到的词。 许随头皮发麻。 他瞬间幻视星际每一次夜晚降临,两人夫妻夜生活的时候,这个混账无赖在他耳边的低语。 要撕破许随所有的干净体面,要把丈夫强装出来的冷漠和不爱打成碎片。 这个仿佛钢铁熔铸成的人形机甲会以最下贱、最荒诞、最可耻的言行去撩拨。 沈烨的法律身份是妻子,但他是个疯狂恐怖的妻子。 除了许随,没人会真把他当妻子,更多人担心的是沈烨会不会下一秒掏能源枪爆了他们的头。 此时,此刻,从恶鬼嘴里听到一些熟悉的词汇,许随潜意识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神经末梢瞬间炸开,烟花一样噼里啪啦在脑子里乱跳! 好像又回到璀璨星空下,夜晚的极致疯狂。 “别抱了。”许随冷脸道,想要推开他。 没推动,沈烨不合时宜的兽类直觉冒出头,他反手握住青年的手腕,那双满是侵略性的眸子定定看着许随。 “你,喜,欢。”恶鬼说。 许随脸一沉:“我不喜欢!” “感受……”恶鬼烦躁的蹭了蹭他,手指胡乱抓着去摁许随的胸口,“心跳,快了。” 他没感受错,人类的心跳在扑通加快,和厌恶恐惧嫌弃这些情绪不同,分明在叫嚣着“喜欢”。 人类喜欢那些词汇,可能是触碰了他的回忆,也可能是幻想了什么,但他绝对懂并且经历过。 恶鬼讨厌这种和人类有隔阂的感觉。 他不理解那些词汇的意思,只是单纯复述一遍而已,可人类的反应太大了,让恶鬼陡生不安。 他要去覆盖。恶鬼立刻做了决定。 这些词汇他要说,弹幕里说过的那些事他也要做,这样人类再碰触到类似的东西,想的只会是他。 恶鬼沉默看着烦躁的人类,忽然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复述了刚刚弹幕的评论。 …… 轰。 仿若天塌地陷,许随表情空白。 这时候,许随脑子里想的不再是那些暧昧滚烫的夜晚,反而升起一丝绝望。 他真的……不止一次对沈烨堪比怪物的直觉和敏锐感到绝望。 哪怕是身为一丝精神体、神志不清的恶鬼,也能精准打击他的弱点,找到他的壳缝狠狠痛击。 恶鬼冰冷殷红的唇碰上他的耳尖,寒气从许随的骨髓冒出,带来一丝被戳破的恐惧。 “你喜欢,……我能感受……出来。” “你可以……仇恨,愤怒,不耐……” “你可以……推开,斥骂,冷待……” “……你喜欢我说……你在期待……” 恶鬼的语气平铺直叙,他甚至都没有惯常的亢奋,他平静的说出这些话,把许随的伪装撕得七零八碎。 最后,恶鬼垂下眸子,他猩红冷漠的眼睛倒映出许随面无表情的脸。 “他们说,要你摸。” 沈烨凑近许随的俊脸,冰冷的呵气喷洒到青年脖颈处,带来颤栗的快感。 惨白的手握住许随的手,缓慢的,摁到自己脸颊上。 “摸我。”恶鬼说。 许随闭上眼睛,深吸口气。 假道士x真厉鬼15 沈烨是不是欠? 许随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句话。 他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许随隐忍地咬住后槽牙,心里有团火蹭蹭蹭往上烧。 “为什么……不摸?”恶鬼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单纯的疑惑,坦荡赤裸的暴露内心,以一种近乎好学的态度问。 “摸摸……” 恶鬼抱住怀里的人类,牵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怼,让许随肆意占便宜。 人类不肯摸他,可能是没找到喜欢的地方。 恶鬼心想。 于是他拉着许随的手,找身上能让人类摸起来开心的地方。 那一颗凸起喉结,随着喉咙吞咽不停移动位置,漂亮又惨白,他喜欢人类的喉结,那人类喜欢他的吗? 饱满结实的胸口,这是他生前最有魅力的部位之一,摸起来手感很不错,人类会喜欢吗? 腹肌,标准垒叠的漂亮腹肌,这没什么好说的,人类对它的兴趣并不高,晚上睡觉还推着他的小腹让他离远点。 一直到小腹…… 许随手指猛地抽离,想逃脱沈烨的掌控! 恶鬼眼睛一闪,他察觉到了不同。 许随平静的情绪骤然起了波动,给他反馈了羞恼和快乐。 “你喜欢摸我。”恶鬼期待地说。 喀嘣—— 是理智拉线绷紧的声音,象征许随的冷静濒临坍塌。 许随说:“……够了。” 指挥官需要一个强而冷静的大脑,许随不会让自己沦落到理智丧失的境地,他得做点儿什么。 在恶鬼贪婪而渴望的低喃中,在他大胆而放肆的求欢中,许随迅猛有力地掐住他的脖子拖了过来。 一个温凉柔软的吻落在恶鬼唇上。 恶鬼本以为他贴一下就会松开,就像往常一样哄得敷衍又冷淡,可是下一秒,他的唇齿被撬开,一个缠绵温热的深吻堵住了他不停喊“摸摸”的嘴。 沈烨微微睁大眼睛。 这是一个真正的、炙热绵密的吻。 许随接吻时像他这个人一样冷淡,他掐着沈烨的脖子,指骨用力陷进颈肉里,带点狠劲儿,吻的时候却细致入微,动作堪称温柔,慢慢吞吞的。 恶鬼眼底闪过亢奋,僵直凝固的血液好像都开始流动了,他迫不及待的张大嘴迎合许随,跟要生吞了青年一样。 许随掐了一下他的下巴,让恶鬼嘴巴合小点。 一吻完,重新冷静下去的指挥官松开了恶鬼。 恶鬼眼睛亮得吓人,像装了个300瓦的电灯泡,灼热地盯着面色微微泛红的许随。 “再亲……” 恶鬼沉冷的声音被黏糊糊的亲昵和炙热冲散,兴奋地拿头去撞许随的胸膛,脸蹭在青年的胸口,不停啄吻。 他学会了接吻,这次精准无误的找到了许随的唇,去寻找自己喜欢的柔软。 … 接吻的空隙里,恶鬼啄着他的唇,痴痴说:“再教……你还有……” “……这才是接吻,你还有东西……再教教我……” 被亲得头晕目眩,心脏快要从胸腔跳出来,有种濒死的激烈,许随嘴唇红肿,脸色红白交错,靠在男人怀里捂着胸口喘气。 “没有了。”许随说。 沈烨瞳孔微缩,语气冷冷:“骗子。” 沈烨求知若渴的态度,和恨不能把他生吞活剥的眼神,让许随暗暗叫苦。 他就知道不能开这个头。 只要让恶鬼尝到一点点的甜头,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就会知道许随偷藏了好东西不肯教给他。 然后,就是不间断的索要,纠缠,一直到啃光他的血肉,吸干他的骨髓,确定把许随榨得挤不出一滴油,这头野兽才会松开利爪放过人类。 可等野兽把所有东西都学会,许随的肾也就别想要了。 “我弱不禁风,还三天两头生病,撑不住你的体格子。”许随拍了拍沈烨健壮的胳膊,沉重道,“给你我一条退路。” “教我。”沈烨瞳孔缩成针粒,他偏激而执拗的开口,“教我,怎么做?” 怎么才能比接吻更深入?更亲昵? 怎么把人类拆吃塞进身体里,还不让他死掉? 他要学会这些东西,把许随一步步榨干,躲起来偷偷享用。 见怀里的青年不为所动,恶鬼沉默了几秒,他牵起许随的手去摸小腹。 恶鬼磕巴又清晰的说,冰冷又阴森,结巴都冲不散骨子里的压迫和强势。 “教我……不然你的手,会进到肚子里……” 居然直接上威胁和强制? 坏了。 许随心底一沉。 真让沈烨找到对付他的办法了。 … 主播一连消失了半个小时,弹幕无聊到都快发疯了。 【人呢?难道被craftblue找到了?已经死了吗?】 【嘿,我听到了熟悉的水声……盲猜主播在和别人接吻!】 【烦死了,说好的猎杀怎么半截就没了?!我看中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杀起来一定有趣!】 一排排激烈的弹幕刷过,污言秽语和血腥暴力齐飞。 摄像头晃悠了一下,主播的脸出现在镜头中,还是戴着口罩,头上蒙着连衫帽,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泛红,欲望含在眸中尚未褪去。 “抱歉,我们继续。”主播的声音变得沙哑,还是那么好听。 【主播,你去哪儿了?】 【哦吼,这个声音,这个眼神,兄弟们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你刚刚被qj了是吗?】 【谁那么大胆对主播下手?该死!就不能多玩几次吗?!把我的那份也一起玩了!】 【我大陆河畔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如果你能看到直播就吱个声,告诉我们主播的滋味怎么样?皮肉嫩不嫩?】 【才半个小时,这也太快了,兄弟你行不行?】 许随继续无视弹幕,他往沈斯的房间走,口罩下的嘴唇肿得不能见人,跟被谁生啃过一样。 罪魁祸首就是亦步亦趋抱着他走的恶鬼。 “亲亲……”恶鬼黏糊糊的说,想去拉青年的口罩。 许随冷淡道:“离我远点。” 恶鬼把脸埋青年颈窝里,喉咙发出咕噜声,听起来像是在认错,又像是在撒娇。 “对不起……”他委屈的说,“抱抱,别生气……” 许随似乎冷笑了一下。 这事儿还得回到半小时前。 在他说完威胁的话之后,人类的表情在愤怒和隐忍里崩毁了半秒。 那时候恶鬼差点以为自己要成功了,他等着许随的宠溺和服软,就好像他们相遇开始人类的态度那样,从不会真正生气,予己予求。 下一秒,一个巴掌落在了他的脸上。 这个对他纵容又温柔的人类,头一次露出真正的怒意,就好像创伤应激综合症爆发那样,上手就甩了他一巴掌。 老实说,恶鬼傻眼了。 他没想到人类会真正的生气,那种隐晦的溺爱他能感受到,包容的,无奈的,就好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在他的试探和验算里,这次威胁不会让许随愤怒,很大概率会让他得偿所愿。 可许随生气了。 爆发的毫无预兆,抽巴掌也干脆利落。 恶鬼被他打得满目茫然,等回神后就委屈的要抱抱,撒娇半小时,许随的态度依旧爱搭不理,显然还没消气。 “抱抱……”恶鬼又说。 许随的回应,是不耐烦甩开他的背影。 假道士x真厉鬼16 许随没想发作。 他对沈烨的忍耐力和下限已经被一次次打碎重组,成了常人触不到的天花板级别。 就连沈烨的亲人都受不了他那个狗脾气,纷纷叫嚷着要把人逐出家族。 被威胁一句而已,这狗东西当着直播间观众的面,把他就地强*了许随都不惊奇。 可是虚幻世界,沈烨带给他的感觉和以前截然不同。 温驯,沉默,忠诚,深情。 没有以前伤人伤己的尖酸刻薄,没有能割伤他的疯狂强势,不会用权势和金钱逼他低头认输,只会傻乎乎捧出一颗柔软滚烫的心脏,递到许随面前任人踩踏。 分不清这是沈烨的本能还是失忆带来的依赖,许随享受地接受了他的忠诚,并且拿出了藏在心底的包容和溺爱来回馈他。 然后,就在刚才。 极其眼熟的威胁手段和得寸进尺的索取彻底打碎了许随小心捧出来的爱意。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许随冷着脸心想。 但凡态度好一点,沈烨就会贪得无厌继续试探他的态度,他退一步,男人就进一步,直到把他拆吞入腹为止,根本学不会适可而止。 身边恶鬼好像被主人暴打过的大狗,他赖在许随身上,冰冷坚硬的身体像一滩水那样绕着许随的身体。 委屈又难过的,一声声说:“对不起……不生气……” 许随敛下眸底的讥讽,分不出喜怒:“你也会道歉?” 他那巴掌扇过去,已经做好了沈烨扇回来或者捏断他手腕的准备。 显然许随准备的少了。 被莫名其妙打了一顿,恶鬼并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像条赖皮蛇那样缠在他身上,疯狂蹭蹭加撒娇道歉。 “不生气……”恶鬼勾住他细长的指尖,小心翼翼的拽了拽,“对不起,错了。” 许随看着那根手指,用虔诚的姿态碰着他的手,太过于温驯无害,好像要把他捧上无上宝座,无论是撒娇还是道歉,本质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消气。 莫名的,许随有点想笑。 一个疯到让整个星际闻风丧胆的铁血猛o,还有这样一面? 沈烨用那双贪婪猩红的眼睛注视着青年的笑脸,从他俊秀的眉眼到泛红的薄唇,里面充满了渴望和爱意。 笑了,就是不生气了。 “想亲……”恶鬼说。 这一次许随没再拒绝,他清隽的眉眼含笑,像融化了一层冰棱积雪,秀丽得不可思议,低头在恶鬼脸上落下轻吻,力道如水般温柔。 恶鬼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 好漂亮…… 许随泛青的唇色被吮得红肿,为那张病弱苍白的脸添了一份人气,恶鬼静默的抱着他的身体,瘦弱而轻盈,感觉像是抱了一捧洁白无瑕的绒羽,抱久了会飞,抱重了会碎。 从沈启还和沈泌冰身上剥夺下的生机在恶鬼手里存着,这是给人类续命的药。 别死…… 恶鬼低喃出声,脑袋靠近人类的胸膛,静静聆听那道微弱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 就像一根随时断裂的细绳扯着一辆马车,这颗脆弱的心脏拉着体内的器官跳动,每一下都耗费全身精力似的,让人怀疑下一秒它还会不会有动静。 咕噜……恶鬼喉咙里滚出威胁的低音,想让这颗心脏跳得再强壮点。 “怎么了?”消气的指挥官摸着他的脑袋,轻柔的顺抚他的发丝。 沈烨的眼皮神经质的滑动,看起来像鸟类眨眼时覆膜盖住眼睛那样,莫名瘆人。 “不知道。”恶鬼的语句逐渐流畅,磕巴道,“心里难受,不喜欢。” 许随长睫微颤,他抚揉的力道重了些,从后脑勺顺到脖子,指尖在皮肤上寸寸滑动。 恶鬼嘴里咕噜噜的叫,被爱人摸舒服了,脸上的阴冷和森然都褪去了不少,在许随怀里像只强大且温驯的怪兽。 ……憋狠了? 许随搔搔他的下巴,看着沈烨舒坦的神色,心里对这个猜测愈发肯定。 重欲又放荡的妻子,才冷落了两天而已,就憋到心脏不适,冲他眼巴巴哭诉。 喉结滑动两瞬,许随眸色微沉,有些犹豫。 他不肯教沈烨那些东西,主要是怕在日后他抗拒或者兴致不高的时候,这人会硬绑着给他打药,硬逼他做那种事。 以沈烨性格,他百分百会这么干。 可是…… 看着怀里听话又乖巧的“兽”,许随稍放下心里的戒备。 “如果我有时候不想亲近你,你会把我绑起来强行打药脱敏吗?” 许随挑起沈烨的下巴,直视那双渴望又眷恋的血瞳。 恶鬼眼底闪过疑惑,他听不太懂许随说什么。 “我和你履行夫妻义务,你会因为太激动掰断我的骨头吗?” 这句话听懂了,恶鬼连忙摇头。 人类太脆弱了,稍不注意就要生病,断骨他会疼死的。 “看到我和别人接触,你会怒气上头把我锁起来强行玷污吗?” 恶鬼没吭声,他肯定不会让人类和别人接触,如果没看好,他会把别人碰过许随的地方剁下来,但是锁起来玷污……他默然摇头。 人类很容易生气,一生气就要又打又骂,他身体不好,恶鬼生怕许随气狠了,刺激得那颗心脏停止工作。 为什么人类要这么说?有人这么虐待过他吗? 脑子里那根弦突然绷紧,被这个猜测狠狠挑弄而过。 有人虐待过许随…… 恶鬼眼眶瞬间猩红如血,脸上浮现愠怒,他眉眼锋利又森冷,随时能刺出刀锋似的,殷红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谁?” 沈烨语气冷又急,锐利血气在翻滚,恍然让许随产生铁血领袖站在他面前的错觉。 他深邃俊美的五官凌厉,抬眸时炙热的眼神,像压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火。 沈烨掐住许随的下巴,迫使青年抬头,眼底压抑着怒意,口吻轻蔑又森冷:“谁欺负你?” 许随深深看着此刻变得熟悉的“恶鬼”。 属于鬼的温驯和忠诚褪去,此时的男人像一把随时脱靶的尖刀,每一寸都散发着铁血冷气。 “一个死掉的混账。”许随平静的说,“他死在我的面前,一发子弹穿进了他的心脏,一发子弹射穿了他的咽喉……还有两发,在他的大腿和手腕,我亲手射进去的。” 沈烨眯起双眸,他锋利的视线扫过许随的脸,从他的额角滑到下颚,冷冷道:“都是你开的枪?” “……心脏是他射的,咽喉也是他射的。” 沈烨偏头,嗤笑道:“自杀?” 许随扯起唇角,皮笑肉不笑:“……嗯,自杀。” “没用的东西。”沈烨冷漠且刻薄的说,“情愿自杀也不想活着的懦夫。” 他垂下眼皮,讥诮的看着怀里的青年。 半晌,沈烨眼底闪过疑惑。 “哭什么?”冰冷粗糙的手指擦过青年的眼角,把那滴眼泪拭去,“他不是欺负你吗?你应该高兴才对。” 许随漠然地说。 “嗯,我很高兴。” 假道士x真厉鬼17 “别哭了,不会有人欺负你。” 下巴被扼住,冰冷粗糙的手指摩挲他的皮肤,优雅地从侧脸滑到唇角。 许随仿佛嗅到了熟悉的气味。 血腥味,机油味,皮革味,硝烟味…… 独属于沈烨的味道。 常年在外打仗征战,在机甲和炮火里厮杀闯荡,沈烨身上有挥之不去的机油和硝烟气。他戴着黑色皮革无指手套,手套骨节处有银色铆钉,金属镶嵌在虎口处,皮革从指节开始,一直裹住精瘦有力的手腕。 狂暴。冰冷。锋利。性感。 那双戴着皮革手套的手轻佻地划过他的侧脸,充满羞辱意味。 他禁锢住alpha挣扎的四肢,无论他怎么痛骂、诅咒和嘶喊,沈烨的表情都不会变,永远是漫不经心、似笑非笑。 一直到alpha瞅准机会,满怀恨意地咬住他的手指。 喀嘣。是骨骼崩裂的声音。 “宝贝生气了?”沈烨不怒反笑。 他眼底闪过兴奋,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哄着让许随咬的更深、更狠! “咬吧,咬断给你消气。”沈烨温柔说,“断了还能再长,给你气着就不好了。” 疯子! alpha恨毒了身上这个疯疯癫癫的omega,他被锁在床上丢失尊严,他无力弱小任人狎玩,都是因为这个下贱的烂人! 他撕咬着这根手指,犬齿刺进皮肉,这是仇人的血肉,他要把它咬下来! 一直到许随丢失了全身的力气才缓慢松嘴,omega的血呛进他的喉咙里,他嫌沈烨恶心,顿时胃里翻江倒滚,偏头干呕出声。 沈烨不去管废掉的手指,他扼住许随的下巴,深深吻了过去。 冰凉疯狂的吻,要把他整个人吞进肚子里一样。 那一瞬间,许随尝到了血腥气、硝烟味、皮革味、机油味。 这是沈烨的味道。 就好像现在一样。 许随闭了闭眼,把经年往事锁进脑海里,他现在面前站的是恶鬼,是失去记忆的沈烨。 “醒醒,不是要去找沈斯吗?”许随尽量平静的说,“都拖多长时间了?” 沈烨被他提醒,眼底闪过茫然和恍惚,等他想起来沈斯是谁,原先那个呆蠢的恶鬼又回来了。 “哦……沈斯……” 恶鬼慢吞吞开口,他松开掐着青年下巴的手,把唇凑过去,“亲亲……” 许随给了他一个深入绵密的吻,恶鬼没有呼吸,他没办法感受到血液激荡、胸腔跳动有多快乐,可他沉醉在许随给予的温柔里,并不比活人差。 一个吻不够,他还要第二个。 许随很配合他,恶鬼想要多少个他给多少个,一直到唇齿麻木,才不得不停下。 “亲……”恶鬼想要追咬他的嘴唇。 “不能亲了。”许随捂住他的嘴,警告道,“听话吗?” 恶鬼喉咙里挤出委屈的哼音,脸上却面无表情:“听话。” “我不…欺负你……”恶鬼有些烦躁的皱眉,他含混的喃出这句话,把脸埋进许随的手心。 有人欺负过许随,让许随很伤心。 他能感觉出来,人类刚才问的那么多问题就是在要保证,他要他听话,要他忠诚,要他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做那些恶心事。 这是一个被欺负过的人,伤痕累累。 恶鬼吻住青年薄红漂亮的指尖,虔诚道:“别怕。” 许随倒抽一口冷气,心头涌动的复杂莫名被傻乎乎的恶鬼抚平。 无论是沈烨死前的场景还是多年前的强迫,都被这个看着智商不高的沈烨塞了回去,还赋予了亲吻、保证,像熏染了香料的美味鸡尾酒。 “等直播完了,我教你怎么快乐,这是听话的奖励。”许随吻住他的眉心,低声诱哄道,“你会很舒服,我保证。” 恶鬼咧嘴笑起来,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 耽误了太长时间,等许随赶到沈斯所在的地方,就看到沈宅外,电闪雷鸣下,那道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的身影。 “?”许随上前踹了一脚沈斯,“发生了什么?” 恶鬼没有说话,他冷冷看了眼沈斯,挥手把隐藏在树后的沈泌冰召唤出来。 沈泌冰眼神空洞,脸色煞白,她恭敬跪在地上对恶鬼低头,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沈斯把沈泌冰拉进房间,两人先准备找逃出沈宅的暗路,结果最隐蔽的门窗都被锁上了,砸都砸不开,前前后后浪费了半个小时,杀人魔没看到,火气攒了一大堆。 正在这时,张曼来了。 听到这里,许随挑了一下眉。 好运气,两个伙伴都是鬼,想必接下来的剧情对沈斯来说相当刺激。 沈泌冰和张曼合伙玩儿“谁是鬼”的游戏,让沈斯对两人的身份产生怀疑,又不敢轻易离开她们身边,还在暗地里猜测究竟谁是鬼。 沈泌冰说:“张姨昨天晚上就死了!我亲眼看到的!她是鬼!” 张曼说:“沈泌冰刚才被沈启还杀了!我亲眼看到的!她是鬼!” 两人各执一词,在谁是鬼上面分庭抗礼,谁也不让谁。 沈斯在期间怀疑来怀疑去,怀疑到精神崩溃,神智恍惚,这会儿信那个,那会儿信这个。 最后,两个女人统一问沈斯:“谁是鬼?” 沈斯,彻底崩溃了。 他谁也不信,尖叫着跑出沈宅,把两个诡异恐怖的女人扔到身后,发了疯似的去撞沈宅大门。 可能是太激动被吓晕了,也可能是撞到了脑袋,沈斯心脏一抽晕了过去,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看起来可怜的要命。 “还挺会玩儿。”许随淡淡点评一句。 他把沈斯拖起来往宅子走,脑袋碰到地上的装饰物他也不管,沈斯很快撞得头破血流,“砰砰砰”的响。 恶鬼看向许随因为拽人攥得青白的手指,眸底闪了闪。 会伤到…… 许随本来拖得费劲,手上突然一轻,回头看,沈斯已经在恶鬼手上甩了个抡圆,脑袋狠狠撞在大理石上。 “动作轻点,别摔傻了,把他扔储存室里,待会儿要用。”许随甩了甩手,“别墅里还有沈大小姐和两个软脚虾,让张曼她们去解决。” 恶鬼拽起沈斯的头发,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许随:“我说了,把他扔储存室里。” 恶鬼执拗道:“你不在我视线里,要一起。” “……”连上个厕所都要跟着是吗? 假道士x真厉鬼18 窄小的室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光秃秃的板床,床边放着两个类似于教学用的桌子。 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森冷锋利的工具,另一张上面燃烧的几根蜡烛,用来照明。 蜡油自柱身上滴落,照出亮莹莹的火光。 【主播你是不是有病?好几次连着半小时不出声不动弹,把我们当什么溜了?】 【还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我严重怀疑主播有精神上的疾病。】 【能力不错,就是疯了点】 能在暗网上混的身份不低,还没被一个主播冷待过。 先是被逼着看直播,退都退不出来,主播性格冷淡不跟他们聊天就算了,还时不时扔到一边去做其他事,完全不管观众的感受! 观众心里火气直升,在弹幕上叭叭一大堆。 【说话!不说话我入室奸杀你!】 【说话!不说话我偷渡奸杀你!】 【说话!不说话我持枪奸杀你!】 弹幕被一溜烟的限制级词汇覆盖,还有脾气火爆的已经开始定位主播的ip地址。 摄像头晃悠几下,突然对准床板。 观众顿时鸦雀无声。 “来聊个天。”主播冷清的声音传来。 床板上跟死尸一样僵硬的男人突然打了个激灵,像老鼠见到猫那样颤栗起来。 镜头凑近,露出男人垂下的一截手…… 【我去……主播干了什么?】 【好像在练习?看样子这只手是他第一个实验品。】 镜头上移,从男人的手背一直到小臂,胳膊上有一块面积大约长十厘米、宽五厘米的断口。 【这个不错,比刚才强多了,就练了一次就能到这个技术,主播是有天赋的。】 镜头继续上移,露出男人那张青白交错、狰狞恐怖的脸。 【卧槽!!你他妈突脸啊?!】 【能提前说一句也行,上来就是一张死人脸,主播你胆子真大!】 【人都是他杀的,他怕什么?另外这是变态不是胆大。】 【等等……这人没死!】 “我没剜你眼睛。”青年冷漠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到观众耳中,“为什么不睁眼看看?” “尸体”打了个激灵,也不清楚遭受了怎样的虐待,真的颤巍巍睁开了眼,露出一双惊惧欲裂的眼睛。 “嗬……”男人嘴唇片子乱颤,眼珠乱转,张嘴浓稠的鲜血溢出,连话也说不清。 “沈斯。”主播微哑的唤出这个名字,“被一点点分尸的感觉好受吗?” 【主播怎么癫癫的……谁刺激他了。】 “说话。”一根银针扎进沈斯的手指,恶魔的声音从容响起,“还没学会服从吗?” “疼……”沈斯眼里掉出大颗眼泪,他绝望的喃喃自语,“放了我……” 那道声音安静了几秒:“不如沈烨,他再痛也不会求饶。” “而且,我只剥了你的皮而已。”主播冰冷的声音阴翳,“没剜你的眼睛,没割你的舌头,没切断你的手指,就连内脏和肋骨都保存得很好。” “你遭受的痛苦比他轻多了,不是吗?” 沈斯睁圆一双充血的眼睛,他看着隐在黑暗里的青年,隽秀干净的眉眼,用一句俗话来说,像开在尸山血海里的一朵纯白雪莲。 这个让人一眼惊艳的青年,把他锁在储存室里,一刀刀的,亲手剥了他的皮。 许随无视了沈斯绝望的眼神,拿起手术刀和钳子,对镜头说:“肢解水平不高,诚邀大家指导。” 弹幕又是一阵欢欣雀跃。 “先从眼睛开始。”许随低眸,刀尖对准沈斯的眼睛。 “不!不!!我给你钱!沈烨生前给你多少好处我给你十倍!别杀我!别杀我!” 沈斯疯狂挣扎四肢,他被禁锢在冰冷的床板上,眼睛死死瞪着上空那处刀尖。 … 许随不喜欢血腥的场景,即使现场是他亲手制造的。 他扔下手中的刀,把手套扯下来,又喷了不少消毒液才去拿手机。 “到此为止,有机会再见。”主播平淡的好像在对一群死猪肉打招呼。 【主播,你居然这么淡定,让craftblue里那些疯狂想杀你的管理员很没面子。】 【他们都快找疯了……谁懂啊,我家离夏国几十万公里,防火墙都被冲了一波。】 【谁不是呢?听说还意外掀了几个正在讨论军火交易的a国大佬会议室,给大佬们气的,还以为早被架空的政府敢对他们下手了……结果是乌龙,黑手党的私人武装军差点围剿了暗网端藏了近十年的工作室。】 【可笑,管理员横行霸道多少年,终于有人来治他们了!】 【看了一个精彩的睡前故事,给你打赏了。】 许随没有留恋直播,他下播之后问星星:“隐私信息都藏好了吗?” “藏好了,就连收音我都做了处理。”星星说,“哪怕您当着直播间观众面喊出自己的姓名、住址,也不会有人听清。” “这个暗网在国外,隔着三个大洋,二十三个国家,观众没有夏国人,没有人能来报复您。” 就算有这个报复的能力,也不会无聊到来夏国去抓一个啥也没干光直播杀普通人的黑客。 又不是闲得蛋疼。 “警察那里可能会有些麻烦,如果查到这个直播,就会知道沈斯遇害。”星星补充道。 “您正处在领袖的精神领域,类似于里世界,在外人看来,是沈家人失踪,卷钱跑路到国外潇洒了。” 许随说:“你做好收尾工作,之后没有必要,我不会离开沈烨的精神领域。” 沈烨的精神领域包住了整个沈宅,他死在这里,沈家就是他绝对掌控的区域。 许随踏进来的第一步就被厉鬼拉进了精神领域,在外人看来,就是莫名其妙的失踪。 谁能想到他就在沈宅一步未出?甚至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许随都要待在里世界和厉鬼纠缠。 星星微妙的顿了一下:“您离开精神领域的必要是……” “剧情。”许随让身后的沈泌冰去处理碎尸,他走出血气冲天的储存室,“沈烨不会看着我死,剧情步上正轨,他迟早大开杀戒。” “罪孽会引来雷霆,血洗冲刷。” 星星问:“您不想劝阻一下领袖吗?” “不用,随便他作。”许随神色平静,“最好多刺激两下他犯蠢的脑袋。” 本来就是个钢筋脑袋,投进虚幻世界后,还愚蠢到让人呕血。 跟自家系统聊完,许随一眼看到蹲在房间门口抱头蹲地的恶鬼,正低垂着脑袋靠在门扇上,背影像只被抛弃的疯犬,烦躁得拿脑袋咚咚咚撞门。 嗯,肌肉发达,身高体壮,一拳能捶死一个许随的疯犬。 “原来在这里躲着。”许随走过去,想摸摸他的头。 被他呵斥远离,恶鬼不情不愿的离开了储存室,他刚才开门没见到,还以为去哪儿了。 听到许随的声音,恶鬼倏地抬头,露出一双侵略性极强的戾气双眸,狠狠瞪着青年。 “生气?”许随俯下身,在他眼珠上落下一个吻,“因为我骂你,赶你走?” 被亲了,恶鬼眼里的戾气转瞬间消散,他坐在地上抱住许随的肋侧,把人拉进怀里。 许随坐在他腿上,脸颊处很快被冰凉的唇覆盖,两人露天为被,开门进屋的耐心都没有。 恶鬼已经学会了吻,他捉住许随的唇,动作粗鲁的亲起来。 “嘶。”许随尝到了血腥味,知道破皮了,他掐住恶鬼的右脸一拧,在空隙里含糊警告,“轻点!” 屡次被骂,屡次不改。 许随轻飘飘的力道伤不了他,沈烨全当没听见,他掠夺呼吸,觉得这是人类最宝贵的东西。 果然,没过多久,许随胸腔就开始砰砰砰狂跳,苍白的脸上覆上一层薄红,虚弱的身体冒出细密的汗液,黏糊糊沾在身上。 许随的手腕很细,以前枯瘦得像一根干裂的树枝,现在像一截莹白的玉石。 他幼时营养不良,长大后基因病又随时能要他命,遇到沈烨后身体好了很多,可还是胖不起来。 许随躲开他凑过来的脑袋:“……我刚杀完人很累,我们该回去了。” 恶鬼不听,瞳孔缩成米粒大小,尖锐的盯视许随病态俊秀的脸。 “……骗子。”他捧着许随的俊脸,不让示弱的人类脱离他的怀抱,低头又吻了下去。 “等等!停一下!” 许随被身上黏糊糊又大只的恶鬼缠住,他长得高可身材瘦削,一看就没沈烨气血足又精力旺,不到三个回合就丢了力气。 人类都躺在地上半休克了,恶鬼依旧没有把人捞起来的意思。 操…… 许随闭了闭眼,他哑声求:“老婆,理理我。” 恶鬼僵硬了。 “嗓子疼,别亲了。”许随张嘴,让他看充血的唇,“把我抱回房间,我想喝水。” “……好听……”恶鬼充耳不闻,僵冷的手指抚过他的侧脸,“叫老婆。” “老婆。”许随呼吸不匀,胸膛一下一下的凸起,他眼也不眨,哄得出神入化,“这是最后一声,还想听就要听话,听话才给你奖励。” “哦,听话。”恶鬼慢吞吞的应声,他把青年抱进怀里,一脚踹门,直奔床铺而去。 沈烨变鬼以来动作从来没这么利索过,他把许随放到床上,贴心盖上了被子,下一秒就送上了温水,看那架势跟要喂许随嘴里一样。 许随头皮发麻。 果然,下一秒恶鬼就开口了:“听话了,叫老婆。” 许随心里叫苦不迭,这招好使是好使,他不常用的原因就是因为沈烨太过于贪婪,听到一声绝对要下一声,直到他喊不出来为止。 瘾好勾不好消,他一般不喊老婆,生怕被沈烨缠上。 恶鬼头脑简单,可他本性不变。 “叫老婆。”厉鬼猩红的眼珠仿佛要钉在许随身上,一字一句,冷漠又执拗,“听话了,叫!” 许随:“……” 假道士x真厉鬼19 许随嘴里一句“老婆”吐不出来,温水因为骤降的温度嗖嗖变凉。 厉鬼面无表情,身上却散发呼啦啦的冷气,眼见杯壁凝出了冰霜,被冷气冻哆嗦的许随终于张嘴:“老婆。” “再叫。”厉鬼凑近了人类的面庞,瞳孔紧缩,虎视眈眈的像即将捕食的野兽。 许随能感受到他冰冷的呵气,若隐若现的撒在脸上。 喝了一口冷掉的水,许随收敛心神,尽量平静:“你只听了一次话,奖励只给一次,不能得寸进尺。” 恶鬼俊美逼人的脸能凝成冰碴子,他沉默听完,气压更低了一层,周身下雨那样阴沉又潮湿。 半晌,他慢吞吞:“哦。” 像只灰扑扑的阴暗小蘑菇。 没想到恶鬼会这么听话,许随眸底的笑意深了些许,问:“不生气?” 恶鬼说:“生气,不听话。” 许随分析一番,觉得可能在沈烨的脑子里,敢生气就是不听话,不听话就不能听他喊老婆了,所以他不生气。 这个公式套的不错,许随牙齿磕在玻璃杯上,差点没笑出声。 一只冰凉坚硬的手摸上他的手背。 许随疑惑垂眼,发现恶鬼暗戳戳的握住他的手,不容拒绝的捂在心口。 恶鬼认真说:“命令我,吩咐我。” 听话,他就能当老婆。 指尖的触感柔韧有弹性,对上沈烨漂亮又虔诚的眼睛,许随喉头滑动,心里烧起一丝渴望。 要不要教他更多东西?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盘踞不去,罂粟一样让人上瘾。 恶鬼和记忆里的妻子大相径庭,又在某些方面暴露出是同一人的事实。 他比“沈烨”更温顺,更听话,他不会因为贪婪伤害许随,这种保证体现在方方面面,哪怕是一个称呼。 “沈烨。”许随呼吸加重,心跳泵出汩汩血流,暖得他四肢发麻,“想不想要?” 沈烨红唇抿起,他嗅到了一丝与众不同的气味。 这种气味从人类的语气、眼神中溢出来,里面有期待与退缩的信号。这会保证恶鬼在接下来非常快乐,不然许随不会这么信誓旦旦。 人类在期待接下来的事,又心生退怯。 不能吓到…… 恶鬼喉咙咕噜出闷响,眼底闪过猩红的光,他就像个静候捕食的猎手,暗地里机敏警惕,亮起锋利的爪牙,表面不动声色,任由猎物小心翼翼的试探。 恶鬼沉默而乖顺的问:“怎么要?这算听话吗?” 果然,他温顺忠诚的外表俘虏了猎物的芳心,许随眼底的警惕散去了一点,手指尝试去摸他喉结。 恶鬼抬头,任由人类摸他喉结。 “会反抗吗?”许随蛊惑问,“不管是痛还是快乐,你都全盘接受?” “嗯。”恶鬼点头,“听你的。” “如果你能在不伤害我的情况下,完成接下来的事。”许随含笑道,“我会履行我的承诺,喊你老婆。” 上钩了。 恶鬼眼底明明灭灭,他吻住青年的指尖,敛下属于猎食者的得逞和贪婪。 “好,我听话。” … 恶鬼对接下来的事情很陌生。 他被勒令去握水泥钢筋,不知道许随从哪儿薅出来的,并且下令: “你的手不能放到我的胳膊、手腕、大腿、脚腕上,忍不住了就去掰钢筋,不要掰我骨头。你不能主动抱我,除非我让你抱。” “这块布要全程塞你嘴里,布咬烂了你就咬牙,不能撕咬我的脖子和锁骨,剩下一些你都知道,那里也不许咬。” “你不能动一下,如果控制不住想伤害我,就让我给你喂水,我会想办法让你冷静下来。” 恶鬼安静地听完,在嘴被塞上之前要了两个亲亲,剩下时间他乖得不可思议。 他没有被当做野兽对待的自觉,就好像没看出来许随藏起来的忌惮,脑袋在他胸口闷滚啊滚,趁机吸了两口人类。 香喷喷的。 许随微笑,摸着他的后脑勺,多亲了他两口。 对待高危人形武器,他得用小心再小心的态度。 让肆无忌惮的沈烨去品尝这次略带屈辱的恩爱,确实委屈他。 “我要开始了。”许随温柔道。 恶鬼眨了眨眼。 十分钟后。 嘣!一根钢筋被生生掰断! 二十分钟后。 独剩的钢筋和嘴里的布料都没逃过碎尸万段的下场。 三十分后…… “砰!” 沈烨一拳砸进水泥墙里,拳头深深陷了进去,钢筋被穿透,冰冷猩红的眼睛被恍惚覆盖。 假道士x真厉鬼20 许随早就进浴室了,恶鬼还绷着身体,克制心底沸腾的杀意。 他咬紧后槽牙,脸侧鼓起小包,瞪直眼睛盯着天花板,身体僵硬的好像冰块雕塑。 墙壁被砸成碎块,钢筋被徒手掰断,枕头和被褥被尖利的指尖撕成碎片…… 恶鬼那双可怖的眼睛遍布血丝,他瞪着浴室门,里面充斥着想要撕毁的渴望。 吃……把人类吃下去…… 沈烨手指乱抖,指尖狠狠刺进掌心,他走过去敲门,粗哑着嗓子,声音从舌根处挤出来,滋啦作响。 “叫,叫老婆……” 他听话了,他想要奖励。 “老婆。”浴室闷闷传来一声,许随意外的慷慨和大方,他打开门,踮脚吻住恶鬼的红唇,哑然连声,“我爱你。” 喀嘣,恶鬼听到牙齿崩碎的声音,太用力咬崩了一块。 沈烨含着那颗碎牙,瞳孔放大又缩小,良久才低声: “嗯。” … 第一次实验,许随成功降住了这头疯犬。 他累的脸白唇青,从浴室出来后就莫名大喘气。 耗费的体力和迟来的疲惫让许随迅速进入半休克状态,冷汗涔涔,手酸脚软。 恶鬼抱住他的腰,把人放回床上,无措地僵了好半天,想凑近说些什么,许随睁大涣散的瞳孔,避开他的身体,牙齿咔哒作响。 “冷……” 又要生病了。 沈烨看到了他身上溢散出的病气,顿时烦躁不耐,酥软舒服的身体都让他高兴不起来。 “摸摸,不病。” 恶鬼摸向他的侧脸,青年眼皮颤抖,眸子里含着灰蒙的病气,冷清俊秀的外表弱化,成了一滩触手温凉的水。 沈烨的指尖散出去生机,灌进他的身体,把那些病气和死气驱散。 “不生病。”恶鬼覆盖上去,想把人圈起来,就像盘踞成团的兽类那样,把人类塞进保护圈里。 “冷。”许随脸色好看了些许,他低低呢喃道,“沈烨,你为什么躺在地上?为什么没有温度?” 恶鬼心口有些酸涩,他理解不了这种情绪,也理解不了许随语气里的复杂和哽咽。 “因为,死了。”恶鬼说。 死了才会躺地上,死了才会没温度。 许随指尖猛地哆嗦,单薄瘦削的身体像只刺猬那样团在一起。他身上病感十足,嘴唇青白,眼皮垂靡,这个姿势和样貌像只被堵在绝境里的病崽。 害怕?恐惧?无措?还是悔愧? 脑袋灵活点的恶鬼摸清了这些情绪,他伸手想去握许随的手,去安慰此时心情低落的脆弱人类,又想起自己是冷冰冰的。 哦,他冷冰冰的。 恶鬼默默看着自己的双手。 得想个办法,把身体暖起来。 … 许随感觉自己身处不可见底的寒冷和黑暗中,四周都是诡异的呢喃声。 他身上的疾病和无力、周遭的打压和逼迫,都化作禁锢的锁链,把他的手脚一层层捆缚。 哗啦啦…… 海浪的声音在睡梦中响起,把他带入梦魇。 漆黑阴沉的天空沉沉下压,狂风骤雨,雨水打在船舱甲板上,浪花翻滚着冲击沾染藤壶的船身。 许随茫然睁开眼睛,环视四周,不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 一道呛音闷咳从角落传来,然后是嚣张讥诮的笑声。 “嗬嗬……你想我死……” 许随疑惑回头,瞳孔骤缩。 船延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他头颅低垂,手掌死死捂着汩汩流血的腹部,黑色军帽压下一片阴影,看不清上半张脸,一双阴冷的眸子在帽檐里死死盯着他,里面翻滚着恨意和绝望。 男人唇红得鬼魅,扬起的弧度恣意又冷漠,他像是在讥嘲,又像是在质问。 “……你想我死?” 大雨倾盆而落,许随如坠冰窟。 砰! 一枪子弹划破夜空,刺进男人的膝盖。 扑通一声,破碎的膝盖无法支撑身体,男人单膝跪地,嘴里噗嗤喷出一口鲜血。 他伤的很重,腹部有一道不明的伤口,看样子伤了内脏,膝盖还被枪支打得破碎。 男人嘴角的笑却越咧越大,几乎到癫狂的地步。 “骗子。”他用恨意而平静的口吻,流泪而温柔的眼睛说,“……你又骗我。” 可能是他的眼神太绝望,太让人窒息,许随四肢的麻木僵冷突然蔓延到喉咙,蔓延到呼吸孔,堵住了他的呼吸。 许随神经质地颤抖起来。 … 恶鬼把烧得暖烘烘的手塞进人类怀里,床上缩成一团的许随突然开始颤抖,像是冷极了那样。 “?”恶鬼蹲在床边,悄咪咪拿手指戳了一下人类的脸。 还这么冷?他都把身体烧成这样了,人类耐热性这么强的? 看着许随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恶鬼摸了一下心口,把酸酸的痛意压下去。 恶鬼道:“抱抱,热的。” 他刚把身体烘烤一遍,全身暖呼呼的,抱起来肯定不冷。 许随没反应,颤抖的幅度更大了,牙齿咔哒出清脆的响声,眉头皱成一团,苍白如纸的脸更加虚弱,透着淡淡的死气。 恶鬼心里咯噔乱跳,他把下巴戳过去埋青年颈窝里,手指去摸他的心脏,咕噜喊:“醒醒,醒醒,” 见青年没反应,恶鬼又说:“抱抱,不冷。” 他把身体倾扎过去,严严实实的趴青年身上,沈烨的体脂率不容小觑,简直是肌肉化成的人形,压上去跟一块巨石撞上去一样。 “咳!” 许随猛地惊醒,眼底残留的惊惧还没退去,脸色迅速涨红,被压得喘不上气。 “下……下去……”他颤巍巍推出一条胳膊,去扒拉身上死重死重的壮男人。 恶鬼听他的话爬下去,蹲在床边,下巴戳在床榻上,一双眼睛直溜溜看着许随。 “还冷吗?”他伸出右胳膊,伸到青年的怀里,“抱着,不冷。” 许随一摸他的皮肤,还存着温热,不知道厉鬼拿什么烘的,整个人热乎乎的。 “你干什么了?拿什么东西热的胳膊?”许随脸色煞白,噩梦后的恍惚和差点被压死的惊魂未定,让他整个人显得神经质。 恶鬼歪头:“热水,吹风机,烤肉机,烘干机……” 许随脸色一变。 这是把自己当死猪,从头到尾烫了一遍? 恶鬼咧嘴笑出白齿,他凑上来要亲亲:“亲……” 疯狂绝望的记忆被傻乎乎的恶鬼冲散,对上沈烨蠢而不自知的眼神,许随深吸口气。 这种又蠢又呆,见缝插针的德行,是怎么吃死他的? “我听话了。”见许随一动不动,恶鬼不满开口,即使还是面无表情,“叫老婆,或者亲亲。” 老婆不叫,亲亲不给,那他听话有什么用? 许随拗不过亲吻欲爆棚的厉鬼,低头亲上某人快撅到天上的嘴。 委屈被抚平,厉鬼心情好了很多,他摁住青年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一直到许随气喘吁吁,他才舍得稍微分开,沈烨叼住许随的嘴唇,碾磨不放,含糊道:“别伤心。” 许随动作微顿:“什么?” 沈烨捧住他的脸,鼻尖蹭鼻尖,猩红双目如溺海。 “别伤心,我陪你。” 假道士x真厉鬼21 许随眼皮颤了颤,他不受控的问:“陪我?你想怎么陪我?” 恶鬼的手指勾勾缠缠,和他十指交扣,黏糊地粘在一起。 他理直气壮又摸不清状况:“就这么陪你。谁让你伤心,我撕碎他。” “……不用你撕碎,我有点累了。”许随手脚发软,他往前一砸,整个人埋进恶鬼的怀抱里,鼻尖蹭着结实的胸肌,“抱我。” “哦。”沈烨冷脸点头,抬手将瘦削苍白的青年举起,轻松的跟举几岁小孩似的。 许随两腿岔开夹住他的腰,臀部坐在他的大腿上,身体埋进恶鬼的怀抱里,这个怀抱瞬间把青年包起来,宽阔结实的跟个人体摇摇椅一样,晃晃悠悠的。 许随知道他又高又壮,这会儿还是被体型差吓了一跳。 ……他又一次认识到,他有个超大只的老婆。 “壮得跟牛一样,你家里人抱着什么心情养得你?”许随摸向他的胳膊,入手就是大块肌肉,精瘦有力、线条分明,一拳打死一个他。 omega养成这样,沈烨家里人居然没哭死? “没人养我。”恶鬼去啄他耳尖,尤其专注于那块柔韧苍白的耳肉,“自己练的。” 许随疲惫惊惧的情绪逐渐消散,恶鬼的安慰方式很笨拙,把他当小孩儿塞怀里,跟摇摇椅一样前后晃,但效果很好,青年紧绷的神经在晃动里被熨烫抚平。 恶鬼问:“你做噩梦?” “嗯。”许随趴在他的肩头,阖眼小憩,“梦到你死了。” 恶鬼默然片刻,安慰的话憋在嘴里,突然反应过来:“我早就死了,这不是梦。” 他都成厉鬼了,死的不能再死。 “……”许随睁开清凌凌一双眼睛,平静道,“少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嘴贱还没自知之明。 愚蠢的恶鬼当没听懂这句话,依旧一副直白无知的样子。 “饿了。”许随肚子空荡,他站起身往浴室走,准备把黏糊糊的身体洗干净,“你去做饭,我出来后要吃。” “给你做饭,算听话吗?”恶鬼表情冷漠,手指勾着他不走,“想听老婆。” 老婆这称呼,叫多了显得很廉价。 许随不想把这东西变得廉价,不然控制沈烨的手段又丢一个。如果有意外发生,沈烨失控了又找不到办法安抚,他都不敢想后果有多严重。 所以许随语气冷静:“看你表现,我心情好了就叫。” 说完,无视恶鬼即将发作的表情,许随无情且冷漠的关上浴室门。 “……” 恶鬼默默看了半天,转身走了。 浴室里的沐浴露和洗发水都是沈烨生前用的,是萦绕鼻尖的浅淡药香,沁人心脾。 许随闻到这个味道,身形微妙的凝滞一瞬。 洗澡用的时间不长,青年擦着头发走出浴室,他下楼往客厅走,看到桌上摆好的热乎饭菜,以及站在一边等他来吃饭的恶鬼。 “真会做?”许随诧异,他故意找事刁难,目的是让对方离远点,别在他洗澡的时候骚扰来骚扰去。 恶鬼摇头:“不会。” 许随指向餐桌:“哪儿来的。” “记忆,复制。”恶鬼道。 根据生前记忆复制味道和样子,在精神领域里塑造这些东西不难,吃的是厉鬼的能量,也不会饿死许随。 许随坐下开吃,筷子刚夹起青菜,开门声在楼上响起,还有一道睡得迷迷糊糊的少年音。 “开饭怎么不叫我啊?当我是死的?” 筷子一抖,青菜掉回盘子里。 许随抬头,看到红发少年打着哈欠下楼,他五官精致俊俏,胳膊上纹着大片纹身,脖子上挂着银色骷髅头项链,一副小混混的做派。 ……沈黎? 居然把他忘了。 沈黎揉着眼睛,见客厅只有一个假大仙坐着吃饭,其他人都不知道死哪儿去了,不耐烦啧声:“你干嘛呢?主人家都没吃,客人倒是坐着享受了啊。” 许随冷淡道:“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干什么?当然睡觉啊!”沈黎踹开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他妈的累死老子了,为了守灵我连夜赶回来,困的要死。” “昨晚发生什么了?老宅咚咚咚的响,要不是太累了起不来,我一定骂死大半夜不睡觉乱发癫的傻逼。” 见许随不说话,沈黎疑惑歪头:“唉,我跟你说话呢!我爸呢?我哥呢?我姐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许随把少年当成乱嚷的宠物狗,眼皮子都不抬一下,苍白俊秀的脸显得冷清疏离,琉璃似的眼珠一动不动,动作机械的吃着饭菜。 沈黎缩了缩脖子,忌惮地看着过于冰冷沉默的许随。 怎么跟个死人一样? 看着青年苍白病态的脸,沈黎打了个哆嗦,心里升起寒意,他僵硬地咳嗽两声,转移话题:“我也饿了!还有饭吗?” 少年嚯地起身进厨房,看到空荡冷寂的地方,他满头雾水。 没做饭吗?那桌子上的饭菜哪儿来的? “假大仙,你……”沈黎话没说完半截,对上许随黝黑冰冷的眼睛,堵在喉咙里默默憋了回去。 许随饮了口温水,捏紧杯壁,指节微凸,语气冷淡:“出去。” 沈黎一哽,不敢置信:“这是我家?你让我出去?” “你没欺辱过沈烨,我给你离开的机会,不想走留下来陪你的家人。” 许随抿起泛青的唇,他阴翳森冷的脸背对昼光,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让少年毛骨悚然。 沈黎嘴唇抖了抖,他感觉荒谬至极,终于意识到气氛不对劲,空气中若隐若现的血腥味刺鼻,彰显昨晚发生了什么。 寒意浸透骨髓,他声音细若蚊蚋:“……什么玩意儿,我爸呢?他去哪儿了?” “三秒。”许随不欲多言,冷漠的像一台精密机器。 “三。” “你他妈有病吧?!这是我家,你把我家人搞哪儿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二。” “你到底是谁!你不是假大仙,你是连环杀人犯?这跟沈烨有什么关系?你解释清楚!” “一。” “卧槽!”沈黎尖锐惨叫,躲开了刺过来的手术刀,他脸色惨白一片,瞳孔骤缩,死死盯着深陷墙壁的刀把。 “有病吧……他居然是认真的?” 耳边破空声猎猎,沈黎惊恐扭头,一把长而锐的斧刃从天而降,向他的脑壳劈来。 “啊啊啊!!!”少年尖叫出声。 墙壁上的影子摇摇欲坠,烂泥一样瘫软在地。 “扑通。” 假道士x真厉鬼22 “一家九口人回老宅守灵,连着半个月杳无音信,失踪那么多天一点线索也没查到,你们是吃干饭的吗?” 寂静的黑夜,暴躁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办公室,浑厚的男低音不断拔高。 身形高大,穿着皮夹克的中年男人叼着烟,眼下青黑一片,对话筒怒吼:“十六天了!就算人死了也该发臭了!你跟我说一根毛都没找到!怎么?难道他们进了沈家家宅就凭空消失?穿越到了平行世界?!” 不知道话筒对面说了什么,男人更暴躁了,他踹了脚桌子,桌面凌乱堆杂的文件哗啦啦往下掉。 “别说你已经尽力!沈烨的死因还在暗地里调查,老子他妈两天没合眼暗地里跟踪沈启还,才换个班的功夫,你就告诉他失踪了!” “半个月了,你们一点追查进度都没有!还告诉我进了沈家人就消失不见……那们这群傻逼怎么没消失!” “你把我当傻逼忽悠吗?!沈启还这不是畏罪潜逃是什么?操你*的,要不是够了解你,我真要怀疑你是咱警局内鬼!” 震天响的粗犷吼声颤得耳膜咚咚,杯内水面波纹都荡起了涟漪。 “王天翼,你别那么大声。”话筒那里传来一道无奈的声音,低声细语,“沈家人确实是凭空消失的,你就是把嗓子吼破了也是这个结果。” “我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内鬼了,监控查遍了,路人邻居也都走访了一遍,路边多了几条流浪狗我们都筛清楚了,就是没看见可疑人员。” “我看沈烨的死因你也别查了,这事儿咱得移交灵异部门,局长认识几个道士,我之前接触过,你要不要去求……” 王天翼冷冰冰道:“封建迷信要不得。” 那端声音卡顿几秒,低骂一声:“没意思,挂了挂了。” 王天翼把手机摔沙发上,手中吸完的烟头一扔,重新叼出廉价烧喉的香烟,又啪嗒抽起来。 男人皱起浓黑的眉梢,嘴里吞云吐雾,拿起桌上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坐在椅子上的年轻人。 年轻人长得很英俊,二十五岁左右,比起常年西装革履的精英男,他显得随性又潇洒,翘着二郎腿,支着脸似乎对镜头说着什么,脸上还带着张扬恣意的笑。 不像个严格规训出来的继承人,不温文尔雅,不礼貌端庄,往那一坐跟个大爷一样,明明没做什么出格事,依旧一股子溢出来的嚣张劲儿。 这张是沈烨接受经济访谈的时候拍的花絮照,距离现在也不过半年时间。 “突如其来的车祸,瘫痪后又意外猝死?” 王天翼咀嚼着烟丝,苦涩的呛味儿在舌尖蔓延,他刚毅的脸上浮现不解:“尸体凭空消失,嫌疑人杳无音信?” 王天翼弹了弹照片,年轻人那张英俊恣意的笑脸让人脊背发毛,他喃喃道:“沈烨,你究竟遭遇了什么?” 一环扣一环,让人满头雾水。 王天翼刚开始没注意那个车祸新闻,世界上出车祸的人多了去了,死的人也多了去了。 让他感觉不对劲的,是沈家第一天守灵的情况。 说来有点意外,王天翼和沈烨的一个利益伙伴是发小,那天发小打电话说半路车抛锚了,让王天翼赶紧来开车送他去沈家灵堂。 沈家和发小的家族是维持十年利益的伙伴,人家继承人死了,肯定要给面子去一趟,于情于理都不该迟到,那天王天翼刚好没事,开着自己破烂的迈腾晃悠悠把人送到沈家。 刚一进去,王天翼嗅到了不对劲。 是血腥气。 只有致死量的大出血才会在多天后还经久不散,这种味道常出现在案发现场,还是活人被残忍肢解,鲜血大面积覆盖没及时清理掉的凶杀现场。 王天翼不动声色,悄然让发小配合他,偷溜出灵堂想去找案发现场。 沈家人看的严,他没成功偷溜进内部,只好在灵堂多晃悠了几圈,趁人不注意往棺材那里冲了几步,想要掀开关得严严实实的棺材盖。 十分钟后,王天翼被扔出了灵堂。 没看清尸体的全貌,遮得太严实了,但他看到了沈烨露出来的几根手,只一眼,就让王天翼心惊胆战! 那是只被虐待过的手!小拇指和中指不翼而飞,只剩两个血坑,指甲盖被挑去,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还扎着一看就心生不祥的银针。 完了,王天翼心想。 大麻烦! 出来蹭席遇到个死于非命的可怜鬼,他接下来的假期指定泡汤了。 王天翼知道沈家不好惹,他的怀疑达不到立案标准,准备私下去查,找到些证据再来说事,可才跟踪了两天,沈启还连带着那一大家子消失了! 失踪了九口人,还是最近又死老爷子又死继承人的沈家,外界众说纷纭,说这家人得罪了哪个黑道龙头,被整成这样。 因为舆论影响,外加九个人可能全部遇害,警察局重视起来,决心在一周内攻破此案。 王天翼瞥了眼手机,火气噎在喉咙里吐不出来,翘起唇角嗤嗤笑。 “一周?这都半个月了,毛都没见着!” 可能是怨念太重,王天翼抽第三根烟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王队。”女警员探头进来,脸上遮不住的激动,“沈黎找到了!” 王天翼惊讶:“谁?沈黎?” 沈启还那个小儿子找到了?! … 王天翼走进房间,一眼就看到那个脸色苍白,神色恍惚的少年。 染着红发,脖子上有纹身,穿着吊儿郎当的衣服,这种不良少年不会被轻易吓破胆,靠着一腔莽气怼天怼地。 这是看到了什么,被吓成这样? 眼神在少年涣散的瞳孔上绕了一圈,王天翼不动声色,问:“就是你报警说杀人了?” 中年男人凶神恶煞的语气唤醒了沈黎,少年茫然看了一圈,这才发现自己脑袋混乱,居然下意识冲到警局求救。 王天翼见他不吭声,眯起眼睛逼近。深邃的瞳孔刺出冷光:“你叫沈黎?为什么刚才大喊大叫说杀人了?” “告诉我们,不用害怕,凶手不敢靠近警察局,我们会尽力保护你的安全。” “我……”沈黎眼神空洞,瘦高的身体不停颤抖,脸上浮现狰狞和恐惧。 “没,没杀人!”少年突地起身,撞到了椅子,他着急忙慌的去捡外套,想冲出这个房间,“什么也没发生!幻觉,全部都是幻觉!” “我他妈脑子被水冲了跑警察局说胡话!我还要回学校……对!我要走了!” 王天翼铁一样的掌伸向少年的后背,把人拎回来,脸色不太好看。 “你父亲沈启还在哪儿?” 少年喉咙里顶出嘶声,圆而大的眼睛滚出两行眼泪,死死咬着后槽牙,明明怕到极点,还是倔犟道:“……不知道!” 王天翼冷脸:“你一家子都失踪了,很可能就你一个活口,你确定不说?” 沈黎狠狠擦着鼻涕,怒道:“说了不知道!” “那你从哪儿出来的?” “关你屁事!” “臭小子!”王天翼龇牙咧嘴,狠狠拍了他一掌,“你不想你爹出来了?还有你哥,你姐,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 “见不到了!”沈黎嘶吼,眼泪啪嗒从大眼睛里掉,他脸憋得涨红,“都死了!” “被鬼杀死的!被假大仙杀死的!尸体摆在沈烨的灵堂里,一排排的摆!” ”我也摆在灵堂里,脑袋被劈成了两半,我以为我要死了,可我就是活着!我哥……沈烨他把我从灵堂踹了出去,他让我滚远点,我就真滚出来了……” 王天翼脸色铁青。 假道士x真厉鬼23 破烂陈旧的巷口,出现几道高大的身影。 前面的男人走路虎虎生风,嘴里叼着烟,皮肤是风吹日晒的小麦色,留着干练的寸头,拧着眉头兴致不高。 他身后身材清瘦些的年轻人,手里拎着泛旧的公文包,戴着斯文眼镜,脸上笑眯眯的,脾气温和的样子。 “王天翼,你不是说封建迷信要不得吗。”年轻人对着高大背影摇头,满目揶揄,“这会儿怎么巴巴来求道长了?” “冲进办公室把我叫醒,又是踹又是拎,我还以为你终于被工作逼疯要打人了。” “结果就是问个地址,你有病吧?” 王天翼掸走烟灰,翻起白眼:“这不是封建迷信,我查过了,正经道长都有毕业证书,国家都承认他们了,你别张嘴污蔑,传出去影响多不好。” 白盛:“……” 夕阳余晖,灿烂的霞光笼罩二人狭长的影,一高一低,一前一后。 “说说别的。”白盛踢开脚边碍事的易拉罐,上前几步跟在他的身侧,“你为什么让沈黎住你家?非亲非故的,让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是你私生子。” “他全家失踪,精神状态又不好,放出去我良心不安。” 王天翼揉着硬邦邦的寸板,头疼地叹了口气:“就一叛逆少年,心不坏,以前缺乏管教。现在已经有步入歧途的迹象了,我不能眼睁睁看他毁了自己吧。” 白盛冷笑:“真是个负责任的好爹。” 王天翼一巴掌挥了过去。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骂我多管闲事!” … 道长朴实无华,家住在巷子口深处,推开破旧的蓝色铁门,能看到院子里栽种着绿茵茵的蔬菜,桌子是低低的树墩,几个塑料小矮凳摆在院子里。 王天翼身材壮硕,窝在矮凳上像狗熊坐地,他指尖夹着香烟,脖子又红又粗,脸色在怒意和压抑来回摇摆。 “什么叫做,不能帮?”他压着火气问。 是能力不行还是不情愿? 他对面坐着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衣服有些脏,脸庞英俊,一双琉璃似的浅色瞳仁,气度不凡,姿势随意,坐在矮凳上咔咔咔地摘豆角。 玉琅面色冷淡,挑起一碗井水冲泡豆角,细长手指浸得皱白:“人家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既然把那个叫沈黎的扔了出来,就是没伤及无辜。” “没牵扯到无辜人命,我不能出手。” 王天翼满头雾水:“……这世上真有鬼?” 玉琅不赞同道:“要相信科学,这世上没有鬼。” 王天翼怒道:“那你跟我扯什么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玉琅呵呵一笑:“我随便说说,是你想的太多。” “你踏马……”王天翼冲上来要和这个混蛋决一死战,被身后的白盛一把捞了回去。 青年勒住他的脖子,急切道,“老王你别冲动,小心他告你私闯民宅、故意伤害!” 玉琅眼睛微亮,拿起手机就要报警:“谢谢提醒。” 王天翼被一步步拖到门口,身材清瘦的白盛爆发出巨大的潜力,两人相互拉锯,跌跌撞撞冲出了铁门。 玉琅点着手机屏幕,给自家师姐发消息,湿汗的黑发贴在额头上,眼睛盯着屏幕,他像是自言自语,冷淡提醒: “沈烨死前手上有邪术的痕迹,失踪的只有沈家人,邪术师还活着。” 王天翼身体骤然僵硬,一双虎目炯炯:“什么意思?” “你可以找找沈家附近的精神病院。”玉琅把手机揣回裤兜,拿起豆角盆,淡淡道,“看最近有没有新增病患,嘴里一直念叨神鬼邪术的人。” 王天翼咽了口唾沫,手指攥紧门沿,指节青白,脸色紧绷:“还有吗?” “找到那个人,你就别查了。”玉琅说,“罪魁祸首死的死,疯的疯。仇也报了,恨也解了,我们这些无关人等没必要死追不放。” 进屋炒菜之前,道士青年回头,一双澄澈清明的眼睛映入二人眼帘。 “如果他怨恨不消,滥杀无辜,让沈宅出现了新的命案……” 玉琅面无表情道:“你再来找我,我去打碎那个厉鬼。” 天没一会儿下起了雨,空气充满了潮湿的腥土气,乌云阴沉沉的压在心头。 白盛从便利店买了两罐啤酒,走到门外递给王天翼一罐,王大队长正抽着烟,眼神直勾勾盯着雨帘,啤酒快怼脸上了都没反应。 白盛太阳穴跳了跳,忍着一巴掌糊上去的冲动,他拉开易拉环,强硬塞王天翼手里:“喝!” 王天翼回神,咕嘟了一大口啤酒,粗鲁抹了抹嘴巴:“谢了。” “还在为沈家那事儿发愁?”白盛摇头叹息,“沈烨跟你又没关系,那么上心干什么?” “唉,你不懂。”王天翼嘴巴发苦,他从胸前掏出一颗糖,扔嘴里咯吱嚼起来,“我这人见不得脏,看到闲事就想管……你是没看到他那只手,惨的啊,我都不敢想他身上有多少伤。” “一个前途光明,帅里帅气的小伙子,就这么死了,你说多可惜?” 白盛耸肩:“人家不需要你奔波,自己就把仇报了。” 王天翼:“你真信那个道长的话?什么厉鬼,什么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世上有鬼要我们警察做什么?如果真能有仇报仇,为什么可怜人命丧地狱,罪魁祸首却混得风生水起?” 白盛手指攥紧啤酒罐,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不太好,他僵硬道:“万一真有鬼呢?肯定有倒霉蛋撞见过。” 就比如他这个倒霉蛋。 “你给我举个例子。”王天翼嘲笑道。 白盛沉默几秒,灌了口啤酒:“当我没说。” “我不信这世上有鬼。”王天翼嘬着啤酒,“没有完美的犯罪,只有不够细心的警察。沈启还肯定在哪个旮旯里躲着!咱俩回局里再查查监控,我就不信……” “困了困了。”白盛打了个哈欠,抬腿冲进雨里,“你家还有个小朋友要照顾,也赶紧回吧!” “等等,你回来!队长的话都不听了?!” 假道士x真厉鬼24 许随挣扎着从恶鬼的怀抱里爬出来,脑袋晕乎成了浆糊。 星星轻轻唤了他几声,没回应,许随趴在床角半死不活,声音压根进不到耳朵。 一直到第五声,许随才听清它说了什么:“剧情开始,重要配角和天道之子连线了?” “配角王天翼、主角玉琅成功见面,剧情进展的不太顺利,指挥官您……” 剩余的话堵在嗓子眼里,星星眼睁睁瞧着一只惨白鬼魅的手攥住指挥官的脚踝,把他拖了回去。 星星:“……” 半小时后。 星星在许随又一次找回理智的时候,加快语速:“有一个意外,原剧情【灭门惨案】里沈黎并未逃出屠杀。” “玉琅了解情况后知晓厉鬼理智丧失,开始滥杀无辜,所以和王天翼联手合作,欲捕杀厉鬼。” “沈烨是新生厉鬼,修为比不过天赋异禀还修行二十载的玉琅,快魂飞魄散的时候使计逃跑。” “沈烨开始了为非作歹的鬼生,修为也在作孽中水涨船高,成为了千年难遇的鬼王。” “而玉琅也在追杀沈烨的过程中,开启了一系列支线剧情,见识了人间疾苦,从无情变得有情,以悲悯之心身入红尘。” “在最后和沈烨的决战中,参破道法成半仙,险胜一筹,诛杀了作恶多端的厉鬼。” “可现实是,剧情还没开始就夭折,沈黎逃了出去,玉琅认为厉鬼尚存底线和理智,把王天翼赶出家门了……” 许随避着恶鬼急促的吻,哑声道:“我记得我把沈黎劈成了两半,他还活着?” 星星:“领袖大人避着您偷偷把人踹出去了。” 听完这句,许随捏住恶鬼凑过来的嘴,把他捏成扁鸭子,笑道:“这么善良?” “可能您来了,领袖的理智占据高地。”星星汇报工作完毕,悄摸隐进了精神海,不敢再打扰两口子。 许随没了兴致,大块头又在乱拱,他摁住恶鬼的肩膀,语气略冷:“沈烨,停下。” 恶鬼不愉地凝视他,一双猩红可怖的眼睛充满了贪欲和试探,非但不停下,还有得寸进尺的架势。 管不住可不行。 许随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根细长的针,毫不留情扎进了恶鬼的脖子。 这根针是恶鬼提前从尸体上拽下来的,附加了邪术和怨气,对恶鬼有伤害性。 沈烨的保证不止口头,他把这根针给了许随,说在感觉不高兴,不舒服,被冒犯的时候就扎一扎他。 死不了,但很疼。 一针下去,恶鬼的肌肉瞬间绷紧,勒得许随的腰生疼。 欲望从那双鬼眼中褪去,沈烨抽身离去,躲床角捂着脖子不吭声。 许随把针放回枕头底下。 一双胳膊把他抱起来带到浴室里。 许随的心跳微弱,恶鬼泼两下水探头去听两声,怕一个没看住人类心跳就停了。 “太冷了。”许随被他冰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一双冰手触到他皮肤,带起一阵颤栗。 恶鬼把手拽下来丢开水里烫了一遍,捡回来试好温度,把手递许随手上:“摸摸,不冷。” 许随摸着怀里的断手,陷入沉默。 “你把沈黎扔出去了?”许随把手给他装回去,沉在温水里享受按摩。 沈烨从窄小的脑容量里翻出一张崇拜又殷勤的脸,点头:“想起他是谁,扔了。” 想不起来就杀了,想起来还给了条活路。 重要配角和主角搭不上线,“丧尽天良”的厉鬼大boss蹲在浴池边伺候他洗澡。 许随伸手,恶鬼瞅准时机把下巴送了上去,喉咙咕噜的响,撒娇似的。 “千年难遇的鬼王?”许随憋笑,“蠢货,别舔我手心。” 恶鬼咧嘴,露出两颗尖锐的犬齿,看样子从舔改成咬了。 怕被咬破手心,许随收回手,泡进池子里叹道:“反派和男主的矛盾,还没开始就流了。” 不过,剧情不会善罢甘休。 许随从水池里泼出点水。 玉琅的成长线一定会开始,半仙资质的男主,想以凡入仙,路途一定充满荆棘和尖刀。 玉琅需要一个能带来挫折和磨难的磨刀石,一个跟他同样天赋异禀,同样成长的鬼王,两人相互竞赛,共同成长,这个过程会给玉琅莫大的压力,逼着他往前走。 在最后决战中,鬼王也会发出最后一力,让玉琅在生死之间参破道法,成功以凡入仙,诛魔降妖。 “剧情不会轻易放过沈烨,一个完美的磨刀石不好找。” 它会刻意激发玉琅和沈烨的矛盾,让两人走到不死不休的境地。 至于矛盾的激发点…… 许随找了一圈,最后指到自己身上:“我?” 要让沈烨和玉琅不死不休,疯狂提升修为就为杀死对方,这得要天大的仇怨。 原剧情玉琅险些把厉鬼打得魂飞魄散才结仇的。 看恶鬼现在这德行,仇都不报了,跟玉琅杀起来的可能性不高,男主不会闲的没事干一头热和沈烨作对,所以想要有深仇大恨,大概率剧情会把矛头对准许随,逼着沈烨和玉琅结仇。 许随:“……” 星星:“您还要坐视不管吗?” 许随知道以恶鬼的性子,很可能会在日后大开杀戒掠夺生机,玉琅不会冷眼旁观,两人打起来这是肯定的事。 恨没多少,全是立场。 想要让沈烨恨玉琅恨到要死要活,豁出命也要让他死,从而逼迫男主加快成长脚步,要么许随离开,要么许随死。 前一个不可能,那只能是后一个了。 “……”许随扯起唇角,“剧情这是要杀我?” “您确实很容易患病。”星星查起这几天宿主的身体数据,“而且资料显示,生机灌进您的身体后,消逝速度太快了。” “一个人的生机才让您撑一天不生病,这几天领袖给您灌了大量生机,换作别人早就延年益寿,长命百岁了。” 许随看向胸口,恶鬼正探头探脑的听他的心跳,眼睛睁得老大,满脸严肃,一副生怕心跳消失的样子。 许随撸了把他的黑发,短硬的发很扎手,他抱住沈烨的脑袋摁胸膛上,说:“还活着。” 青年手掌温凉,湿润的水迹蹭在脸上,带来清淡的药材香,沈烨烦躁的心情被安抚,点点头去捞他的腿。 许随任由他借着洗澡的借口来占便宜,他趴在池边,思索着要不要去见一下那个男主。 知己知彼方百战百胜,玉琅他要近距离了解一番。 还以为要连着几年厮混,没想到才刚解决完沈家,他就有了出去的念头。 许随睨了眼恶鬼,正傻乎乎的啃他的腿,原来不是想给他洗澡,是嘴馋了想啃两下。 许随嘴角抽了抽。 在见玉琅之前,他得先把这蠢货安抚好。 见玉琅的念头在脑袋里转了还没一圈,就被腿上的刺痛惊散了。 许随低头看,腿上多了一口环形牙印,渗出血珠融进水里,恶鬼死死捂住伤口,瞳孔都吓圆了,面无表情的脸愣是让人看不出心里有多无措。 许随眉尖一跳,下意识抽腿:“你馋成这样?” “别看。”恶鬼把腿抱住,趁许随没反应,嘬嘬嘬把血珠吸走。 许随脸一黑。 ……好蠢。 行为是傻了点儿,等恶鬼舔着嘴唇抬头,腿上的伤口早已愈合,看不出刚才的惨样。 许随也不生气,脚踩住他的膝盖,留下湿漉漉的圆痕,恶鬼把他捞起来擦干净,塞进被窝里,指尖溢出生机输进许随的身体里。 苍白病态的脸变得红润,就连嘴唇也没那么青,暖洋洋的生机修复破败不堪的身体。 每天必备项目,生机修复。 “睡觉。”恶鬼把被子拢在他身上,团成一个巢,捂住许随的眼睛,催着让他快睡。 “怎么了?”许随动弹不得,“你情绪不太对。” “睡觉。”恶鬼机械地蹦出这句话,好像设定好的程序,只会单一重复。 拗不过他,许随闭上眼睛。 恶鬼关掉房间的灯,看着床中央鼓成一团的影子,眨了眨眼。 精神领域没有明媚的阳光,天色昏沉,好似乌云经久不散,风雨欲来。 光亮透不进沈宅,灵堂横摆的尸体不会腐烂,依旧凄冷苍白,一切显得腐朽、陈旧。 许随浑浑噩噩地待在这里,恶鬼刻意混淆了时间,除了让他看书散步,其他的都不允许。 如果不是每到晚上十点恶鬼会特意把他塞被窝里,强硬让他睡觉,许随都不知道过了多久。 十天。 这十天,沈烨确定许随入睡后会离开房间,天蒙蒙亮才回来。 暗如浓墨的夜,许随突然开口:“星星,沈烨去了哪儿?” 系统摸不清状况,它翻找原剧情和沈烨的行为轨迹,上面显示就在沈宅,但是领袖在做什么它查不出来。 “领袖大人没出沈宅。”系统只能这么说。 许随翻身,把被子盖得更严实点,沈宅没活人,只有厉鬼和他手底下的几只冤鬼,连只虫叫都没有,一切安静到诡异。 房间愈发显得死寂冷清,无孔不入的阴气让人如坠冰窟。 两个小时后,许随身侧凹陷下去。 一股稀淡的血腥气传来,伴随着腐败的臭气,许随睁开眼睛,看向枕边:“回来了?” 人类大半夜不睡等他回来,恶鬼悄摸爬床的动作僵住,抱他腰的手也卡在原地。 “去哪儿了。”许随问。 恶鬼眨巴着无辜的眼:“散步?” “聪明了,都会撒谎了。”许随扯住他的耳朵,把玩那块柔韧的耳肉,“是去杀人了?怎么一身血腥气。” 恶鬼默不作声。 外面下起了淅沥的小雨,雨丝打在窗户上,伴随着几声冤鬼的哭嚎。 厉鬼躺在他身边那一刹那,死寂和寒冷瞬间褪去,无形的温暖包裹全身。 见沈烨不说,许随没强逼他开口,把被子分过去半截盖他身上,冷清干净的香气笼罩浑身脏兮兮的厉鬼。 “疼不疼?”许随摸向他的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恶鬼的皮肤有些腐烂的地方,好像被谁侵蚀过,“谁把你打成这样,告诉我。” 沈烨还是不说话,他从被子里退出来,没让又脏又臭的自己染脏许随。 “犟种。”许随冷淡道。 虚弱的身体涌出了点力气,许随伸手把人拉过来,吻向他沾血的脸颊。 “我就算疾病缠身,也能给你报仇。”许随脸色苍白,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宛如鬼魅,“沈烨,除了我没谁能欺负你。” 况且,现实中他早就通过治疗舱摆脱那副体弱多病的身体了。 进入虚幻世界,发现身体病回了原点,许随适应良好,因为他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都是这么过来的。 听到许随护犊子的话,恶鬼眼睛亮了一下,又克制的收了回去。 “没有。”他一副听不明白的模样,茫然摇头,“没人打,摔伤的。” 许随漠然盯了他一分钟。 恶鬼不存在的汗都快下来了。 “滚出去。”许随冷不丁开口,“臭死了,你去粪坑泡澡了吗,怎么这么恶心?” 恶鬼:“……” 人类的温言软语不过三分钟就无情收回,惨遭嫌弃的恶鬼冲了三遍澡,以为自己能进香喷喷被窝的时候,许随一脚把他踢了出去。 “别把血沾我被子上。”许随避开恶鬼躺过的地方,刻薄的话一套又一套,“很脏,让我想吐。” “?!!”从未被许随刁难的恶鬼心都碎了。 他不敢置信,他头晕目眩,他待在原地愣愣看着人类冷漠嫌弃的表情。 “我……我不脏。”恶鬼呐呐道。 许随很多年没冷言冷语的刺他了,捡起来一看本事依旧,攻力没退步半分。 “别在那里站着烦我,滚出去,没人想看你,我也不想闻你身上的味道。” 许随躺回床上,把恶鬼碰过的被子扔到地上,冷漠而不耐:“你死了也不关我事,别熏到我鼻子。” 恶鬼本就惨白死气的脸又白了一个度,眼珠茫然转着,玻璃一样触之即碎。 假道士x真厉鬼25 许随闭上眼睛,不想看惹人糟心的沈烨,一只冰冷粗糙的手忽然攥住他的手腕,把他往床边拉。 按照流程,他现在应该一刀捅过去,或者一巴掌扇过去。许随想以前的自己会怎么做。 刀,刀没有;扇巴掌,太羞辱。 许随还在想用哪个,手忽然碰到濡湿,愕然睁眼,他的指尖正戳在恶鬼胸膛的裂口上。 恶鬼的表情很烦躁,他想张嘴解释什么,笨嘴拙舌又吐不出话,只能去撕身上的伤口,让许随去摸。 “不脏。”恶鬼支吾的说,猩红的眼睛有点湿润,“摸……不臭……” 指尖的触感冰凉又柔软,还在诡异的蠕动,许随忘了动作,眼睁睁瞧着指尖破开皮肉,触摸到那层肌理。 “!”许随抽手,脸色不太好看。 恶鬼讨好的凑过去,想让他消气:“抱抱。” 许随面无表情低头,看向沾上猩红的指尖。 出息了,学会用自虐让他低头了。 跟上辈子一样一样的。 “出去,我不想见你。”许随冷下心肠,言辞犹如寒冬腊月,让恶鬼笑脸僵硬。 眼里的湿意越来越重,恶鬼头一次尝到什么叫真正的委屈,蹲在床边一动不动。 “在你学会坦诚之后,再来找我。”许随厌烦的甩手,想把血液和残留的触感甩掉,“以后别用这种方式让我消气,我好像说过你的血很恶心。” 太伤人了。 恶鬼头一次知道人类能伤人成这样。 让他伤心,让他难过,说起嫌恶的话得心应手,刀子捅得利落干脆。 不敢违背许随的命令,恶鬼艰难离开,一步三回头,眼睛一次比一次湿,如果不是鬼体的感知麻木迟钝,肯定会没出息的掉眼泪。 许随不管他,自顾自去洗手,拿出新的被子,闷头睡觉。 … 外面雨声渐大,雨珠啪嗒打在窗户上,房间重回冷寂。 手指濡湿冰凉的触感尤在,他切身感受到了沈烨伤得有多重。 许随捻了捻指尖,心底滋生悔意。 态度有点恶劣了,下次可以耐着性子哄两声,而不是用疏离和刻薄逼他低头。 一是看到沈烨扯谎隐瞒心情不好,二是看到沈烨自虐让他消气心情不好。 两个心情不好,让许随耐心告竭,惯常的冷心冷肺占据高地。 许随叹了口气,想要不要把人找回来,无意间看向窗外,黑蒙蒙一片,只能听到雨水打窗的声音,狂风骤雨在玻璃上形成一片雨幕。 雨幕模糊了外界的一切,只留下人形阴影…… 许随嚯然起身。 人形阴影?! 这地方可是二楼,窗外哪来儿的人? 三两下跑过去开窗,许随对上一双鬼祟偷窥的眼睛。 恶鬼正小心翼翼的扒窗缝,冷不丁对上许随那张俊秀病态的脸,吓得猛地瞪大眼睛,鬼体不稳,爪子一松,整个人从二楼掉了下去。 “……” 许随沉默看着下楼躺尸装死的恶鬼,张嘴无言。 恶鬼以规矩到可以当教科书的睡姿在地上躺着,死死闭着眼睛,脚趾绷紧,一动不敢动。 “沈烨,对不起。”许随抿唇。 恶鬼悄咪咪睁开眼睛缝。 “对你我脾气总是很差劲。”许随趴在窗户边,任由冰凉的雨水打湿双肩。 他捂嘴咳嗽两声:“非打即骂,冷暴力,时不时精神虐待……我从来不是个合格的丈夫,你是最包容我的妻子。” 恶鬼彻底睁大了双眼。 “……如果是你以前,在我发作的下一秒,你会武力镇压,或者用更恶毒的语言反驳,所以我从来不担心自己会伤到你。” 许随踮起脚尖,看着庭院里硬邦邦躺尸的沈烨,语气温柔了些许:“嗯……对不起,我好像自以为是了。” 他认为他的精神虐待不会伤到沈烨,所以肆意发作,但是恶鬼显然和记忆里的人不同,他会撕开伤口让许随触摸,会讨好地求抱抱,被赶走了也要赖在窗口偷窥。 “你不想说就不说了。”许随自言自语的说,“我跟你道歉,你愿意上来抱一下我吗?” 话音刚落。 一个挺拔的身影从窗口冲了进来,把许随抱了个满怀。 怀抱湿漉漉的,很坚硬结实,许随冻得脸色青白,他没有抗拒,反而张开双臂彻底拥了上去。 “我以后会改的。”他边咳嗽边说,“至少要用一个丈夫的态度。” 沈烨低下头,鼻尖蹭着他的脸颊,一双猩红的鬼目满是笑意。 … 知道人类不会生气他的隐瞒,沈烨甩开膀子就开干。 之前还偷偷半夜溜出去,现在正大光明玩消失,一走就是大半天,许随半梦半醒间,才能嗅到沈烨身上的血腥气。 又受伤了。 血腥气日益浓重,沈烨回来的时候伤势也越来越重,他的脸在不停的腐烂和愈合,刚用鬼气把伤治好,下一秒带着腐蚀性的能力又会把他身上烫烂。 许随也一天天变得沉默。 星星首先受不了这种氛围,它战战兢兢看了眼在椅子上看书的宿主,道:“……宿主,您要是心情不好可以跟领袖大人直说。” 不用整天散发冷气,一双黑洞洞的眼睛跟随时抽刀杀人似的,冻不死沈烨,能冻死他这个无辜的系统。 许随又撕下一张被攥烂的书页,姿态从容,漠然道:“我不生气。” 星星不信他的鬼话,苦口婆心:“领袖大人抢生机去了,这段时间生机就没断过,您肯定猜出来了。” “我知道。”许随慢悠悠翻了一页,“我没生气。” 星星再接再厉:“领袖虽然总是受伤,但您应该也感受出来了,他的实力在逐步增强,成长速度惊人!” “我不瞎,不用你提醒。”许随淡淡道。 星星心如死灰,开始盲猜:“是因为领袖陪您的时间太少了吗?这段时间确实很少见到……” “撕拉!”纸张碎裂声打断了它。 许随把攥烂的书页撕下,揉成团扔到脚边,平静道:“欠教训的东西。” 以为指挥官在骂它,系统弱弱闭嘴。 许随准备发作,突然想起来他保证过要用合格的丈夫态度对待沈烨,不能烂脾气,不能冷暴力,不能精神虐待。 不耐啧了一声,许随起身离开位置:“出去走走,见一见玉琅。” 星星正想提醒精神领域需要主人的允许才能出去,结果就见许随脚步轻松地踏出了这个地方,没受半点阻碍。 ……行吧,精神领域早就默认指挥官是另一个主人了。 星星遁了。 … 巷子口有个摆摊卖货的老人,平常就靠卖点冰棍和饮料过活。 一辆随时能被坍塌的破屋,屋外撑起了灰蒙蒙的遮阳伞,底下摆着冰柜,冰柜上放着一堆饮料。 玉琅从巷子口出来,在冰柜里挑三拣四,表情逐渐严肃。 “后生仔,你买不买?”老人躺在长椅上晃晃悠悠,悠哉地摇着扇子,“都挑五分钟了,赚你那点冰棍钱得浪费多少电?” “贵了。”玉琅拿起一根冰棍,面无表情,“廉价香精掺白糖,加水冰冻弄出来的三无产品,为什么卖两块?” 老人嘴角一抽:“……超市雪糕最普通的一根都七八块,收你两块很良心了好吧!” “这不是你卖三无产品的理由。”玉琅说,“成本不到三毛钱,加个包装袋就敢要价两块。如果我报给市场监管局,你很有可能会面临巨额罚款。” 老人一怒:“不买赶紧滚!不要脸威胁我一个糟老头子,我警告你不要……” 玉琅冷漠道:“便宜点。” 老人:“?” 玉琅从兜里掏出五毛钱纸币,拍到冰箱上面,叹了口气:“就这么点儿,我两年没正经开张了。” 老人:“?” 玉琅长着一张英俊白净的脸,绷紧时自有不怒自威之感,瞳仁偏浅,阖下的眉眼自带悲悯。 悲悯的年轻人用悲悯的口吻说:“五毛钱卖不卖?” 三分钟后,玉琅在老人含泪同情的眼神里抱着一大堆冰棍回了家。 他只买了一根,剩下的是老人见他可怜硬塞给他的。 那么多冰棍玉琅吃不完,家里穷得连冰箱都没有,干脆挨个敲街坊邻居的门,把这些廉价冰块分给他们。 天气炎热,火灼在皮肤上似的,野草都垂下了脑袋,蔫头巴脑地缩成一团。 巷子里还算阴凉,两面通风,阳光又射不进来,比起家里的庭院舒服多了,玉琅没急着回家,找了个小坡蹲下嗦冰棍吃。 有点饿。 玉琅嗦着冰棍,一边闻着飘来的饭菜香。 两年没正经开张,家里供着几尊金贵的祖宗像,平常做的那点兼职还不够糊口的,再不挣钱真要饿死了。 饿死……如果有肉饼的话就饿不死了。 玉琅脑子里描摹肉饼的形状,去回忆它的味道,想的口齿生津,冰棍都不香了。 上天似乎听到了他的祈祷,包着肉饼的油纸袋突然递到了玉琅眼前。 玉琅下意识要去抢,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冷脸抬头,视线扫了过去。 他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青年。 面色苍白,印堂发黑,嘴唇是泛青的病色,俨然一副将死之人的面相。 玉琅粗略地打量一圈,对青年此时的处境有了底,他看向距离他不过三十厘米的肉饼,越看越像买命钱。 “有事?”他冷淡开口。 “吃吧,不找你办事。”青年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唇边扬起笑意,愈发温和,把肉饼塞进玉琅手里。 他都这么说了,那玉琅就信,接过肉饼咬了一口,咸香的肉汁在舌尖爆开,久违的香气让人头皮发麻。 空气弥漫起饼香,道长吃的满嘴流油,脸颊鼓起两个包,衬得冰冷的浅色瞳仁都温暖了不少。 青年全程安静的看着。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玉琅从一旁拿起一根冰棍塞青年手里:“最后一个给你了。” 冰棍在手心迅速融化,许随没有吃冷东西的习惯,蹲在玉琅身边,笑道:“谢谢。” “不用谢,你早该死了,就当是迟来的祭品。”玉琅轻描淡写道。 许随微怔:“我早该死了?” “一个靠生机吊命的活死人,没人保你,早就意外横死了。”玉琅咽了口肉饼,平静道,“我不想沾你的事,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来找我,把心思收回去。” 尚未入世的天道之子,心性可以称得上一句凉薄。 不以人间悲剧而痛,不以生老病死而哀,冷眼旁观站在世外,不染红尘,不沾世俗。 许随失笑:“那你管什么?” “管鬼,管魔,管妖,不管人。” 玉琅擦了擦嘴巴,他起身往家走,路上遇到野菜还要去摘,抱着一兜子野菜走了一路,没一会儿衣服就脏兮兮的。 许随看着那个忙碌摘菜的背影,忽然道:“能伤到鬼的,除了道士还有什么?” 听到这句话,玉琅回头瞄了眼跟他走了一路的青年,偏头思索了几秒:“除了那些只会超度和骗钱的光头,那就只有比他还强大的鬼。” 许随问:“不可能是妖或者魔吗?” “妖不吃鬼,两者井水不犯河水。”玉琅把脏手在身上擦了一遍,脸色肃穆下来,“魔是鬼的进化体,只有千年鬼王才有资格成为魔,想由鬼入魔,需要参破天魔之法。这世上早就没有魔了。” 由凡入仙,由鬼入魔。 许随浓黑的瞳孔沉沉,他清隽秀丽的脸上笑意盈盈:“我知道了。” 玉琅狐疑地上下打量,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他凑近去嗅许随身上的气味:“你身上没有阴气,鬼没有纠缠你才对……肾虚精亏……阳气流失严重?” 玉琅眉毛拧成一团,纤长的手指去戳青年的眉心:“难道是艳鬼,居然连我都察觉不出来?” “你最近是否嗜睡无力,常梦到和一女子纠缠不清?或者身边突然多了貌美绝艳的女人,倒贴你还夜夜缠你索要?” 许随:“……” 玉琅的心态从漠不关心到关怀备至,他就像看到重症病患的医生,以专业严谨的态度:“你的事和鬼怪有关,我得管!” 许随微笑:“谢谢,不用了。” 他没有把夫妻生活透露给别人听的兴趣。 假道士x真厉鬼26 “那只艳鬼实力不明,惯用美艳的皮囊迷惑猎物。你疾病缠身,阳气不盛,就靠生机吊最后一口气,身体早被蛀空了,不出半个月就要精尽人亡。” 玉琅琉璃似的瞳仁凝出寒冰,他语气带煞,锋利如出鞘宝剑:“告诉我,那个鬼在哪儿?” 许随浅笑,白皙如玉似的脸十分温柔,他轻轻道:“在你身后。” 怒意蓬勃的冷气从背后扑来,裹挟铺天盖地的杀意,玉琅心神一紧,推开手无缚鸡之力的许随,从腰间弹出几枚铜钱,撞向尖利的鬼爪。 “叮咚”脆响,铜钱被劈成两半,鬼爪被打开。 玉琅看到一双癫狂的猩红鬼目,正怒目圆睁,怨毒至极地瞪他,仿佛玉琅是他的杀夫仇人。 这是艳鬼?! 玉琅指尖微颤,面露惊色。 这分明是不折不扣、原汁原味的厉鬼! “你阳气是被他吸的?”玉琅失声问。 许随微羞:“不可以吗?” 玉琅面如土色。 好一对龙阳之好!好一对断袖分桃! 以暴戾嗜血出名的厉鬼化身艳鬼,吸人阳气,纠缠不休,这是何等的深情厚爱? 玉琅定然瞧着,这只厉鬼的容貌颇有点眼熟,他肯定在哪里见过。 还没想起这是谁,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扑来,厉鬼跟不要命一样掀起鬼气,冲他撕咬而来。 玉琅蹙眉,躲开沈烨暴怒的攻击,他伴生剑没带在身上,肉体搏击落了下风,从腰后抽出匕首划破手掌,和恶鬼奋力缠斗。 他的血对沈烨有极高的伤害,身形灵活,身手也不是一般的好,很快一人一鬼持平厮杀,身上都挂了彩。 沈烨理智尽失,满脑子都是许随跑了的惶恐和后怕。 他从沈宅一寸寸摸索到这里,生怕自己错漏一丝的气味,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真让许随跑了! 许随眼前这个臭道士相谈甚欢的笑脸又钻进脑海,那张温柔明媚的笑脸吝啬到不给他一个,对这个臭道士就又哄又笑! 恶鬼本就猩红的眼珠此时快要滴血,恨到极点,居然显现出生前被虐待过的死状。 一张英俊至极的脸开始腐烂,露出斑驳凄惨的伤口,本来完美无缺的人形厉鬼,几乎转瞬间就变得触目惊心,让人头皮发麻。 脸认不出来,不代表伤口认不出来,一个名字从心底浮现,玉琅惊讶道:“沈烨?!” 凌厉的攻击直冲面庞,玉琅匆忙躲开,呼吸急促,冷声道:“我跟你无冤无仇,你这么恨我做什么!” 沈烨不听,闪现至他的身后,鬼爪划向玉琅的脖子! 一道冷清沙哑的声音响起。 “别杀他,回来。” 言语化成链子锁住手脚,沈烨不受控地停下动作,看到玉琅趁机躲开这道杀机,怨毒几乎要从眼里溢出。 “你……你保护他!你喜欢他!”沈烨满怀恨意的看向许随,“我要,杀他!” “回来。”许随咳嗽两声,单薄的身体在阴风呼啸中摇摇欲坠,他气息弱了一分,“你杀不了,别白费功夫。” “杀得了!”沈烨咬着牙缝挤出这句话,嘶声在嗓子里吞吐滚转,眼珠子湿红,委屈又愤懑,“他碰你,摸你……你对他笑!” 平白被污蔑清誉,玉琅默默咬牙,面无表情道:“别张嘴放屁,我有喜欢的人。” 恶鬼冷冰冰盯他。 “我不喜欢他,他刚才碰我是想检查我身上有没有阴气。” 恶鬼眼巴巴回头。 许随对上他快哭出来的眼睛,放缓语气,温柔的音从喉间飘出来:“这是我给你请的外援,这样你就不会受伤了。” 沈烨眼睛霎那间亮如白昼。 玉琅:“?” … 庭院栽种青白蔬菜,篱笆围了一圈。 脚边的鸡鸭叫着飞奔而过,抖落着绒毛,在院子里撒欢儿的跑。 井水冲进装满面的瓷盆子里,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拂过面粉,娴熟地揉搓起来,把面粉揉成面团。 玉琅撸着袖子,揉了一大团面出来,一边使力捶面一边道:“你们想让我帮忙,把沈宅底下压着的百年厉鬼除掉?” “那是上一个被献祭的沈家人。”许随捧着碗,沿着破损的碗口嘬水,“一百年献祭一次,可保沈家百年辉煌荣耀。” 玉琅瞥了眼蹲在许随腿边满脸痴汉的沈烨,扬起一丝笑意:“你腿边蹲着的那个,就是最新挑出来的祭品?” “是啊。”许随的微笑仿佛一张面具,焊在脸上毫无波动,“可惜有蠢货提前杀死了沈烨,让献祭之术泡汤了。” 怨气太重,沈烨直接化为厉鬼,索了沈家全体上下的命。 “一群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蠢物。”玉琅淡淡道。 “沈老爷子本想把邪术终止在这一代,沈烨足够优秀,他相信自己的孙子能挑起沈家的大梁。” 许随摸着腿上拱来拱去的脑袋,语气温和而斯文:“沈启还不甘心财产全由沈烨继承,设计谋杀他,又担心沈烨死后沈家会步入没落,居然又起了邪术祭人的心思。” 玉琅摇头:“自私自利、恶毒无能。” 顿了顿,他又问:“这是沈家百年秘闻,你怎么会知道?” 许随笑道:“从自己知晓的地方抽丝剥茧,再结合沈宅积压多年的藏书,不难猜到。” “你怀里的恶鬼,能和那种鬼物缠斗多天还全身而退,他早晚能把沈宅底下压着的东西吞噬干净。”玉琅不解地问,“你多此一举来找我做什么?” 许随看向怀里的恶鬼,对上那双贪婪和欢欣的眼睛,无奈笑笑:“……不想看到某个蠢货每天拖着一身伤钻我被窝而已。” 咔嚓一声,陶瓷盆崩裂,玉琅牙酸又心疼地抱起家里唯一一个和面盆。 “帮吗?”许随轻飘飘问。 玉琅冷冷道:“你在求我出手?” “对。”许随温和地笑。 “我两年没开张了。”玉琅伸出五根手指,狮子大开口,“要这个数。” 许随一巴掌拍向首富继承人的脑袋:“掏钱。” 恶鬼抱住压根不疼的脑袋,喉咙里咕噜出不满的呜咽。 假道士x真厉鬼27 沈宅。 玉琅蹲在写满法阵的后院,拿出伴生剑,剑身中间有一条血线蜿蜒至剑尖,剑刃削得薄如蝉翼,刺泥一般插了进去。 顷刻后,他抽出嗡鸣颤动的伴生剑。 “百年厉鬼的原身就埋在这里,往下深掘三百米,能挖出他的棺材。” 玉琅转头,对离得远远的一人一鬼道:“你和我进他的精神领域,许随留下找人挖棺材,挖出来就立刻烧干净,别给鬼物反应的机会。” 恶鬼龇出森白的牙,阴恻恻瞪着玉琅。 “你要想让他死,就让他跟着一起去。”玉琅口吻冷淡,“领域内生死莫测,我没精力护着一个病秧子。” 许随推开碍事的脑袋,后退一步:“我不去,等你们出来。” 恶鬼脑子拎不清,但他男朋友还算理智,玉琅赞赏点头,伴生剑向前一劈,一个圆形巨洞在空中浮现,里面黑魆得像吃人兽口。 “跟我走。”玉琅迈进领域。 恶鬼抱着许随的腰,头埋进青年怀里,死活不愿意进。 “怎么了?”许随哭笑不得,“最少三天、最多七天你们就能出来,我在外面等你。” 三天…… 沈烨更抑郁了, “行了,别让外人看笑话。”许随把身上黏在一起的胳膊撕开,撕完沈烨又黏了上来。 累得满头大汗都推不开,许随耐心告竭,警告开口: “三,二……” 一还没落地,沈烨迅速直起没骨头的身体,窜进了快要消失的圆形巨洞。 圆形巨洞缓慢缩减,缩成一点,消匿于空中。 许随拨打拆迁队的电话。 “对,把后院拆了,再往下挖三百米。” “这不是开玩笑,一个小时内开工,两天内挖完,我给你三倍的工钱。” … 警察局。 正在嗦泡面的王天翼差点把面呛进鼻子,震惊抬头:“有人要强拆沈家?!” “是啊。”白盛耸耸肩,把电话递给他,“局长让我们不要管,说这事儿不是我们能解决的。” 王天翼怒而拍桌:“沈黎还没死呢!哪儿来的王八蛋侵占一个孤儿的家产?” “凭什么不能管,我就要管!这是哪个高官子弟,我要上报给纪检委……” “行了,这跟家产没关系。局长说玉琅都去了,就不是警察能解决的事。”白盛摁着让他坐回去,“你要真想管,得上报灵异部门,报给纪检委没用。” 王天翼没想到是这个理由,坐在椅子上呆了会儿,又拿起叉子嗦泡面。 “……怎么你们都觉得这世上有鬼?”他含糊地说,“封建迷信要不得,我活了快四十年,就没见过鬼。” 白盛嘴角微抽,老友兼上司是个唯物主义战士,让他这个真正见过鬼的队员该怎么办? “总之,局长让我们做睁眼瞎,别去打扰沈家那边的情况。”白盛指了指虎背熊腰、脾气暴躁的队长,“尤其点了你,让你安生点,别怒气上头冲过去,到时候玉琅道长还得花心思把你救出来。” 王天翼不耐道:“行了,知道了。” 他胡乱抹了把嘴,拧眉要说些什么,正好看到门外鬼鬼祟祟滑过的一道身影,顿时虎目圆睁,呵斥道:“沈黎,给我进来!” 门口的身影僵硬了半晌,才慢吞吞地挪了进来。 “干嘛?”沈黎倚在门口,满脸烦躁,“你又想管我什么!” 多日不见,少年改头换面,白盛差点没认出来。 衣服从吊儿郎当的骷髅衬衫成了体面整洁的黑色运动服,脖子上的挂饰没了,就连耳钉和唇钉都摘了。 满头红发染回了黑的,衬得皮肤白净,容貌精致,脖子上的纹身也洗了,留着一片不起眼的痂。 乍一看过去,腰细腿长,唇红齿白,俨然是一个帅气干净的小伙子。 白盛挑眉。 王天翼还真把这孩子当儿子养了? “站有站相,我教给你几次了?”王天翼呼噜完泡面,虎虎生风走过去,一巴掌拍向少年的后背,“给我站直喽!” 沈黎脸一黑,隐忍而憋屈地瞪了王天翼一眼,臂也不抱了,腿也不弯了,把脊背挺起,跟练兵似的站得笔直。 “我去跟你老师交接,调了你的成绩单。”王天翼拿出手机,把上面稀碎的成绩表怼沈黎脸上,“满分750分,你考250,真出息啊!” 白盛捂嘴,忍着不笑。 “关你什么事儿!你又不是我爹!”沈黎臊得脸都红了,想要抢过手机。 “你孤儿证在办理中,我申请当你的监护人,你要是愿意我就是你养爹。” 王天翼轻松压制住挣扎的少年,回头对白盛道:“你是高材生,名牌大学毕业,之后就尽力辅导他,好歹让这小子考到能上警校的分数。” “那可不容易啊。”白盛瞧着七零八碎的成绩,轻啧摇头,“这点分数想考警校……这两年得遭老大罪了。” “是个警校就行,管他好赖。”王天翼道。 沈黎气得眼都红了:“谁说我要当警察了!你别拽着我,凭什么你上下嘴皮子一张就让我当警察?!” “爱当不当,到时候报志愿你去报母猪产后护理都不关我事。”王天翼双手一推,把少年推到白盛身边,“我就监护你两年,这两年你先把分提起来,目标就先照警校冲。” “考不好就滚回去继承家业,反正两年后你就跟我没关系了。” 沈黎一听这话,火冒三丈,跟牛犊子一样冲上来。 “我跟你拼了!” … 黑雾弥漫,尖锐的痴笑声在雾里若隐若现,恶毒阴冷的视线如影随形。 沈烨走在黑雾中,这里他来了不下十次,每次都惨败而归,他打不过那只百年厉鬼,那只鬼也杀不了他,两方都憋着一股气想吞了对方。 “他大你百岁,怨气深重,实力强大,封在沈宅下常年不见天日,你怎么会想到来招惹他?” 沈烨听到这话,赏脸地给了一个眼神:“生机。” 玉琅恍然大悟:“你靠掠夺它储存的生机,给许随吊命?” 随后他皱眉:“这只厉鬼杀了多少人,又存了多少生机,能让你不计后果地去和它厮杀争抢?” 沈烨说:“都是。” 玉琅停下脚步:“嗯?” 沈烨指向前方宛如滚滚浪涛的黑雾:“里面,都是。” 黑雾散去,露出全貌,一眼望去,数不尽的人尸笔直地飘在“城”的上空,一双双黑洞的眼睛盯着他们,密麻程度让人毛骨悚然。 玉琅脸色阴沉,手指攥紧伴生剑。 精神领域像一座庞大的城池,这里浓雾遮掩,走一步才能看清一步。 此时,可能察觉到了有两个不速之客闯了进来,主人驱散了黑雾,展示强壮的肌肉,向他们示威。 滚出去! 玉琅抽出伴生剑,指向那些人尸,杀意凛然:“它吃了那么多人?” “嗯。”沈烨抬头,“他身上有邪术压制,杀不了沈氏血脉。” 怨念极重,恨意难消,深埋于地底三百米不见天日,看仇人踩在他的身上吃肉喝血,看他们辉煌荣耀百年安康。 仇报不了,就把怨气发泄在无辜路人的身上,积累百年的人尸,居然填满了这一座城。 玉琅心底一沉:“杀的人太多,吃了那么多冤魂,恐怕实力比我想象的还要棘手。” “很好。”沈烨反而很满意,他扫过一望无际的尸海,微不可察地翘起嘴角。 这可是一座城的生机。 假道士x真厉鬼28 人尸堆成山,连绵不绝。 脚下随处可见断臂残腿,腥臭的血积成血泊,掉出来的内脏组成烂泥池,一脚踩进去,直埋到膝盖。 厮杀了一天一夜,玉琅精疲力尽,手腕挥剑时都在发颤,人类终究有体力极限,不适合持久战。 沈烨身为厉鬼,只要有怨气就不会感觉疲惫,情况要比玉琅好很多,但也是血污泥泞,狼狈不堪。 一人一鬼满身污血,泡在“烂泥池”里应付前仆后继的冤鬼。 恶臭熏得人嗅觉失灵,脚下黏糊糊的触感十分恶心,玉琅脚下打滑,呲溜滑进烂泥池,在脖子埋进去之前,沈烨就先把他捞了出来。 “谢谢。”玉琅甩开身上的内脏,被恶心得脸色煞白。 “快杀完了。”沈烨往前爬,双臂推开挤过来的腐烂器官,“那只鬼想用这些喽啰消耗我们。” 玉琅艰难跟上,气喘不匀:“他成功了。” 一座城的人尸怨魂,一天一夜的厮杀,让玉琅手脚无力,眼前发黑,随时都能晕倒。 沈烨回头,嫌弃而吝啬地瞥了他一眼,有种不情不愿的感觉,好像守财奴要大出血的肉痛表情。 这什么眼神?玉琅不明所以。 沈烨从怀里掏出最后一团生机,冷冰冰道:“给。” 见玉琅愣神不收,沈烨心里微松,立马要收回去:“不要就……” “谁说我不要?”玉琅面无表情地抢过来,放到鼻下狂吸,“这么珍贵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要。” 不想看自己辛辛苦苦找的续命药被玉琅糟蹋,沈烨闷头往前爬,把人抛在身后。 生机能吊活死人的命,更能延年益寿,一个疲惫无力的毛病分分钟就治好。 玉琅跟吃了十全大补丸一样,瞬间精力充沛,面色红润,很快就追上了沈烨。 “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鬼,怪不得你的伴侣那么疼你。”玉琅赞不绝口,“虽然人鬼殊途,但你是厉鬼,他是活死人,也算门当户对。” 沈烨忽视“心地善良”这种恶心词,光听进去一个“门当户对”。 他微微颔首,矜持道:“说的不错。” 他,和许随,门当户对! 攀爬半个小时,沈烨先行登顶,他单膝跪在尸山之巅,眼神射向远方某道身影,脸色逐渐阴沉。 玉琅脚踩着一个尸体的头,手抓着另一个尸体的腿,身手灵活地攀上尸山顶峰。 他站在沈烨身后,也看到了那道身影。 百年前死去的沈氏人,他遥遥站在尸山的尽头,站在城池的中央,穿着一身沾血的雪白长袍,气质脱俗,手中捏着一柄扇子,面如冠玉,眉宇俊朗,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两人。 玉琅神色冰冷:“这就是领域主人?” “出来了。”骨骼咔嚓轻响,沈烨僵硬地站起身,他不敢掉以轻心,立刻现出死前残虐的原形,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刻在身上,让他暴虐又凶戾。 “为什么要闯进我的领域?”沈氏人面带微笑,温和地问,“我没得罪过你们,现在离开,既往不咎。” 沈烨:“抢生机。” 玉琅:“挣钱。” 扇柄裂出细纹,沈氏人脸上的笑逐渐消失:“……什么?” “你居然真信。”玉琅指向这满城人尸,琉璃似的眼珠闪过锋锐杀意,“为泄愤屠杀一城无辜百姓,你就该死!” “我来抢生机,给爱人治病。”沈烨扭了扭手腕,殷红血唇咧起,露出一抹疯狂的笑,“顺带吞了前辈……” 沈氏人心神一凛,他举扇前划,厚重恐怖的鬼气从身上爆发,成环状围住他。 浪费的两秒,已经足够玉琅和沈烨爆发潜力,冲到他面前。 一柄银夹绛红的剑从前方刺了过来,直取眉心! 一只尖锐惨白的鬼爪从后方探入,刺破皮肉欲抓碎心脏! “吼!”沈氏人脖颈上胀出青黑的筋,仰头怒吼,浓黑的鬼气冲开剑和鬼爪,把一人一鬼撞翻在地! 沈烨撞在城壁上,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玉琅撞到尸山才滚落而下,身体剧痛,嘴角溢出血丝。 尚未成长的天道之子和终极反派对视一眼。 玉琅说:“不好杀,硬拼容易死。” “杀不了他,我就去杀人。”沈烨把脱臼的胳膊接回去,“许随的生机不能断。” 玉琅想起那团被自己吸干的生机,暗地里摇头。 最后一团生机被自己吸完,不帮沈烨除了这只鬼,他就背上一条无辜人命了。 “加钱,双倍。” “给你三倍。” 玉琅艰难起身,吐出口血:“我肉体凡胎,受不住他的攻击,但伴生剑专克邪魔,能击杀他。” 沈烨把他捞到身后:“我在前面顶着,你背后补刀,找准时机杀他。” 玉琅点头:“行。” 沈烨冲了过去,让自己陷入狂暴状态,肉身抗走了大部分攻击,把沈氏人拦在身前。 玉琅紧随其后,伴生剑飘逸无形,出手迅猛有力,一击就是一血。 沈氏人嗬嗬冷笑,把血液化成血线,缠住两人的四肢,瞬间杀机毕现。 … “轰隆隆——” 大型挖掘机一铲子下去,一个坑就掘了出来,施工队拿出吃奶的力气,狂刨废弃的后院。 一个戴着安全帽,皮肤黝黑的工人走出来,他手里端着塑料杯,抹着汗走到房檐下,对靠在门沿乘凉的青年说: “挖了一天一夜,动静就没停过,再深的地都挖透了,还是没找到那副棺材……这后院太大了,真要找一副棺材得全拆了,老板你那里有没有确定的位置?” 青年戴着口罩,身材瘦削,一双漂亮的眼睛在烟尘遍布里跟发光似的,对工人说:“都拆了吧。” 工人脸色讪讪:“可能会伤到前面豪宅的地基……” “不用你们赔,放心拆。”许随提了提口罩,空气里的尘土太多了,“待会儿这条加合同里。” “行!”工人放心了,咧出黑黄的牙齿。 很快到了晚上,一群人聚在后院热火朝天的干活儿,许随站在远处安静地看着。 夜深黑如墨,一道激动的声音传来。 “挖到了!!” 许随避开欢呼雀跃的众人,在汗臭味里上前,看到了露出一角的铜黑棺材。 棺材纹路清晰,还能看到一些繁杂的血色咒痕,邪气四溢,让人心生不祥。 铜的?许随皱眉。 铜的没法一起烧,只能想办法撬棺把尸首掏出来。 “挖!”不知道谁喊。 挖掘机又开始工作,有人把车吊弄了过来,不过半个小时,一具漆黑邪纹的铜棺材自地底露面,在众人兴奋的视线里悬停在半空中。 棺材挖出来,能结尾款了! 自觉占了大便宜的众人笑得合不拢嘴,他们招呼着:“放下!放下!移过来,移到这儿!” 棺材落地,发出咚一声闷响。 许随凑近看,鬼魅的绛红纹路遍布棺材,用坚固粗壮的铁链封着,上面还贴着黄符,也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百年了都没腐。 “去找外面的人领钱。”许随头也不抬,“五分钟内,都离开这个地方。这些机械明天派人来取。” 不敢得罪大老板,工人们推推搡搡地走了。 夜色寂静,笼罩世间万物,刚才还热闹的后院又变得荒凉,只剩下一个身材清瘦的年轻人。 许随蹲下仔细瞧,黑色大锁连接着铁链,想要把棺材弄开,这锁就得先撬开。 搬来柴油,搬来木头,许随准备完毕,又从工地上找出一根铁丝,插进锁眼咕咚两下,大锁落地,铁链也跟着哗啦啦掉在地上。 他推开棺材板,入手的意外轻,露出棺材里静静“沉睡”的人。 身穿白色长袍,气质书卷文雅,死了一百年的人,居然还没腐烂。 许随眉角微挑。 “死得挺惨。” 紧闭的双眼瘪下一层,可见双眼被剜,两片嘴唇被针线缝成一团,手指头缺了几个,入眼可及的地方,没一块好肉。 “领袖也是这么死的。”星星说。 “烧了。”懒得同情一个陌生人,许随冷淡扫了一眼,没有丝毫情绪波动,捡起柴油桶和木头倒在尸体身上。 星星习惯宿主冷心冷肺的样子,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它说:“指挥官,您把男主和领袖凑成除鬼搭档,会不会对剧情影响过大?” “会。”许随掏出打火机,扔进棺材里,往后躲了几步,看着被熊熊燃烧的尸体。 “那剧情会放过您吗?”星星问。 许随诧异:“当然不会,它肯定要杀我。” 星星:“……” 许随说:“但我死不了。” 星星:“为什么?” “因为玉琅不想让我死。” 许随咳嗽两声,被浓烟呛得脑袋发晕,“我看过原剧情,玉琅强烈意愿要保护的人,就算魂魄离体也能救回来,世界对男主极其偏爱,剧情都要在他的心意之下让步。” “我雇佣他,给他钱,让他和沈烨携手诛杀作恶多端的百年厉鬼。一个缺钱道士和一个理智厉鬼合作,是基于我还活着,但凡我死一次,沈烨就得和这个世界拼了……” “玉琅不蠢,他知道我的重要性,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个天赋卓绝的厉鬼发疯失智,成人间祸患。” “天道之子早就把我放在他的保护圈里,列为绝不能死的重要保护对象之一。” 星星沉默听完,总结道:“所以,您让天道之子和领袖合作,有以下几点原因。” “第一,领袖被那只百年厉鬼欺负了,您要给他报仇。” “第二,您需要生机续命,雇佣天道之子能增加成功率。” “第三,培养领袖和玉琅的感情,让两人后续杀不起来。” “第四,避免之后可能的剧情杀,给自己上份保险。” 许随听完,闷闷咳嗽两声,脸上浮现几丝不正常的绯红,虚弱道:“差不多。” “指挥官,您又要生病了。”星星说,“再没有生机续命,不出两天您就会病死床榻。” 许随已经感到嗓子有点疼了,他转身离开:“这里毒烟太重,加上晚上吹了风,我逃不了这场病。” “剧情杀早晚会来,可能就在这场病上,天道之子和剧情的博弈不会让我死,但罪肯定要受一遭。” 身后,熊熊燃烧的棺材里,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嚯然睁眼,露出一双黑洞洞的窟窿。 许随后背感知到了危险,猛地竖起汗毛提醒主人。 战斗本能和虚弱的信号在脑内打架,让许随神经狠颤! 他急忙回头,一只腐烂炭黑的尸手在视野里迅速放大,恶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 “唔!”许随闷哼一声,想要用战斗技能让他的手腕脱臼。 没力气! 许随快服气自己的破烂身体了,他挣扎不能,刚才还躺着被烧的尸体突然诈尸,掐着他的脖子拖着他走,力气极大,下手极重。 许随眼睁睁看到了前方浮现一层类似于结界薄膜的东西,尸体准备把他带到那里! “那是沈氏人的精神领域!”星星惊声道,“厉鬼不能在除了精神领域外的地方杀人!沈氏人想把你拖到领域里,他想杀你!” 许随脸色涨红,手指扣进尸体的烂手里,缺氧带来了窒息,他眼前发黑,仿佛听到了脖子被掐断的声音。 “指挥官!指挥官你醒醒!”星星闯不出去精神海,慌忙叫道,“晕了就真死了!死了你就得轮回去下个世界!领袖的这缕精神体就收不回来了!” 操他妈的…… 眼前浮现恶鬼哭唧唧的脸,许随从眩晕里找回神智,他咬破舌尖,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用尽全身的力气向上划去! 一刀划掉尸体的半个手腕,许随坠地,他一边大口喘息,一边双脚蹬地离尸体远了点。 “星星,计时!”许随在心底喊,“最迟五分钟,玉琅的意志就能博弈剧情占据上风!救兵就来了!” “现在告诉我沈宅最复杂的逃命路线,我要绕死他!” 星星立马扯出一大堆路线数据,疯狂计算。 “好!” … “不对劲。” 玉琅忽然停下攻击,他眼里满是疑惑。 他看着前方和沈烨缠斗的身影,喃喃自语:“攻击力度怎么突然降了那么多?” 沈氏人给他的感觉,就好像从专心致志变得频频分神,在这种激烈的战斗中,分神是致命的错误。 除非…… 分神是为了有把握把他们一击毙命?! 玉琅脸色一变,抬头看向上空。 “完了!许随!” 假道士x真厉鬼29 急促而短的喘息荡在黝黑冰冷的小路上,好像有气闷在喉咙里出不来,扣着嗓子呕那样。 一道窄长的影子穿过弯绕的路,跌撞往前跑。 “还有几分钟?” 许随捂着流血的小腹,面如金纸,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前跑。 “一分钟。”星星说。 许随瞄了身后一眼,那具尸体阴魂不散地跟着他,甚至速度越来越快,一双黑窟窿仿佛在得逞的奸笑。 才多长时间过去,青年身上就添了大大小小的伤,稍一不慎就会被拖走。 挣扎间,许随腹部被捅穿了一个洞,脸也被尸体抓得破相,右半张脸血肉模糊,浓稠的血浸湿了衣襟。 脚步渐慢,双腿没有知觉,脑后传来可怖的风声,许随偏头躲开,一只尸手从他脑袋上方抓过。 落了空,尸体喉咙里挤出尖锐的音,他扑了上去,想要用身体压制住瘦弱苍白的青年。 许随躲得及时,跌在地上滚了两圈,腹部撞到石头上,挣出更大裂口,脸色顿时煞白,嘴里吐出一口血。 趁着他恍神的一秒,沈氏人的尸体抓住了他的脚腕。 许随嘴里腥甜味愈重,眼前发黑,瞳孔涣散,沈氏人已经勒住了他的脖子,手下使力,强行让青年陷入晕厥。 “咳……” 许随翻起白眼,无力地抓脖子上的禁锢,两只腐烂的尸手像铁环,又重又冰。 沈氏人被缝合的嘴早就被火烧开了,他露出空荡荡的口腔,笑得恶毒。 濒死至极,许随耳边的声音突然虚幻。 风声,蝉鸣,树叶飒飒。 沈氏人可怖低沉的笑,脖颈处喀嘣喀嘣的声音。 这些组合在一起,形成环声,一股脑往许随耳膜里钻。 青年茫然看天,瞳仁空洞,周围所有的杂乱声褪去,人临死前的走马灯开始旋转,无数画面纷至沓来,徒留下一声记忆深处绝望不甘的狂笑。 【骗子……你又骗我。】 【我不允许形同陌路,我只会粉身碎骨的爱你。】 【我的腰后有一支袖珍枪,里面只有两发子弹,你猜它是做什么用的?】 一条镶嵌倒刺铁钩的长鞭从天而降,一道悦耳的女音厉呵。 “滚!” 长鞭绕过沈氏人的脖颈,重若千斤的尸体立刻被甩出十米远,撞到巨石上滚跌到地上。 许随从濒死状态中拉回神智,猛地咳嗽起来,疼痛从四面八方袭来,他不禁躬起身体,嘴里呕出血,好半天才抬起眼睛,看向前方。 一道窈窕玲珑的身影立在许随身前,她面色冷怒,面容娇美,脖子和胳膊还缠着绷带,脸上还有未脱落的痂疤,右手上拎着细长坚韧的鞭,美丽又飒爽。 女人回眸露出漂亮的侧脸,语气随意:“喂,死了没?” 饶是许随知道救兵会来,这会儿还是微怔。 星星冰冷机械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本世界女主已上线。” … 火光冲天,恶臭的尸油从沈氏人的原身上滴落,在地面汇聚成一滩。 女人手上拎着火把,把尸体从头烧到尾,暖光照在她漂亮秀气的脸上,让那双眸子凉而粹。 许随背靠巨石,看着前方烧尸的忙碌身影,气若游丝:“这是玉琅的官配?” “是。”星星道,“按照剧情,她现在应该在医院养伤,等玉琅和沈烨初步结仇,女主才会上线。” 结果因为天道之子想要保护宿主的强烈意愿,因为除妖所以身受重伤的女主居然提前出院了,在危急关头救下了许随。 许随瞥过对方仍缠着纱布的脖子和胳膊,叹道:“也不容易。” 女人亲眼看着尸体被烧成碳才放心,她走向许随,蹲下问:“我叫玉茹,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又高又帅,性格冷淡,一张嘴能气死人的年轻人?” “玉琅?”许随虚弱道。 玉茹眼睛微亮:“你认识他?” “你是他什么人?” “他大师姐。”玉茹拍了拍腰间长鞭,“师傅说他接了私活儿,有可能危及性命,我连夜从医院跑出来救他。” 许随咳嗽两声,脖颈上青紫的掐痕狰狞,他指向沈宅的方向:“他进了精神领域,都快两天了。” 玉茹脸色不太好看:“两天?” 什么凶恶的鬼怪,能和玉琅缠斗两天? 玉茹起身,匆忙道:“我进去瞅瞅,你在外面待着。” 她的衣角被拽住,低头看去,青年无力地扯着她,面色苍白到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倒,声音也弱不可闻。 “带我一起去。” 玉茹眉尖一跳,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薄血脆皮一碰就嘎的模样,想进危机四伏的精神领域? “我不能带你去。”玉茹严肃道,“我是去找人的,里面有我的亲人。把你带进去没精力护你,你又没有自保能力,只能自生自灭。” “我老婆在里面。”许随疲倦道,“遇到危险你可以把我丢下,生死随意。” 玉茹心里顿生同情。 普通人进这么凶戾的精神领域,是不可能活下来的,所以这个男人的老婆很可能已经…… “很可能,她已经出事了。”玉茹斟酌道,“你没必要进去,白送性命。” 许随恍惚几秒,低低道:“我想见他。” 玉茹叹了一声,把人提起来,夹在胳膊肘里:“走!” 厉鬼的精神领域不难进,至少对玉茹是如此。 黑雾弥漫,稀薄散在空中,整座城池死寂诡异,眼前是望不到边际的前路。 玉茹踏入城内,倒抽冷气。 “……这么多冤鬼人尸?” 一整座灰暗森冷的城,没有站着的存在,遥遥望去,断肢残臂遍地,人尸堆成座座小山,内脏聚成了烂泥池,空气充满了腥臭和腐败的气味。 许随被这气味一冲,本就翻绞的胃彻底投降,趴到一边吐起来。 以为普通人接受不了这种血腥恐怖的场面,玉茹好心地拍了拍他的背:“你老婆可能就在这里,要留下来找她吗?” 一城的尸体,里面大概率会有这个人的老婆。 许随蔫蔫抬起眼皮,发现低情商可能一脉相承,玉琅和玉茹都不太会说话。 “这里没有。”许随直起身,往城的深处走去。 “没有吗?”玉茹疑惑看了一圈,不清楚为什么他没仔细找过就这么肯定,抱着长鞭跟了上去。 “你老婆长什么样?” “不是人样。” “……?” 假道士x真厉鬼30 一人两鬼早就杀疯了。 场面疯狂程度,稍有不慎就可能当场丧命,根本不可能说出真相让沈烨分心。 恶鬼一发疯,就是神智全无,谁都顾不得,沈氏人会瞅准机会找到破绽,把一人一鬼击杀在当场,谁都活不了! 所以,留给玉琅的只有一种最理性也最无情的选择:隐瞒。 隐瞒下许随此时身处的危机,让沈烨和他安心对付百年厉鬼,沈氏人一死,他和沈烨才能侥幸脱生,不至于全送。 他如果不隐瞒,那都别活了。许随白死了,沈烨得死,他也得死,这个罪孽深重的百年厉鬼反而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但是隐瞒,也意味着一件事。 等杀死百年厉鬼,沈烨肯定会知道他隐瞒许随身处危险的事实,万一许随出事,玉琅就是他不共戴天的杀夫仇人! 这可是深仇大恨,非死不能消…… 他和沈烨,居然注定为敌。 玉琅一剑刺穿沈氏人的胳膊,冷汗从额头冒了出来,他瞥了一眼一无所觉的沈烨,眼前阵阵发黑。 这是什么命运?把他和沈烨硬是推到对立面上! 许随一死,三倍的雇佣金拿不到不说,事后他还会招惹一个疯癫强大的厉鬼,往后都不得安宁…… 玉琅头疼,他和许随才见过一面,了解不深,但也能看出这人是拴狗的绳,沈烨癫不癫全靠许随一句话。 聪慧多智,冷静温和,除了心性凉薄了点其他都挺好,和厉鬼一动一静,互补又相互压制,祸害不到旁人身上。 如今…… “麻烦了。”玉琅轻叹出声,把满脑子繁杂的想法抛去。 当务之急,先杀沈氏人! 想了那么多,不过才浪费两秒,玉琅抽身补上空缺,密如雨的攻击刺在沈氏人身上,在场的两个厉鬼居然都没发现他走神过。 半个小时过去,缠斗进入白热化阶段,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 沈烨衣衫褴褛,腐肉一块块增长,让他本就残破的原形更添一份凄厉。 沈氏人也好不到哪儿去,被玉琅狂扎成刺猬,衣服破得能成网兜。 玉琅反而是受伤最轻的,他攻击力强,可人类身躯最易受伤,稍不注意就会死,沈烨全程把沈氏人拦到身前,挡下攻击。 “身处他的领域,持久战对我们不利。”玉琅喘息道。 沈烨眸光阴冷:“和他拼了。” 城内无尽的怨气聚于一处,沈氏人吸干了百年来的存货,脸色青黑,双眼空洞,皮肤迅速干瘪下去,成了僵尸一样的青绿肤色。 沈烨用鬼气缠住了他的四肢,没几秒就被挣开,干脆真身上阵,两腿绞住沈氏人的膝盖,双臂扼住他的咽喉,就算身体被沈氏人身上的怨气侵蚀掉了一层皮肉也不肯放。 忍着入骨的剧痛,沈烨恨声道:“别管我,杀了他!” 玉琅飞身上前,不顾危险一剑刺进了沈氏人的心脏,捅了个对穿。 伴生剑诛邪除魔,异火陡起,两只厉鬼身上烧起一团火,沈烨死死禁锢着沈氏人,无视了快被烧烂的自己。 “再不放开我,你也得死!”沈氏人嘴里尖嚎。 沈烨疯笑出声,癫狂至极:“看谁命更硬!” 他在赌,看谁先被烧死! 玉琅被这只厉鬼的疯狂惊了一跳。 沈氏人倒地翻滚,凄厉的惨叫响彻整座鬼城,怨气全倾泻到沈烨身上,沈烨的大笑声越来越疯狂,哪怕皮肉烧尽、骨骼崩裂也要箍住怀里的百年厉鬼。 玉琅看向沈烨逐渐消失的身体,一咬牙,也扑上去缠住了沈氏人的身体,分摊了一部分火力。 人老公有危险他瞒着没说,总不能让沈烨也死了! 厉鬼之躯不是人类能直接触碰的,玉琅的皮肉顿时烧了一层,速度比沈烨消失的速度还要快! 沈氏人一个肘击,玉琅的肋骨断了几根,骨刺伤到了肺,他嘴里喷出口血,疼得快要昏过去。 熊熊燃烧的火焰覆盖了三人的身体。 玉琅看向惨叫的沈氏人,又看向疯疯癫癫的沈烨,顿觉生路迷茫。 一个疯子,一个比疯子还疯的癫子,和这两只鬼死在这里是真冤…… “师弟!” 生机骤现,一道长鞭挥下,卷起玉琅的身体往外拽。 把自家好师弟扔血池子里灭火,玉茹又去缠沈烨的身体,强硬分开被捅个对穿的两鬼。 沈氏人趁机要拔出插在心口的伴生剑,玉茹怒目一瞪,上去就是一鞭! “敢伤我师弟!我抽死你!” 凌厉的鞭风交错,一鞭就是一道血口,玉茹身为大师姐道行高深,经验丰富,实力竟然比玉琅还胜一筹。 她火冒三丈,下手毫不留情,几十鞭下来,把鬼抽得怨气散尽,两股战战。 没过多久,沈氏人就瘫倒在地,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被抽晕了。 玉茹收起长鞭,连忙去血池子里捞师弟,看着怀里重伤濒死、没一块好肉的青年,眼泪差点没下来。 “师弟,我才两月没见你,你怎么就成这样了?” 她又俊俏又乖巧的小师弟,她一勺勺米粥喂大的师弟,居然被鬼欺负成这副德行! 玉琅死气沉沉地斜了自家师姐一眼。 “为了……挣钱……” 玉茹痛哭流涕,激动问道。 “挣了多少?” “……一千五百万。” 玉茹这才从腰间掏出一个小葫芦,拔开口子把里面的符水往他嘴里灌:“快喝,别死了,道馆还等你的钱来修缮。” 玉琅:“……” 这边师弟师姐在展现“感人肺腑”的师门情谊,那边的沈烨已经快把脑袋埋血池子里了。 身上火焰刚熄他就准备再去和沈氏人决一死战,沈烨还没爬出血池,背后一道幽冷的声音响起。 “沈烨。” 沈烨被吓得身体僵硬,扑通摔回池子里,埋进去死活不抬头,抱着脑袋瑟瑟发抖。 刚才还嚣张狂放的恶鬼立马成了怂唧唧的鹌鹑。 许随拖着沉重的身子走了半小时路,累的连根手指都不想动,就等着恶鬼过来抱他。 见这只鹌鹑又怂又苟的模样,他气得要笑不笑,勉强扯动唇角:“怕什么?我会吃了你吗?” 一打起来就得意忘形,哪怕拼死也要把敌人挫骨扬灰,不死就不停,他太习惯沈烨这个德行了。 沈烨稍偏了一下脑袋,看样子不太信。 “没力气跟你生气。”许随虚弱道,“我很累,过来抱我。” 沈烨放下胳膊,终于回头,看清人类什么样子后,亮晶晶的眼睛凝固,表情逐渐阴沉扭曲。 青年正含笑看着他,身体摇摇欲坠,站在池边瘦得惊人,露出来的皮肤白到病态,右半张脸被烧烂,腰身全是被浸湿的血,乍一看触目惊心。 尤其是脖子上那道勒痕,青紫交错,一看就是下死手掐的,再狠点能直接勒断颈骨。 沈烨怒意上头,什么也不顾了,从血池子里窜了出来,扑过去要抱住许随,想把人拉到沈氏人那里吸生机续命。 浓郁的血腥味和腐败臭气冲了许随一脸。 许随被臭得脑袋发晕,闭上眼睛,忍着干呕连退几步,义正言辞。 “不用抱了,站着更健康!” 假道士x真厉鬼31 “受伤了……” 沈烨慌里慌张,充耳不闻,上前把许随抱进怀里,手指去摸他的脖子。 “呕!”许随被他臭得干呕,忍住翻滚的胃部。如果不是刚才吐过一遭,这会儿肯定吐沈烨一身。 不行了,受不了了。 许随甩开他的胳膊,转身就跑。 “!!!”青年匆忙逃离他身边的举动让沈烨心都碎了,愣愣站在原地,猩红的眼睛渐渐湿润,眼看要哭。 玉茹一句话又救了回来。 “你不是来找你老婆的吗?怎么走了一路都没看到。” 沈烨眼睛炯亮,看向许随。 许随趴在枯树旁大吐特吐,胃里没东西只能呕些酸水,闻言恹恹抬起眼皮,指向沈烨:“这个臭蛋就是。” 玉茹茫然地和恶鬼对视。 这个一米九几、凶里凶气、破破烂烂、高高大大的厉鬼,原来就是许随的老婆啊…… 玉茹忽然打了个哆嗦,目露惊恐。 “龙阳之好,断袖分桃?” 走了一路你没说自己老婆是个男的啊!还是个凶神恶煞的厉鬼! 沈烨不喜欢这种惊诧的语气,好像他是许随老婆是件多不能让人接受的事,冷冰冰问:“不行吗?” 对上恶鬼那双阴冷暴戾的眼睛,玉茹嘴角一抽:“行,跟我又没关系。” 又不是她师弟搞断袖,她管不到别人身上。 玉茹转身去拉还瘫着的玉琅,把这对小情侣抛到脑后,专心给自家师弟保命。 沈烨蹲到许随脚边,知道自己臭还往外挪了两步,用殷勤的眼神看他:“你来找我。” “嗯。”许随远了他几步,怕这股味儿熏到自己,恶鬼磨蹭地挨过来,把这几步间隙补上。 远离不得,许随无奈道:“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跟在腐烂尸堆里住了三个月又泡在臭血池里浸了半年一样,许随嗅觉灵敏,被猝不及防一抱,险些被沈烨臭晕。 沈烨没回答,反而问道:“为什么会受伤?” “烧尸体的时候,出了点状况。”许随道,“回去仔细讲,我差点被那具尸体掐死,是玉茹救了我。” 沈烨想把脸埋进他腿间,被许随避开,恶鬼不依不饶还想蹭他,脑袋又开始眩晕的许随屏住呼吸。 不行,还是好臭。 多爱也不能让他碰,一下也不能。 许随诚恳又温柔。 “乖,你去那里蹲着……对,就是那棵树底下……再挪远点,去墙角那里吧,还是太近了……” “别说什么看不到我不想在那里蹲着这种傻话,你已经是大人了,应该学会独立。” “我要教给你一个道理,人生来就是孤独的,鬼也是。” 被嫌弃的沈烨蹲在墙角,形单影只,背影萧索,阴暗得像只血淋淋的臭蘑菇。 许随终于从窒息里寻得一方净土,坐在原地轻捂胸口,大喘了口气。 “你还挺讲究。”身旁传来调侃的女音。 许随扭头,玉茹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他旁边,也累到喘气,身上泛着细密的汗光。 “你不是很爱他吗?一口一个想老婆。生命危险都不顾,执意要进精神领域,走了一路都快累休克了都没见你停。” 远处,垂头丧气的恶鬼悄悄竖起了耳朵。 “爱归爱,我的鼻子不能受罪。”许随分得很清,“他就臭一天,我能抱他很多天。” 所以在沈烨臭的这天他没必要去抱,知道这鬼没事就行。 玉茹可惜道;“我还以为你们会来个激动又浪漫的拥抱,久别重逢我好爱你好想你那种。一个说我好脏你别嫌弃我,一个说我永远不会嫌弃你,最后来个世纪拥吻,达成完美撒狗粮成就。” 许随冷静:“这么恶心的情节不要按在我的身上。” 第一他从来不会激情拥吻沈烨。 第二他不会说我爱你,好想你。 第三沈烨是真臭,他也是真嫌弃。 “好理智刻薄的男人,你老婆是真爱你。”玉茹嘴角抽搐,“跟你过日子得需要多大的毅力和决心啊。” 许随反问:“你小师弟还在池子边瘫着,一直在看你,你怎么不去照顾?” 玉茹:“保命药都喂了,他死不了,干嘛每时每秒盯着。小师弟伤了肋骨不能动,待会儿喊你老婆打破这个精神领域,叫救护车送到医院去就行了。” 顿了顿,玉茹又抬了一下缠着绷带的胳膊:“我前段时间除妖受伤,身上总共缝了三十六针,胳膊也脱臼了,被妖气影响一直昏迷不醒。今天突然从医院醒来,发现他出事了马不停蹄赶过来救人。” ——“多喊一辆救护车,把我也送医院。” 许随笑道:“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一千五百万什么时候给?” “出去就给,不拖欠。” “好爽快的雇主。”玉茹笑眯眯拿出手机,“加个联系方式,以后有活儿就找我。小师弟还年轻,天赋比我高,但是经验没我足,还需要时间磨砺。这几年你先找我,过几年你再找他。” 许随没带手机,他的电子产品全被沈烨藏起来了,只好先把手机号报给玉茹。 在场三人一鬼,一个道长濒死,一个道长重伤未愈,一个厉鬼差点跟敌人同归于尽,受伤最轻的居然是差点被掐死的许随。 沈烨听完全程,心里的委屈已经消下去了,脑子被玉茹那句话填充,洗脑一样旋转又旋转。 【你不是很爱他吗?一口一个想老婆……】 恶鬼偷瞄远处安静笑着的人类,他和玉茹坐在一起,姿势放松,还微微偏头把耳朵凑到女人那边,认真听她絮絮叨叨的话。 但沈烨很清楚的看到,人类那双黝黑的眼睛里藏着冷漠又不耐,就在眼底深处。 他笑得温和又亲近,看玉茹时眼睛却是冷的,凉的,没有丝毫温度,像是在看一具尸体,亦或者一个死物。 咕噜…… 恶鬼喉咙里滚出闷响,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砸到许随脚边。 许随疑惑抬头,看清是他时没憋住笑,眼底的冰冷和戒备顿时融化,融成一池暖乎乎的温水。 “很臭,继续蹲着。”他说。 恶鬼满意转身,把脸对上黑漆漆的墙壁,继续蹲着散味儿。 虽然许随让他离得很远,但是眼睛很温柔,笑得也很好看。 那个叫玉茹的离许随很近,但很明显人类不喜欢跟她接触,装得很温柔而已。 沈烨捡起碎石,在墙上刻字。 许随两个字刻得歪歪扭扭,像攀爬在墙上的一个虫子,他不满意,就去刻许随的小人像。 两个火柴人。一个矮矮的瘦瘦的,一个高高的壮壮的。 又高又壮的举起双臂,把胳膊当伞撑在小人头上。 天上下起了瓢泼酸雨,周边都是刺来的刀剑。外面危险至极,稍有不慎就会死掉。 那两只胳膊就是房子,把小人安安稳稳的护在身下。 恶鬼抱着膝盖,满眼期待地盯着两个火柴人。 假道士x真厉鬼32 “笛呜,笛呜——” 几辆救护车停在沈家门口,看热闹的人群挤在一起,指指点点,水泄不通。 “散开!都散开!别耽误救援!”有人跑出来遣散人群,分出一条歪扭的路通向救护车。 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护着担架冲了出来,担架上躺着一个血淋淋的年轻人,半阖着眼神志不清,身上的伤让人头皮发麻。 众人倒抽冷气,骇得纷纷后退,惊恐地瞪着担架上的年轻人。 “这这这……不会死了吧?” 一道沙哑但中气十足的女音吼了过来。 “你们才死了,我小师弟好着呢!” 所有人惊疑看去,沈家门口又冲出一个担架,担架上左胳膊缠着绷带的女人身残志坚地坐起来,对他们竖起一个笔直的中指。 众人:“…… ” 有个医生忍无可忍,一巴掌拍了过去,把人拍回担架上。 “半个月前我抢救你,今天又是我抢救你,你不是应该在医院躺着吗?!谁让你出院的?!” 玉茹:“没出院,偷跑出来的。” 医生深吸口气,对一旁护士道:“给她打麻醉剂,用最粗的针。” 玉茹就一句话:“师叔,能把师弟安排在我的病房不?他好照顾我。” 医生冷笑:“滚!谁是你师叔!” 他早就叛出师门了! 玉茹在被拖进救护车之前,还抬着脑袋想去看自家小师弟的情况,被医生一巴掌扇了回去。 “行了,别依依不舍了。”他冷冰冰道,“他死不了。” 玉茹这才咧嘴一笑。 外面吵吵闹闹,这已经和许随没关系了,拎着臭气熏天的恶鬼回家,甚至都不敢让他进房间洗澡。 “去其他房间洗。”许随无情关上房门,“别把味道散过来。” 刚才在精神领域沈烨把沈氏人吞得一干二净,还拿出一大团生机塞许随身体里,现在两人恢复如初,这也让身上的脏污和粘腻更加难以忍受。 沈烨知道他被熏得难受,去最远的房间洗了澡,皮都快搓掉一层,才敲响许随的房门。 许随刚好洗完,擦着头来开门,面色红润,双目明亮,泛青的唇都正常了不少,分明是个健康清瘦的青年。 沈烨抱紧了他,把冰凉的唇印在他的锁骨上,软弹的眼珠压在许随的脸上:“你没病了。” “好乖。”许随纤长的手指叉进他的发里,力度轻缓的揉过,温柔道,“这算不算救了我?” “算。”沈烨那双猩红的眼睛盯着他,一眨不眨,“我听话了,要奖励。” 许随喜欢他这种既温顺无害又得寸进尺的态度,该听话听话,该索要索要,干什么都理直气壮的。 他把怀里的恶鬼推到床上,握住他冰凉坚硬的手指,温柔覆盖,极致纠缠。 “好,给你奖励。” … 身上许随的味道越来越重,歇完的恶鬼心满意足。 高大挺拔的男人躺在床上,缩在柔软的被子里昏昏欲睡。 亲亲也不要了,闭着眼睛回味余韵,偶尔翻个身揉揉肚子,修长匀称的两条腿乱蹬,像垂死挣扎的鱼。 “不舒服?”又洗完澡出来的许随坐到床上,去摸他的脑袋,“鬼也会发烧?” 沈烨抓住他纤长苍白的手,狠狠亲了一口:“嗯,想揉揉。” 其实不难受,就是太舒服、太高兴了,他才控制不住自己乱动的四肢。 许随摸向他的小腹,力道或轻或重,揉着让他舒服一点。触感结实坚韧,肌块分明,磊成漂亮的腹肌,让人爱不释手。 沈烨光裸地躺在被窝里,就露出一截脖子和锁骨,像个安静的睡美人,被怎么对待都不反抗,只会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神专注认真。 许随常给他按摩,倒是习惯了,还去做了个熨烫用的小炉子,在他肚子上一圈圈的转。 沈烨中途想拿走小烫炉自己来,被许随拒绝:“我病都好了,没那么娇弱无力。” “还是很瘦。”沈烨看向他的手指,瘦瘦长长,连着那截腕骨都细得吓人。 “休息好了就安排健身,体重也要跟上,不到半年就脱胎换骨了。”许随对这个流程非常熟悉。 沈烨皱起浓眉,他抬起手去圈许随的体型,比了个小圆出来:“我能把现在的你抱在怀里,很轻松,你小小的。” 他又比了个大圆:“以后就不能这么抱你,我的怀抱塞不进去。” 许随含笑道:“嗯,然后呢?” 沈烨放下胳膊,躺成一副尸体的模样,眼神空荡看着天花板,生无可恋:“不想你变大。” 为什么人类要健身?为什么人类要变大? 沈烨伸出自己的胳膊,看起来硬邦又壮实,他抓起许随的手放在上面:“不想你变大,我练了很久,你的那份在我身上。” 许随望着他闷闷不乐的脸,突然想起原世界沈烨在知道他健身壮肌时的表情。 称不上好看,但是也没拒绝,他还以为这人不在乎他什么样子,没想到是默默忍了。 “你居然会忍下自己的臭脾气?” 许随感到一丝惊奇,他定然看着恶鬼半晌,发现自己看到了潜在的沈烨,一个不会对他隐瞒的沈烨。 沈烨对他咧嘴傻笑。 许随敛下眸底的意外,试探笑问:“那我不练了?” 沈烨脸上的傻笑消失,趴在被窝里沉默了很久,才缓慢摇头,黯然道:“你练。” “为什么?” “变大了好。”沈烨握住他细瘦的腕,手指摩挲着,郑重其事,“不会被欺负,不会受伤,不会死掉。” 许随的试探被他单纯而热烈的话攻击得粉碎,脸上虚伪的笑意瞬间僵硬。 ……什么? 沈烨用直白的措辞,炽热的眼神说:“你变大吧。我不喜欢你变大,但是你应该是这样的,你应该很强很强,像我一样强。” 许随手脚冰凉,脑袋空白,他几乎惊恐地瞪着沈烨。 ……什么? 眼前天旋地转,恶鬼单纯天真的脸逐渐扭曲,成为沈烨那张疯狂而嚣张的脸。 他用前世的口吻,疲惫叹笑着,说出那句隐藏多年、不为人知的心声。 “不要被欺负,许随。” 假道士x真厉鬼33 压抑。 无穷无尽的压抑。 星际主星难得有如此阴沉而狂暴的天气,像撕破海浪的巨兽,嚎叫着要吞噬掉一切。 大雨,狂风,它们撕碎鸟儿自由的翅膀,把尚且青涩的幼鸟拍死在地面上,然后用哗啦啦的声响肆意庆祝。 尚且年轻的许随站在落地晶体钢化窗前,手上捏着被退回的申请书,上面划着猩红的x。 外界太阴沉灰暗,窗户上倒映出一张苍白而平静的脸,那双黝黑冷漠的瞳孔,他看着虚空,眸中空无一物。 那些烦人的声音又钻进了脑袋。 “许少校,非常抱歉。你的升职申请书被打回了……” “你舍身闯进矿石盗匪的老窝,将他们的逃跑路线报给我们……以三级重伤为代价换来的军功,一切作废。” “请你听完之后的话不要激动,要冷静……” “你的上司兼妻子,也就是领袖大人,他驳回了你的升职申请书,认为你的军功有造假嫌疑,这是军事重罪,法庭很可能会派人来……” “对不起……我们也没办法,他是拥有最高权限的将领。” 雨幕把外界绞成了一团,许随站在早已没人的军事报告厅,透过这片窗户看外面的世界。 “砰!砰!砰!” 午夜十二点,报告厅的灯光自动熄灭,不过几秒,安静恐怖的黑暗落下,淹没了站在窗前的纤长身影。 清脆干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立在离许随不远处。 来者厚底军靴踢在地上,往上几寸是被包裹的纤细脚踝,以及修长笔直的小腿,身材优越而挺拔。 许随在死寂里微微偏头,露出一双冰冷含恨的眼睛。 “为什么不回家?”身后传来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我找了你很久。” 许随漠然道:“我为什么要回去?看你这张让人作呕的脸吗?” 沈烨声音微顿,居然认同道:“这么恶心吗?那你应该多看看,恶心多了你就习惯了。” “按照星际法律,入赘的alpha连提离婚的资格都没有。这意味着,你要一直看我这张脸,直到死为止。” 许随苍白的脸上浮现冰冷笑意,他转身对上沈烨那双阴冷的眼。 “你怎么跟条狗一样咬着我不放?” 许随讥笑道,肆意地贬低羞辱:“别犯贱了沈烨,你每天晚上躺着求上,我都起不来。” “我对你,已经恶心到连正常生理反应都没有了。” 沈烨俊美的脸上闪过怒意,转瞬间又掩盖下去。 他反而笑起来,露出两颗尖锐犬齿,像是条随时咬人的疯狗。 “没关系,易感期提前剂我买了几箱,前段时间缴获的那批黑货里有强效催情剂。” 他步步逼近,清脆而重的脚步撞在许随心尖上。 铁血锈气和烈性白酒信息素的味道冲了上来,许随闻到这种熟悉的味道,又开始生理性反胃。 真恶心…… 青年表情平静地咬住舌尖,很快尝到了血腥味,这才没让呕吐欲占据上风。 这场交锋不能失态,不能示弱,不能卑微求饶,不能怯懦后退。 手上被打上红x的申请表已经宣告了他的失败,他不能跟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一样,对罪魁祸首露出求怜痛苦的一面。 沈烨突然停下脚步,那双犀利敏锐的眼睛定在许随身上,冷不丁道:“你在难过?” 又来了,又是这种堪比怪物一样的直觉。 许随捏紧申请表,嫌恶道:“你总是自以为是地揣测别人,然后不听意见,一意孤行的按自己的理解来。” 沈烨当然不肯听他的,裹着黑色五指手套的手摸向他的脸,肯定道:“生气了。” 许随握住那只手,甩到了晶体钢化窗上。 “砰!”手背瞬间擦出一层血皮。 “就因为我压下了你的升职申请书,你就对我甩脸色,一整天都没回家?”沈烨看向受伤的右手,在那层血皮上扫过,语气冰冷,“许随,我看起来脾气很好吗?” “你可以抽回来,又不是没打过。”许随冷笑一声,“别假惺惺做那副深情姿态,装给谁看?” “你出去随便对个alpha下跪讨好,他们都愿意给你一个好脸色。为什么非要执着在我的身上?沈烨,你骨子里就贱。” “狗还知道对扔骨头的人摇尾乞怜,我这种对你又打又踹的你倒是拽着不放。” 平静地听完这些话,沈烨丝毫没有被羞辱的愤怒和耻辱,反而无所谓的笑起来:“我就是贱,我看了都想踹自己一脚,下跪舔你的样子是真恶心。” 许随面无表情。 然后他寸寸敛了笑容,阴翳的眼神盯着许随,语气冰冷:“……可你摆脱不了我,跟我回去。” 许随冷漠道:“为什么压下我的升职申请书?” “理由你很清楚,还非要问我。”沈烨摁住他的肩膀,殷红如血的唇勾起,眼底掀起残虐。 “你想借着升职的理由去荒僻星系守门,这辈子都不回来?” “你不计后果闯进矿石盗匪里,三级重伤,差点落下终身残疾,就是为了摆脱我?” “你甚至勾引了其他军团的首领,想让那个已经四十多岁的老男人把你从第十军团捞出来? “我真是错了……以为提拔你,让你有事业有成就,你就能安心待在我的身边。现在我才发现,对付你就应该毫不留情,彻底折断你的骨头才行。” 说到最后,沈烨咬字越来越重,几乎怨恨地在许随耳边低声呢喃。 “许随,你是最识时务的。” “你现在背上了伪造军功的重罪,没有我的庇护,星际法庭会立刻审判你,把你送进监牢了却残生。” “你长的那么漂亮,又这么弱,在那里就是被轮着泄欲的玩具。” “你聪明到疑神疑鬼的地步,你知道眼前的境况有多危险,你会被那群重刑犯玩废的。” “他们不会把你当人,你会被掰断双腿,日日夜夜被玷污,直到死为止。” “是伺候我一个还是一群人,自己选。” 沈烨最后一个字落地,空气陡然陷入寂静。 许随面色冷静,他听完这番恶毒的话,提不起丝毫的反应。 在如同豺狼般威胁的眼神里,他语气平淡道:“你说的很对。” 说的太对了。 把他后路堵死,连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许随好像放弃了对抗,他放松了身体,脸上重新带上温和的笑意,就好像以前讨好沈烨的每一个晚上那样。 “沈烨,凑近点。” 沈烨眼底闪过贪婪,他哑笑出声,知道这个聪明的病秧子选择好了。 他笑着凑近许随,想拉住他讨一个吻,青年忽然露出明媚的笑容,灿烂到让人心生不安的程度。 沈烨一愣:“你……” 几张申请表哗啦啦摔他脸上,锋利的边缘划破他的皮肤,留下一道血痕。 “啪!” 一个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纷扬的白纸遮住眼前,徒留一道冰冷至极的声音。 “你他妈也配!?” 脸上火辣辣的疼,口腔溢出血腥味,沈烨被他发作得回不来神。 许随冷漠地和他擦肩而过。 “我会去认罪,以罪犯的身份下狱,法庭会自动判我们离婚。” “沈烨,恭喜你,你现在比监狱里那些重刑犯还要让我恶心。” 他停下脚步,恶毒刻薄的语言刺进沈烨的心脏。 “我就是去伺候一群alpha,也不想再看你一眼。” 沈烨脸色煞白。 假道士x真厉鬼34 “许随……醒醒……” 恶鬼闷闷的声音传来,缩在床上冷汗涔涔的青年茫然睁开眼睛。 许随黑白分明的眼睛显得死寂,对上沈烨那张关切的脸,他眼珠神经质地颤了一瞬。 “你又做噩梦了。”沈烨想去舔他额头上的汗珠,“不怕不怕。” 许随突然扭头,狠狠推开了他。 沈烨被他推到床下,舌头没收回来,险些咬成两截,捂嘴泪眼汪汪地看向许随。 “疼。”他委屈道。 许随抱着被子起身,环视一周,狂跳的心脏在熟悉的房间里逐渐安稳下来。 “沈烨?”他扭头看地上的恶鬼,无视身上粘腻的汗液,下床去拉他,“哪儿疼?” “舌头。”沈烨不满地伸出猩红舌尖,“你推我。” 许随捧住他惨白英俊的脸,掰开恶鬼的嘴,仔细看里面的情况:“咬断了一点。” 他蹙起眉尖:“能自愈吗?” 医院去不了,药又发挥不了作用,给一个厉鬼治伤难上加难。 “亲亲,亲完它就好了。”沈烨去叼他的唇,“你刚才表情好凶,好吓鬼。” 许随任由他亲,他肺活量还是不高,很快趴在恶鬼的怀里,面色绯红地承受深吻。 把一切掠夺完毕,沈烨餍足地舔唇,受伤的部位早就痊愈,他箍住许随的腰,让人坐在他身上。 “梦到什么了?” 许随靠在他的肩膀上,残留的恨意和恐惧在吻里消失殆尽,他嗓音沙哑悦耳:“梦到五年前的一件小事。” “谁让你不高兴?”恶鬼用鼻尖蹭他的脸颊,安慰道,“他死了吗?没死我去弄死他。” 被恶鬼的蠢话逗笑了,许随趴在他的肩头乐不可支。 “嗯,死了。”许随忍笑道。 “死得惨吗?” “惨。” 沈烨听完,颇为满意地点头:“活该。” 许随从他的怀里笑倒到地上,沈烨也跟着躺了下去,地板早就被铺上绒毯,滚在上面又软又暖和。 笑累了,许随就不想笑了,他难得毫无形象的平摊在地上,四仰八叉的,看着天花板不发一言。 沈烨滚到了他身边,腻腻歪歪缠了上去。 “抱抱。” 喊了老半天,许随也没给他个抱抱,沈烨疑惑的抬头,贪婪冰冷的眼珠眨啊眨。 他把脸正面贴在许随脸上,挡住青年看天花板的眼神,嘴唇也堵在一起,许随胡乱去扒拉他的头发,含混道:“少亲会儿……” “想听老婆。”恶鬼有些郁闷道,“你不叫。” “昨天晚上叫了那么久,还没听够?”许随好笑问。 “光在床上叫。”恶鬼咬住他的指尖,不满碾磨,口水浸湿了青年的手指。 许随说:“别得寸进尺,小心我生气。” “哦,你生气。”恶鬼慢吞吞的,“那你不要叫了。” 得寸进尺归得寸进尺,退缩的也是真快,稍说一句重话就萎了。 许随摸了摸他的脸:“老婆真乖。” 又讨来一声老婆,恶鬼面无表情的脸上硬是绽放出开花一样的愉悦,具体表现为一动不动的瘫在地上,看样子是在无限回味。 四个字哄好恶鬼,许随看向死气沉沉的沈宅,突然道:“我们出去吧。” “去哪儿?”恶鬼不解道,“不能待在这里吗?” “去哪儿都行,开个店找点事做,悠悠闲闲的活。”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一直想做的。”许随笑道,“我其实不喜欢打打杀杀,也不喜欢被禁锢着生活,我前二十年人生已经受够了这些东西。疯狂,血腥,黑暗,扭曲……这些组成了我的童年和少年,把我变成不人不鬼的模样。” “二十岁之后,我一直想找个悠闲安宁的小地方养老,如果幸运就结婚生子,闲的没事就买两本书,喝一杯茶,悠悠度过一整天。” 沈烨抿唇:“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没必要,你不会放我走,只会掰断我的腿。”许随起身,他揽住恶鬼的胳膊,冷淡黝黑的眼睛被笑意填满,“现在我改主意了,你愿不愿意舍弃一切跟我走?” “我不会掰断你的腿。”沈烨先是严肃的反驳一句,然后期待又乖巧地点头,“要,跟你走。” 许随大笑出声,单薄的身躯不受控地颤抖,笑到眼眶渐渐湿润。 … 被藏匿许久的电子产品终于重见天日,从沈烨手里拿到手机时,许随还有些难以置信。 “既然愿意给我,为什么要把它藏起来?” 沈烨理直气壮:“你要养病。” “……”搞不懂恶鬼愚蠢的脑回路,许随打开手机,首先弹出来的是微信好友申请。 申请人:aaa龙岩山道馆女天师 许随挑眉,通过了这条申请,对面的人手机瘾也不知道多重,居然秒回。 aaa龙岩山道馆女天师:【我还以为你跟这个世界失联了。】 aaa龙岩山道馆女天师:【老板,一千五百万到账了,师弟说你给了三倍的雇佣金,你真慷慨!】 许随看向腿边探头探脑的恶鬼,这才是真正的老板。 青年指尖点在屏幕,打字。 许随:【有哪些地方适合做小生意养老?】 aaa龙岩山道馆女天师:【……】 aaa龙岩山道馆女天师:【来我们龙岩山,着名旅游风景区,民风淳朴不坑人,闲来无事游山玩水,无聊了来我们道馆修身养性,是养老的好去处。】 aaa龙岩山道馆女天师:【我和小师弟的婚礼会在龙岩山举行,你还能作为贵宾出席呢。】 青年停下打字,眼底闪过意外。 男女主感情线进展的这么快吗? 许随:【你们什么时候……】 aaa龙岩山道馆女天师:【玉琅是我童养夫,七岁的时候被父母扔掉,我就捡回道馆了。】 aaa龙岩山道馆女天师:【他小时候很内向,都快被自己亲人虐出自闭症了。他爸妈十几年也没个消息,我就照顾了他十几年。】 许随:【日久生情?】 aaa龙岩山道馆女天师:【差不多,他昨天给我表白,说喜欢了我十年。】 aaa龙岩山道馆女天师:【我刚好也喜欢他,过几个月我们就回道馆举办婚礼。】 许随拐回正题:【婚礼我们会去参加,你知道龙岩山有哪些店铺待租吗?】 aaa龙岩山道馆女天师:【一切交给我,你要干个什么?】 许随笑了笑:【嗯,书店吧。】 过了大概三分钟,玉茹发来一大堆店面照片。 aaa龙岩山道馆女天师:【有没有喜欢的?】 许随看中了一个安静偏僻的地方,店面也不大,一看就是没多少人来,早晚亏本的买卖。 aaa龙岩山道馆女天师:【给我十天,我把它低价盘下来。】 许随:【谢谢。】 医院。 玉茹躺在病床上,艰难地单手打字。 “师姐,你在跟谁聊天?”身旁传来沙哑冷淡的声音。 玉茹偏头一看,对上自家师弟帅到爆炸的俊脸,玉琅也躺在病床上,用一双黑而干净的眼睛看她。 她忍不住笑笑,漂亮秀丽的脸上浮现无奈:“……给大老板。” “许随?”玉琅轻声问,“他怎么了?” 玉茹说:“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他要搬到龙岩山做生意。” 玉琅面无表情:“真是糟糕的消息。” 又要碰到某个不要命的癫子了。 玉茹提醒:“一千五百万。” 玉琅:“……” 玉琅拿起手机,决定折磨一下别人,噼里啪啦拨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师傅,我们有钱修缮道馆了。” “我没有在开玩笑,我真有钱了,师姐可以作证……” “我也没有联合师姐在骗你,待会儿给你看我账号余额。” “你别高兴得太早,还有一个坏消息。” “有只厉鬼要和我们做邻居……” 假道士x真厉鬼(完) 书店就建在龙岩山的半山处,偏僻又荒凉,压根没几个人来。 环境优美,夏凉冬暖,住起来很舒服。 店面不大,总共也就三十平左右,摆几个崭新的书架,立一方长桌就把书店挤得满满当当。 许随在门口设了两张昂贵舒适的躺椅,他一张,沈烨一张,中间摆个茶桌,一个生意就“经营”起来了。 这几个月玉茹常来帮忙,她手脚麻利,勤快得像个小蜜蜂,装修还是家具都置备的井井有条,把繁琐事都揽在自己身上,没让某个初痊愈的病秧子累到一星半点。 许随感动地又给了她十万,并且承诺下次有事还找她。 玉茹喜笑颜开,走之前说:“我们道馆就在山顶,你哪天上山烧香报我名字,不收你钱。” 许随问:“沈烨能进吗?” 玉茹词穷:“额……他属于邪祟,应该不能。” 邪祟和道馆做邻居,都在挑战双方底线呐。 前后忙碌了几个月,期间还去参加了天道之子的婚礼,这才歇了下来。 许随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把强身健体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他骨子里就是懒散随性的,一到自己喜欢的环境就控制不住的想歇着。 日子过得清闲,每天睡到自然醒,吃完沈烨做的难吃至极的早饭,再把两张躺椅往门口一搬,喝茶看书。 吹着凉飕飕的小风,悠闲自在地到中午,吃完沈烨做的难吃至极的午饭,继续喝茶看书。 等到晚上去河边钓鱼摸虾,回来蒸一下今天的战利品当晚饭,最后就该进行长达三小时的夫妻夜生活。 不到一周,许随瘦了五斤。 沈烨:“……” 许随不挑食,多难吃的饭都能面不改色咽进去。 如果不是掂起来越来越轻,沈烨都没发现自己做饭难吃。 消耗的体力没有足够的能量补充,瘦的嗖嗖快。 被打击到的恶鬼再也不肯进厨房了,缩在角落里自闭了一下午。 就在这时,道馆来人了。 “是许先生吧?师傅让我们来送饭。” 一个穿着灰扑扑的道袍,面庞稚嫩的少年敲响了门,对许随笑道:“道馆有食堂,要是不嫌弃以后我们可以一日三餐给你送下来。” “不了。”许随收下了这一餐,对少年道谢,微笑道,“不麻烦了,家里有人会做。” 少年挠头,疑惑道:“你家做饭难吃都在我们道馆出名了,你瘦成这样,我后院里的橘猫都比你胖。” 角落里的沈烨投来阴森森一瞥。 许随:“……”他再一次怀疑不会说话是道馆一脉相承的传统。 把某只破防的厉鬼拦下,许随掏出一本高考练习题塞少年手里,无视对方天塌了的表情,笑道:“多谢照顾。第一次见面,你别太客气。” 少年捧着高考练习题,嘴唇片子哆嗦两下,挤出笑容,咬牙切齿:“……是你太客气!” 小道长拎着新鲜出炉的《三年高考五年模拟》,垂头丧气地走了。 “我做饭不难吃。”沈烨不甘心道,“我可以学。” “不用。” 许随把道馆送来的饭扔进垃圾桶,进厨房做了两菜一汤出来。 沈烨盯着桌子上香喷喷的两菜一汤,有点受打击:“你会做?” “我没说不会。”许随夹起一筷子蔬菜,平静地吃起来,“懒得做而已。” 沈烨把脑袋凑过去,咬掉他的筷子:“为什么你能做的那么好?” 许随瞅了瞅手上断成两截的筷子,冷漠道:“你当二十多年孤儿也能做好饭。” 他夹了一下筷子,示意他看:“咬断了,再去拿一双。” 家里最容易损坏的就是床和碗筷,床是晚上太激烈的时候沈烨会把它震塌或砸断。 碗筷纯属于无妄之灾,被笨手笨脚的厉鬼成堆的打碎。 许随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和他生气,毕竟买家具的钱都是从沈烨生前账上走的。 偶尔厉鬼愧疚地不敢上床,他还要主动把人拉上来哄,多来几次把他睡高兴了。 在一起邻居的日子久了,道馆原本还心有芥蒂的人都放下了戒备。 偶尔会有人来探望一下,聊聊天喝喝茶,再送个饭食水果什么的,以免许随饿死在家里。 许随背地里把饭菜都扔了,把果子留了下来。 红青交错的果子很诱人,配上水珠更加使人垂涎欲滴。 “这果子可以酿造成酒,你想喝吗?” 此时入了冬天,外面下着细碎的小雪,漂亮的雪白覆盖了山林,寂静的夜只有他们一家亮着小灯。 恶鬼身上穿着许随烧给他的新衣服,怀里抱着许随塞给他的小毛毯,正窝在地上堆乐高。 听到许随的话,他在地上滚了两圈,举起双手双脚表示支持。 “想喝!” 家里唯一一个能喝酒的开口了,许指挥官兴冲冲的网购了几个密封玻璃罐,找到教程开始酿酒。 果酒足足酿了一个月才小心拆开,配上冰块和薄荷,再烧上一柱香,沈烨就能喝了。 看着恶鬼欣喜喝酒的样子,许随难得好奇:“好喝吗?” 沈烨肯定不会说许随酿的酒难喝,信誓旦旦:“好喝。” 许随笑着喝了一杯。 三秒后,他安详地瘫到地上。 当晚,医院急诊室里多了一个姓许的病人。 急性肠胃炎。 … 转眼间一年过去,日子闲散得要命,天早已入了深秋,霞红和枯黄杂在一起,为龙岩山更添一分灿烂唯美。 龙岩山的秋天最受游客欢迎,去年许随搬来的时候已经快深秋末尾了,游客基本上也就不来了,之后就是长达三个季节的淡季。 所以这也导致,许随以为这个地方基本上没人来。 事实确实没人来,但耐不住几个不走寻常路的大学生摸到了这里。 “娇娇,这里好美啊,你来给我拍一张。” 一个面容甜美,穿着白裙子的女生蹦哒到枫叶树下,对自家闺蜜招呼,熟练地摆pose。 林娇举起手机,叉腿蹲下,以扭曲的姿势拍了一张。 “玫涵,好了。” 陈玫涵笑容灿烂地跑过来,翻看手机照片,赞不绝口:“好看,龙岩山居然有这么美的地方,为什么没多少人来?” “不知道,可能是太荒僻了吧。外面都是成堆的林子,要不是咱俩走小路都发现不了这里。”林娇耸肩道。 “咱们再往前走走,里面肯定有更好看的。”陈玫涵眼神晶亮,拉着闺蜜往里面走。 两人一边拍照一边走,很快忘了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娇突然疑惑的“欸?”了一声。 陈玫涵还在翻照片,头也不抬:“怎么了?” “你看前面。”林娇拉住她的袖口,指向远处那若隐若现的一点,“那是不是书店?” 陈玫涵震惊抬头:“谁把书店开在深山老林里?” 这不存心亏本破产吗?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去看看!” 书店立在一个巨大而旁杂的古树之下,它矮而窄,装饰得小巧精致,不像书店反倒像精灵居住的木屋。 古树上垂髫而下的枝叶搭在书屋的房顶,绿荫遮蔽,清凉又舒适,形成一个自然遮阳伞。 “好漂亮啊。”陈玫涵惊叹道。 两人走进书屋,一股独特的香气沁入鼻尖,像是沉稳的木香又像是墨水书香,让人身心舒畅。 两个人抬头环顾一周。 几个做旧的书架摆在中间,上面陈列着整齐划一的书籍,灯光不算明亮,带点温馨的暖黄。 随处可见的花瓶摆设里里放着新鲜的野花,色彩斑斓,丰富又不杂乱。 最里面放着一个长桌,桌上摆着点心水果,还有一本翻开的书籍。 这里的主人很有生活情调,洁癖还博学。 这是两个女生对店主人的第一印象。 “很久没客人来了。”一道温和悦耳的声音在书架后响起。 陈玫涵吓了一跳,差点尖叫出声。 一个穿着休闲的青年从书架后走出,她定眼看去,顿时被惊艳的说不出话。 青年皮肤白皙到病态,五官秀丽精致,带着无框眼镜,唇色微薄让他有些冷淡,身形清瘦而优越。 居家的衣服散散地垂在他身上,手上捧着一本泛黄的书,露出的一截腕骨凹凸有致,气质干净到不可思议,跟碰一下就会染脏他似的。 “卧槽……”林娇不禁爆粗口,“这么帅!” 陈玫涵嫌她丢人,对上书店老板俊秀含笑的眉眼,脸庞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那个……”陈玫涵支支吾吾道,“我们来买书。” 书店老板合上书籍,让开位置,彬彬有礼道:“请便。” 两个女生哪有心情看书,被书店老板的盛世美颜给惊得呼吸都不稳了,屏气凝神,表情庄重地站在书架前,看似在挑书,实则死了有一会儿了。 陈玫涵偷偷瞥向书店老板。 那个苍白漂亮的老板不是很在乎顾客,他坐到书店门前,安静地翻页,阳光晒透了他白皙细长的指尖,留下一层诱人的薄红。 脸越来越红,心跳也莫名加快,陈玫涵感觉自己快窒息了。 “这里还有叶子做的书签!” 林娇惊喜的声音惊醒了她,陈玫涵赶紧回神,讪笑道,“啊,在哪儿?” 林娇让她看一本早就拆封的书,里面夹着几枚叶子书签。 陈玫涵拿起一枚书签,有些恍惚。 这本书可能曾经饱受老板的青睐,就像青年如今手上的那本书一样,被阳光晒透的指尖点在书页的边角,轻轻翻过,浸满了香气。 “好漂亮啊,这个老板手好巧。”林娇的赞美发自内心。 陈玫涵抿唇,拿起这本书,把书签放了回去,轻声道:“你说,他有女朋友吗?” 林娇说:“长那么帅,应该不缺人追。” 陈玫涵有些黯然地点头:“嗯。” 林娇对书不感兴趣,她更喜欢去逛咖啡店,买点周边。 陈玫涵鬼使神差地没有放下手里的书,拿去找老板结账。 “这本吗?”书店老板看到她手里的书,略微惊讶,“我之前很喜欢它,前后看了有三遍,还做了批注和修改。” “我给你换一本新的,这本太旧了。” “不了。”陈玫涵尴尬地抱着书,“就这本,我喜欢旧的。” 书店老板眉眼弯了弯:“这么喜欢,那送给你了。” 陈玫涵心里一跳:“啊?” “送给有缘人,我已经把它看完了,以后也不会再翻它。”老板的语气很温和,“你既然喜欢,它就是你的。” 陈玫涵离开了书店,还有点回不过来神。 她跟着林娇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猛然惊醒,赶紧转身往回跑,对上书店老板疑惑的眼神,陈玫涵哆嗦着手掏出手机。 “那个……你和我们两个合照一张可以吗?相逢就是有缘,以后可能很难见面了。” 林娇没什么异议,她兴奋地说:“对啊,老板你这么帅,照片发出去一定爆火,这里就会成为新的网红打卡地。” “合照可以,发出去就不用了。”书店老板微笑道,“我喜欢安静的生活。” 书店老板坐在中间,两个女生想一左一右站在他旁边,被无情拒绝,只好都站在他的左边。 手机咔嚓一声轻响,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临走之前,陈玫涵鼓起勇气问:“老板,你有女朋友吗?” 老板眯了眯眼,笑意悄然褶在眼角:“早就结婚了。” 陈玫涵脸一白。 林娇疑惑道:“这深山老林只有你一个人,怎么不见你老婆?” 书店老板悠然道:“他就在我的身边,只是你们看不到罢了。” 此话一出,两个女生都愣了。 不是吧…… 林娇对陈玫涵无声对口型:他老婆去世了,埋葬在这座山上?打击太大精神出现了问题? 陈玫涵嘴里苦涩得要命,对她勉强扯起唇角,笑得难看:不知道。 林娇又问:“老板,真不考虑把照片发平台上?你长得那么帅,书店又那么漂亮,点赞量分分钟过百万信不信?” “不了。”书店老板慢悠悠的,“我喜欢安静。” “好吧。”林娇惋惜出声,拉着自家闺蜜走了,“明年我们还来看你。” 书店老板没有回话,笑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 确定两个无关人等消失在眼前,书店老板敛下伪装出来的假面,垂下睫羽,把书和眼镜都扔到一边,冷淡至极。 “行了,人都走了,你还在吃什么醋?耳朵都快被你咬掉了。” 空气中传来委屈巴巴的声音:“她们看你……” 许随:“她们要是看你那就完了。” 一双结实修长的胳膊勒住许随的脖子,恶鬼从背后拥抱他,嘴唇蹭着他的侧脸,闷闷的:“你还和她们拍照。” 许随被他气笑了:“你没挤进来一起拍?” 沈烨赌气说:“不想开店了。” 许随冷漠道:“哦。”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在喊不想开店了,用半途而废来威胁他的鬼不值得哄。 沈烨泄愤似的,咬住他的耳尖。 那边,两个女生已经走出了林子,跟在大队伍里闷头爬山。 陈玫涵沉默不语,连看手机的兴致都没了,反而是林娇在翻手机照片。 “坏了,跟老板这张合照没拍好!” 林娇的声音叫停了陈玫涵的脚步,白裙子女生赶紧回头,脸上浮现焦急:“没拍好?” “是啊,你看。”林娇把手机递给他,“把头拍歪了……唉,都怪我那时候急着跟老板说话,连照片都没看。” “玫涵你不是最喜欢翻照片的吗?怎么那会儿也忘了?” 陈玫涵没心情回她的问题,紧张不安地抢过手机。 只一眼,她愣住了。 照片上,两个女生站在书店老板的左边,对镜头摆pose,笑得甜美灿烂。 而老板却看向自己的右边,镜头只拍到他精致白皙的侧脸。 他好像看到什么让人忍俊不禁的事情,唇角勾起,表情纵容,还带点隐隐的无奈。 陈玫涵敏锐地看到,书店老板的手伸出了一点,他好像在握着谁的手,手指微弯,动作轻微而珍惜, 这一刻,老板的温柔从骨子里透了出来。 真正的在乎和虚伪的温和拼接在一起,一眼就能看出前后差别,爱是装不出来的。 陈玫涵嗫嚅着嘴唇,说不出一个字。 “算了,明年我们再来找他拍照。”林娇说,“老板真帅啊,我未来男朋友要是能长这样,我能高兴疯了。” “可惜他结过婚,而且对那个亡妻还蛮痴情的,都跑深山老林定居了,别人是一点机会也没有。” 陈玫涵把照片保存到云盘,抬起头笑道:“……人家既然喜欢安静,就不打扰他了。” “你不想再找他了?那照片不是就没有了吗?” “有啊,我手上不是吗?” “可那是废掉的照片。”林娇不解道,“都没拍好,谁家拍照片连个正脸都没有。” “这张照片,挺好的。”陈玫涵含糊不清道,“嗯,我就很喜欢。” 林娇摇头:“算了,随便你。” 手机里的照片保存在云盘里,在某一天被她的主人打印出来,连着那本书一起,悄悄藏在盒子里。 时间侵蚀,照片在岁月的长河里流淌,逐渐泛黄泛旧,在盒子里安静得像一枚枯叶。 直到几十年后的某天,小孙女调皮地打翻了她藏匿多年而忘却的盒子,掉出来一本陈旧的书,以及一张早已枯萎的照片。 老人捡起照片,看着上面温柔而纵容的青年,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我还有段无疾而终的暗恋? ……原来有个不为人知的书店老板? ……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一个故事? 番外 相聚一堂 在龙岩山养老了三年,许随有些烦了。 这里的游客实在太多,总有几个会摸到这里。 听话的游客拍完照也就走了,没把照片传出去。不听话的表面答应不把书店位置暴露出去,转头就把照片发平台上吃流量红利。 龙岩山貌美书店老板一炮而红。 全网都知道龙岩山某个半山腰旮旯处开着一家书店,里面有个盛世美颜的老板。 蹭流量的网红,看热闹的游客,次次扔出去次次来的娱乐圈星探。 书店越来越火,已经成了龙岩山必来打卡地,一大堆人追在屁股后面求合照。 来养老的许随:“……” 龙岩山因为他也更火爆起来,就连道馆都蹭了不少香火钱,赚得盆满钵满。 人气一盛,沈烨这个恶鬼就有些受不了了,吃醋是一回事,人群聚集的地方会有一团无形的“人气”,对鬼来说堪称剧毒。 夜色寂静,灯火阑珊。 许随把哼唧唧说难受的恶鬼抱进怀里,小心揉着他的肚子:“还难受吗?” 沈烨默默点头:“疼。想要补偿。” 许随吻了一下他殷红的唇,低声“好”,细长的手指掀开碍事的衣服,把沈烨压在身下。 许随体力弱,就算休养了三年,根基没打好他还是壮不起来,但比之前的弱不禁风要好多了。 没过多久,新一批的游客跋山涉水找到隐藏在山林中的书店,发现大门紧紧关闭。 门口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和妻子外出玩乐,归期不定。 游客:“???” … 在某个城市郊外的边角,有个甜品店悄悄开了起来。 老板是个总戴口罩的年轻人,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用他的话来说: “餐饮卫生要做好,戴口罩干净。” 行吧,老板都这么敬业了,想看他真容的顾客遗憾放弃。 有几个常来的年轻女孩子会在店里聚餐,和老板混熟之后,盯着对方露出来的漂亮眉眼,忍不住开口:“老板,你摘下口罩让我们看看呗。” 眉眼就这么俊秀,真容该是什么样啊? 老板对她们抬眉笑了一下,他有一双黝黑冰凉的眼睛,不笑时显得冷漠薄情,笑起来像浸了一池温水进去。 “请慢用。”老板微微躬身,轻声道。 知道这是隐晦的拒绝,几人遗憾叹了口气,很快在甜品的安抚下忘了这茬,叽叽喳喳的聊起来。 地方偏僻,来的人很少,所以很清闲,更多的时候老板会坐在柜台前看书,有客人来了才会稍忙一下。 一对夫妻推门而进。 “老板,你这里的招牌是什么?有油炸恶鬼吗?”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许随抬头看去,对上女人一双漂亮灵动的眼睛,见许随看过来,她调皮地眨眨眼。 许随微愣,放下书本站起来,笑得温和:“有油炸牛奶,还想吃什么?” 女人怼了一下身旁的青年:“师弟,你想吃什么?” 玉琅沉思良久:“……酒酿恶鬼。” 许随忍笑:“酒酿汤圆待会儿送上。” 没过多久,许随把甜品送上,和这对夫妻坐在一张桌子上。 玉茹瞥了眼缠在许随身上的恶鬼,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她啃着炸鲜奶,叹道:“我和玉琅新婚那会儿都没你们腻歪。” “有段时间不见了,最近在干什么?”许随喝着果汁,寒暄问。 “和师弟到处飞,忙着除妖抓鬼。” 玉茹指向身旁默默吃汤圆的青年:“天赋是真高,这才多长时间就超过我了,我估计连师傅都打不过他了。” 许随微笑道:“恭喜。” 玉琅抬眼,淡淡的:“嗯。” 玉茹不想看一个假面一个冷面对在一起,场面太尴尬,岔开话题: “龙岩山的事我都听说了,那么偏僻的地方你都能火起来,也是种本事。是我不对,应该让你住在深山里,一个人也找不到。” “我是做生意的,一个顾客都没有算什么生意。”许随道,“是我没注意遮脸,让不少人偷拍了照片。” “我和师弟回道馆里,师傅发现你搬走了天都塌了。”玉茹想起那个场景,笑得幸灾乐祸,“让我赶紧把你们找回来,你们一走,道馆里的香火钱都少了很多。” 许随平静道:“龙岩山的书店太出名了,不回去了。” “真可惜,那地方蛮漂亮的。”玉茹叹口气,把这事儿抛在脑后。 不想回就不回了,她和玉琅越来越忙,也难能回一次龙岩山。 两人没在甜品店待太长时间,身上还有任务,来这里纯属是意外,是看出这里有厚重鬼气才摸过来的,没想到是这鬼是沈烨。 临走之前,玉茹拉着自家师弟的手,对许随笑眯眯道:“老板,有缘再见。” 许随靠在门边,口罩遮住他的下半张脸,露出精致带笑的眉眼。 “再见。” … 刚走了一对夫妻,马上又迎来三个人。 许随都不知道自家店生意这么好,以前一天都卖不出一单。 新来的三名客人都是警察,身上穿着灰扑扑的警服,跟从哪个土坑里爬出来一样,脸色一个比一个沉。 两名年长的警察,一名年轻的实习生警员。 年轻的实习警察对他们怒道: “都说了看路看路!这地儿全是违章建筑,几步一个坑,你们什么脑子能把警车开进土坑里!” “要不是有老乡开拖拉机路过,把咱们拉出来,这荒郊野外的谁来救咱们!” 两名年长的警察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心虚地不敢说话。 一个虎背熊腰、身材健壮的中年人摸着鼻子:“行了,别气了。爸请你吃甜品不行吗?” 年轻警员更怒了:“王天翼!我说了多少遍别占我便宜!” “没礼貌,不叫爸你也得叫声王叔啊。”王天翼不满道,“养了你小子那么多年,白养了。” 沈黎啐他一口:“我家财万贯,用你养?” 王天翼:“……你家财万贯的沈家独子不当,来警局当个累死累活的小警察干什么?” 沈黎气急:“你!!!” 白盛无奈插进来:“行了,给小孩儿补偿一下,买个冰激凌哄哄。” 把人带进土坑里困了三个小时,王天翼理亏,瞅了眼自家叛逆期还没过的小子,糟心地去了前台。 那里坐着个眉眼俊秀的青年,戴着口罩,正含笑地看着他们吵吵闹闹。 “买个双球冰激凌,巧克力配草莓的。”王天翼说。 “买三份,你俩不吃吗?”年轻警员走上来。 他容貌从少年精致化为成年的英俊,肩背被打磨得宽阔,脸庞早被晒成了蜜色,曾经浮夸轻佻的眼睛变得稳重,立在那里挺拔得像郁郁葱葱的柏树。 许随瞥了眼沈黎。 对方没认出来他这个曾经的假大仙,把他当做一个普通老板。 许随问:“一份还是三份?” “三份!”沈黎锄了一下王天翼,催道,“要吃一起吃,光看我吃干什么。” “行吧。”王天翼懒得跟他争辩中年人不爱吃甜品的事实,“买三份。” 三份冰激凌摆在柜台上,几个警察都不是会坐在店里慢慢品的性格,拿上冰激凌就要走。 沈黎挖了一勺,舌尖含着冰凉甜蜜,心情好了很多。 离开之前,他多看了一眼戴着口罩的老板,对上那双略微熟悉的眼睛,突然愣住了。 这人…… 王天翼和白盛站在门口,见他愣着不动,连声催促:“沈黎,快走了!咱们还要再去一趟案发现场。” 沈黎咽下嘴里的冰激凌,惊疑不定地看着许随,尤其专注在对方的眉眼:“我是不是见过你?” “没见过。”老板温和道,“这世上相像的人很多,可能你认错了。” 那道冷漠又暴戾的身影窜进脑海,对上甜品店老板那双带笑的眼睛,沈黎心里的怀疑顿时消减成渣。 假大仙冷血无情,杀起人来跟杀鸡宰狗一样,骨子里就有一股冰冷和嗜血,让人心神一悸。 跟面前温和又无害的甜品店老板根本不沾边。 “沈黎!” “来了,别催了。”沈黎压下心里的不对劲,加快脚步跑向他们。 王天翼一巴掌拍过来:“跟人家认识?叙个什么旧呢!” “不认识,我认错人了。” 沈黎在老警察无情铁手里乱窜,三个人打打闹闹往前走。 夕阳余晖将他的背影拉得窄长,竟无端显得意气风发。 在即将拐弯的那刻,沈黎不禁回头。 门口,站着那个甜品店老板,他正抱臂靠在门沿上,似乎在目送他们。 见沈黎回过头,老板弯了一下唇,无声开口。 沈黎认出那个口型,他在说: 再见。 番外 一无所有 看到沈黎离开前震惊而恐惧的表情,许随知道是该和这个世界告别的时候了。 他转头看了眼甜品店,表情平静地把这个地方收拾干净,该规整的都规整了,又婉拒了一个慕名而来的客人。 大门落锁,以后再也不会打开。 许随招呼沈烨离开这里,恶鬼也不问去哪儿,整个人挂在许随身上,一步一蹭地跟着走了。 天色黑沉如幕布,这座城市的雨来得很快,迅疾地凝成一团,在人们头上压成凝实的黑饼。 雨滴浸湿了地面,滴出圆溜溜的小湿坑,许随从便利店里买了把雨伞,和沈烨漫步在细雨中。 “这个甜品店以后不开了。”许随握着伞柄,细雨拍打在伞面上,滴滴答答的响,他轻声道,“有没有不舍得?” 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沈烨压根没听清他说什么,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许随的手。 那只纤长的手握着黑色伞柄,被雨水浸得更白了。 骨节分明,血管微紫,指节的棱角被打磨得圆润,柔软又秀气。 “别花痴了,醒醒。”清冷沙哑的声音让人上瘾,沈烨懵懵抬头,青年无奈又嫌弃的看他,“几年了,还没看够吗?” 许随的嘴唇开合,说什么恶鬼一句话也听不清,他眼前只能盯着那两片淡白的唇。 病好之后,许随泛青的唇色早就褪了,让他显得愈发干净而冷淡。 沈烨忽然感觉有些渴,他想把舌头拔下来看里面有没有长虫子,不然怎么老是痒痒的。 “想摸。”他认真而执拗的说,“摸手。” 许随把一只手递过去:“十分钟。” 只有十分钟的摸手时间,沈烨立马把手捞进怀里,又是亲又是咬,直到苍白细长的指尖挠了一下他的下巴,他才遗憾的转去牵手,不再啃手。 “不问为什么甜品店不开了吗?”许随问。 这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他为什么要问? 沈烨眼里闪过疑惑:“想开就开,不想开就不开。” 许随淡笑了一下,用飘渺的声音炸出一道雷:“因为我要走了。” 沈烨没反应过来,先是点头,跟着许随走了几步,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你走了,不带我吗?” “不带。”许随冷淡道。 沈烨突然停下脚步。 黑夜里,猩红而冰冷的眼睛直视许随的脸,择人而噬的恶鬼又一次露出獠牙。 “你不要我了?”沈烨呆滞说。 无形的鬼气从他脚下脱离,向许随背后袭来,扭曲地延伸、立起,像人一样虎视眈眈。 只要一声令下,鬼气就能禁锢住人类的四肢,把他当成战利品拖进领域里,彻底吞吃殆尽! 许随没有察觉身后的不对劲,他微笑道:“抱歉,我没法把你带在身边。” 鬼气往许随细瘦的手腕伸了几十厘米,尖端已经尝试卷住青年的手腕。 在诡谲而阴冷的捆缚中,恶鬼的声音依旧慢吞吞,像一切都没有变: “哦,那我怎么办?” “不怎么办,你没法跟着我。”许随扬唇笑了笑,“所以我决定把你装进我的脑子里,怎么样?” 鬼气瞬间松开那只漂亮的腕,消散在黑蒙蒙的雨夜里。 恶鬼眨着眼,把眸底溢出来的冰冷和阴毒盖住,又傻呵呵的笑起来:“好,我只要在你身边就好。” 他期待问:“我怎么进你脑子里?” 许随温柔地抱住他的身体,想把人塞进自己怀里,未果,沈烨太高大健壮,最后只能把自己埋他怀里。 “今晚我就走。”许随说,“我想再抱抱你。” 沈烨勒住他的腰,把他提到自己脚上,让许随踩着他脚抱,这样的身高差更舒服点。 随后他安静下来,任由许随蹭他。 许随嗅着恶鬼身上的血味和冷气,安心地闭上眼睛,在心底问:“星星,他的刺激值高吗?” “不高。”星星坦诚道,“刺激值很低,幸福值很高。领袖大人在指挥官身边这几年,一直处在高幸福感里。” 许随哑笑:“我还以为刺激他很简单。” “您哪怕狠一点点心,刺激值都能上来。”星星冰冷机械的声音陈述他这几年的心软。 “领袖对您的在乎已经到了动一发而牵全身的地步,对您来说,刺激他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比如您能把他扔出家门冷落几天……这刺激值都够用了。” 但很显然,他英明神武的指挥官大人被美色迷昏了头,刺激的事儿是一点没做,光幸福去了。 “这个世界太特殊了,我夸过他很多次可爱。”许随在心底轻叹,“一个完全遵循本能、最原始的沈烨,我舍不得。” 一个不披伪装,在他面前坦诚相待的沈烨。 星星提醒道:“在您之前的五个精神治疗师,被您口中可爱坦诚的领袖大人活剥了皮,炼成了不成人形的鬼奴。” 不在指挥官面前的恶鬼,凶残又多疑,五名高亲和力精神治疗师下阵,攻略第一个世界,无一例外死得凄惨。 哪像现在的恶鬼,直到今天还以为指挥官是谋害他死亡的罪魁祸首——那个邪术师。 这可是杀人凶手,两者之间够势不两立吧? 但还是眼巴巴的凑上来,又是找生机治病,又是讨巧卖乖,硬是把他冷血无情的指挥官缠成了绕指柔。 这几年许随对领袖好的呀,星星都快忘了自家指挥官以前是什么样子了。 反正跟现在毫不沾边,心冷又心狠,直接上脚把领袖踹出内出血都有可能。 星星暗地里叹气,把满腹牢骚憋回去,表面依旧冷淡无波:“指挥官,预计十分钟后脱离此世界。” “领袖精神体回收中……” “目前进度1%……5%……8%……” 夜下起了雨,伞遮住了人。 许随明知雨淋不到他,还是不禁把伞往他身上偏了偏,把沈烨过于宽阔的肩膀遮住。 对上那双猩红贪婪的眼睛,他轻笑道:“沈烨。” 恶鬼乖巧道:“嗯。” “我喜欢你这样。” 许随的眉眼很温柔,这几年修身养性的生活似乎削弱了他身上的锋芒和冷冽:“我也喜欢现在的生活。” 沈烨眨啊眨,他不明白许随突如其来的表白是为什么,但还是咧嘴笑起来。 森白的牙齿让他阴冷又邪恶,说出的话却郑重无比,一个字一个字的吐。 “我也喜欢你。” 大雨倾盆,车流无情而过,伞边掉下一层珠帘,遮住一人一鬼的身影。 许随垂下睫羽,遮住眸底的暗色:“你喜欢我,可不是最喜欢我。” “对你来说,什么东西都很重要。亲人,好友,天赋,家世,权利,财富,哪怕是你手底下的士兵,你也爱他们。” 沈烨不解其意,茫然看他。 “我拒绝你,你会理所当然的霸占我,因为你觉得自己值得一切。” “在你的心里,我只占据了一部分。在你的人生里,我不重要。” “我一无所有。我不敢喜欢你,不敢深爱你。” 就像古代话本里家境优渥、吃喝不愁却痴恋书生不惜私奔的千金大小姐。 沈烨什么都不缺,想要什么招招手就能有,所以遇到求而不得的爱情,会拼尽全力地追求。 雨声嘈杂,它盖住了行人奔走的声音,盖住了车流横穿的汽笛。它又显得很安静,凝固了一方小天地的空气。 雨水打湿了裤腿,寒意顺着双腿浸入骨髓。 许随在寂静而嘈杂的雨声里,听到了一声着急忙慌的、坦诚炙热的表白。 “你很重要,最爱最爱你!” 恶鬼表情严肃,猩红的眼珠死死瞪着他,他听不懂许随在说什么,但不妨碍他生气。 “就算是一部分,也是最重要的一部分。” “机械都要有核心,我没了你不行的!” 被傻话逗得一乐,许随笑出了声。 在恶鬼气鼓鼓的瞪视里,青年手指抚过他惨白俊美的脸。 指尖点在他殷红嘴唇上,冷漠的眼底突然溢出一丝缱绻。 “……下辈子见。” 你来告诉我,我有多重要。 … 每个人的精神海所呈现的形态都不一样。 许随是汪洋无边的大海形态,幽蓝而暗沉的海如死水般。 除了包容和平静之外,这里是死寂和不可见底的黑暗…… 星星从指挥官的精神海里溜出来,怀里揣着刚收好的一缕精神丝。 “领袖大人,我马上把您送回本体里。” 星星对手心缩成一团的精神丝说。 它刚收到手的精神体——也就是恶鬼,听到这道陌生的声音,突然疯狂挣扎起来,想要窜出去找心心念念的人类。 “您别挣扎了。”系统捏紧了他,冰冷机械的声音硬是带上苦口婆心的味道,“不回归本体,精神体不全,再怎么刺激您也醒不过来。” “为了早日见到许随,您应该乖乖进本体里,再闹事,指挥官会生气的。” 精神丝在他的声音里渐渐平静,不再疯狂扭动,系统心底松了口气,悄声道:“我要进您的精神海了。” 如果说许随的精神海平静如死水,沈烨的精神海就是狂暴如刀割。 星星刚一进来,就被打得晕头转向,和被狠狠扯了几巴掌又踹飞的感觉很相似。 冷。 这是它的第一感觉。 星星在寒风刺骨中抬头,看到了眼前高立的座座巍峨雪山,一眼望去,亘古不变,连绵不绝。 狂风嘶吼,鸟尽人绝,黑色的山峰在皑皑白雪中露尖,愈发锋利可怖。 “雪山?” 手里原本不甘不愿的精神丝忽然打了个滚,跟回到家里的地盘一样自在,抖着身体飞起来,往某个方向跑。 星星跟在它身后,系统没有口水,但看着被狂暴的风雪淹没的地方,它依旧忍不住咽口唾沫。 这个精神海,好吓人啊。 星星不知道飞了多久,它尽心尽力地跟着精神丝走,穿过无数座雪山之后,精神丝一头扎进呈环形的风暴里。 星星连忙追进去。 这是一处被冰封的洞穴。 陡峭不平的岩壁被坚冰覆盖,冰棱顺着乳石坠下,黝黑深邃的地方不见光亮。 这里很冷,冷到星星这个机械体都有种要被冻僵的错觉。 它跟着精神丝走到洞穴深处,眼前是一处断壁高崖,陡峭成90度直角。 精神丝攀着高崖往上爬,一扭一扭的。 星星心里疑惑,抬头一看,在看清高崖处那道若隐若现的身影时,突然愣了。 “领袖……” 声音刚落,岩壁上的机关感受到声音,尖锐的爆破声从墙壁处传来,嗖嗖嗖向星星发射出几十枪箭驽。 星星匆忙躲避,还是被射中了几枪,零件损坏了几个,它转身往外逃。 在快逃出去时,星星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更清晰了点。 那是一个铁质冰封的高座,无数粗壮的铁链从背后延伸而出,缠住一个男人的全身。 他的四肢被铁环箍住,动弹不得,身后的锁链缠住他劲瘦的腰身和膝盖。寒霜攀在他的身上,像一具僵硬的“冰尸”。 ……像一个死人,可周身气场强得能压死人,气势锋利得让人喘不上气。 匆匆一瞥而过,星星不敢多看,慌不择路地跑出洞穴。 系统跑了,精神丝还在辛辛苦苦的攀崖,这是它的地盘,没人会攻击它。 歪歪扭扭地爬到了崖顶,精神丝晃悠悠地挪到高座上,抬头看了眼被冰封的“尸体”。 ……这就是它的原身? 它跳到高座把手上,拍了拍“尸体”覆着冰霜的手指,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 我跟人类亲亲了。 他爱摸摸我,尤其喜欢摸我的头。 他还喜欢拉我上床,我一生气他就用这个哄我高兴。 他对我可好了,特别温柔,给我织毛衣,给我酿酒喝,我怎么闯祸都不生气。 你有吗?你有吗?你有吗? 得意地炫耀完,精神丝跳到原身的指尖上,志得意满地钻进了这具死气沉沉的身体里。 “咔嚓……” 精神丝入体,男人手指上的冰层缓慢开裂,露出一截修长完美的手指。 你有吗…… 空气中残存的质问犹在耳畔。 “……哒……哒……” 那截恢复过来的手指曲起,轻轻敲着铁质把手。 我没有。 病太师x大将军1 古色古香的卧房,雕花门窗紧闭,空气中充盈着浅淡的药香味。 红色纱帐落下,遮住床榻里的景象。 “咳……咳咳……” 虚弱无力的闷咳声传来,纱帐后,鼓起的被褥忽然动了动,翻了个身, 许随窝在冰冷的被褥里,手脚不自觉轻颤,额上冒出一层虚汗,呼吸轻进轻出,胸腔起伏弧度细微。 脸色煞白,嘴唇泛青,俨然是病重亡命之象。 “星星。”许随挤出声音,无力开口,“为什么每个世界我都身患重病?” 心底传来一声冰冷机械的嗓音。 “指挥官,我建造身体需要信息和模型做参考。” “星网最新资料显示,您身患重病,即将不治而亡。军方留下的那具身体模型,也是重病缠身,天生基因残缺。” 许随微阖眼睛,有气无力:“五年前……我在军方医院做过一次身体检查,留下一具数据模型。” 星星道:“是,我根据那具模型建造您的身体。每一个宿主都是这样,系统复制原世界的身体数据,粘贴在小世界里,再套上土着民身份……对宿主来说,做任务会更得心应手。” 许随声音沙哑,语气却平静的可怕:“我已经五年没在医院做过身体检测了,你得到的数据不准确。” 星星停顿几秒:“您如果在医院做检测,数据会自动更新,这样全网都知道您没病了……” “指挥官是为什么不肯让外界知道,您早已痊愈的事实?” 许随的下半张脸埋在被窝里,身上的热气和湿汗熏得他昏昏沉沉,胸腔闷堵,眼前发黑。 “因为……”许随眯着眼睛,道,“皇室不需要一个健康的指挥官。” 沈烨是第十军团的领袖,他的丈夫是位高权重的星际指挥官。 沈烨是豪门上族的嫡系,他天赋高能力强,深受器重又遭忌惮,把皇子的威风都压了下去。 如果他的丈夫还是星际指挥官,皇室迟早要杀掉这个领袖。 所以许随需要疾病缠身,需要命不久矣,需要苦熬日子一天天的撑下去。 星星听完,突然想到什么:“宿主,你和领袖感情不和,有这一部分原因吗?” 要指挥官命不久矣,还要他和妻子感情不睦,只有确定这对夫妻恨毒了对方,是一对名副其实的怨偶,不会联手合作威胁皇室,皇室才不会下手谋杀领袖。 “嗯,有这一部分原因。” 许随翻了个身,把被子一点点掀下去,冷汗浸湿了他的内衫,吸走仅存的一点热量,冻得他手脚冰凉。 星星期待道:“那宿主为什么不向领袖解释……” “解释什么。”许随诧异,“是解释我不恨他,还是不想让他去死,或者背叛他的人不是我?” “你觉得以上都是我委曲求全,装出来欺骗皇室的?” 星星:“……” 所以是有一部分原因在皇室身上,但真的是很小很小一部分,对吧? 恨是真的,想让他死也是真的,背叛他是真的,只不过刚好皇室出来推波助澜,应景得合情合理,差点让星星以为自家指挥官深有苦衷了。 原来没什么苦衷,纯恨啊。 星星嘴角一抽,不说话了。 许随攥住纱帐,把半软的身体拉起来,靠在床头轻轻喘气:“……沈烨在哪儿?” 【剧情传输。】 眼前浮现一道光屏,许随面色苍白,气虚无力,没精神气的抬眼。 这是一个古代权谋世界。 男主是当今的少年天子,幼时继位。其余兄长因为争权夺位废的废,死的死,他这个年纪最小的占了便宜,成为仅存的皇子。 小皇子出身低微,生母早逝,为了顺利继位,他认了儿子丧生在皇权争夺中的德妃做娘亲。 小皇子成天子,德妃也就成了太后。 天子年幼能力不足,太后垂帘听政,把持朝堂近十年之久,威压深重。 如今天子年岁渐长,朝臣依旧以太后为首是瞻。 皇帝手上无权势,急需笼络人心拉拢朝臣,和太后分庭抗礼,摆脱傀儡的身份。 由此,一系列权势争夺的权谋文展开序幕。 许随看完故事背景,问:“沈烨是哪一派的?” “太后那派。”星星适时出声,“太后一派敢明目张胆地架空皇帝,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依靠沈家的支持。” “沈家是忠于皇室的名门望族,家中世代从军,满门忠烈。现今除了沈烨,沈家人全部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许随额角一跳,感觉不对劲:“你说沈家历代忠于皇室?” “是。” “你说沈家死的就剩一个沈烨了?” “是。” “沈烨身为满门忠烈的独子,直接投了太后背叛皇帝?” “……是。” 许随勾唇:“老祖宗得爬上来掐死这个不肖子孙。” 沈家世代忠于皇室,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歪苗苗。 也不知道沈烨怎么想的,本该是理所应当的皇帝一派,他握着兵权就投靠太后了。对这个少年天子嗤之以鼻,瞅都不愿意瞅一眼。 还是这股叛逆劲儿。 许随喉咙突然溢上干痒,他捂嘴低咳出声:“咳咳……他,他的结局是什么?” “皇帝设计夺了兵权,毒杀太后,威震朝堂。他把持朝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下诏狱关押叛贼沈烨,三日后在菜市场将他凌迟处死。” 许随咽下残气,垂着眼皮,恹恹道:“……蠢东西。” 居然被凌迟处死了。 许随淡淡道:“我又是什么身份?” 星星微妙地停顿几秒:“您是授予天子知识,教他帝王之术的老师。” 许随眸色冷淡,静静听着。 “也就是和太后一派势不两立的代表人物——太师。” “剧情中期,太师被沈将军一剑劈死,皇帝因此对沈烨恨之入骨,彻底熄了拉拢他的心思。” “老师死在他的手里,这也是皇帝最后要凌迟处死沈烨的原因之一。” 话音刚落,雕花门被砰砰敲响,一道颤而惊惧的女音响起。 “太师大人!陛下今日对沈将军发怒,被太后痛批不知礼数……沈将军邀您朝堂对峙!” 系统默默补充。 “您这次上殿,会被沈烨刻意刁难、当众羞辱,以致急火攻心,晕厥在大殿之上……” “醒来后,回家路中被神秘刺客一箭刺中肩膀。大病两月,险些丧命。” 星星就差指着鼻子说那箭是沈烨射的了。 许随靠在床沿,轻轻笑了一下。 病太师x大将军2 烟炉烧着清淡的熏烟,烟雾袅袅地散在空中。 许随闷咳两声,在镜中看到自己的脸。 苍白如雪,隽雅俊秀,跟一碰就碎的白玉雪莲一样,谦谦君子的长相。 只不过唇色泛青,眉眼冷郁,让他显得病态,盯人时眼底的凉意遮也遮不住,像是蓄势待发的阴冷毒蛇。 “这个身份是什么样的人?”许随敛下眉间冷淡。 “把属于您身上的指挥官特质去掉,就是太师了。” 一个谦谦君子,高风亮节的人。 许随捡起水盆里的湿布,细细给自己擦拭额头上的细汗。 “沈烨喜欢这个性格吗?” 星星想了想:“不喜欢,剧情里领袖差点折腾死太师。” “皇帝想让领袖重新站队,或者削减他身上的兵权,有段时间逼他远离边疆,进朝堂做事。” “领袖还能受这个委屈?天子他杀不了,给天子出谋划策的近臣他可以随便搞……逼他回京归朝就是太师的主意。” “委屈了,踹一脚太师;生气了,踹一脚太师;不耐烦了,踹一脚太师。” “剧情中期为了回到战势危急的边疆,沈烨还直接下杀手,一剑抹了太师的脖子,也彻底惹怒了皇帝,为日后被凌迟处死埋下伏笔。” 许随放下湿布,整理衣着,听到这些话,蔫蔫的精神气都好了一些,唇边扬起一抹笑意,有些无奈。 这一委屈就不管不顾的破性格…… 怎么就不知道改一改? … 宏伟庄严的大殿,充斥着剑拔弩张的气息。 高台上有一把黄金龙椅。 龙身金纹繁复,盘旋而上。龙头摄人夺目,瞪着狰狞的金目注视台下胆敢冒犯的狂徒。整个气势巍峨,让人心中生怖。 一个头戴冕旒,身着龙袍的少年端坐其上。 他面容俊气,气度不凡,脸颊尚带青涩,四平八稳地端坐在龙椅上,隐隐可见未来的威仪凛然。 顾昭和压着怒气,冷冷地盯着大堂上那个张扬傲慢的身影。 “沈烨……”他的声音仿佛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极低,极冷,字字珠玑。 “你出言不逊,顶撞于朕,如今又强请太师于你大殿对峙!” “你难道不知道太师重病缠身,无法起身吗?你是何居心?!” 大殿之下,众臣低眉顺眼,把头压得极低,有几个胆小的已经瑟瑟发抖,强撑着才没腿软跪地。 造成这场风暴的罪魁祸首听到这番斥责,丝毫不惧,他抬起薄薄的眼皮,懒散拱手道: “太后斥责陛下不知礼数,不堪大用,我请太师上大殿对峙,请教他如何教养的陛下,有何错?” “太师辅助陛下处理家国大事,传道授业,管理宫廷,我质疑他空占职位、不尽职守,有何错?” “他借口重病缠身,一休就是三月,朝中官员纷纷送礼以表关心,我怀疑他不安好心,借此捞金,有何错?” 如此掷地有声、理直气壮,让顾昭和胸口一痛,气的眼前发黑! 他死死攥紧黄金把手,指节掐得青白,尽力平静地说:“太师不可能装病,也不可能不尽职守,沈将军猜错了。” 沈烨眼皮微扬,俊美的脸上浮现笑意,眸底却逐渐阴冷,蔑视地扫过小皇帝。 顾昭和脸色难看。 沈烨唇色殷红得吓人,他抬眼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像鬼魅痴语。 “陛下,那要见了才知道。” 指尖骤然刺进掌心,掐住血形圆弧。顾昭和深吸口气,心里不停默念。 忍,要忍。 敌强我弱,敌横我退。 要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 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要谨遵太师的教诲。 心里的怒焰渐渐平息,顾昭和语气微淡,平静道:“那就有请太师,朕相信,事实会让沈将军失望的。” 沈烨敛下眉间狂傲,静静立于大殿之上,语气也没那么咄咄逼人。 但是话还是不中听。 “他一个太师,在陛下当太子时就把持中宫,越俎代庖,以权谋私,品行可见一般。” “听说长着一副美人面,惹得众多朝臣抢着与之结交,之前更出现过有男子众目睽睽之下追着不放,说要娶之为妻的丑闻。” “真是可笑,传闻这番夸张,他能长得多好看?莫不是以色侍人之辈,迷得那些文官武将……” 听不得沈烨口中的污言秽语,顾昭和再也忍不住,怒而拍桌,起身呵道: “够了!太师高节清风,能力出众……你这兵痞坏他清誉,小心朕治你的罪!” 望着少年青涩愤懑的脸,沈烨眼底闪过戏谑的笑意。 目的达成,他也懒得再刺激这个还稚嫩的小家伙。 后退一步,弯腰行礼,嘴里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是臣出言不逊,臣是个武将,不喜朝堂,更愿回边疆带兵打仗,被突然传召回京,一时情绪上头不理智了些,还望陛下见谅。” “可这太师再不来,到时候臣一时恼火,再口出狂言可就不好了。” 望着小皇帝逐渐崩掉的表情,沈烨笑得肆意,落下最后一击。 “毕竟病秧子身脆心更脆,可别气得他……”撞柱子以求清名。 一道清冷微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他怎么了?” 沈烨后半截话卡在嘴里,听到这悦耳勾人的声音,不禁愣住。 这谁的声音,还怪好听的。 那道声音逼近,似乎往他这里走了几步。再度响起,平静而淡漠: “沈将军,太师得罪过你吗?” 清冽的声音跟一池寒潭似的,一下子从头浇到尾,把沈烨压抑的火气和不耐全都镇了回去。 蹭的一下,电流流窜全身,麻得他四肢酥软。 不敢回头看来者是谁,沈烨手心冒汗,突然磕巴了一下:“没……没得罪……” “没得罪,为何沈将军大庭广众之下,对太师羞辱至此?” 那道身影更逼近了些,就站在他的身后,沈烨甚至能嗅到袭来的清香,夹杂着苦药的味道,像一捧软乎乎的苦棉花落进怀里。 抱起来一定很软。 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个念头,沈烨低骂一声。 都没回头看一眼,在这里胡思乱想什么狗屁! 沈烨强压身上奇怪的感觉,寒下脸,转身冷笑道:“难道他敢做不敢……” 空气突然死寂。 许随亲眼看着,满脸暴戾的沈烨看到他的第一眼,猛地瞪了一下眼睛,跟看到鬼一样吓得僵在原地。 随后闭紧嘴巴抿得死紧,一声不吭。 “沈将军,怎么不说了?”许随微笑道,“我还等着听呢。” 他听听这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屁话。 病太师x大将军3 沈烨呆呆站在原地,眼神发直。 这是一个眉眼含笑的白衣青年,面色苍白,眉目俊秀,长得颇为清隽。 他款款站在他面前,身材像被刀锋削过,又利又薄,腰肢又细得仿佛一掐就断。 坚韧和脆弱体现于一身,让人既想掰断他,又想把他抱进怀里。 鼻尖的苦药味渐重,夹杂点独属于青年的香气,闻到这种独特的味道,沈烨才微微醒神。 “你……你……” 沈烨咬住舌尖,想让疼痛把丢掉的舌头找回来。 没用,他眼神仍然发直,死盯着许随,眸底渐渐升起灼热。 舌头捋不直,舌尖被咬破,混得满嘴是血,最后只能挤出一句。 “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智商也不高,也就比傻呆呆的恶鬼强一点。 许随暗地里摇头,发觉精神丝和精神体的差距确实大。 精神丝的克制力低下,不理性,一被刺激就容易呆滞,情绪外露,脑子不聪明,做事全凭本能和直觉。 精神体的克制力极强,内敛冷漠,性格强势,脑子聪明又懂得拿捏弱点,做事审时度势,偏向利益化。 一杯500ml的水和一片大海的区别。 又想起那个比喻,许随忍俊不禁。 他轻瞥向沈烨,清粼粼的眸闪着柔光,又冷又勾,带着丝丝缕缕的笑意。 沈烨呼吸一滞,心口小鹿乱撞。 操,好漂亮…… 嘴里血腥味越来越重,被美色晃眼的沈烨这才后知后觉,舌头都快被自己咬断了。 沈烨捂紧嘴,怕一口血喷出来把这人吓到,眼神愈发火热,率先发起进攻,强势质问: “……你是谁家的子嗣?官从几品?年今几何?父母尚在?有无婚配?” “家中通房几个?小妾几个?供你玩乐的书童又有几个?” 被沈烨强硬的语气逼问得眉角一抽,许随温柔的眉眼寒了下去,凉凉看了他一眼。 青年面色微冷,绕过他上前向皇帝行礼:“微臣参见……”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抓住他的腕子,急切地往怀里拉:“回答我的问题!” 许随身形不稳,他还在重病中,脑袋昏沉,身体虚弱,忍着病痛上殿对峙。 被他一拉彻底撑不住了,四肢无力地往地上倒。 “……” 他没触到冰冷坚硬的地面,有一双结实的胳膊及时捞住他的腰,拥他入怀。 沈烨抱着病怏怏的青年,脑袋还有些呆滞,可也知道自己抱了人家。 一时心花怒放,美得冒泡,死死勒着不肯松。 真软! 一直到许随艰难低咳两声,轻轻推了推他,他才反应过来。 “怎么轻的跟团棉花一样?”沈烨小心翼翼的抱着他,眼神逡巡在许随的脸上。 他脸色一沉。 “你生病了?!” 怀里的青年面色苍白,额头冒汗,眼皮蔫蔫垂着,嘴唇泛青,冷气森森,瘦得像一截枯枝,一看就是重病缠身的将亡之人。 刚才被美色迷了心窍,愣是没看出来青年生了重病。 沈烨这会儿抱着马上要断气的青年,吓得头皮发麻。 不敢松,松了对方断气怎么办? 沈烨无视在场所有人惊骇欲裂的眼神,默默抱紧了他,问道:“病成这样为何不请假休养?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许随面无表情,避开他坚硬结实的胸膛,退出他的怀抱。 垂下睫羽,礼貌又疏冷。 “臣是以色侍人之辈,就不玷污将军了。” 沈烨想张嘴斥一声这谁说的贱话,还没骂出口,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等等…… 背后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 “沈烨,放开朕的太师。” 宛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沈烨刚转起来的脑子又被吓呆滞了。 他呐呐看着面前的病弱青年,一句话说不出。 “你,你是……” 青年无视他的表情,身姿清雅,气度卓越,对高座龙椅上的少年躬身行礼。 “微臣许随,参见陛下。” … 大殿寂静到诡异。 两边的文武百官无不安静如鸡,只留中间沉默对视的两人。 小皇帝绷紧脸蛋,尽力维持住身为天子的威严,但看到许随来之后的放松还是抑制不住,刚才含怒压抑的神色变得平静。 “太师,沈将军邀你殿前对峙,此事可知情?” 许随抬起眼眸,把病态森冷收敛回去,装出好好先生的模样,温和道:“臣知情,但不知何错。” 小皇帝脊背一挺,刚才被当众下面子的委屈抑制不住,暗戳戳告状。 “沈将军认为你教养不利,空占职位,不尽职守。” 许随微笑:“哦。” “他说你假装重病缠身,借此捞金,贪污腐败,心术不正!” 许随淡淡:“嗯。” “他还说你越俎代庖,以权谋私,品行低劣。” 许随冷漠:“还有呢?” “还有说你以色侍人……” “陛下!” 沈烨突然打断,面上佯装镇定,躬身恭敬道,“微臣知错。” 被这干脆利落的一声认错惊住了,从来没见这傲气将军低头的小皇帝嘴巴猛地闭上。 到底还是个小孩儿,道行不深。 小皇帝有些无措,撑起脸上的镇定,暗地里瞄向太师,想让对方教教他怎么做。 天子今年刚满13岁,面上端得有模有样已经很不错了,许随没对他的心机和手段抱有什么希望。 成长型权谋男主,之后能和太后和将军打得有来有回,那是十六岁黑化之后的事了,现在还小。 许随面含笑意,装出好老师的模样上前,对小皇帝恭敬行礼:“陛下,敢问太后何在?” 小皇帝抿唇:“母后大怒,刚刚……拂袖而去。” 太后垂帘听政,把控朝堂,今天小皇帝想办法敲打了一下沈烨,那女人立刻发作,当众斥责皇帝不知礼数,不堪大用,然后拂袖离去,把皇帝的面子往地下踩。 许随眼皮微跳,已经可以想象当时的场景。 皇帝面子被落,威严碎了一地,沈烨被敲打心情也不好,再加上被逼着回京归朝、远离边疆,心里有怨气,直接站出来继续发作,通过打压天子近臣的手段示威…… 天子近臣,就是瘫在床上重病不能动的许随。 也就是向皇帝献策,召沈烨归朝削兵权的罪魁祸首。 摸清了关系,心里也有了底。 许随眉目柔和,偏头看向沈烨,笑道: “将军,你有何错?” 沈烨失语,直勾勾盯着他这张美人面,醉得说不出话。 许随表情突然冷却,语气急转直下,美人面瞬间变成了食人花的血口。 “我又有何错?!” 沈烨被他吓得一个激灵。 病太师x大将军4 “我又有何错?!” 一句话铿锵有力,突然爆发,吓了众人一跳,文武百官惊愕抬头,看向许随。 敢这么对沈将军说话,这人莫不是想被当众打吐血? 沈烨的反应没有像众人想象的那样暴怒,反而面色复杂,静静看着青年不说话。 许随垂了垂眼,往前几步凑近沈烨。 两人的距离挨得极近,苦药味又一次窜入鼻腔,沈烨紧张的下意识屏住呼吸,又赶忙深吸口气,想把这味道吞进肚里。 “沈将军说我教养陛下不利,不尽职尽守?” 许随冷淡道:“陛下自幼由我教养,读书识字、骑马射箭无一不是我亲力亲为。” “沈将军既然张口就说我教养不利,那可看过陛下写的字、作的诗、骑的马、射的箭?” “陛下五岁时,就能熟读古文,引经据典;七岁时,出口成章,作下诗篇。更是写得一手好字,被当朝丞相秦大人亲口称赞。” “陛下九岁骑马学箭,如今虽说不上百步穿杨,但也学有所成。几月前秋猎,更是亲手射杀一只白狐,天赋卓绝,不过如此。” “不过十三的年岁就能有此成就,往后必定文武双全。” “敢问沈将军,你说我教养不利,这不利在哪儿?” 沈烨怔怔看着他,眼神聚焦在那不停张合的唇上,一声不吭。 ……想亲。 许随无视他过于痴热的眼神,冷冷瞥他,口吻质疑。 “沈将军,你说我假装重病缠身,借此捞金收受贿赂,敢问你是亲眼见我疾步如飞?还是见我私下面见官员?” 沈烨回神,咽了口唾沫,干涩道:“……都没有。” 许随冷笑一声,他捂嘴低咳,眼神嫌恶地看他:“既然如此,那就是存心张嘴污蔑,血口喷人,实在恶心至极!” 一句恶心甩脸上,沈烨脸色一变。 “我不是……” “不是什么?” 许随语气含上嘲讽,皱起眉头,清隽的脸上凝结寒冰。 “一刻钟前,你大庭广众之下对文武百官说的话,这会儿便忘了?” “沈将军好记性,只可惜我被你平白无故泼了一盆子脏水,半生清誉毁为一旦,惹了这种灾祸!” 沈烨胸腔剧烈起伏一瞬,对上许随排斥冷漠的眼神,这才意识到自己惹了这人的厌恶。 “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说那些……”沈烨抓住他的手腕,急切道。 许随脸上浮现笑意,却寒凉得吓人,他扣住沈烨的手腕,一寸寸拽开。 白皙细瘦的腕留下一圈红印子,无视沈烨难看的脸色,许随垂眉低眼,轻笑。 “以色侍人之辈,脏的很,沈将军还是少碰为妙。” 沈烨脸色顿时苍白,哑呐无言。 义正言辞的爆发一通,许随心口开始闷痛,估计是情绪起伏有点大,闹得心脏不舒服。 他低声闷咳一声,眼前眩晕,感觉嘴里涌出热意。 津津有味看戏的小皇帝突然站起身,惊声道:“太师!你吐血了!” 许随尝到血锈味,眼神一阵阵发黑,也不知道吐血成了什么鬼样,但就沈烨惊恐的表情来看,大概不妙。 ……还不够,再刺激一下。 许随避开伸过来的手臂,往后踉跄几步,举手阻拦他。 “咳……不劳沈将军搀扶……将死之人,别把晦气传给你……” 青年脸色灰暗如鬼,嘴角溢血,单薄的身体躬起,像一掰就折的枯木,看向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惹人厌的苍蝇,周身充满了对沈烨的厌恶和抗拒。 这一眼让沈将军停下脚步,脊背僵直,一动不敢动。 小皇帝已经冲了下来,抱住摇摇欲坠的太师,一张小脸吓得泛白,急忙对随身太监喊道: “愣着干什么?叫太医!” … 天上飘起细密的雪,白色覆盖住宏伟雄壮的紫禁城。 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低垂头颅,脚步匆匆,在华丽秀美的寝宫里进出伺候。 寝宫内气氛极其压抑,沉重得仿佛要凝固成冰。 “许太师上次落入冰湖,重病缠身三月有余。今日又中了毒,彻底伤了根基,哪怕治好,也极有可能短寿早逝……” “微臣尽力救治,堪堪吊住许太师的性命,清了余毒,可这根基无法恢复,只能慢慢养着。” “往后许太师身子虚弱,易病易折,需要好生照顾,万不可像今日这样动怒。” 小皇帝沉默听完,对上太医诚惶诚恐的表情,疲惫地挥手:“下去。” “是,微臣告退。” 寝宫里燃着馥郁的熏香,一股浓重的苦药味冲散了香气,闻得人心口闷堵。 小皇帝又斥退了周围的下人,确定寝宫没人之后,眼眶才渐渐红了起来。 他掀开帐帘,望向床上闭眼假寐的病弱青年,道:“老师,你刚刚听见了吗?有人给你下毒!” 许随睁眼,平静道:“嗯,听见了。” 小皇帝忍着泪,坐在床边握住许随的手,嗓音颤抖:“是谁……太后还是沈烨?” “太后。”许随淡淡开口。他看向被小皇帝握住的手,眼底闪过不悦,不着痕迹的抽了出来。 小皇帝没发现老师对他的嫌弃,兀自愤怒:“为什么不是沈烨?他今日在朝堂上对您大肆羞辱,是不是就为了让老师急火攻心,毒发身死?” “他没这胆子。”许随掏出手帕擦拭手心,垂眸冷淡道,“不用怀疑他。” 顾昭和不解道:“他胆大妄为,张扬跋扈,敢当众顶撞我,他怎么没这个胆子?” 许随轻轻扬唇:“给我下毒?他试试。” 小皇帝满目疑惑,见自家太师信誓旦旦,私以为许随早就防备了那个沈烨,所以才如此肯定。 勉强相信太师的话,小皇帝神色微冷:“那就是太后。” 许随眉目温和无害,点头微笑道:“我把陛下教养得如此优秀,她要杀我是应该的。” 小皇帝咬唇,阴冷道:“那个毒妇!朕早晚杀了她!” 鼻尖的苦药味越来越重,盖过了殿内名贵香料。 许随垂眸沉思,想究竟是什么时候中了毒。 他刚来这个世界,对一切都还不熟悉,也就从星星给他的资料里了解情况。 他今日没来得及吃喝,平常排查也严格,食物下毒这个就可以排除。 金銮殿之上文武百官俱在,没人敢在那里下毒。 在哪儿中的毒呢…… “香炉。”许随缓缓道。 皇帝脸色微变,低头凑近:“什么?” “我的房间有燃着熏香的炉子。”许随勉强坐起身,靠在枕头上,“冬日寒冷,因为养病需要门窗紧闭,毒大概下在香炉里。” “毒烟散不出去,短时间闻了不会有什么,我重病未愈,身体虚弱,连着三月待在房间不出门,日积月累就中毒了。” 小皇帝皱眉凝思,突然想起了什么。 “三月前,太师赴礼部侍郎的生辰宴,栏杆脱落,您落入冰湖差点被冻死,也是太后干的?” “是。”许随咳嗽两声,涩声道,“世上没有那么巧的事。” “您只是一个太师!” 小皇帝起身,表情逐渐扭曲,强忍恨怒:“朕朝中没有官员支持,无人听信朕的话,已经足够落魄。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太师,平日里就管些宫廷杂物,她连这都不肯放过!” 许随好笑道:“急什么,教你几遍了,要喜怒不形于色,坐下。” 小皇帝不甘不愿地坐下,他又想起什么。 “太师,你的府上肯定都是太后的人,别回去了。” “不回去怎么能行?皇宫不是我能住的。”许随声音虚弱,却平静而清晰,“到时候有人弹劾我,说些难听话再损失了陛下的威信,得不偿失。” 小皇帝抿紧唇:“太师再回去,凶多吉少,他们要说就说,不能拿你的命开玩笑!” 许随掀开被褥,挣扎下床。 “恰恰相反,我现在就要走。” 病太师x大将军5 雪越下越大,已经从零星飘落到鹅毛大雪,凌冽刺骨的寒风刮在脸上,疼得几乎干裂。 白色覆住了青砖路,赤红色的宫墙显得压抑寥落。 一辆简朴无华的马车晃悠悠驶离了皇宫。 “驾……” 许随缩在马车软榻里,瘦弱的身体很轻易缩成一团,安静听着外面的驾车声和落雪声。 他没有多余表情,皮肤白到病态,眼神黑洞,嘴唇泛青,显得格外阴森冷漠,像是一具还会动的尸体。 褪去虚伪的温柔,收起迷惑他人的假皮囊。许随死气沉沉的躺在马车里,眼神空荡,竟然没有丝毫人的生气。 气氛太诡异,也太压抑,向来沉默的星星都干咳一声,试探问:“宿主,不开心吗?” 许随转了转眼珠,冷漠道:“没有。” 星星干巴巴的“哦”一声,想要找个话题把死寂的气氛活跃起来。 “今天刺激值很高,贡献了一大截进度。” “嗯。” “是领袖出言不逊,惹宿主生气了吗?” “没有。” “您对小皇帝还挺好的,是想照顾一下吗?” “不是。” 星星破罐子破摔:”指挥官大人,你为什么这副模样” 许随闭了闭眼,觉得它有点吵:“因为累,闭嘴。” 星星默默闭嘴,正准备下线隐遁,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剧情里,太师回家途中遭遇神秘刺客,被一箭射中了肩膀,差点要了他的命。” “神秘刺客是谁剧情里没人知道,但很大概率是领袖。” 许随这才有了点反应,掀开身上的毯子,坐起身皱眉:“沈烨会来刺杀我?” “可能,请宿主做好准备。” 许随想起大殿上那人堪比痴呆的眼神,觉得沈烨如今干不出这种事。 让原世界的沈烨来倒有可能,但这是虚幻世界,精神丝很多时候是以本能做事,不懂伪装,没有理性可言,所以这场刺杀不可能…… “倏——” 利箭划破空气的声音乍响。 许随脸色突变,战斗直觉在叫嚣着就地滚开,虚弱的身体成了累赘,他动弹不得。 锋利的箭头刺破车壁,向许随太阳穴袭来! “嗞……” 轻微摩擦声传来,箭头突然停下,就距离许随太阳穴一厘米处。 冷汗顺着额角滑下,身上疯狂尖叫的危机预警消除。 许随脸色铁青,掀开车帘看向外面。 一只手。 一只手正握着箭的尾端,摩擦到皮开肉绽,溢出鲜血滴落在雪地上。 居然有人硬生生用手阻止了这把箭射进车里! 许随喉结滚动,恍然所觉,他抬头看去,对上一双冰冷黑沉的侵略眼眸。 不知何时,沈烨骑马偷偷跟在他的身后。 他一双长腿松垮地夹着马腹,劲瘦窄腰挎着长剑,常年征战隐隐带着的血腥气,愈发显得英武,扑面而来的强势和锋利让人喘不上气。 此时,这英武将军徒手接利箭,把危险挡在马车之外。 像蓄势待发的野兽,沈烨眸色阴沉的盯着许随,仿佛要把他就地剥皮抽筋,吞吃入腹。 “你……”许随怔怔看他的手。 “有没有事?”沈烨打断他问,“受伤了吗?心脏怎么样?” 许随愣神一会儿,这才意识到沈烨大概被大殿之上吐血晕倒的他吓出阴影了。 这是怕他心脏脆弱,受不了刺激? 许随哭笑不得,扯了扯唇:“没有大碍。” 沈烨顿了顿:“那就行。” 随后他手腕用力,拔出这支利箭,沈烨掂了掂重量,心里有了数。 他拿起马身上绑着的弓箭,对准某个方向,投箭! “倏——” 箭尾飞向空中,消失在视线内。 射中了没有许随也不知道,距离太远他看不清也听不清。 不过从沈烨平静无波的脸色来看,那人大概是死了。 “他刺杀我,为什么射一箭就停了?”许随疑惑问。 沈烨挑眉;“我在你身边,他敢射第二箭?” 这话说的有点拽,奈何沈烨有这个本事。 许随微妙地沉默下来。 刚在大殿上把人臭骂一顿,他已经做好沈烨生气不理他的准备了,没想到才刚出皇宫,这人就偷偷追了上来。 看向沈烨双肩上的厚雪,许随手指一颤,心里突然有个猜测。 “你一直在宫外等我出来?” 外面雪下了至少四个时辰,看样子沈烨就没回家过,如果从下朝开始算…… “我等了你一天一夜。” 沈烨拽缰勒马,手指扣紧了冰冷的掌心,语气突然有些硬: “……想给你道歉。我说话难听,你别生我气行不行?” 许随被他的直白攻击到了,嘴唇嗫嚅两下:“如果我住在皇宫不出来,你该怎么办?” “不知道,但我很想见你。”沈烨诚实道,眼神灼热地盯着许随,“一直等,你总有出来那天。” 许随问:“如果等不到?” 沈烨歪头,理所当然:“等不到……我就闯进皇宫找你。” 许随失笑:“擅闯皇宫可是死罪。” 沈烨嗤笑:“那小东西杀不了我。” 青年嘴角噙笑,温柔看着他,却不再开口。 沈烨盯着他俊秀的脸,喉结滚了滚,忍不住弯腰俯身:“你还生我气吗?” 雪从他的肩头落下,覆住了许随的手背,寒意袭来,身材薄弱的青年蹙起眉尖,低低咳嗽两声。 “咳……咳咳……” 沈烨立马住嘴,他徒手接箭,手上都是裂口,血呼啦擦的,连碰许随一下都不敢,讪讪往后退了几步。 “我不问了,你把车帘放下!” 许随没放,湿润漂亮的眼静静看了沈烨半响,把这个挺拔高大的将军看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紧张又无措。 许随垂下长睫,温声道:“不生气了。” “哦……” 沈烨呆呆看着他俊秀的脸,痴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惊喜道:“你不生我气了!” “嗯。”许随放下车帘,钻回了马车里, 见人消失在视野里,沈烨半点失望都没有,他笑得肆意,对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车夫说: “还不驾车!别让你主人吹了风!” “是是是。” 车夫扶好帽子,爬上马车:“驾!” 沈烨跨马跟在马车身后,半点怨言也没有,一路护送到家。 马车停在许府的门口,立刻有家丁过来迎接。 好不容易把人哄高兴点,沈烨怕自己又惹人厌烦,离马车远远的。 车帘掀开,一道清瘦病弱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沈烨在远处看着,感觉赏心悦目,太师大人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隽雅秀丽得不行。 那人轻飘飘看了过来。 沈烨立马正襟危坐。 那人冲他招了招手:“过来。” 沈烨倒抽冷气,环视四周看是不是在叫别人。 “我就是在叫你。” 沈烨脑子乱成浆糊,呆滞往下看。 许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脸色仍然苍白,眉间恹恹,嘴唇泛青,俨然是重病缠身的模样。 “沈将军,愿意赏脸进寒舍做客吗?” 许随握住那根深黑的缰绳,衬得手指纤长而白皙。 他力道微弱的拉了拉缰绳,沈烨脑袋晕乎乎的,以为他在拉自己,居然俯下身把脸凑近。 他嗅到了一缕清苦的药香。 许随笑道:“伤口疼不疼?我给你上药。” 沈烨默默看向被箭划破的手心,早就凝结干涸了。 狠狠一攥,伤口重新开裂。 伤得好! 病太师x大将军6 “指挥官,你又心软了。” 系统幽幽的声音传来。 许随拿出药粉和纱布,闻言垂下眼睫,平静道:“他为我受伤,我给他包扎,这算什么心软。” 包扎可以让下人来,为什么要亲力亲为,这不纯纯给沈烨吃人的机会吗? 想要感谢回头送到金银到沈府这也是感谢,为什么要把人捞到自己家? 沈烨眼神火热到恨不能生吞了指挥官,许随还要把人拉到身边照顾,星星倍感心累。 自欺欺人。 星星说:“你高兴就好。” 许随扭头,对上一双黑沉贪婪的眼睛,正直勾勾盯着他。见他看过来,沈烨敛下眼底的痴态,对他咧嘴一笑。 这个眼神很像恶鬼,只不过要更克制一点,没那么赤裸直白。 许随把东西都放到桌子上,点了点他的手:“伸出来。” 沈烨乖乖伸手。 掌心皮开肉绽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凝结一层又打湿一层,看起来凄惨无比。 许随皱紧眉头:“走了一路,还没愈合好?” 沈烨心里一跳,面上不动声色:“……要驾马勒缰,可能是不小心挣开了。” 许随摸向他的手指,粗糙坚硬,指腹长着厚厚的老茧,一看就是常年舞刀弄枪。 仔细观察那道伤口,一道摩开的箭痕破开了皮肉,已经愈合凝血,中间又突然裂开,血肉模糊的。 许随看到明显被恶意撕开过的伤口,凉凉看向沈烨。 “怎么了,被吓到了?”以为这病秧子看不得伤口,沈烨把手收了回去,拿袖子遮住。 许随再开口,语气冷淡了许多:“把手伸出来。” 沈烨被他语气威慑到了,不敢忤逆,讪讪伸出右手。 许随拿起药粉和纱布,给他包扎起来,表情略冷。 沈烨一声不敢吭,缩头缩脑地坐着。 为了更好的撒药,许随握住了他的手指,薄红的指尖恰好摁在他粗糙的指腹上,触感软凉得像一坨棉花。 沈烨盯着自己糙手上那只苍白纤细的手,骨节分明,匀称秀气,露出的那截腕子也凹凸有致。 病秧子身子骨弱,长得干净,手也漂亮柔软,好看的要命。 沈烨又看呆了。 “我让你动了?”许随压住那根不自觉想蹭他的手指,不耐道。 沈烨没敢解释自己控制不住,就想摸摸他的小手,尴尬地蜷起手指,视线飘到一边。 苍白病态的青年跟个魅魔一样,他看了就控制不住想亲上去。 不能再看了…… 许随感受到那道痴迷的视线挪开,放在不知道什么地方,不经意皱了一下眉,有些不高兴。 被凶一下就甩脸色不理人,什么狗脾气。 他低头在伤口上轻轻吹了口气。 温凉湿热的风吹在伤口上,麻麻痒痒的。 沈烨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炸起,酥麻的电流瞬间在四肢百骸噼里啪啦乱窜。 他嚯得收回手! “你!”沈烨又惊又懵,猛地站起身,椅子重重坠地,他抱着手不敢置信,“你在干什么?” 许随面色冷静,好像不知道沈烨因为什么震惊,公事公办的问:“还疼吗?” 沈烨大着舌头:“不……不疼。” “不疼就好,给陛下处理伤口的时候常吹,习惯了。” 沈烨听到这话,心里涌出一丝不悦,他目光森森地盯着许随,冷声道:“你说真的?” 假的。但不妨碍许随把它变成真的。 青年唇角带笑,温和道:“是。” 沈烨皱紧浓黑的眉,俊美的脸上浮现煞气,阴气沉沉的:“陛下今年都13了,再过几个月会有启蒙宫女教他知人事,明年就要选妃入宫,绵延子嗣!” 青年仿佛有些意外他说这些:“自然,这是陛下的职责所在,他不能推辞。” 沈烨抿紧殷红的唇,沉冷地说:“他既然长大,你们就该分开!不要落人口舌。” 许随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你什么意思?” “自古以来,臣子和皇帝之间不干不净的不少。你对他没心思却那么好,小心他心思龌蹉,黏着你不放。” 沈烨对上许随冰冷的视线,丝毫没有退缩,反而讥嘲地扬唇:“我只是不想太师被一个注定妻妾成群的男人玷污。” “自尊自爱一些,你就算要选男人,你也得选一个……”干净专情一点的。 剩余的话没说完,药瓶子向他狠狠砸来,沈烨偏身躲开,瓷瓶碎了一地,溅出一滩褐色药粉。 看着脚下碎裂的瓷瓶,怒气上头的沈烨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 ……完了。 果然,一道冰冷含怒的声音传来:“滚出去!” 沈烨满腔翻滚的醋意被这道声音吓得七零八落,人都傻了,怔在原地没反应。 许随捂胸咳嗽两声,挣扎起身,抓向沈烨往外推。 沈烨从惊慌里回神,握住他的手,张嘴就要解释:“对不起……” “我好心给你治伤,又遭你一次羞辱!”青年甩开他,往后踉跄几步,桌角顶住他的后腰,怒道,“你是从心底就看不起我,不尊重我?” 沈烨舌头都快被咬掉了,眼眶急得泛了一圈红,不依不饶地要去拉许随的手。 “都不是!我怒气上头就嘴贱,知道会惹你生气还是瞎说,我自扇巴掌给你赔罪!” 许随捂着胸口,面色不正常的绯红,狠狠指向门口:“走!以后就别来了,我不欢迎你。” 沈烨要真能走他就不是沈烨了,强烈的预感告诉他,他要是敢走许随再也不会迎他进门。 得赖着! 沈烨无视他排斥厌恶的眼神,上前几步勒住他的腰,摁住许随的后脑勺就往怀里塞。 鼓囊囊的胸肌怼在脸上,许随埋进他的胸膛动弹不得,这壮男人肌肉邦硬,身高马大,勒他跟勒小孩儿一样轻松。 “放开!” 许随推不开跟城墙一样厚实的肌肉,面色愈冷,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沈烨偏头,脸上出现鲜红的巴掌印。 “我嘴贱我活该,你爱扇就多扇两下。” 沈烨拇指擦去嘴角血丝,平静道。 许随不想理这个疯子,转身就要跑,沈烨眼疾手快地箍住他的双手,轻易镇压他微弱的挣扎。 手中是青年细瘦的腕子,看着许随摆脱不了他的样子,提心吊胆的情绪跟得了安抚剂一样舒缓下去。 一路走来,他怕许随生气,怕他受刺激,怕自己说难听话让关系又冷下去,字字斟酌,句句小心,整个人就没放松过。 如今人被禁锢在怀里,估计被他气得火冒三丈,恨怒交加,但沈烨奇迹般的放松了。 恨也没事,人在他怀里,爱怎么恨怎么恨。 沈烨本来还想解释一下,但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解释的。 出言不逊的是他,讥言嘲语的也是他,说人家以色侍人、跟小皇帝不清不楚的也是他。 这该怎么解释? 许随此时肯定厌恶极了他。 这么想着,沈烨意外的很平静。 他看着怀里挣扎的人,对上那双含着恨怒的眼,居然扬唇笑了。 反正都讨厌他了,那就一切随心。 “亲我一口。”沈烨强硬地捧住许随的脸,血液蹭在他的脸上,留下一大片血印子。 他眸色黑沉,侵略性十足地盯着许随,像等待吞吃猎物的猎食者,露出锋利獠牙。 “亲我,我就松开你。” 沈烨低头凑近,炽热的呼吸喷洒在许随的脸上,痒的人心尖酥软。 许随瞳仁一缩,声音微颤:“你……” “你要是不亲……”沈烨森冷的犬齿露出,神经质地笑,“我就把你绑进将军府,日夜奸污。” 青年僵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沈烨没多少耐心,他掐住许随瘦削的下巴,逼他张开嘴,迫不及待吞了过去。许随被逼承受深吻,身体不堪重负地抖。 下一秒,又被强势地压在桌上,被肆意侵占掠夺。 “松……松开……”青年面色潮红,挣出苍白的手去推他的肩膀。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扼住他的腕,拉到青年的头顶。 接着,更加激烈疯狂的吻落下。 … 看完全程的星星满心不解。 不是。 自家指挥官故意惹领袖吃醋,又故意装生气和他吵架干什么? 太无聊了给自己找刺激吗? 病太师x大将军7 瓷盏碎裂在地,“撕拉”布帛撕裂声响起。 许随瞪大了眼,眼圈被刺激出红晕,喉咙像被塞了一团棉絮,嗯呜着说不出话。 沈烨气喘吁吁地停下:“……冷吗?” 寒风从窗口溢进,顺着皮肤刺进骨髓,许随身上的衣服被他扒得差不多,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沈烨脱下背后的黑绒大氅,小心盖在他的身上,裹住他清瘦枯槁的身体。 许随气息不匀,缩成一团窝在桌子上,额上冷汗涟涟,手指颤抖着捏紧大氅边缘。 沈烨盯着他的手。 细白的指尖和纯黑泛亮的皮毛对比,跟嫩笋似的,让人想咬断这截脆生生的手指。 后槽牙有点痒,沈烨磨了磨,他把人打横抱起,大步往床榻走去。 一触到床榻,许随就推开了他,像是受了惊吓,一下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匆忙遮住身上裸露的地方。 沈烨舔了一下嘴唇,尝到了血腥味,刚才许随抗拒太过,咬破了他的嘴。 许随很香,吃起来冰冰凉凉的。 偷了香,窃了玉,沈烨心底的火气瞬间泯灭成灰,后悔称不上,还有点小小的窃喜。 他蹲在床边看着许随那张泛红的俊脸发呆,越看越觉得好看。 一道银色寒光乍现。 沈烨面色一凛,歪头躲过刺来的匕首,他下意识伸手捏住刺杀者的手腕,使力要掰断—— “嘶。”许随一声痛呼。 沈烨吓得立刻松手。 匕首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沈烨脸色铁青,去捏那只被攥出淤青的手腕。 “你想报复我,不要突然用刀,先告诉我一声,我任你剁。”沈烨揉着他的手腕,语气不太好,“我反应再慢一点,你的手得被我捏断。” 许随冷冷看了他一眼。 他抽出手腕,去捡地上的匕首。 沈烨坦然让他去捡,还把脖子往他那里抻了抻。 “抹吧,我认罪。” 许随扯唇浅笑一下,笑得如春水融融,醉人极了。 沈烨眼神泛痴,眼底漾开涟漪,也不禁扬起一抹笑。 下一秒,笑意僵在唇角。 许随手腕翻转,匕首对准自己,狠狠刺了下去。 “你干什么?!” 沈烨伸手握住匕刃,掌心又添了一道伤口。他眼底掀起暴怒,攥紧刀刃从许随手中抽出来。 “是我非要亲你,你刺我不行吗?!捅自己干什么!” 带血的手捧住许随的脸,让他抬起头,血糊了许随大半张脸。 沈烨怒道:“说话!” “出去。”许随冷淡道,“你的性命威胁不了你,我的性命能威胁到吗?” 沈烨呼吸一滞。 许随微微凑近他,声音微哑冰凉。 “沈将军,你要再敢放肆,以后见的就是我的尸体。” 轰隆一声。天旋地转。 沈烨血液倒流,手脚麻木,茫然看他漠然置之的表情。 … 天上飞雪不停,在地面上积成厚雪,寒风呼呼刮着,天空灰暗压抑,寒冷透骨。 外界冷风呼啸,室内温暖如春。轻轻捣药声响起,一股浅淡的苦药味在房间弥散开。 许随窝在床上,厚厚的被褥盖在身上,他安静垂眸看手中古籍,轻轻翻了一页。 “收拾好了吗?” 管家连忙躬腰迎上来,谄媚道:“血都擦干净了,保证不会留一点味。” 许随淡淡:“嗯,都下去。” 管家把那几个捣药烧香的人都喊出去,然后转过身,犹豫半晌,对许随压低声音: “大人,刚才发生了什么?” “一屋子的血啊……地上还有把匕首,不知道还以为死人了,真吓人。” 许随移开视线,看向满脸后怕的老管家,微不可察的扬唇:“你怀疑我杀人藏尸?” “没有!没有!”老管家诚惶诚恐地跪地磕头,“大人高风亮节,是有名的谦谦君子,老奴哪敢啊?!” 许随把书放在床头,眼神空空,想着什么:“有个疯子跑我屋里发疯,突然自残,在胸口和手腕上各捅了一刀。” 老管家听得直皱眉:“这哪儿来的疯子?” “自己眼巴巴凑上来的贱骨头。”许随冷漠开口,“我都赶他走了,谁知道他去而复返,又跑回来给自己两刀,口口声声要把命赔给我。” 这也太吓人了。 老管家脸庞紧皱,打着寒噤:“下手这么狠呐……那疯子死了没?” 空气突然沉默几秒,老管家继续跪着,没听到自家大人的声音,心生疑惑。 “不知道死了没有。”那道沙哑冷淡的声音说,“最好死了。” 老管家微微垂首,不敢应声。 许随有些烦躁的掐住指腹:“不提他了。老宋,府上是谁负责采买主屋的燃香?” 老管家沉吟片刻:“府上燃香统一由丁伟采买,但是主屋的燃香是大夫调配的,有静心凝神、安神入眠的功效。” 许随阖目,苍白的脸色遮不住风雨欲来的阴戾:“把大夫押过来。” 半个时辰后。 房间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呵斥和求饶堆在一起。有人跌跌撞撞地被推进来,扑通跪到地上。 “许大人……” 大夫两股颤颤,跪在地上磕头,头快要埋进腹部里,整个人形成艰难的对折线。 空荡冷清的房间很安静,没有声响,大夫颤巍巍等了半天,才试探地抬头。 他看到了一双立在他身前的脚,青白交错,活像死人诈尸。 心里本就有鬼的大夫瞬间仰倒后退,往后攀爬,满脸惊恐。 “鬼啊!!” 一道平静无波的声音传来。 “谢大夫,你看到了什么鬼?” 谢大夫惊慌抬头,看到了许随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脑袋顿时灌进凉意,立马跪回原位。 他额头冒出细汗,低声道:“我……大人肤色青白,看花了眼!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许随心情不好,懒得装那些扯皮功夫,黑洞森冷的眼睛盯着地上的谢大夫。 “他们给了你多少钱?” 谢大夫表情僵硬:“……什么?” “他们给了你多少钱?你背后还有哪些接线人?只要你说出来,死的只会是你一个人。” 许随无力到站不住,歪身靠在长柱旁,骨骼凸起的脊背顶住冰冷坚硬的柱子,硌得他又冷又疼, 对上谢大夫煞白如鬼的脸,他缓慢道:“你要不说,死的可就不止你一个了。” 谢大夫咬牙道:“我没有背叛大人!我在府上干了六年,从大人进官加爵那天就跟在您身边!我怎么可能……” 许随用手帕捂嘴口鼻,口吻温柔: “剁只手进来。” 病太师x大将军8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凄厉尖锐的惨叫。 很快,有人手上端着一个木盘进来,放到谢大夫面前。 望着木盘子里血淋淋的左手,谢大夫猛地瞪大眼睛。 “这……这是?!” “你儿子的左手。” 许随闷咳两声,俊秀的脸上浮现疲惫,他眉目如画,在谢大夫眼里却神似罗刹,疯狂恶毒。 在谢大夫惊惧欲裂的眼神里,许随垂着眼皮,恹恹道: “外面,不止你的儿子,还有你的两个小孙子,你怀着孕的儿媳妇,你早就嫁出去的闺女。” “我把他们请进府,安排了刽子手好生招待。谢大夫是我府上的老人,我当然要多关照关照。” “死了有家人陪伴,一起下地府轮回,你们来世再做一家人,多好?” 谢大夫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冰天雪地里。 刽子手面目狰狞,满脸横肉,手拿长刀,站在几个被捆绑的人面前,对他们露出嗜血狠辣的笑。 “唔……唔唔!” 嘴上被塞布的几人相互对视,眼神绝望,最后看向不远处那倒在血泊中的男人身上。 几个女人泣不成声,跪地疯狂磕头,小孙子哭到快要晕厥过去。 有人推开房门,步履蹒跚地走出来。 被捆绑的几人连忙抬头,就连血地上痛到快晕死的儿子都勉强抬眼,看向走出来的谢大夫。 “都回去吧……”谢大夫面目沧桑,他对雪地上惊惧难安的家人扯出笑容,“没事了。” “算你们走运!”刽子手骂骂咧咧吐了口唾沫,上前给他们解绑。 几个家丁连推带拽的把这些人拉走。 “爹……”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人含泪回头,轻声开口:“什么时候回家?” 谢大夫但笑不语,眼眶渐渐湿了。 “过几天。”他笑着说,“爹过几天就回。” 风霜渐大,雪雾被狂风吹起,遮住茫茫黑夜的前路。 老人站在风雪中,看着家人离开的背影,老泪纵横。 … “谢大夫自缢而死。” 听到管家这句话,窝在床上看书的许随平静“嗯”了一声,淡声道: “明天一早把尸体送回去,让他家人下葬。” 老管家站在床前,长叹一声,可惜道:“他也是咱府上的老人了,怎么就财迷心窍,敢谋害大人!” “有空在这里伤春悲秋,不如去找谢大夫说的那几个接线人。”许随凉薄开口,“找出来,审完弄死了事。” “是,大人。” 老管家讪笑俯身。 房间重归寂静,这一日没好生休息过,无尽的疲乏涌上四肢百骸。 青年坐在床上捂住胸口,闷闷喘了口气,抵唇疯狂咳嗽。 鲜血从指缝里溢出,含糊的气压在喉咙里,许随上气不接下气,心口一阵绞痛,眼前发黑。 “噗嗤……”他吐出一口黑血。 窗外立刻哐当响了一声,好像有谁着急忙慌地撞上来。 许随擦拭掉唇上的血迹,看向紧闭的窗户,冷静地开口:“谁?” 鸦雀无声。 许随披上外衣,顺着墙壁摸过去,站在窗户面前静静思索着。 他心里隐隐知道外面是谁,又觉得这不符合常理。 怎么就骂不走,赶不走呢? “宿主,你今天对领袖好凶。”星星道,“不是打就是骂,故意惹他生气跟他吵架,还用性命威胁逼他服软。” “领袖都吓得当场自残了。要不是你说嫌他脏地方,让他去外面死,他还能再往心口捅一刀。” 许随垂下长睫,遮住黑洞的眼睛。 星星疑惑道:“领袖惹你生气了吗?” “他不是惹我生气了。”许随淡淡道,“他是让我觉得熟悉了。” 星星:“……熟悉了不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许随看向被攥出青紫的手腕,“我今天对他太严苛了?” 这个世界的沈烨没有恶鬼那么温顺无害,但比起记忆里的领袖,是大相径庭。 被骂了就默默忍,被打了也不还手,被讨厌了就躲起来,被吓到就智商骤降,傻乎乎用自残让许随消气。 有强势暴戾的地方,不过不多。 星星斟酌词句:“是有一点凶。” 说实话,看到领袖鲜血淋漓瘫在地上,还被指挥官用厌恶的口吻赶走的时候,星星略微感到心疼。 它不久前还怕指挥官对领袖太心软,太溺爱,现在就被吓得不敢说话了。 星星暗戳戳道: “领袖还是很乖的,在宫门外淋了一天一夜的雪等你出来。” “他还跟在马车身后,替你拦住截杀,手都受伤了。” “他被吓唬的时候眼睛都红了,为了不让你气到自尽,就把匕首捅自己身上。” 星星暗地里点头,越说越觉得这个世界的领袖也没那么糟糕,机械的声音道:“他很听话了,吃醋了才对宿主闹脾气。” 许随无奈道:“他是野狗,得驯。” 不考虑肆无忌惮的后果,不懂得收起利爪和獠牙,迟早伤人伤己。 得知道疼了,知道越过底线的代价承受不了,会自发的低下头颅,他才能和沈烨安心地在一起。 “宿主以前也驯过吗?”星星问。 “驯过,实力差距太大,没驯服,反被他控制了,当了一段时间奴隶。” 听着是个悲伤的故事。 “他不听话,现在还不到时候。” 许随扭转脚步,向床榻走去,隽雅的背影被纱帐遮住,若隐若现。 “不打开窗户看一下领袖吗?”星星道,“他如果没走,就是拖着一身伤,在冰天雪地里硬撑。” 许随脚步一顿。 有的东西心里清楚是一回事,被挑出来亲耳听到是另一回事。 “他的出血量很大,再强壮的人也受不了。”星星说,“再冻一会儿,领袖可能要晕倒了,他的手上还有伤,很容易被冻坏。” “如果放置不管,在雪地里冻一晚上,可能要截掉那只被冻坏死的手。” 飘零的雪花吹到窗口,覆盖住地上蹲地抱膝的人。 一层厚雪已经堆在他的背上,脑袋上,他像是一个活灵活现的雪人,又像整个人埋在雪里。 沈烨颤了颤睫毛,抖不落雪粒,冻得青白的脸上仿佛被一层冰雪封盖,四肢僵冷到失去知觉。 “咯吱——” 窗户掀开一道口子,带出湿暖沁香的风。 沈烨呆呆抬头,对上一双看不出情绪的黑眸。 许随冷冰冰道:“蠢货,进来。” 病太师x大将军9 此时一刻当值千金。 沈烨平躺在柔软大床上,全身赤裸,精壮的上半身刀疤纵横,胸口还是一道新的伤口。 他抿唇凝眉,看床边蹲着的青年,对方正给他被捅穿的手腕包伤口,动作温柔又小心。 沈烨忍了半天,气从喉咙里溢出,小声道:“……你还生气吗?” 许随凉凉瞥了他一眼。 沈烨立马缩头噤声,一个字也不敢吭。 “我今天,有三气。”许随剪掉多余的纱布,慢条斯理道,“将军,你改吗?” 沈烨眼睛一亮,迫不及待起身:“你说,我改!” “躺回去。” 沈烨啪叽躺了回去。 “第一气,你为接近我故意撕开伤口;又为了让我消气在胸口和手腕各捅一刀。你在用这种方式逼我心疼你吗?” 沈烨喉结滚动,想解释又找不出理由,只能嗫嚅道:“我脑子很晕,慌了就爱做蠢事,对不起。” “第二气,我故意和你争吵,你给我的反应糟糕至极。失去理智,你第一时间想的就是强迫,威胁,奸污。我和你在一起时刻担心会受到伤害。” 沈烨脸色煞白,好半天才说:“我不会伤害你……” “第三气,不要莫名其妙给我甩脸色,也不要不理人,我会不高兴。” 沈烨委屈的眼睛都红了:“我没有给你甩脸色,我怎么舍得?!” 许随动作一顿:“没有吗?” 那白天突然不看他是因为什么? “我不敢看你是怕直接亲上去,把太师吓到,你身体不好,又被我气晕怎么办?” 沈烨抹了一把眼睛,看样子是在偷偷擦眼泪,一个壮汉憋不住哭唧唧的。 “哦……”许随沉默了很久。 那还是他错怪老婆了。 沈烨说:“你想让我一直看你,为什么不直说?你说了我就看你,我喜欢看你,我还想亲你。” 许随面上闪过一丝尴尬。 小心思被当事人捅破的感觉并不好,许随性格再冷淡也绷不住。 看着沈烨憋得泛红的脸,那双湿润的眼睛,他哽咽说不出话的委屈…… 冷硬的心突然软了一下,然后就是迅速坍塌,融化成水。 本来就是强撑的狠厉,被戳一下就没了。 “我给你道歉。”许随抹向他的眼睛,揉了揉,放轻语气,“对你太凶了,是不是害怕了?” 沈烨从不知道自己这么敏感多泪,他把脸埋进被子里,渗出的泪融进锦布,死死咬着牙不说话,怕一开口就是抽噎。 不能让许随知道他被吓哭了。 要是哭出声,那就是真丢人了。 “我也有错,我对你不好。你稍微强硬一点,我就想把你身上所有的棱角都打磨掉,我太害怕了。” 轻软的触感从颈窝处传来,许随好像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声音闷闷的: “你应该有棱角,就像刺我一样去刺别人。” “我没有资格考验你,试探你,也没有资格去改变你。” “我矫情,敏感,多疑,缺爱,没有同理心,追逐利益……我和你遇到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你既然抢了我,在我面前,你就要学着去展示另一副样貌。” 沈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还在忍泪。 许随温柔:“学得会吗?” 沈烨哽咽一声:“不……不知道。” 许随冷脸:“学不会我们就分开。” 沈烨蹭得坐起,信誓旦旦:“学得会!” 许随揉着他泛红的眼睛,想把里面的恐惧和委屈揉碎,换成暖融融的幸福和爱意。 “很乖。”他温柔哄道,“我喜欢听话的你,只要你听话,想要什么我就给什么。” “以后不要乱发脾气,吃醋就跟我直说,我替你解决情敌,好不好?” 沈烨说:“好。” 然后他又垂眉耷眼,凑到许随面前,一双黑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不熟练的示弱撒娇。 “……身上好疼,你能不能亲我?” 打个棒子给个甜枣,显然许随棒子打轻了,甜枣给多了,让沈烨又阳光灿烂了。 许随微笑,一巴掌扇了过去。 “因为你伤口裂了,躺着。” … 静悄悄的落雪声传入耳畔,莫名让人心安。 许随坐在床沿安静听着落雪,有一搭没一搭的拍怀中人的后背,姿态熟练地哄人入睡。 沈烨失血过多,两天没有入眠,心里一安定下去就困了,吵着要进他怀里睡觉。 他人高马大,长腿长脚,缩成一团塞进来的时候差点没把许随压死。 太师大人残忍拒绝了拥入怀中睡觉的要求,只抱住了沈将军的头,让他的脸埋在自己小腹睡觉。 “床有点小了。” 许随看了眼被沈烨占据得满满当当的床,没看到自己睡觉的位置。 呼噜声响起,确定沈烨酣眠,许随低头吻了一下他的眉心。 “管家。” 在门口候着打瞌睡的管家突然抬头,看向门口,青年正站在门边,一双冷幽幽的眼睛盯着他。 管家打了个激灵,连忙低腰:“大人,有什么吩咐?” “明天找木匠打一张大床,换掉主卧里那个。” 管家微愣:“换大床?” 本朝崇尚禁欲克制,清廉高洁的人家不会无缘无故换大床,只有一些浪荡放肆的富贵纨绔,为了床上更好的玩乐享受,才会这么吩咐…… 管家一哆嗦,眼神鬼祟的瞄向主卧。 是哪个不知羞耻的贱婢勾引他家大人,让大人提出这种不堪要求?! 许随眉头微蹙,挡住他的视线。 “你在看什么?” 管家面色一白。 完了!里面真的有人! “大人呐……” 管家结巴失语,老泪纵横,“你,你不要被那些贱皮子玷污了清白!” “都是些见识短浅的狐媚子,就惦记着勾搭主人,上位博富贵!外面一堆眼睛盯着咱们,你这节骨眼不能……” 被狐媚子勾引得失智啊! 许随失笑,他回头瞄了一眼还在睡觉的狐媚子。 纱帐层叠垂下,看不分明,那道高高大大的身影占满了他整张床,睡得四仰八叉、扭斜跋扈。 “他睡姿不好,晚上会抢被子,还会踹人打呼噜,想办法让他睡舒服点。” 许随含笑道:“你找人做一张被子,比寻常被褥大两倍……重量要轻,用轻薄些的材料填充,不会压到他。” 顿了顿,他又道:“之前陛下赐了玉枕下来,有养身静心的功效,拿出来给他用。” 管家表情扭曲。 首先,谁家受过正经教养的大家闺秀会是那种睡姿,还打呼噜?! 再然后,陛下所赐圣物,大人之前都不舍得用,今天怎么就拿出来给一个爬床婢女?! 越来越觉得主卧里那个是个只会勾搭人的狐媚子,手段了得但是教养不行的妖艳贱货。 这种贱货!怎能让他大人堕落至此?! “大人……”管家不甘心,还想再劝。 许随神色淡了下去:“去办。” 管家忍辱负重地低头:“是。” 病太师x大将军10 “那老管家好像误会了。” 星星看完戏,忍不住多了句嘴。 他这日子是真清闲,任务不催着做,平常就看看戏,心情好了还点评一下。 许随端坐在桌前,烧了一杯清茶,细流的茶水缓缓倒入杯中。 “误会就误会吧,他也没说错。”许随轻笑道,“沈烨就是一个勾人心的狐媚子。” 星星好奇道:“……指挥官,你心情好像又好起来了。” “我心情糟糕过?” “有。”星星说出自己的猜测,“马车驶出宫门的时候,指挥官心情很糟糕。平常还会跟我演戏,那时候演都不想演,直接让我闭嘴。” “是因为您认为大殿之上臭骂了领袖,领袖会生气不理你几天,所以才心情不好吗?” 许随挑眉,不置可否:“还有呢?” “之后领袖救您,意外受伤,指挥官邀请他进家门上药……您的心情是好的。” “爆发争吵,领袖自残,您赶他走……心情又不好了。于是审了谢大夫以及背后的接线人,借此杀他们发泄郁气。” “最后是现在,您心情很好,非常好那种。让我觉得说出自己对您的推测,指挥官也不会对我生气。” 空气突然陷入沉默。 许随端起茶杯,温和道:“星星,我好像从来没问过你的来历。” “是的,指挥官大人。” “你隶属于科研院还是第十军团?” 星星诚实道:“是第十军团,我诞生于领袖的军团之下。” “科研院趁您昏迷的那两个月,假借皇室召令封闭领袖消息,背着第十军团和您的指挥团偷藏领袖尸体,并将领袖的精神体投入到虚幻世界中,先后派遣五名精神治疗师去【治愈】领袖。” “科研院有皇室保护,第十军团群龙无首,正当无可奈何之际,您的指挥团主动找我们合作,于是两团汇聚,联手攻破科研院。” “您昏迷不醒,领袖的精神体飘在虚幻世界回不来。为了尽快找回领袖,第十军团派人研发出了我,并且找了高精神力军官准备进虚幻世界,没想到……” 许随轻声接话:“没想到我及时醒了过来,成为了你的第一任宿主。” “是的,指挥官大人。”星星冰冷机械的声音毫无起伏,“高精神力军官没有上场的机会,就被替换了下来。” 许随指尖轻点桌面,若有所思:“科研院的院长是陈老,是沈烨敬重的养父。” “他对沈烨的爱护之心不掺假,把人当亲生儿子疼,含着都怕化了……为什么会同意沈烨进虚幻世界?” 星星说:“陈院长被控制了,我们找到他时,院长早已神志不清。” 许随皱眉:“连我都着了皇室的道,差点精神崩溃死在紊乱里。陈老只是个喜欢下棋的小老头,被算计很正常。” “可沈烨一大堆疼他如命的兄弟姐妹、老师长辈,都没逃过皇室的算计?” 星星的语气带上了点轻松。 “领袖的大哥——沈司令,并没有被控制住。他位高权重,在军权和政权上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皇室一时间动不了他。” “在发现你出事的第一时间,沈司令就知道领袖出了意外!” “沈司令立刻下令,把您的身体运进地下的军区地库里,那是目前已知的最高级别防御基地,被十大军团操控。” “十大军团相互牵制,分身乏术,皇室无权进入军区地库,您沉睡的两个月才不至于被人下手谋害。” “另外,第十军团和您的指挥团合作,就是沈司令在牵桥搭线。为的是尽快攻破科研院,救出身陷险境的领袖!” 许随似嘲非嘲地勾唇:“……那家伙的脑子还是那么好用。” 星星赞同道:“沈司令真的好聪明。” 然后它又道:“指挥官,你沉睡的那两个月发生了很多事,每天都在暴乱,每天都在死人。” “沈家几乎倾巢出动,就连最闲散的沈玉荣先生都从偏远星赶回来支援了。” 许随淡定喝了一口茶。 “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和沈烨没那么重要,让外面的人慢慢打去吧。” 上到活了不知道多久,大风大浪走过几轮,退休在家的前长老们、前团长们、前院长们、前区长们。 中到狐狸成精的沈司令、沈玉荣、沈芝画等现今十几个高层顶梁柱。 下到一大群说不清名字,天赋卓绝且等待建功立业的沈氏小辈。 星际顶级四大家族之一,是真正的人才辈出,底蕴深厚,要是缺了他和沈烨就要亡了,那才是真的完了。 在和平安稳的时候,沈家是禁锢许随终身不能自由的枷锁。 但在混乱动荡的时候,沈家也是最可靠且值得依赖的后盾。 星星说:“嗯,所以我一般不催指挥官做任务。” 实在是没必要,紧赶慢赶地做完任务,出去就是战火纷飞,暴乱动荡,还不如在虚幻世界多流浪一会儿。 等那堆姓沈的控制狂们把仗打完了再出去也不迟。 许随捻着杯沿,含笑道:“你诞生于第十军团,沈烨算是你的最大boss,怎么没见你对他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星星:“……指挥官,我只是个机械。” 他讨好上司有什么用?他连薪水都没有。 “我猜猜。”许随面色平静道,“身为我的系统,你由第十军团研发制成,却不是由我的指挥团研发……” “是有人扣下了我指挥团研发的系统,然后把你强行塞给了我?” 星星点头:“是的。” “我再猜猜。”许随往茶杯中蓄水,不疾不徐道,“是沈司令下的命令。” 星星点头:“是的。” 许随哼笑一声:“沈家,一群变态控制狂。” 这个星星有话说:“沈氏家族向来实行高压式教育,三岁走路就要握刀,七岁识字就要背战势分析书,所以培养出来的子弟都比较极端。” 更像是战争机器,不像是人类。 许随冷冷道:“我比你领教的更多、更全面。” 星星闭嘴。 许随问:“你出自第十军团,立场却偏向中立,这是为什么?” 星星:“……指挥官,我真的只是个机械,任务是拯救领袖,立场是你们人类会讲的事。” 别为难一个系统好吗? 病太师x大将军11 第二天有早朝,沈烨没办法睡太长时间。 天刚蒙蒙亮,生物钟就把他叫醒了,一阵头晕眼花,睡眠不足的疼痛还在脑仁中残留。 还没反应过来,沈烨就被怀里温软的触感惊醒了。 他低头看去,窄小的床上没有两个成年男人睡的位置,许随就趴在他的身上酣眠,轻得不可思议,身上又香喷喷的,像坨轻软沁香的棉花。 沈烨整个人都僵硬了。 许随在他怀里睡觉…… 睡觉…… 怀里的脑袋突然蹭了蹭他的胸膛,许随睡眼朦胧的看他,眼睛满是水汽,像沉在水中的黑曜石。 他下巴往沈烨心口一磕,脑袋一躺,含糊道:“醒那么早,有事吗?” 沈烨瞬间把前两天太后约他赴宴的事抛之脑后,美滋滋地抱紧许随:“没事,一点事也没有。” 什么事都比不上和太师睡觉重要。 许随困得提不起精神,壮男人的怀抱太结实,温暖又可靠,缩在里面就好像全身蒙了一层保护罩,任何风雨都被阻挡在外。 掀开沈烨的衣角,把冰凉的手脚都塞进去暖着,许随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怀里塞着心心念念的太师,身上贴着他冰凉的手脚,心口还被太师那张俊秀的脸蛋贴着。 沈烨喟叹一声,感觉骨头都酥了。 怀里一道睡意惺忪的声音传来。 “有事就去做,别傻等我。” 沈烨不甘心地挨过去,手指去戳他后腰:“……那你亲我一口。” 许随胡乱抱着他的脑袋,在脸上啵了几口,叫了两声老婆哄了哄。 “老婆乖。” 然后无视沈烨疑惑不解的表情,无情一推,掀起被褥盖在身上,团着缩了进去。 … 一阵飘渺空灵的音乐响起,台上身姿窈窕的舞女挥动长袖,翩翩起舞。 沈烨大开大合地坐在筵席上,百无聊赖地喝酒。 他身材挺拔修长,姿态放纵,长得又极其俊美,不过片刻就收获了诸多舞女的媚眼。 “沈将军,国都一别,多年未见,你都这么大了……当年发生了点小矛盾,请将军担待,我与你的父亲是十几年故交,老夫敬你一杯!” 沈烨啄了口清酒,斜着眼睛看向身旁恭维的胖老头。 他舌尖舔舐着杯沿,一边想象这是太师冰凉的唇,一边漫不经心道:“被我父亲拎着棍子打出家门不下三次,这也能算故交?” 胖老头表情一僵,讪笑道:“老友之间,打打闹闹是常事……” “我父从不与人交友,侍郎想和我结交,直说便是。” 沈烨轻笑着举杯,胖老头喜上眉梢,连声应是,正准备拱手相碰,沈烨却冷淡避开,仰首一饮而尽。 “你!!”礼部侍郎捏紧酒樽,目露怒色。 沈烨唇角轻勾,对他展示空杯,浓眉微挑,皆是不屑。 礼部侍郎脸色铁青。 “喝吧,陈大人。”他声音带笑,“您当年指着我鼻子骂竖子无礼,不堪入目,我可都还记着呢。” “一杯酒就想泯恩仇,想的可真美。” 礼部侍郎忍下怒意,又撑起脸上的笑,他牙齿打颤,道:“误会……都是误会。” “我不跟你讲误会。”沈烨让人上了一坛酒,把酒坛子塞胖老头怀里,抬起下巴,道,“喝。” 礼部侍郎大惊失色:“这么多酒,我,我怎么喝的完?!” “想结交就拿出诚意。”沈烨恶劣地笑了笑,“你当我是沈松从那个憨货吗?” 沈松从,沈烨战死沙场的亲生父亲,礼部侍郎哪知道这竟是个当众辱父的混不吝,捧着酒坛子打哆嗦。 “你……你……”骂声挤在嘴里,对上沈烨那双漂亮的眼睛,人却没胆说出口。 胖老头额上冒出油汗,一咬牙,抬着坛子就往嘴里灌。 “沈烨,你又闹事。” 一道沧桑威严的女声叫停了闹剧。 沈烨收敛肆意妄为,他起身对高台上的女人行礼:“太后。” 女人身着暗色吉服,面容端庄,气度雍容,保养还算得当,手上攥着一串佛珠,垂着一双凤目,无悲无喜,无怨无怒。 她漠然看着沈烨,在那张英俊硬朗的脸上流转许久,才微微颔首:“跟我来。” 沈烨抬步跟了上去,走之前他回头,戏谑地上下打量一番礼部侍郎,把胖老头看的腿肚紧绷,颤颤巍巍。 修长白皙的手指点向酒坛,发出“叮”一声脆响。 “老头,记得喝完。” 礼部侍郎面如死灰。 “你跟礼部侍郎计较什么?从听到你回京那天起,他没睡过一天好觉。” 沧桑雍柔的声音在夜色里缓缓流淌。 沈烨抱臂跟在女人身后,闻言嗤笑:“他不凑到我跟前,我会记得他?” 女人步履从容地走在鹅卵石路上,她语气不疾不徐,优雅温和: “文臣记仇,最怕得罪人。他推己及人,就觉得你小肚鸡肠,会因为当年的矛盾存心报复他。” “我没那么小气。”沈烨随口敷衍,“他不提我都忘了。” 太后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一双温润慈悲的眼睛平静无波:“……为何心不在焉?” 沈烨一顿:“什么?” “从宴会开始,你就心不在焉,哪怕跟哀家说话,也是如此。” 沈烨默然不语。 太后转动手中佛珠,微阖双目:“是因为太师?” 沈烨扬起嘴角,不屑摇头:“不是。” “哦?”太后眼里闪过冰冷,她走近一步,“真的不是他吗?听说几日前你被他骂的狗血喷头,却浑浑噩噩,一句也不反驳。” “沈烨,这可不是你的性子。” 沈烨直视太后那张威严冷漠的脸,红唇开合,一字一句: “美色所惑,仅此而已。” 太后收回眼神,不见喜怒,淡淡道:“你从不撒谎,哀家就信你一次。” 沈烨嘴角笑意愈深:“太后英明。” 两人沿着路走了一段,在一座秀丽小桥上停了下来。 此时寒风呼啸,枯草丑树,雪早已化水冻冰,湖水不见深绿,只有一片白茫茫的冰层。 太后静静看着湖面,冷不丁道:“你之前吵着要回边疆,哀家准了。” 沈烨身影一僵,又松弛下来。 “为何?太后之前不是说皇帝逼压,时机不到,所以无法放我回燕城打仗吗?” “哀家不怕时机不到,就怕万事俱备,东风却跑了。” 女人脸上忽然浮现一丝笑容,她染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抚过沈烨俊美的脸。 “你还是我的,对吗?”她温柔问。 沈烨屏住呼吸,把脂粉香拦在鼻腔外,后退一步避开抚摸,下跪道: “沈烨效忠太后,不止是臣,连带背后十万大军,都是太后的!” 女人脸上温柔的笑意渐渐冷却,面无表情道:“你又装傻。” 沈烨眼也不眨:”十万大军要是不够,臣家中还有上百个仆役,也是太后的。” 女人似乎被他气到了,好半天没说话。 “告诉我……”她的声音带上咬牙切齿,“燕城你回还是不回?” 沈烨刚想开口婉拒,太后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沈将军,你之前为回边疆一天一闹,把京城搅得翻天覆地,哀家想让你多陪陪我,你都不情愿……” “如今,你见了那太师一面,难道魂都被勾走了?连边疆都不愿意回了?太师可是皇帝的人!” 说到最后,那道声音杀意凛然。 “你不愿回,可是想背叛哀家?!” 沈烨把到嘴的婉拒咽回去,他忽然意识到许随为什么总是微笑,人在不耐烦的时候挂上假笑,以免情绪泄露,真的很有用。 于是沈烨微笑,磕头跪首: “臣,多谢太后恩典!” 病太师x大将军12 夜色深黑,唯有星辰明亮,此时多数人已睡下,主屋处却燃着一盏微弱灯火。 “大人,还不睡吗?” 老管家提着一盏新灯进来,替换掉快燃灭的那一盏,轻叹劝道,“您身体不好,刚中毒没多久,这太过操劳,身体哪儿受的住啊。” 许随捧着书,慢悠悠翻了一页:“我在等人,老宋你回去睡吧。” 老管家眼睛一瞪:“等人?等谁?!” 莫不是昨夜那个不知名的爬床婢女?! 许随头也不抬:“等我的妻子,他还没回来。” 管家如遭雷劈。 “这这这!不可啊大人!” 他扑通跪了下来,疯狂磕头:“您昨夜和她无媒苟合,就当一段露水姻缘……可咱们太师府怎么可能迎那种女子为夫人!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许随慢悠悠道:“不用你操心,我非他不娶。” “大人呐!!”管家嗷呜一声,老泪纵横,“那女子施了什么妖法,竟把你迷惑至此!” “那是我走失多年的夫人。” 管家的哭声戛然而止。 “夫……夫人?”管家呆呆抬头,苍老的脸上满是茫然,“大人何时娶的妻?” 许随捻起面前盘中的一块桃酥,咬了一口:“六年……还是七年前?我有些记不清了。” “这么久!”管家惊呼出声,又小心翼翼道,“难道是年少夫妻,后意外走失?” “算是吧。“许随感受舌尖上的淡甜,平静道,“他比我大几岁,今年32。” “这么大年纪?”管家皱眉,“寻常人家的女子,这年纪都可以做奶奶了。” 许随不禁笑了一下:“嗯,老了。” 他和沈烨,居然也能称得上一声老夫老妻。 “夫人和大人如何相识?” 泛青的唇微微抿了一口桃酥,探出舌尖把唇瓣上的残渣舔舐干净。 随后,是缓缓一声。 “战场上。” … 风卷云在天地翻涌、旋转,黑灰色的旋涡仿佛要吸走整座星球,让人心神不宁。 此时,钢化玻璃组成的一个半圆蓝色“玻璃罩”,是目前边缘星上拥有的最强防御基地。 黑色军靴踩在半透明地板上,伴随几道匆匆而来的声音。 “领袖大人,此次战役我们捕获311个中高层军官,都在地牢关押,有五位我们没有资格用刑逼问,还有一位情况不明,目前在等您审讯!” “机甲轻度损伤1475只,中度损伤647只,重度损伤214只,伤亡士兵大多在抢救,还没统计,事后修缮费和补助金远超预算……” “一支特种小队冒险进入矿山,里面的矿石皆被敌军提前转移,小队目前正顺着线索搜查矿石去处,预估今晚就会有消息。” “领袖大人……你要去哪儿?” 最前方大步流星的男人身量极高,他穿着深黑色修身军装,衬得双肩宽阔,腰肢窄细,每一处都被勾勒出禁欲性感。 随处可见的血口和破衣让他狼狈又潇洒,血腥和硝烟挥之不去,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 他修长的手拎着一顶黑色帽子,转了转戴到头上,遮住阴郁俊气的眉眼,只露出堪比血的红唇。 “修缮费用和补助金别找我,让玉荣叔去主星跑一趟。皇室最近不是说沈玉荣名下的产业链全归皇家所管,让他无偿上交吗?” “有些产业能维持到现在,全靠第十军团接济,早就青黄不接了。皇室想接受烂摊子,那就趁机把这些有问题的产业甩给他们,再索要大笔军资回补。” “记住,翻倍往上报。” 一名军官听得眼睛蹭亮,连连点头:“是!我这就去找沈玉荣先生!” 沈烨脚步不停,往地牢走去,有条不紊道: “那支冒险潜进矿山的特种小队不错,有胆识有魄力,如果能顺利找回丢失的矿石,根据贡献值给他们记一笔军功。” “你去找爱伦,他是我的直系副官,让他派支援兵去接应一下,找出矿山潜在的逃生通道。” “矿匪熟悉地势,那群小队的人经验不足,万一有矿匪逃窜出去,就让支援兵拿下。” 一位听到命令的军官低头,恭敬道:“是,我这就去通知爱伦副官。” 前方显出一道森冷铁质的大门,有两位腰间配枪的士兵站在两边值岗。 见到高层军官前来审讯,两位士兵对他们行了个军礼,然后转身操作机器去开大门。 “领袖,请!”士兵道。 冲鼻的血腥味和哀嚎声传来,里面是一条往下走的黑洞阶梯。 沈烨面色如常,走下台阶,军靴踩在粘腻腥臭的血液上 ——这些台阶被一层层干涸的血液覆盖。 沈烨沙哑冰冷的声音响在空荡荡的地牢中。 “你刚才说,有五位高层敌军要我审讯,还有一位情况不明?” “是,领袖。” 跟在他身后的军官点头:“那五位高层敌军您都交手过,但是有一个人,我们不知道他是谁。” “不知道?”沈烨轻飘飘瞥了他一眼,“身份不明?” 军官也有些疑惑:“我们缴获了这场战役所有的士兵和军官消息,按理来说不应该出意外。” “可他就是出现了,身份不明,立场不明,甚至……” 沈烨踹开碍事的集装箱,冷淡道:“甚至什么?别支支吾吾。” 军官一咬牙,低头道:“我们怀疑他不是alpha!” 沈烨脚步一顿,似笑非笑地问:“不是alpha,你的意思是,他是个omega?” 军官连忙道:“没有没有!我们怀疑他是个装a的beta!” 谁不知道领袖最厌恶别人拿性别说事! 外面的人就omega当军团领袖的事议论纷纷,猛戳脊梁骨,老说些嫁不出去\/以身上位\/浪荡无耻的难听话。 “理由。”沈烨冷冰冰道。 军官说:“正常的alpha,身高最低都要一米九五,身强体壮,信息素强横,自成年开始就需要定期标记omega得到安抚。可……” 军官犹豫地比划了一下。 “我们抓的那个alpha,他个子不高,才一米八出头。病怏怏的,特别瘦,跟下一秒就要断气一样。信息素也很淡,淡到几乎没有。” 军官鬼祟看了一圈,凑近沈烨,压低声音:“最让人意外的是,他身上居然一点omega信息素的味道都没有。” “领袖,alpha需要标记omega来步入成年期,二十岁的alpha都或多或少有了几个omega情人,以此来压制暴动的精神力。” “很奇怪,他长得那么好看,肯定有不少omega投怀送抱,难道就生忍着精神力暴动活到了二十岁?这得多难受啊!” 沈烨听完,歪了一下头,殷红的唇勾起:“有意思。” 军官试探道:“那我们先审……” 军靴迈到最后一阶,高大的身影向深处走去,桀骜不驯的声音传来。 “就审那个不知名的,神秘alpha。” 病太师x大将军13 走了大概十五分钟,沈烨眼神从每个监牢房间扫过,满地的血肉残沫,刺鼻的血腥味呛人。 无视周围吵吵嚷嚷的惨叫,走进电梯上楼。 第三层的环境比一楼好很多,这里关押的大多是高层军官或者匪长。 出于尊重或者利诱需要,这里还算干净,也没人用粗暴手段审讯逼问。 沈烨停在一个监牢入口前,盯着里面被手铐扣在铁椅上的青年。 里面灯光昏暗,森冷阴暗,加上青年低垂着头颅,沈烨一时看不清对方长什么样。 沈烨踹了一脚监牢门,发出砰一声巨响,冷冷道:“叫什么名字?” 里面的人微微偏头,接着,一道暗哑的声音传来。 “许随。” 沈烨打量对方过于瘦削的身形,突然有些理解军官的怀疑了。 真不像个alpha,谁家alpha这么虚弱瘦削? “我嗅到了恐惧的味道,你为什么不抬头,在害怕什么?” 沈烨吹了一下指尖,漫不经心道:“难道你真是omega?怕暴露性别,成为我们第十军团的军妓?” “那你倒不用担心,自我上位之后,军妓制度已经被废除了。如果你是重刑犯,我们出于人道主义,只会一枪崩了你。” 空气仍然沉默。 沈烨蹙起眉尖,他怀疑地看了青年一眼,走进监牢。 这下他勉强看清对方的样子了。 对方是真的瘦,空荡荡的衣服裹住他骷髅一般的身材,满身斑驳血迹,衣服上还有几道枪口留下的破损。 衣襟处有大片的血,跟被别人一枪爆头过似的。 奇怪的是,青年身上并没有伤…… 沈烨皱起眉头。 这个青年给人的感觉,跟被人枪杀致死,然后又奇迹般复活过来一样。 衣服上怎么全是破损的枪口,身体又完好无损? 心存疑虑,沈烨继续打量下去。 锁铐扣住青年的双腕,那截腕子早已磨损出血,估计在沈烨来之前挣扎过。 身型修长纤细,像一枝秀美的玉兰花,干净又漂亮。 他低垂着头颅看不清脸,只能看出露出的那片后脖颈,骨骼流畅优美,白到晃人眼,细到让人心惊。 露出来的每一寸都是秀气的,美丽的。 一股清淡的苦药香弥漫开来,是alpha信息素的味道。 这个alpha太干净了,让沈烨猛地停住脚步。 “你……”本来只是调侃的沈烨面色复杂,“你真的是omega?” 谁家alpha那么俊秀干净,半点污垢不沾?! 空气沉默良久,缓缓流淌过一道清冷沙哑的声音。 “比起您口中的omega,我更想问一个问题。” 这个苍白瘦削的青年抬头,露出一双黑洞冰冷的眼睛。 “这里,是地球吗?” … “咚咚咚。” 窗户被人轻轻敲响,送走管家在慢慢品桃酥的许随望去,看到了窗外那道熟悉的影子。 嘴角不禁泄出一丝笑意,许随走过去打开窗户,一阵夹雪的风刮到脸上,冷得他低低咳嗽出声。 “咳咳……你,你回来了?” 一只修长粗糙的手扒开窗户,把许随推离窗口。 沈烨双肩披雪,满头银白,他从窗户外面探进来,皱眉道:“你怎么不穿厚点?” 说着,他迈腿翻窗,脚一落地,就把窗户关上阻掉寒风。 伸出两根指头,拽了拽许随的衣角,摸到了轻薄柔软的布料,脸色不太好看。 “你那管家怎么照顾你的?大雪天给你穿这种衣服!” 许随以衣袖捂住口鼻,遮住上扬的唇角,状似冷淡道:“还有心情说这些,我以为你会直接抱过来。” 这句话就是赤裸裸的暗示了,沈烨喜上眉梢,张开怀抱要把人抱个满怀。 “不行。”他突然收回手臂,“我身上都是雪,冻着你就不好了。” 许随习惯他小心谨慎的呵护态度了,只要不发疯,沈烨生怕他磕着碰着,一点冷都不让受。 摸向沈烨冰冷麻木的手指,许随蹙了蹙眉,他上前解开沈烨的披风,抖落他身上的雪,拉着人往里层走去。 “去换身衣服,再过来喝点热汤暖暖,我让人送过来温着了” 沈烨问:“这儿有我的衣服吗?” “早就给你备了。”许随拿出一件比他大两号的亵衣,“穿上。” 沈烨乖乖换上。 他才刚换上,一件毛茸茸的毯子就落在他的身上,许随把人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放心让沈烨坐到茶桌旁。 沈烨手上捧着热汤,身上裹着毯子,脚边烧着炭盆,感觉人生极乐无过于此。 他挨挨蹭蹭地坐到许随身边,脑袋往他怀里一怼,笑眯眯的:“太师大人,你接受我了吗?” “接受什么?”许随揉着他潮湿的发,雪化成水,怎么擦也擦不干净,道,“将军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沈烨错愕,仰脸咬牙道:“我的心思这么明显,你看不出来吗?” 许随笑看他隐含愠怒和委屈的脸,继续道:“……再说清楚点。” 沈烨一急,知道这人在存心逗他,或者说想要他一个真切的保证,立刻从许随怀里爬出来,举手道: “我大殿之上对太师一见钟情!我想娶你,你嫁给我吧!” 许随嘴角笑意微淡:“娶我?” “是。” “不嫁。”许随拿起桌上的书籍,冷冷睨了他一眼,随后无视了沈烨震惊欲绝的表情。 操! 沈烨压下心底的怒意。 刚被驯了一顿,他不敢放肆去逼问许随,惹人生气估计又要被赶出去。 病太师x大将军14 想起今早的温言软语,沈烨知道装可怜有用,眼圈立刻泛红,委屈道: “那你今天为什么要说那番话,难道不是想跟我长久在一起的意思吗?” “我已经尝试听话了,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骗我。” 许随把书籍放在胸口,静静地看着他。 沈烨暗道有戏,他拽起许随的手,把下巴塞进去,让他挠,垂着眼皮蔫蔫道: “太师之前素有俊雅出尘的美称,有纨绔被你美色所获,整日堵在太师府前,说要娶你为妻。” “你推脱的借口是,你喜欢女子,不好龙阳……难道女子就可以,我不行?” 许随用那双冷淡的眼睛扫他,在沈烨的惴惴不安里,他俯下身吻了一下他的眉心。 “以前喜欢女人,现在不喜欢了。” 他早就被掰弯了。 沈烨眉角一抽,忽然警觉起来。 “我和你认识还不到五日,自认没这么大本事让你喜欢男人,之前是谁……” 把你拐到断袖之道上的? 许随面无表情捏住他的俊脸:“将军别乱醋,就是你。” 沈烨咬住他的指尖,心满意足:“那太师也对我情根深种了?” “既然这样……你亲我一口,你还没主动亲过我。亲完再谈嫁娶之事。” 许随抬起他的下巴,细细摩挲着。 沈烨这些天光在他身边围着,没空刮胡子,青岔扎人,挠得他手心痒痒,身上还带着宴会上的酒气。 许随盯着沈烨那张俊脸,情不自禁的说“糙汉”,低头吻住沈烨的唇。 青年的吻细致又绵密,沈烨张嘴受着,感觉全身电流乱窜,被撩的心尖酥麻。 正当他想把人抱进怀里好好吻一通时,下巴上突然传来一股大力,被恶狠狠推到地上。 沈烨倒抽冷气,连忙抬头,对上许随那张骤冷的脸。 他顿时大着舌头,缩起脑袋,瑟瑟发抖问:“怎,怎么了?” 许随黑洞洞的眼睛直视沈烨,冷漠骇人的瞳孔倒映出那张慌乱迷茫的脸。 他张开泛青的薄唇,吐出阴冷的字眼:“谁碰了你?” 沈烨慌忙吞咽口水,额头渗汗,结巴解释:“没……没人碰我,我干净的!” 许随蹲下身,拽起他的头发,迫使沈烨扬起脸,他温凉的手指抚过沈烨的侧脸。 “谁碰了你这里?”他森冷道。 这里…… 这里是…… “是太后!” 沈烨灵光一闪,握住许随的手,哑着嗓音解释道,“她摸我,但是我躲开了。她就蹭了一下,就一下!” 许随面色不变,冷冷看着他。 “真的……”沈烨被他吓到了,眼圈愈红,眼泪在里面含着,道,“你不嫁给我可以,不能误会我。” 温凉细软地手指抚过他的侧脸,看似轻柔,实则狠狠地蹭过被恶心人碰过的地方,留下一片绯红。 “她喜欢你?”许随眉目温和,微笑的样子像从画里走出来,“什么时候的事?” 沈烨抿唇,把脸埋他手心,贪婪吸吮那点苦药香:“……五年前。” “在你十五岁时,她就对你心存觊觎。”许随凉凉道,“沈将军魅力可真大啊。” 沈烨吓得屏住呼吸,整张脸埋在他的手心里。 许随长睫不动,平静的注视他:“既然太后爱慕你,也忌惮你,那她理应关注你的一举一动。” 沈烨低低的:“嗯。” 许随扯唇:“也就是说,她知道你大殿之上发痴,事后又守在宫外等我一天一夜的事。” 沈烨咕咚咽了口唾沫:“是。” 许随收回手,冷淡道:“这次宴会之行,她因吃醋和恐惧,向你使力刁难,试探你是否还忠诚她……” “我猜猜,她想把你派到边疆打仗,远离京城是非?” “她想让你离开我,以免被人勾了魂?” 沈烨眼巴巴地看他,殷勤道:“太师,你别生气……” 许随黝黑的眸底一片凉薄:“将军,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为什么要等我猜?你不坦诚相待,是不信任我吗?” 沈烨抱头,缩在地上一声不吭。 许随漠然道:“说话。” 沈烨嗫嚅道:“……我是怕你生气。” 许随黑洞的眼珠转了一瞬,森冷又阴翳,随即他勾唇轻笑:“怎么说?” 沈烨鼓起勇气:“她馋我身子,老是占我便宜。我怕你知道后觉得我不干净,就不喜欢我了。” 许随准备发作的怒意一下子憋在胸腔:“……” 沈烨偷偷打量太师那张过于清隽的脸,声音小了下去:“而且……你刚和我在一起,我就要远去边疆打仗,你……” 你要是不甘寂寞看上别的男人怎么办? 想起许随之前被他污蔑清白后的火气,沈烨默默把这句话吞了回去,换成另一句: “你要是……忘了我怎么办?” 许随听完,诡异地停顿了几秒,晦暗冰冷的神色好看了许多。 看来,又是他误会沈烨了。 眼前闪过一抹冷白,沈烨泛红的眼眶突然被凉软的指尖揉过,他抬头一看,对上许随温柔含笑的脸。 “害怕了?是不是对你太凶了?” 许随把他搀扶起来,坐到茶桌前给他续了一杯茶,递了过去:“喝吧。以后有事别瞒我,谁欺负你和我说。” 沈烨一饮而尽,把扑通乱跳的心脏压回去。 他叼着茶杯看许随那张清冷俊秀的脸,转动脑筋,提心吊胆:“……外面,确实有人欺负我。” “是谁?”许随微笑道,“给我名字。” “首先是那个太后。”沈烨把脑袋缩他颈窝里,得到青年毫不吝啬的沁香拥抱,哼唧唧道,“她一大把年纪了,还馋我这种年轻力壮、心有所属的好男人,真不要脸。” 许随笑问:“还有呢?” “那个礼部侍郎,我年少时爱翻墙爬树,他仗着辈分大说我不堪入目,还去撺掇我爹让我跪祠堂。” 许随无奈的:“嗯,还有呢?” “户部那个姓李的混账,我打仗的时候他天天说赋税不够,不肯给我们运送军资,可他自己贪了那么多金银财宝,都够我们半年的行军用度了。” “我和士兵同吃同睡,他们吃多少我就吃多少……白天饿着肚子打仗,晚上饿得受不了,我就趴地上抓虫子吃,没人给我撑腰。” 许随摸过他的肚子,精壮有力,腹肌分明。这么大的体格子,别人吃一碗饭能饱,估计沈烨得吃两碗,怪不得天天饿肚子。 “你安心打仗,以后不让你饿肚子。”许随淡淡道,“还有呢?” “多着呢。” 病太师x大将军15 沈烨掰出手指,一点点给他数。 他碎碎念的声音传入耳中,居然从七岁记事起开始说,有谁辱骂贬低过他,有谁背地里下手阴过他,有谁不打不相识,有谁相看不顺眼但还称得上一句朋友…… 许随安静地听着,眼前仿佛闪过沈烨从小到大的跋扈身影。 跳脱。张扬。骄傲。肆意。 “欺辱过你的,阴过你的,让你难堪的……”许随缓缓道,“我把他们的首级送给你,如何?” 青年俊秀脸上闪过的冷意,就像一块打磨成刃的玉刀,沈烨不禁发痴,眼神呆直的说:“好……” 好漂亮啊。 许随垂眼,对上他痴痴迷恋的眼睛,微微摇头,嫌弃的说:“蠢货。” 沈烨趴他身上深嗅口气,感觉神清气爽,干脆把整个上半身埋进许随怀里:“好香。” 许随任由他闻,只在人过于放肆的时候,稍拍过去让他收敛会儿。 “你真的不嫁?”沈烨拥住他的腰肢,不甘心地问,“我不想和你无媒苟合,连个名分都没有。” “将军。”许随眸底泛起丝丝缕缕的笑意,“我不嫁,只娶。” “娶……”沈烨把这个字念了几遍,神色渐渐复杂,“你要我嫁给你?” 许随温声道:“不可以吗?既然你不愿意……” 生怕许随说出什么分开的话,沈烨毫不犹豫地打断,迫不及待地说:“我嫁!” 沈烨直起身,摁住青年单薄的双肩,目光灼灼:“你什么时候娶我进门?后日如何?” 许随一怔,哑然失笑:“谁家娶新娘子就花两日?” “你得娶我,越快越好。”沈烨眯起眼睛,刺出锋利的冷光,寒声道,“你娶我,我才能和你圆房。” 许随不爱看他这种守规矩的模样,沈烨撕开他的衣服,将他强行拖到床上凌辱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他不需要沈烨那么肆无忌惮,但是也不能失了他骨子里的霸道。 存了引诱的心思,许随忽而轻笑,软进沈烨的怀里,将脖颈送了上去。 细白的颈仿佛一掰就折,展示在沈烨的眼下,诱人至极。 许随抱住沈烨劲瘦的腰,今晚他穿的极少且松松垮垮,布料勾勒出纤瘦匀称的身体,惹人眼馋,心神荡漾。 他故意往人怀里一趴,单薄衣服垂下双肩,露了不少雪白皮肉,一大片瘦骨削肩映在眼帘。 确定沈烨能看清他宽敞领口下的风景,许随哑声:“将军,非要等新婚夜吗?” 沈烨死死盯着他裸露的双肩和锁骨,馋得急吞口水,愣愣的:“你想现在……” “将军觉得呢?”许随抬起眸,淡声问,“你是怎么想的。” 沈烨眼睛一亮,那点儿克制瞬间抛到九霄云外,他上手就去撕自己身上的衣服,扑上去让许随摸: “我等不及,咱们现在就圆房,你摸这里!” “欸!” 许随一秒破功,被他逗的直笑,去躲沈烨的缠吻,在密切的深吻里含混道,“嗯……将军是待嫁新娘……要矜持点。” 沈烨给他吻了个底朝天,直到许随四肢绵软,双目湿润,在他怀里轻轻喘气才罢休。 刚才的一鼓作气被挑得一干二净,沈烨叹了口气,脑袋压在许随身上,垂眉耷眼: “……你不跟我成亲,也不跟我圆房,我去边疆打仗一走就是三年,回来了发现你不要我了怎么办?” 许随抱住他的脖子:“将军,你觉得我谁都可以吗?” 沈烨又嗅到了他身上的苦药味,清淡又柔和,就像这个人一样淡。 他看着许随那双黝黑的眼睛,说不出一个字。 “我只对你特殊,也只对你矫情。”许随平静地说,“我希望你能无底线的原谅我,包容我。” 沈烨张嘴要答应下来,保证自己会无底线的包容许随,突然想到什么:“……是你一直在包容我。” 这句话就像一句魔咒,打碎了许随面上的镇静。 青年隐忍地闭上眼睛,咬肌鼓起,压抑心底突然涌上来的酸涩。 “是你一直在包容我。”沈烨小心把脸凑到他跟前, 讨了个吻:“我脾气不好,嘴贱不会说话,老是惹你生气。” 越说越觉得自己过分,沈烨的声音微弱,气虚道:“我会改的,给我一段时间……” 一道微哑清冷的嗓音打断了他。 “委屈你了。” 沈烨惊愕抬头,对上许随那双复杂的眼睛,正默默的看着他。 他看不明白里面写满了什么,但心口突然涩痛,好像被刺了一下。 “沈烨,从来都不是我包容你。” 许随垂下睫羽,眼前闪过一幕幕画面,他复杂莫测道,“……是你无底线的容忍……” 沈烨茫然:“我容忍你什么了。” “算了,你不用知道。”许随指尖伸向他的眼睛,摩挲着,嗓音冷清,“将军,想不想吃桃酥?” 看不明白许随在想什么,但沈烨抓到了那丝补偿的心理。 越接近许随他越能感受出来,这人对他心存愧疚。 爱意不值得让许随退让至此。愧疚对这人凉薄的心性来说也不算什么。 但爱意和愧疚双重下压,会让许随宠爱他,原谅他,无底线地包容他的所有错事! 沈烨眼底闪过贪婪和兴奋。 他小心握住许随的手,放到唇边咬了一口,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他眼睛死死盯着许随那张脸,果然看到青年正宠溺地看他,完全没有不悦的意味。 他这么肆意缠磨,还能被这种温柔似水的眼神看着。 只要摸清许随的底线,不激怒他,底线之上他就可以随便放肆。 沈烨咧出森冷的犬牙,眼神扫过许随的脖颈,又转而敛去。 他眨着眼睛,把下巴送到许随手上,委委屈屈道:“不想吃桃酥,想吃你。” “别装可怜。”指尖搔了一下他的下巴,如同绒羽撩在人的心尖上,“没用。” 沈烨抿唇:“给不给我吃?” 许随失笑:“得寸进尺。” 沈烨再接再厉:“就今天行不行?” 许随顿了顿:“……嗯。” 压下眼底迸发的狂喜,沈烨依旧是笑眯眯的乖顺模样,把脑袋凑过去蹭他颈窝,像一只撒欢的大狗。 许随推了推他的脑袋,让沈烨冷静下来:“桃酥还吃吗?不吃就浪费了,我亲手做的。” 双喜临门! 沈烨斩钉截铁:“吃!” 许随定定看了他半晌,这才勾唇:“我有时候,真想让你笨一点,别那么敏锐。” 沈烨就像摸杆上爬的一条毒蛇,他缠在许随身上,如附骨之蛆,一点点去找青年身上的裂缝。 骂不走打不走,疼得狠了才会对他龇牙……不吮尽他的骨髓,这条贪婪可怖的蛇根本不会停下。 沈烨喉咙里滚出愉悦的低哼,他软了声音,似乎在撒娇。 说出话的却莫名让人胆寒,像来自深渊的痴喃呓语。 “你摆脱不了我。” 病太师x大将军16 夜晚悄悄降临,安静的落雪声簌簌响起。 室内锈红的炭火安静躺在盆子里,散发着滚滚的热度,把房间熏得温热, 迎着世界的落雪和炭火哔啵,许随落进了一个结实宽阔的怀抱里。 这个怀抱极其的温暖,臂膀有力,肌肉扎实,热度透过薄薄的布料熨烫着他的皮肉,直烫得他浑身发汗,指尖都浸湿了。 许随发出舒适的喟叹,爱极了这带给他满满安全感的拥抱。 太舒服了…… 他被轻松打横抱起,小心放在床榻上。 “太师大人……”禁锢他的男人蹲在床边,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眼底闪着野兽一般贪婪残忍的光。 许随赖在他怀里,感觉暖洋洋的,声音也酥懒起来:“嗯。” “兽”贴上他温凉的胸口,听着微弱的心跳,嗓子突然绷起来,听着有些锐利:“我们圆房!” 许随冷清如幽泉古井的声音缓缓响起。 “急色的蠢东西。” 白皙纤长的指尖抚过沈烨的脸,最后暧昧地挑起男人的下巴。 许随垂下长睫,遮住冰冷的黑眸,随后语气略带示弱:“将军,我不想在下。” 沈烨喉咙干渴地直发痒,他眼睛仿佛要烧起一团火,要把许随的每一寸都烧成灰烬,看不够似的一寸寸描摹他俊玉般的脸。 “我可以!” 沈烨呼吸急促,身上冒出粘腻的热汗,恨不能现在就扑过去把人吃干净。 “太师,快亲我吧!”他着急忙慌地去捉许随的薄唇,“怎么样都可以,我等不及了!” 这个痴癫犯傻的货色,许随暗笑。 扫过沈烨那双粗糙修长的手,许随评估了一下,应该不会因为情绪激动徒手捏断他的骨头。 原世界的沈烨下手没轻没重,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一开始不知道用什么力气对待许随,也想象不出一个人会弱到这种地步。 军队里都是一群力能扛鼎、高壮如牛的alpha,沈烨为了镇压这些性别歧视的a,树立自己的威信,就会在赛场上用高危武力一次次打断他们的骨头。 军队里的alpha身体自愈能力极强,不过多久就能自动愈合。 上午还被自家领袖打得头破血流,下午就架着机甲在丛林里战火纷飞,实乃一个个刀枪不入的铁血战士。 后来和一个病歪歪的alpha结婚,可能沈烨才见识到,一个a脆弱得跟玻璃似的场景…… 许随收敛心神,把记忆里那张冰冷锋利的脸压回去。 “将军……” 躺在床上的青年本该纤尘不染、高洁傲岸,此刻抬眸看他,无端多了些颓废旖旎的欲。 像一只剥下清冷人皮的魅魔,露出欲望横生的糜烂本质。 “我没有力气,还要多劳烦您了。” 许随拉住他的襟口,力度微弱,沈烨却乖顺地跟着他的力道,一点点爬上床。 许随衣襟松散,半躺在床上,面上带笑,声音又沙又哑。 “温柔些,我怕疼。” 沈烨双眼发痴,恍然入梦。 他轻轻的开口,像在说什么梦话呓语,飘渺的一吹就散。 “好……” . 翌日凌晨,一个身形微驼的老人穿过厚厚的积雪,走到主卧房门前。 他力度轻微,拍向雕花木门,压低声音道:“大人,你醒了吗?陛下召见,说有要事相商,让您赶紧进宫。” 敲门声吵得人心烦气躁,窝在温暖怀抱里酣眠的许随不耐地睁眼。 昨晚闹得太狠,直到天亮许随才堪堪闭眼。 不想管外面的破事,青年冷淡地收回视线,在沈烨怀抱里找了个舒服的角度,继续闭眼睡觉。 一双坚硬如铁的手臂勒住了他的腰。 许随看过去,对上沈烨那双蹭亮亢奋的眼睛,壮男人兴奋地跟头野兽一样不知疲倦,看起来精神奕奕。 体虚无力、精神疲乏的许随:“……” 他的妻子才是那个魅魔吧? 不想看沈烨那张惹人糟心的脸,又舍不得这安全感十足的温暖怀抱,许随眼不见为净,把整张脸埋进沈烨怀里装睡。 鼻尖瞬间充盈沈烨身上的气味,不香,但也不难闻,就是荷尔蒙的味道,满是雄性的侵略气味。 如果有烈性白酒信息素的味道,那就更好了。 许随晕乎乎的想。 他在沈烨怀抱里嗅着他身上纯粹烈性的白酒香,不过半小时就会晕然不知世事。 脑袋被酒香熏得飘飘然,身上靠着厚实有力的肉体,就好像一个无知胚胎泡在羊水里的感觉,温暖、安全又舒适。 不过那样也有一个坏处。 被酒熏晕的许随,沈烨做什么他都不会有反应,还会傻乎乎的配合。 “酒……”许随低低地说。 他想烈性白酒的味道了。 沈烨正是想表现的时候,听到自家太师想喝酒,立马凑过去:“太师想要什么酒?我马上给你拿来。” 许随懒懒抬了下眼皮,捏住沈烨的鼻子,声音就像醉了那般飘然: “想要你这坛酒。” 烈性狂暴的白酒信息素。 沈烨快被他的情话酥倒了,感觉电流一层层在身上过,头皮发麻,呜咽一声,醉倒在许随的身边。 “大人……大人……” 不甘寂寞的苍老声音传来。 许随起床气不重,但今早外面又寒风凌冽,他在温暖被窝里睡得好好的,身旁还有妻子抱着他不放,撒娇地蹭来蹭去…… 不想起床的心情直达顶峰。 “小皇帝事儿可真多。” 沈烨趴他耳边,暗戳戳上眼药,“他不知道你在养病吗?一大早让你冒雪进宫,一点都不心疼你。” “瞎吃什么飞醋。”许随淡声道,“他喊我进宫,还不是因为你?” 沈烨一愣:“我?” 病太师x大将军17 许随翻了个身,把背贴在他的胸膛上,热度源源不断地传来,他喟叹一声。 “昨夜太后逼你回边疆,在外人看来,就是你二人为了巩固地位,又合谋去和皇帝争夺兵权。” 许随昏昏欲睡,微微阖目。 “我是削你兵权,逼你回京归朝的主谋,如今你又要回边疆,相当于之前做的一切努力白费。” “小皇帝能不慌吗?估计他又要担心屁股底下的皇位坐不稳了。” 沈烨想起昨晚的闹剧,面上讪讪:“我跟那老太婆没关系……” 一道微冷的笑声传来,说不出的嘲讽, “真的!”沈烨有种清白良妇被丈夫污蔑偷人的委屈,他把脸贴在许随的颈窝。 “太师,你相信我。我从来不效忠任何人,不为皇帝,也不为太后。” 许随睁开黑洞的眼,转身直视沈烨泛红的眼眶。 “解释。”他冷冷道,“为什么明知道太后觊觎你,你还要和她交好。” 沈烨这会儿摸清了许随的性格,不吃硬就吃软,越软他越温柔,一被撒娇心情就变好。 所以沈烨四肢并齐,跟只八爪鱼一样缠在许随身上,期期艾艾:“顾昭和年幼,他做不了主。我在边疆想安心打仗,需要依赖朝堂的物资供养。” “五年前,小皇帝也不过才八岁,太后威震朝堂,无人敢忤逆她。她喜欢我,所以对我愈外的好。她需要沈家的支持,就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我。” “我不是什么忠臣,皇帝死不死关我屁事。当时周边小国欺辱我朝皇帝年幼,联合起来对付我们,在各个地方奸淫掳掠,扰我朝安稳。” “我不能在那时还为什么朝野纷争伤心恼神,就……” 沈烨说到这里,心虚地抬了一下眼,确定许随面色平静,不见怒色,才大着胆子说下去。 “就利用容貌和权力向她投诚,总归她就摸两把占个便宜,又不敢真对我做什么……啊啊啊!疼疼疼!” 沈烨胸口突然被狠掐,还被青年紧拽不放,他眼泪都渗出来了,疼得抱住许随的手臂求饶。 “太师,你别生气,她就摸摸我的脸……啊啊啊!!!” 许随下手突然加重,沈烨叫的更加惨烈。 两只纤长漂亮的手捧住沈烨的俊脸,把五官揉搓捏扁。 沈烨不敢动,睁着红彤彤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许随。 许随神色极冷,眉间阴郁骇人,他嘴唇泛青,愈发冷气森森,像是鬼魅夺了人身似的。 “她哪只手碰你?”许随口吻温柔地说。 “两……两只都有……” “将军,你听话吗?”许随低下头,鼻尖碰着他的鼻尖,瞳孔阴冷幽黑,逼问道,“告诉我,你听不听话?” 沈烨喉头滚动,干涩道:“听话。” 许随微笑道:“将军安心打仗就好,往后就什么都不要担心了。” 然后许随低头,咬住他的唇,犬齿用力,渗出一缕血丝,沾在他的青唇上,让苍白俊秀的脸显出病态: “老婆,乖一点。” 沈烨直勾勾盯着他的脸,尤其在对方虚伪的笑脸上,感觉一团火在胸膛蹭得烧起来。 操…… 他的太师真带劲儿! 克制不住心底沸腾的爱意和想要撕碎吞掉的欲望,沈烨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忍着,不能把人绑回家囚禁奸污。 要体贴入微,要听话乖巧,这样太师才愿意和他长长久久。 “太师……” 沈烨重新睁开眼,他把下巴放在许随的手心,又是一温驯乖顺的样貌。 “她欺负我,你帮我把她双手砍下来,好不好?” 许随笑问:“砍下来,放在哪儿?” 闻言,沈烨眼里露出一丝暴戾,又很快敛了下去。 他眨巴着眼睛,指向床头:“放在床头,日日夜夜观赏。” “让她看我们白日恩爱,夜晚缠绵。是一对如胶似漆、人人艳羡的眷侣。” “她爱我英朗阳刚,我却嫁你为妻。她爱我不假辞色,我却跪你面前祈求怜爱。” “太师,这么做你可消气?” 许随窝在柔软的褥子里,眉眼慵懒,满意勾唇:“不错。” 知道许随怒意平歇下去,沈烨把脑袋埋进他的怀里,笑呵呵的:“再来?” 许随把他压回身边躺着,冷声道:“至少养两天。” 沈烨瞪大双眼,着急起身,往身上砸了两拳,展示自己健壮高大的体魄:“我能行,我还可以继续!” 身娇体弱的指挥官:“……” 许随苍白的脸上一片漠然:“我不行。” 沈烨往他身上瞄了一眼,面色复杂。 “我认识几个商人,靠卖补肾壮阳的药材发家的。” 沈烨咳嗽两声:“改天我去他们那儿拿几根虎鞭回来,给你炖了补补。” 脸上闪过羞赧,许随苍白的脸都被气红润了,嚯得掀开褥子下床。 “太师,你去哪儿?” 许随捡起地上凌乱的衣服,披在赤裸的身体上,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道:“进宫面圣。” 沈烨也下床,从后背抱起,把人揽在怀里:“生气了?你知道我嘴贱不会说话……” “沈将军还是去找别的男人吧,我不伺候了。”许随慢条斯理地系衣带,松垮套上衣服,抬腿就走。 粗糙坚硬的大手攥住他的手腕,把人往回一拉,沈烨把青年抱了个满怀,直往桌子上去。 把许随放桌子上,沈烨双目赤红,贪恋地扫视着身下的青年,欲望快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不行了,忍不住了…… 乖顺温驯的伪装被毫不留情地撕碎,沈烨勾起殷红的唇,恶劣地扯开许随蔽体的轻薄衣物。 他轻佻地挑开破布,啧啧轻叹。 “故意穿这么露,勾引谁呢?” 青年衣襟半敞,躺在桌上被他禁锢双腕,只能睁着一双清润漂亮的眼睛看他。 面色冷淡,却美得跟个仙儿一样,真是个诱人完美的待宰猎物。 “穿着清凉,衣衫半解,佯装愠怒,实则停在原地,又等我哄你……” 沈烨舔舐着红唇,垂下癫狂戾气的眸,猩红舌尖让他显得阴郁鬼魅。 “你他娘的钓我啊,太师大人。” 病太师x大将军18 太师府主卧的房门直到下午才被打开。 管家等得面如土色,如丧考妣,听到开门的声音,打了个激灵,赶紧回头。 只见俊秀儒雅的太师正没骨头似的倚在门旁,眸中还有点恍惚和湿润。 即使表情平淡如水,气质冷清似冰,也遮不住身上糜烂的气味。 “大人!”管家恭敬俯腰,试探道,“里面的夫人……” “走了。”太师清冽好听的声音都变得沙哑磨人,“老宋,备车进宫。” 这夫人竟然还是个欲求不满的,从昨晚缠到现在…… 管家暗地里思忖,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低垂头颅:“是。” 一辆朴素简约的马车从太师府出发,车轱辘碾过雪地,往皇宫驶去。 两道深深的车痕停在宫门口,太师在下人的搀扶下,从马车一点点走出来。 不着痕迹揉了一下腰,想让酥麻发软的骨头提点精神,未果,身体还是懒懒的,好像还沉浸在不久前的舒适余韵里。 许随暗暗啧了一声,心想以后不能在销魂窟待太久。 “太师大人,陛下在御书房等您。” 许随看向前来接见的老太监,微微点头:“劳你带路。” 冷落了小皇帝一整天,许随没起丝毫愧疚。 脑子里随便想了个敷衍的借口,决定待会儿就搪塞过去。 朱红色城墙蜿蜒曲折,清扫干净的石板路还封着薄冰。 细零的雪飘在黑发上,无孔不入的寒风顺着厚实披风钻进骨缝里。 许随受不住这种冷,不禁捂紧披风,闷闷咳嗽出声。 “这么冷……” 老太监回头,白脸红唇衬得他愈发阴柔,不阴不阳,嗓音尖细:“这几天总在下雪,今天稍小了一些。” “太师大人府上养病,不怎么出门,自然不知道这几日有多冷。” 这几日沈烨老来缠他,被那具厚实挺拔的肉体抱着覆着,许随确实没感觉多冷。 把人带到御书房门口,老太监微微俯身:“老奴就不进去了,太师请。” 许随推门而入,看到书桌前正认真写字的小少年。 顾昭和年纪不大,说句少年天子都有些吃力,才堪堪满了13,面庞稚嫩,身材细瘦,一身威严黄金袍和他格格不入。 听到声响,顾昭和抬头,见到来人目露惊喜:“老师,你终于来了!” “陛下,稳重一些。”许随带上门,语气淡漠地提醒,“无论是喜是怒,你都该敛进心中,别让外人揣测到。” 被老师一训,顾昭和有些讪然,他挺直脊背,面上重新冷淡端庄起来: “是,太师。” 许随下跪行礼,恭敬而温和道:“臣让陛下等了整日,属实怠慢。望陛下给臣一个解释的机会。” “无事。”顾昭和重新拿起毛笔,在宣纸上落下墨迹。 他语气平静:“老师险些中毒身亡,为保朕的名声冒险回府,面对那一群妖魔鬼怪,你难以抽身进宫,可以理解。” 理由都给找好了,许随也乐得清净,直接说了一句:“为陛下,臣万死不辞。” 顾昭和让他落座,见到自家老师不紧不慢地拿起茶壶斟茶,他捏紧笔杆,强忍镇定道: “老师,昨夜太后私见沈烨,今日早朝她就说边疆危机,急需一名才干非凡的将领。” “如果不是沈烨今早无端旷朝,被我借口训斥,堵了回去,估计那女人早就下旨,赶沈烨回边疆了!” 许随抿了口清茶,感觉唇瓣还在火辣肿痛,平静垂眸:“她想赶沈烨走,那就让她赶。” 小皇帝脸色微沉:“可沈烨是她的人,回到边疆对我们造成的威胁……” “现在不是了。”许随打断他。 “不是了……”小皇帝一滞,反应过来后狂喜,“他难道归顺朕了?!” 许随轻笑:“嗯。” “太师!”顾昭和激动地拽住许随的袖口,“这是怎么回事,他前些日子不是还当众为难于我?” 许随温声道:“这几日发生了些事,不便详说,但沈将军确实归于了陛下,且心甘情愿。” “他说,今晚他就会前来投诚,往后再无二心,一心侍奉陛下,为江山社稷而战。” 顾昭和的小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他眼睛亮晶晶的:“老师,谢谢你……” 剩下的话戛然而止。 许随疑惑“嗯?”了一声,发现顾昭和表情突然僵硬,眼神呆呆地往下瞥。 他一低头,小皇帝不知何时乱拽他的衣袖,露出了他的一截手腕。 那截细白手腕上,此时是一大片的淤青手印。 坏了。 许随暗叫不好,抽回衣袖遮住腕子。 顾昭和神色恍惚,呆滞道:“……这是怎么回事?” 被别人窥探了私生活的一角,许随有些尴尬。 昨晚沈烨是没掰断他的腕子,但是兴奋过头也会想着在他身上留痕迹。 身上一片片青紫交错的吻痕和被禁锢勒青的手腕脚腕,都可以幻视昨晚的疯狂和激烈。 见小皇帝跟个傻子一样反应不过来,许随咳嗽两声,捂住胸口虚弱道:“房间有些闷热,臣出去透透气。” 说着,他起身就走。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是不是沈烨?” 许随回头。 小皇帝双目通红,隐忍恨意,他直直瞪着许随的俊脸,泪在眶里含着不肯掉下来。 “老师,是不是他强迫你?” 见许随眸光沉静地看他,却不开口说话,顾昭和吸了吸鼻子,哽咽道: “前几日大殿他对你又搂又抱,我就感觉不对劲了……” “可我是个呆子,竟然没往这处想!老师你这几天缩在家里杳无音信,是不是被他困着强迫羞辱……” 小皇帝大而明亮的眼睛憋到赤红,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语气却很稳。 “老师不是不守时的人,你教我守时守信,严以律己,往常你一听到我的召见,就会立刻赶来……” “你今天来那么晚,是他缠着你不让你来的对吗?” 说到此处,悲从中来,小皇帝狠狠擦了一下眼睛,用带哭腔的声音,大吼着: “是不是他贪你美色,囚困、玷污太师!” “太师反抗不得,就委曲求全、顺水推舟让他归顺于我?!” 这孩子可真能想。 但是许随细细品味这段话,发现小皇帝居然猜得八九不离十,无限接近于真相。 除了他是自愿的以外。 “陛下,臣自愿委身于沈将军,并非他威逼利诱。” 听到这话,小皇帝摔了笔杆子,放声骂道:“狗屁!太师向来看不上粗野蛮人,怎么会情愿委身于他?!” 心底的恨怒被激发,顾昭和拍桌而起,闷头向门口冲去。 “定是他威胁太师!这个畜牲!朕去杀了他!” “回来。”身后那道冷淡的声音叫停了他。 顾昭和愤愤转身:“他羞辱太师!“ “我是自愿的。” “我不信!” 许随静静地看着他,幽沉的眸子像一汪漆黑深潭,摄人心魄:“陛下,你可知臣为何二十有三,却不肯娶妻?” 小皇帝恼恨之意渐平,被太师冷静淡漠的态度感染,他勉强恢复了理智,哑声问:“为什么?” “臣喜欢男子,尤其是高壮阳刚的男子。” 许随对他拜了个礼,无视小皇帝如遭雷劈的表情,依旧冷静:“沈将军冷峻粗蛮的样子,尤惹我喜爱。” 小皇帝懵懵道:“……他是长相俊美,惹都城无数闺中少女倾慕,可却一身腱子肉,是实实在在的臭男人,有什么好……” 他家太师为何香软甜美的娇妻不喜欢,去喜欢一个又糙又冷的大男人? 许随以袖遮唇,想象不出自己没有厚实挺拔的怀抱依靠,还得耐着性子去哄小娘子的模样。 那真是太惨了! 他身子弱,性子冷,就喜欢往暖的地方钻。沈烨就很符合他的审美,厚实的,坚硬的,温暖的…… 许随完全忘了自己只喜欢女人,对男男苟合嗤之以鼻的年少时光。 审美早就被掰畸形的青年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反而对顾昭和的质问略有诧异: “臣为何不能喜欢一身腱子肉的?” 况且沈烨肌肉匀称,精瘦有力,立在那里既硬挺又潇洒,一看就知道是个男子气概足足的,靠谱还能扛事儿的好男儿。 长相俊美,风流肆意,是每个闺中女子最青睐的未来夫君。 “因为,额……”顾昭和脑子乱成浆糊,弱弱辩驳想挽回一下太师,“可,有些大臣豢养男宠,都是些面白娇弱的少年郎……” 许随不无嫌弃:“俗。” 他皮肤够白,身子也够弱,喜欢比他还白比他还弱的小男生干什么? 许随说:“将军才是最完美的。” 顾昭和表情木然。 ……他为什么要和自己的老师讨论这个? 病太师x大将军19 几日后。 一道旨意从宫中飞到四面八荒,兜兜转转传到太师府。 “太后下旨,让沈将军急赴边疆!” 听到这个消息,沈烨和太师对视一眼。 “太师……我要走了。”沈烨呼吸急促,把沸腾的血液和叫嚣的狂躁压下去。 他低头碰住青年的额头,望着那双漂亮的眼:“这些天我缠够了,往后几年,我就靠这几天的滋味过活了。” “我在边疆守活寡,你也不许眠花宿柳,夜夜笙歌,憋死了也得给我忍着。” 他拽起许随的手腕,狠狠咬了下去。 “嘶。”许随五官一皱,疼得直抽手,“你这疯狗!” 沈烨咧出尖锐的犬齿,吸吮着手腕处的鲜血,双目泛着薄红,看着像一头即将失智的野兽,眼底满是戾气。 等沈烨松嘴,许随往手腕一看,一口血淋淋的牙印刻在他病态白皙的皮肉上。 “这是留给我的标记吗?疯狗撒尿?”许随气笑了,“蠢东西!” 都要走了,沈烨也懒得装了,他舔过唇上的血迹,露出一抹森森的笑意:“太师,要守身如玉,别被不三不四的东西污了身子。” 冰冷坚硬的手指箍住许随的脖颈,迫使他仰起头,直视那双癫狂的眼睛。 “你要是敢找别人,我快马加鞭从边疆回来,一刀剁了你的情郎!” “再把太师囚入府中,缚上铁链,日夜纠缠不休,让你精尽而亡!” 许随瞳孔微微一缩,在教训沈烨和顺从心意之间犹豫了一下。 算了,人都要走了就不抽他了。 许随选择了顺从心意,他抱住沈烨的双肩,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也给他留了个血印。 “之后多久才能相见还不确定,我忍了你的放肆,没有下次。” 许随又拽住他的腕子,在他的胳膊上狠狠来了一口,又是一口血淋淋的牙印: “把我的印记留下,你应该有留疤的毒药。这次一别,除非重逢,不能擅自消疤。” “不消。”沈烨非但不怒,反而笑眯眯地舔了舔手腕,把血迹舔干净,“这疤我留着,以后想太师了就亲一口。” 说罢,沈烨翻身下床,钻进太师的衣柜里顺了几件贴身衣物出来揣身上。 这还不够,太师用过的帕子,戴过的玉佩,抿过的茶杯…… 沈烨把这些东西劫掠一空,扔进一个小包袱里打包带走,最后一双犀利的锐眼盯在新做的桃酥上面。 许随:“……你抢我东西做什么?” “都是我的!”沈烨上手抓住桃酥碟,背着包裹,起身道,“边关苦寒,晚上抱着它们睡,以解本将军的相思之苦。” 心底清楚这些行为过于痴汉,像个神经病一样,不敢看许随的反应,沈烨拎着东西闷头往外冲。 得赶紧跑,免得被太师要回去。 那道挺拔修长的身影跟个猴子一样窜走,火急火燎的,跟背后有鬼在追一样。 许随垂眼,眉眼含着疏冷,平静地摩挲着手腕上血迹干涸的牙印。 “……憨货。” . 将军赶赴边疆,一场宴会必不可少,至少表面功夫要做到。 可太后和皇帝在这事上难得一心,强烈要求一切从简,先把沈烨送走再说。 于是宴会直接摆到城口,一杯酒相送。 沈烨披着猩红披风,一身简便盔甲,腰间挎着一柄银亮长剑。 他挺身站在马下,骨节分明的手攥紧缰绳,双肩宽阔,腰细腿长,身材比例极好。 平常懒散的人突然亮出锐气,像是出鞘的宝剑,衬得容貌愈发俊美无俦。 小皇帝面无表情地站在沈烨的面前,拿起一杯酒:“敬将军远行。” 沈烨手里的酒还没喝下去,小皇帝已经闷头一饮而尽,话都懒得多说一句,转身就走。 “……”沈烨翻了个白眼。 太后穿的比平时威严了些,她上前拿起一杯酒,看到沈烨意气风发的模样,嘴角不禁泄出一丝笑意。 “将军好风采。” 沈烨表情一僵。 这几天被许随借着各种理由磋磨了一遍,现在沈烨一听到“太后”两个字就犯怵。 现在罪魁祸首站在面前,沈烨头皮都绷紧了,谨慎地往后退了一步。 “太后。”他表情冷淡地行礼。 太后看着他疏离的举止,嘴角笑意渐消,语气放缓:“将军为何不凑近些?哀家是什么妖魔鬼怪,让你忌惮至此。” “还是不了。”沈烨似笑非笑,“臣杀气太重,冲着太后就不好了。” 太后语气微冷:“将军,上前来。” 这完全是一个命令,众目睽睽之下,沈烨再狂妄也不能直言拒绝。 沈烨正想上前,眼前突然闪过许随那张阴郁骇人的脸。 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想守清白的执念还是占了上风,沈烨踏出去的那步硬是停住了。 他有过出卖色相的前科,要是再不为太师守身,就算强调自己是清白“良妇”,太师也会嫌他脏不肯要了。 见沈烨踟蹰不前,太后声音一厉:“将军!” “母后。”身后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大庭广众之下,您注意些分寸,百姓都看着呢。” 太后脸色阴沉,看向身后。 小皇帝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的戏,站在棚子底下,眼神凉凉看着他们对峙。 “哀家只是想和将军送别罢了,谁会嚼舌根?”太后冷冷道,“龌龊之人,才会以龌龊的心思揣测。” 莫名被扣了一顶龌龊的帽子,小皇帝脸色一沉。 攻击敌人就要往对方心窝子上戳,小皇帝想起自家太师,学着对方冷淡又温和的语气,对沈烨老气横秋道: “将军年岁二十,也该娶妻了,这边关一待就是几年,着实委屈你。待将军凯旋而归,朕为你赐婚可好?” 太后眼中闪过怒意,却不好发作。 婚娶之事天经地义,况且沈烨这个年纪还不娶妻,确实不该,没人会质疑此时皇帝的问话。 小皇帝背着手,稚嫩的脸上满是从容,继续说: “我心中已经有了人选,那人是顶顶好的,容貌上佳,品行高洁,贤良忠贞,性子温柔。将军,你可愿娶……嫁?” 沈烨没想到这个自从知道他和许随的事,就没给过他好脸色的“情敌”会这么慷慨,心里一舒,面上都畅快了。 他笑意真切,俯身行礼:“臣愿意!” 小皇帝阴阳怪气地“哈”了一声:“你当然愿意。” 他余光扫过人高马大的沈烨,心里有些嫌弃,不想承认这是他师母。 ……要不是确认过太师是上面的,并没有被欺辱过,小皇帝拼着命也要让这个畜牲付出代价。 “朕等将军的好消息。”顾昭和冷冰冰地说,“记住,赐婚的前提是——凯旋而归。” 敢吃败仗,这婚就别想结了。 病太师x大将军20 铁蹄踏在冰雪之上,飞溅出层层雪雾。 马儿俯下肌肉分明的身躯,飒踏流星,迅猛有力地在小道上飞奔。 沈烨甩开了身后追随的十几人,让他们在官道上走,他抄小路往边疆赶。 官道由朝廷管辖,比荒野小路安全许多。 小路上多流民盗匪,越狱重犯,或者偷渡而来的他国人士,混乱且危险。 沈烨往前赶了没多久,就有不少盗匪流民见他形单孤影跳出来抢劫,才看了沈烨一眼,就被这凶煞阎王骇得转身就跑。 马儿飞跃而过,一路颠簸。 沈烨俯身,脸庞上刮刺的寒风,看到前方的情况,他不禁眯了眯眼。 眼前荒寂寒冷的道路尽头,有一辆马车停在中央,周围一圈的带刀守卫,瞧着就是在等他。 这又是哪个故意来阻,想和他私下见面的权势官宦? 掀起唇嗤了一声,沈烨眼底刺出寒光,从背后抽出一支箭,箭尖对准那辆马车。 倏—— 箭身脱手,势如破竹,钉在马车车厢上。 没想要对方命,射一箭示警就够了,沈烨跃过这辆马车,冷冷留下一句: “心思放正,没空陪你逢场作戏!” 沈烨才走过两步,身后传来一道沙哑冷淡的声音。 “你想杀了我吗,将军?” 沈烨嚯然勒马,惊恐扭头,望着那个简约朴素的马车。 “许随?!” 沈烨几乎连滚带爬的下马,推开带刀侍卫,猛地掀开帘子。 马车里,姿容卓绝的青年正端坐其间,面色苍白,眉间阴郁。 看过来时一双幽沉冷漠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长得一副谦谦君子样,却透着说不出的凉薄和阴毒。 沈烨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轻轻道:“太师……” 许随看向车厢上那支细长的箭,凉凉道:“对我射箭,逢场作戏?” 沈烨:“……” 心虚地折断长箭,悄摸摸扔到一边。沈烨扑进马车里,把太师大人抱了个满怀,沾雪的身子和厚实的肩膀一起笼罩了许随。 “我错了。”沈烨把脸埋他温凉柔软的颈窝里,哼哼的,“太师,我不知道是你。” 许随垂眸,淡声问:“不问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你舍不得我,我能感受出来。”沈烨贴近他的心口,听着微弱虚无的心跳声,“太师,你恨不能跟我一起走。” 许随说:“你太自作多情了。” “我从来不怀疑自己的直觉。”沈烨握住他白皙的手,满脸骄傲,笑道,“你舍不得我,你很爱我。” 他剖析许随的一举一动,他嗅许随的情绪起伏。 除了刚开始会因钟情和陌生,对许随的排斥和抗拒手足无措,剩余时间沈烨就像一个胸有成竹的猎人。 看似怯懦畏缩,实则步步紧逼。 沈烨不会怀疑自己的直觉,就好像他潜意识认为,自己理所应当地配得上一切。 这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底气,深刻进灵魂里的傲慢和从容。来源于家世、偏爱、资源、天赋…… 无论表现的多么卑微,沈烨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卑微的,一切都是他得到许随的手段。 望着沈烨理所当然的倨傲,许随扯唇笑了一下。 沈烨这一部分特质,是他最喜欢的,也是最无力的一个地方。 骨子里的倨傲和不驯,来自天赋和家世的双重加持,让这个天之骄子耀眼又夺目,无论去到哪里都是中央星辰,追捧还是谩骂,沈烨都是人群焦点。 许随注定驯服不了他。 这死男人看起来多么卑微服从,那是为爱低头装出来的表象,是为了让许随心甘情愿和他在一起。 ……是谁驯服了谁? 这个问题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许随不愿细想,把它抛在脑后。 见许随沉默不语,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沈烨把骄傲的嘴脸收回去,又惴惴不安道:“怎么了,太师?你来找我是有其他事吗?” “没什么。”许随平静道,“我讨厌被你丢下的感觉。” 沈烨疑惑:“我没有丢下你,我要去打仗。” “那也是丢下。”许随静静地看着怀里的人,仿佛又看到一次又一次离他远去、奔赴危险的决绝背影。 “沈烨,你别把背影留给我。” 心尖突然揪起,难言的酸涩泡得沈烨整个人抖了一瞬。沈烨张嘴想解释什么,又想不出该说些什么。 “……你在担心我吗?”沈烨闷闷地说,“我不会死,除了我自己,没人能要我的命。” 听到这话,许随难得怔然半响,良久才缓缓的:“我知道。” 除了沈烨自己,没人能杀了他。 就连许随都不行。 无数画面纷至沓来,光怪陆离,徒留下一声记忆深处绝望不甘的狂笑。 【……你想我死?】 【骗子……你又骗我。】 … 【我不允许形同陌路,我只会粉身碎骨的爱你。】 【我的腰后有一支袖珍枪,里面只有两发子弹,你猜它是做什么用的?】 最后一个扭曲混乱的画面突然倒映在许随的瞳孔。 海浪。雨夜。对峙。枪响。 【砰——】 【一声尖锐刺耳的枪响,挺拔修长的身影缓缓坠地。】 【鲜血自脑后溢出,大雨倾盆而下,带走一滩滩混着血的海水、雨水……】 【他瘫倒在地,嘴里的污血染脏了他俊美逼人的脸,雨水又把这张脸冲刷得苍白又阴郁。】 【只留下一双猩红涣散的眼睛,隔着雨幕,死死盯着他。】 【怨毒的、恐惧的、绝望的……】 沈烨感觉手心握着的柔软突然冰凉发汗,还在隐隐发颤,像是恐惧至极,又像是惶恐无措。 “许随,你究竟怎么了?” 沈烨搂紧他,担忧地皱起眉头。许随无力地埋进他的怀里,不肯抬一下脸。 喉咙痉挛疼痛,像是铁水灌进喉咙里,许随泛青的薄唇颤抖,湿冷的汗黏住了衣服。 “对……对不起。”细弱嘶哑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隐隐带着抽搐,“沈烨,对不起。” 沈烨满头雾水,不停拍着他瘦削的肩背:“你哪儿对不起我了,你就是要我命我也给你。” 胸口传来温热的濡湿,沈烨的动作瞬间僵硬。 ……哭了? 许随对他又打又骂,沈烨能坦然自若地受着,还能装乖卖惨博同情。 这会儿他趴自己怀里哭,硬是让沈烨手忙脚乱,头皮发紧,一下都不敢动。 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办呢? 心里不停碎碎念,沈烨脑筋都快转不动了,他一是搞不懂为什么许随这么恐惧他离开的背影,二是搞不懂许随想到了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之前告别的时候缺啥步骤了?! 脑海灵光一闪,沈烨从脖子上摘下一枚护身符,强硬塞到许随手里。 “这是我娘生前留给我的。沈家有个传统,第一次上战场之前,父母要亲手把护身符戴到自家孩子身上,祈愿健康长寿、平安吉祥。” 许随手里塞了个鼓囊囊的小包,他眼眶泛红,摩挲着旧旧的布料不说话。 沈烨笑着说:“太师,我把它送给你,以后健康长寿、平安吉祥的就是你了。想我了你就摸摸它,我能感应到。” 许随眨了眨眼,一滴泪又掉了出来。 沈烨又慌了:“你怎么还哭?!” 许随拿袖子擦眼,有点恨铁不成钢。 他也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这个矫情又脆弱的德行? 沈烨结婚越久,他就越情绪化,不知不觉就成这样了。 还是沈烨的错! “你给我这个,不怕自己死在战场上?”许随冷声问。 “没事。”沈烨不以为意,“沈家每个人都有护身符,不还是都死了。” 他怕个屁,压根就没信过这玩意儿。 许随:“……” 沈烨看了眼护身符的新主人,打了个激灵,往嘴上扇了一巴掌,紧急改口: “我皮糙肉厚血气冲天,护身符对我不管用!太师吉人有天相,肯定管用!” 默默捏紧了护身符,不想临别前还要抽妻子巴掌的青年扬唇,温柔道:“夫人,我等你回来。” “欸,好嘞!” 总算把人哄好,生怕看到许随流眼泪的沈烨慌不择路地逃下车,上马抽鞭! “快走,别又把太师整哭了!”沈烨拍着马头,连声催道。 马儿嘶鸣一声,铁蹄扬起,往前狂奔。 寒风刮得人头脑逐渐清醒,片刻后,沈烨突然想起了什么。 刚刚许随叫他什么来着? ……夫人? “等等!” 沈烨拽着缰绳,往回狂奔,去追那个早就走远的马车。 歇斯底里、满是不甘的吼声响彻整条荒野小路。 “太师你再喊两声啊!” 病太师x大将军21 沈烨一走,许随懒了许多天的骨头就该支棱起来了。 马车迎着风雪疾驰到宫门口,重病初愈的太师大人终于走上岗位,再度捡起教养皇帝的重任。 顾昭和端坐在桌案前,他翻开奏折,面色严肃地扫过去。 “太师,这是下面官员新举荐的名单,说辞都是那一套陈词滥调,说是什么青年才俊,人中龙凤,值得重用之类的。” 许随捏着茶杯,抿着茶水,温和道:“陛下觉得呢?” 顾昭和冷哼一声,不屑地把奏折扔到地上,俊俏的眉眼浮上郁怒:“当朕是蠢的吗?他们举荐的人才,怎么都和自己一样的姓?” “这官员举荐制都存在多久了,迟迟不能废除,一个个卖官鬻爵、官官相护,算盘珠子快蹦朕脸上来了。” “科举推行艰难,就是因为这底下的士族官僚霸着职位不肯放,还恬不知耻地推自己的子子孙孙上位。” “待朕弄死那老妖婆,掌握实权,就把他们杀的干干净净!” 听完这番话,许随微微颔首,把奏折捡起来塞小皇帝手里。 “陛下,这可不是一件易事。”他轻声道,“太后好杀,士族可不好废。” 小皇帝攥紧奏折,抿紧嘴唇:“朕已经着手布置了,就算废不了他们,也要握住那些人的把柄。” 说着,他环顾一周,确定不会有人偷听到之后,从一本书里拿出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纸,塞到许随手里。 “老师,请看。” 许随把他期待等夸的表情敛进眼底,拆开纸张,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以及最开始的那两个字。 “易堂?”他缓缓开口,“这是陛下私下办理的消息机构?” 顾昭和笑起来,露出两颗少年气十足的小虎牙。 “三月前,太师落水昏迷不醒,生死未卜,朕借机大闹一通,做了不少蠢事出来,降低了太后一派的警惕心。” “借着那些大张旗鼓的蠢事,朕悄悄办了个易堂,是消息机构,也是将来为朕出生入死的新锦衣卫。” 真聪明。 许随摩挲着纸张,暗暗点头。 顾昭和又拿出一叠厚厚的手帐,交到许随面前,一双亮而黑的眸子像两颗小星星,认真道:“这是目前易堂成员的资料,朕都考察了一遍,仔细筛选出来的,大都是些孤儿、义士,由朕手下信任的人统管。” “朕初设了些区域,学武天赋高的,就是日后的锦衣卫的苗子。天赋不高,但是机灵敏锐的,就去做些情报消息。” “此外,还有伪装刺杀,读书科考,锻造武器,学医行善,经商赚钱……世间有百般工事,如果以上都学不好,那就挑自己感兴趣的,在喜爱的领域上深造耕耘,未来那也是可用的人才!” 许随收下这些手帐,翻开看了一遍,上面的人身份暂且干净,之后有没有问题还需要仔细挑选。 “这可是陛下亲自培养的底牌,向臣全盘托出合适吗?” 许随没想到原着心狠手辣的权谋成长型男主会这么信任他,更是把原着后期令世人闻风丧胆的易堂轻易让他知晓。 “如果太师对朕有异心,那朕早就死千次百次了。”小皇帝稚嫩的脸上满是诚恳,信任道,“朕能平安活到现在,离不开太师。” 许随思量着他的一举一动,感觉不对劲。 这可不是原剧情里顾昭和的狠毒又多疑的性情…… 难道是这小子为了获取他的忠心,存心诓他的? “星星,你之前提过一嘴,说顾昭和十六岁那年黑化?” 许随突然想起自己从没在乎过的原剧情:“小皇帝今年十三,除了聪慧多智之外,没什么阴毒狠戾的迹象,怎么成了后面那样?” 顾昭和后期的目的就是杀太后杀沈烨,如果不是定力够强抑制住了杀性,早就成暴君了。 星星从精神海里冒出头,说:“你死了,他就黑化了。” 许随皱眉:“原剧情的太师对他那么重要?” 他就来了几天,这几天光和沈烨纠缠去了,这小皇帝是一点儿都没管,是死是活他也不在乎。 结果小皇帝没认出来皮子底下换人了,还眼巴巴给他献殷勤。 “指挥官,太后对幼帝不怀好意,她不会让顾昭和成为一个优秀卓越的帝王。” “太后自顾昭和幼时就对他下慢性毒,那毒不会让他死,但会一点点耗垮他的身体,让他成为三顿不离药的病秧子,胖成肥猪那种。” “太后更是故意养废小皇帝,想让人成为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淫乐荒诞的帝王。” “是寒门出身的太师以命相博,把人带到手下抚养,这几年太师挡下外界的明枪暗箭,多次以身涉险、命不久矣,才给了小皇帝一个还算安全的教育环境。” “这些忠皇的臣子们君子六艺俱教,帝王心术俱全,加上顾昭和脑袋聪明天赋也高,才养出现在这个小皇帝。” 星星不带停顿说完这些话,喘口气下了结论。 “顾昭和无父无母,所以把太师当亲爹。” 对自家亲爹,能不孝顺吗? “后太师被沈烨所杀,顾昭和十六岁那年失去了唯一一个亲人,再加上这些年的各种压迫……他扭曲黑化,彻底蜕变。” 许随翻看了一下原剧情。 后期的顾昭和确实不得了,隐忍蛰伏毒杀太后,把沈烨凌迟处死这只是主线,支线还有一大堆。 为达目的杀了南方五百多名官员,不分忠奸,再把罪名推到太后荒诞朝堂、管理不力的头上,给自己博取了好名声。 那些士族他动不了,就强娶士族里的各类适龄女子纳入后宫,打破士族联姻的传统,然后再让士族强行嫁娶自己手下的人…… 妥妥一个半点感情不沾,只打江山的黑化男主。 “这……”许随诧异地停下翻阅,“纯事业型主角?” 星星点评道:“是啊,哪怕太师落水生死未卜,他不也瞅准这个混乱的机会办了易堂吗?” ——“太师死归死,他伤心归伤心,正事这小皇帝一点没忘,抓到机会就整了个大的。” 许随笑问:“这还需要我辅助吗?” 星星摇头:“看样子,宿主只要活着就行了。” 好像没什么辅助的必要,只需要安心看戏就好了。 许随想了想,找准自己的定位,斟了杯茶过去:“陛下,喝茶。” 顾昭和早就低头看奏折了,沉迷在事业中无法自拔,闻言“嗯”了一声,举起茶杯一饮而尽,扔到一旁。 许随又给他斟了一杯。 病太师x大将军22 易堂最近来了个新主人。 那人是个年岁二十出头的青年,和往来往去一身血腥气的教武师傅截然不同。 他气质斯文儒雅,容貌俊秀又干净,不笑时像簌簌的落雪,疏冷漠然,笑起来又如春风拂面,温暖柔和。 易堂里的人大多是没见过世面的孤儿流民,哪里见过这么俊秀的先生。 有几个定力差的天天在对方门口晃悠,亦或者趴墙头上想再看那人一眼。 教武师傅们磨刀霍霍向猪羊,天天阴沉着脸去墙头逮人。 新来的主人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在易堂造成的轰动,或是不在意。 每天定时教学、上课,筹备易堂大大小小的事,把一切置备地井井有条。 一个初具规模的易堂落了下来。 “我说那小皇帝怎么对我推心置腹,百般信任?” 许随揉了揉额角,让涨疼的脑袋放松些,把新引进的各类器材名单放到一旁:“原来是想让我打白工,牛皮吹得倒是不错。” 顾昭和一口一个“老师”叫得好听,说什么没有太师就没有朕的今天,还把易堂的未来吹得天花乱坠,一副这机构乃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模样。 结果易堂现在连个雏形都没有,就是几个棚子搭在一起的乱民营! 这几天许随为了落实雏形,连夜搞各种杂七杂八的事,差点没累死。 “他这是故意哄我,让我知道他信任我,又让我清楚易堂的未来不可限量,诱导我心甘情愿为易堂付出啊?” 许随轻啧一声:“小皇帝心还挺黑。” 看似孝顺乖巧,却暗有心思,马屁拍得人身心舒畅,哄着让太师来易堂做事。 星星点头:“毕竟是权谋男主,就算不黑化,他的底色也不变。” 阴谋,算计,诡辩,诱哄,是顾昭和一出生就自带的能力,是他赖以生存的本能, 后期黑化是扭曲了他的心性,让他变得不择手段,而不是让人脱胎换骨,从废物进化成了一个天才。 顾昭和本就是个天才。 “这些天道之子,各有各的风采和性格,怪不得是世界宠儿。” 许随挽起袖口,慢条斯理地磨墨,不疾不徐道: “玉琅心系天下,性情纯善真挚,偶尔偏激执拗,一生为斩妖除魔而活,不愧是入红尘渡世的半仙。” “顾昭和阴诡腹黑,利益为先,又夹杂真情实意……虽然年纪尚小,但也可以看出长大后的帝王之相,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皇帝。” 星星冷不丁道:“宿主想见识一下截然相反的天道之子吗?” 它这里古早狗血霸总虐文还挺多的。 许随莫名其妙:“什么?” 星星:“世界多彩,天道之子也是。” 许随:“……” “星星。”他缓慢而郑重道,“我一直很信任你,不要做多余的事。” 星星遗憾道:“好吧。” 什么你灭我国家,我却爱上了你;你有白月光,于是和我虚情假意,骗我挖肾挖心来救ta;你和狐朋狗友打赌来追我,最后红着眼睛下跪挽回…… 这些狗血情节是没有发挥的余地了。 把自家系统危险的念头打掉,许随又重新拿起纸笔,把最近需要考察的人员记下,又写下一些命令。 星星趴在精神海里向外看,突然想起了什么:“小皇帝黑化的可能性不高,那剧情进展不下去,这该怎么办?” 要知道顾昭和在原剧情里的手段,是阴毒又狠辣,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看,对身边的忠臣是说放弃就放弃,说利用就利用。 虽然手段狠戾,但是效果极好,能如此迅速地扳倒太后和士族,靠得就是顾昭和的冷血无情。 星星说:“他目前只是聪慧腹黑,心底还算善良,这种有底线的手段可制不住太后和士族。” “到时候剧情进展不下去,天道肯定又要想办法弄死宿主。逼小皇帝黑化,和沈烨结仇。” 沈烨这个世界只是肉体凡胎,可不能像恶鬼那样抢夺生机为指挥官治病。 许随要是重病缠身,谁能救? “我已经考虑过了。”许随并没有表露出慌张,淡淡地说,“你该庆幸这个世界的男主,他是不择手段的狠毒人设。” 星星疑惑:“什么意思?” “意味着,他做不了的事情,我可以替他去做。”许随吹干纸上的墨迹,平静道,“剧情由我推动,脱不了正轨。” 星星问:“那指挥官现在……” “太后的身体该虚弱了,沈烨要等不及了。” 许随把购买蜡烛和佛香的纸条卷起来,走到窗口掏出一只鸽子。 纸条绑在鸽子的腿上,鸟儿扑棱着翅膀,在青年的视线里,轻盈地飞向遥远的天空。 许随眸色温润,轻笑道:“我想要她的两只手。” 要挂在床头腌制、风干,要亲眼看着他和沈烨白日恩爱,夜晚缠绵。 星星沉默地咽了口不存在的唾沫。 指挥官和领袖……怎么一吃醋就想砍掉情敌的双手挂起来? 上个世界,恶鬼砍掉沈大嫂的手,挂在床头献给指挥官当做礼物。 这个世界,指挥官又想砍掉太后的手,挂在床头彰显主权,见证他和领袖的缠绵恩爱。 ……都有病。 “你说,沈烨是不是已经到燕城了?” 许随靠在窗边,任由冷风吹刮他单薄的身体,冻得脸色青白也不回去,只睁着黑洞阴冷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天空。 “到了吧。”星星试探开口,“指挥官,你想领袖了吗?” “我为什么要想一个贱骨头?他也配。”许随冷淡道。 星星:“……好吧。指挥官,你身体不好,为什么不回房间待着?” 非要杵在窗口吹冷风。 许随恹恹说:“吹着吧,最好生病。” 系统默默道:“您就是生病,领袖远在千里之外也看不到。” 许随微妙一顿:“也是。” 随后他关起窗户,隔绝冷风,还顺带给自己披上了厚实的黑绒大氅。 ——估计是领袖之前留在太师府没拿走的,被指挥官随身携带。 星星:“……” 他不止一次怀疑,指挥官是不是有病。 病太师x大将军23 古朴的寺庙,袅袅青烟弥漫。 轻而规律的木鱼声咚咚响起,伴随低低的诵经声。 女人一身砖红色常服,跪坐在蒲团上,保养得当也遮不住丝丝缕缕的皱纹。 她虔诚地闭目诵经,手上的佛珠一颗颗转动,发出哒哒的响。 一缕截然不同的醇厚香气吸引了女人的注意力。 诵经声停下,太后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她平静道:“香为什么换了?” 一个光头嫩脸的小和尚走过来,低头恭敬道:“这是新制作的佛香,听说是主持的好友调制而成加了些西域而来的名贵香料,所以香味持久而独特,专供给太后。” 太后不为所动,淡淡道:“寿劲,去看看。” 一个身材高大佩戴宝剑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拽起佛香仔细瞅了瞅,还让几个学医的过来又闻又嗅。 “太后。”寿劲跪俯在女人的脚边,低声耳语,“佛香没问题。” 太后闻言,这才安心闭眼,继续诵经:“退下吧。” “是。” 与此同时,在太后的寝宫,一队宫人前来熏香。 这是太后每日都要做的事,祈福祷告,宫人趁她离开之前给寝宫熏香,保证檀香味四绕,更好维持明面上太后信佛的人设。 “手脚都给我麻利点儿!谁敢怠慢太后,杂家扒了你们的皮!” 一个面白红唇,神色刻薄的太监站在门前,对里面出入往来的宫女趾高气昂道:“这可是他国进贡来的贡品,特供给太后,能让你们闻一把,也算是有福了!” 屋内厚重呛人的熏香味蔓延开来,烟雾滚滚,太监被呛了个正着,香也不闻了,转身就走。 “咳咳……好了喊我!” 在太监走后,一股若有若无的药腥味儿在寝宫内传开,又被厚重的檀香压下,无人知晓。 …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每到傍晚许随从外面回到易堂,身上都带着脂粉气和酒气。 “有些官员着实不好糊弄。” 许随把染了味道的衣服扔到地上,缓缓走进浴桶里,叹道:“想让人办事就要付出些代价。” “指挥官这些天喝了不少酒,身体受的住吗?”星星担忧道。 许随从一旁的碟子里拿起果子,咬了一口,舌尖舔舐着甜味,冷淡道:“又不是没陪过酒,死不了。” 星星震惊:“原世界谁敢让指挥官陪酒,不怕领袖剥了他们的皮吗?!” 谁不知道第十军团的领袖把自家病秧子老公当心尖宝贝护着。没人想惹一个凶神恶煞的军团领袖,更不敢得罪沈烨背后的顶级家族。 所以哪怕是指挥官未成名之前,也没人敢得罪……谁想不开让许随陪酒求办事? “不是星际世界…”许随咬着果肉,醉眼惺忪,微微眯起漂亮的眼。 是他的第一世,地球。 星星云里雾里,但不妨碍吃瓜本事尽显:“指挥官,能给我讲讲吗?你遇到领袖之前,过的什么样的生活。” “不太好。”许随把头垂在浴桶边,湿热的蒸汽熏红了他的脸,泛青的唇却让他显得病态阴郁。 “活得,很糟糕。” 星星说:“如果说了难受,指挥官就不要讲了。” 许随被他勾起了点倾诉的兴趣,这个世界是虚无的,就连系统都是机械,没有人类的地方,剖开了他的心底深处。 “我七岁的时候被抛弃,被父母扔到一个恋童癖的手里。”许随轻轻笑起来,“在他手里,我度过了艰难的五年。” 星星倒抽口冷气。 “庆幸的是,恋童癖是孤儿院院长,他有侵犯不完的目标,这降低了我的压力……我长得好看,他很喜欢,但是脑袋聪明,他总是得不了手。” 许随心情颇好地拿起果子,不吃,摆在手心里玩。 “我四岁就开始记事,在我承欢父母膝下的几年里,所有人都夸我聪明,就连父母也为我而骄傲,每个人都围着我转……” “我有三个专用保姆伺候,吃的是精细研究过的营养餐,坐的是司机专送的豪车,上符合身份的贵族学校,下课要学各种技能和艺术,以此来增加所谓的内涵。” “……身边交往的小朋友非富即贵,而我要和他们培养感情,让他们成为我长大后的助力。” “如果轨迹正常,我应该是一个天之骄子,和沈烨门当户对。” 星星犹疑道:“那……指挥官被抛弃,是因为你身上的基因病吗?” 许随沉默半响,才笑着点头:“是,治不好的。” “可以治好的!”星星不悦道,“星际医学发达,什么病治不好。领袖让人研制了三四年针对您身上基因病的专属治疗舱,不也给指挥官治好了吗?” 许随平静道:“在我们那里,治不好。” 星星搞不明白,选择闭嘴。 许随缓缓道:“我七岁检查出基因病,他们就把我扔到一个孤儿院院长的手里。还给了我一个证明,说只要我活过二十岁,他们就还愿意认我,养我生命最后几年。” 星星怒了:“这群垃圾,指挥官你没去吧?!” “在孤儿院那几年,我把那张证明当做圣旨,天真的以为只要活过二十岁,我就能回去了。” 许随舔舐着薄唇,黑洞冷漠的眼睛直视虚空。 “十二岁那年,我被色欲熏心的院长拖进办公室,他说他盯了我五年还没得手,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我就老了,不好吃了。” “看着他那张狰狞丑陋的脸,我感觉一切都很没意思。” “所以我拿自制的土枪爆了他的头。” 星星被自家指挥官的彪悍惊了一下。 “那张证明我烧掉了,我不想回去,也懒得跟一群陌生人产生交际。往后是死是活,活得又如何,都是我一个人的事。” 许随慢吞吞地咀嚼着果肉,语气淡到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因为一种原因抛弃我的人,还会因为种种原因抛弃我第二次。” 星星哑口无言。 “所以沈烨多好啊……” 许随翘起双腿,搭在浴桶边,看着身上未消完的咬疤,想起壮男人在他身上一口又一口的狠劲儿,轻笑一声。 “我怎么打他骂他都不走,我作成什么样他也给我兜底。我矫情多疑,总是找事试探他的态度,他也能毫不犹豫地原谅我。我想要他的命,他说给就给。” 许随的语气带上了一丝骄傲。 “他不会抛弃我,永远也不会!” 病太师x大将军24 许随隐瞒了件事。 在杀掉院长的那个雨夜,他没有第一时间烧掉证明。 他淋着雨跑出了孤儿院,大门被铁链紧锁,只有生锈斑驳的铁丝墙。 他翻过铁丝墙,双腿被刮破,留下道道血痕。 洁白的t恤上有枪杀他人飞溅的鲜血,少年病态惨白的脸被雨水浸得犹如鬼魅。 所幸这是个漆黑的雨夜,没人会注意到他。 公交车疾驰在公路上,溅出一滩滩水花,糜烂的红绿灯把一切照射的宛如幻影。 柏油马路上没有多少人,大多路人都回家避雨,还有几家便利店开着,在夜里闪着零星的光。 一家简陋破落的包子铺坐落在公交站处,老板娘面容憔悴,肤色黝黑,沉默地等待客人。 铺子里常开着一盏寂冷的灯,等公交站的行人下车来她这里买两个包子之类的填肚子。 今天来了个不一样的客人。 “你好,有馒头吗?”一道沙哑冷清的声音响起。 老板娘疑惑看去,一个小家伙正站在她的摊位,脸色苍白到可怕,身体瘦长像骷髅,一双死寂黑洞的眼睛像鬼似的阴惨惨。 老板娘愣了愣:“……馒头?” “是。”小少年语速很慢,却清晰而稳重,“我没有多少钱,给我四个馒头,能让我步行二十个小时不晕倒。” 老板娘心里怀疑,手忙脚乱地去拿馒头,随便装进一个塑料袋里。 “小伙子,你想去干嘛?”老板娘看着他细长的四肢,忍不住直皱眉,“你是谁家的孩子,父母怎么养的,瘦得可怜巴巴的。” 小少年随便拿起一个塞嘴里,囫囵说:“……我就是要去找他们。” 老板娘心里一跳:“孩子,你不会是被拐卖的吧!” “不是,我是被抛弃的。”他喘了口气,好像饿了很久,吃到馒头就忍不住胡乱大嚼,生噎似的往喉咙里怼。 “我这次就是想去找他们,验证一下心里的猜测。” 老板娘呆呆地“哦”了一声,脑子还没转过弯。 “你……你父母在哪儿?” “在距离几十公里外的地方,我没有钱,得走过去。” 说到这里,少年已经不想浪费时间了,他把身上仅剩的几块钱掏给老板娘,转身就走。 老板娘茫然低头,看到了手中两个好像放了很久的钢镚。 陈旧,暗黄。 像是被人日日夜夜摩挲过。 … 许随走了一天一夜。 天上的雨时下时不下,他的衣服干了又湿。 一路走来,他手脚冻得麻木,脸色青白交错,如果不是靠馒头和偶尔的卖惨取暖来维持能量,早就因为低温症死在路上了。 他的父母在市中心的富人区,他在夜色里悄悄潜了进去,按照脑海里仅剩的记忆找到家的位置。 这里和孤儿院截然相反。 孤儿院是个破落的地方,那里的板路被撬得七零八落,入目可及处,是泛黄泛旧的瓷墙,早就超出寿命期限的铁质水管,生锈的铁丝墙和被落锁的大门。 这个小区不同。 它像是一个设备齐全的商业中心,每一个地方都精致且优雅,像是敞开的奢靡窝。 脚下路是古韵花纹的圆形石路,时刻亮着的温暖路灯,走在路上像是走在花园里。 既熟悉又陌生。 许随迎着雨,停在一家的雕花栅栏外面。 他没有进去,因为没有这个必要。从那扇透明而明亮的落地窗户里,他得到了想知道的一切。 一对和蔼可亲的父母,一个天真活泼的儿子。 父亲笑呵呵地抱住儿子的头,对面前的亲朋好友说着什么,脸上是难以抑制的骄傲。 母亲坐在一旁温柔地笑着,她五官秀气而苍白,一双亮盈盈的黑眸十分漂亮,许随长得和她很像。 小儿子坐在人群中央,看起来今天是他的生日,不远处有个六层的大蛋糕,他戴着生日帽,衬得脸颊圆圆,喜庆又可爱。 周围礼炮和掌声齐俱,所有人都用期许明亮的眼睛盯着他。 而他正在坐在包围和赞赏里拆礼物,每拿到一个在手里,就会扬起脸笑眯眯地说“谢谢”。 乖巧,又听话。 许随从袋子拿出一个早就被雨水泡湿白的馒头,站在寒冷和黑暗里,慢吞吞的咬着。 ……他早就猜出来了,但还是不甘心地想来看一眼。 一个家族需要名声,需要利益,需要联姻…… 一个患有基因病的继承人,对许家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留着养,注定治不好的疾病会让许随后期瘫痪在床,没人敢和有基因问题的许家联姻,传出去也败坏名声。 弃之不管,传得更难听。 所以他消失才是最好的。 有一个新的孩子才是最好的。 许随看了眼他的那个弟弟,大概六七岁左右,看起来十分健康,五官秀气精致,长得和他很像。 一个被抛弃的残次品,一个万众瞩目的继承人。 一个早就应该消失在他们世界的“大儿子”,一个应该死在默默无闻里的病秧子。 脚步轻挪,转身向后走。 许随表情平静,他对这个早就预料到的场面没什么感想,甚至都升不起悲伤。 这是他从小就体会到的道理。 ——任何感情都不值得推敲,任何感情都经不住考验。 少年咬着泡湿软的馒头,在大雨里冷静而决绝地走。 他走向末路,走向黑暗。 他向注定凄惨悲凉的后半生走,向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走。 他把欢声笑语、幸福美满抛在身后,像他们所期待的残次品的结局那样,默默隐遁在黑暗处。 … 温暖柔和的房间里,许泽抱起不知道谁塞过来的气球,仰头笑得灿烂明媚。 他的小脸上已经可以看出未来俊秀清隽的影子,长得极像哥哥。 不知道是心灵感应,亦或者血脉里默契,许泽眨了眨大眼睛,忽然转过了头,看向窗外。 隔着雨幕,他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那是一个走在雨夜中的少年。 他背对着他走,愈走愈远,湿透的衣服沾在少年轻薄病弱的身躯上,疏离又冷漠。 他瘦得惊人,露出的脖颈白皙到病态,像一截即将枯萎的枝木,一个背影,也让人无端心神一悸。 高挑纤细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尽头。 在雨中,在夜中。 他像绽放在黑夜里不为人知的玉兰花,才初初盛开,就被无情碾碎,腐烂成泥。 许泽愣愣地看着,直到人早已消失在视野中。 “小泽,在看什么?” 母亲温暖柔软的声音唤醒了许泽,小孩懵懵回神,看向妈妈关切的眼神。 “……看到了一个跟我长得很像的哥哥。”许泽有些难过地说。 在场的人心里一惊,女人连忙和一旁的丈夫对视一眼,最后一起看向窗外,没有发现任何人, 怀疑被打消,女人脸上讪讪:“……怎么可能呢?小泽是看花眼了对吗?” 许总也咳嗽两声,道:“别乱说话,你哪有什么哥哥?” 许泽低头看了眼手上的气球,上面画着大大的笑脸,童真而又智趣,幸福又快乐。 眼眶突然有点发热,他小小的身体突然涌动起莫名的悲怆,好像是他的情绪,又好像不是他的。 许泽抱着手上的气球,小嘴一瘪,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呜呜呜……” 病太师x大将军25 户部尚书最近几个月有点愁。 三年前,沈烨应召太后的指令前去统领边疆,到燕城这个战略中心要塞打仗。 从沈将军离开那天起,情况就一发不可收拾! 先是太后身体莫名差劲,发展到现在早已病重床榻,连起身都困难。听说头发大把大把的掉,每日咳血抽搐,清醒的时间是一天比一天短。 再然后是天子掌权,刚开始政策推行艰难,朝中质疑人颇多,认为皇帝尚且年幼,哪怕聪慧也难堪大任。 可天子背后的有位谋士,也就是抚养他长大的太师,皇帝很是重用,遇到解决不了的就去找太师出谋划策。虽说磕磕绊绊,但也熬了过来。 如今天子年今十六,成长为了挺拔抽条的少年,获得了不少朝中大臣的支持,膝下有了几个子嗣,手段更是逐渐熟练老辣,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可欺的小皇帝了。 最近易堂还大发光彩,是忠于皇帝的私人机构,一出世就镇住了朝廷文武百官…… 而许随,是目前统管易堂的总负责人。 被皇帝临时任命彻查贪官污吏,这几个月正在大杀特杀。 朝野谁不清楚这次借口“彻查贪官污吏”是为了什么? 太后曾经权势通天,名下投诚的官员无数,不乏忠心耿耿之人。 皇帝借着杀贪官奸臣的借口,派许随揪出暗地里隐藏的太后党官员,能敲打的就敲打,执迷不悟的就抄家。 京城人人自危,闭门不出,浓稠的鲜血从官员的家门口蔓延到菜市场,每天百姓打开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泼水清洗门前洒落的血迹。 许随,一个病弱瘦削的读书人,一个教养天子的老师,居然落了个“酷吏”的名声! 现在每天上朝,遇到关系较好的同僚,都有人窃窃私语。 “那人昨日去谁家了?” 是留活口还是杀全家,全凭许随一句话。 户部尚书愁啊。 他曾经投诚太后,属于不得已而为之,当年朝野上下谁不是太后的人?多硬的骨头才忠于皇帝? 他任官几十年,撑死就克扣一下赋税,贪一点别人给的金银,伤天害理的事没做过多少。 现如今,太后势力逐渐销声匿迹,目前还没什么大动作,但只要长脑子的就知道,那老女人背后肯定憋着个大的没发作。 可皇帝又初露剑峰,势头迅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一时之间,居然无人敢擅自站队。 “那姓许的今天去哪家了?” 户部尚书抚着胸口,把胀郁的气忍下去,目露愁色,对身边侍奉的下人说:“消息打听到了没有?” “听说,那人还未出府。”下人鬼鬼祟祟的环看一周,凑近尚书的耳边,“我们都派人看着呢,大人放心,一有消息就赶回来上报!” 户部尚书大松了口气,抹抹额头上的汗珠:“没出府好,没出府好……” 没出府就意味着没人被祸祸,京城就能少死几个人。 户部尚书挺起胖胖的胸膛,脸上露出肃穆,微微颔首道:“备饭吧。” 下人扶紧帽子,点头哈腰:“是。” 很快一桌山珍海味备上了桌,早已超出尚书所能用的规制。 户部尚书坐在桌前,找了几个歌女在堂中央跳舞助兴,歌弦声丝丝缕缕,悦耳不绝。 歌舞跃到高潮,户部尚书也逐渐放浪形骸,他搂着一个衣衫半解的美人,在对方粉面上亲了一口,笑得畅快又肆意。 “人生哪有全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 他装模作样地叨叨念了几声,又乐起来,勾起美人的下巴,笑道:“美人在怀,死亦无憾!” 话音刚落,一道幽冷的声音响起。 “哦,死也无憾?” 户部尚书的笑容僵硬,呆滞抬头。 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黑衣劲装的青年,脸色苍白如鬼魅,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摄人心魄。 全身冲鼻浓郁的的血腥气盖住了他俊秀清隽的五官,像是一只从地狱爬出来的凶煞阎王。 尚书“扑通”一声,从椅子上跌落在地,双腿抖如糠筛,惊恐欲裂: “许……许随?!” . 两支金筷剥开盘子上表层的装饰菜丝,夹了口粉蒸肉起来。 许随慢悠悠地咬了一口,赞赏道:“不错,居然比陛下寝宫的菜食还要美味一分,王大人哪儿找来的厨子?” 户部尚书战战兢兢地站在他面前,闻言脸上挤出哂笑:“哪能啊……就是些民间小厨,入不了皇室的眼。” 许随放下筷子,含笑看向他:“王大人,知道我来这里,所为何事吗?” 尚书咕咚咽唾沫,强撑镇定:“不清楚。” “有人举报你贪污受贿,以权谋私,横征暴敛。”许随拿起手帕优雅地擦拭嘴角,语气温和如水。 尚书怒道:“什么人污蔑老夫?!” 许随看了眼桌上的金着玉碗,又看向角落里被五花大绑的一群舞女,笑了:“看起来,这不是污蔑。” 小日子过得比皇帝都享受了。 “天子尚未立后,选秀三年不过才一妃两嫔,以身作则告诫百官不要耽于淫欲。” 许随温和道:“王大人,你光歌姬就有三十二名,还挺会享受。” “这……这!我没有……” “不用解释,我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这些小事。” 许随从怀中拿出封皮漆黑的册子,对他摇了摇。 户部尚书脸色瞬间煞白。 是阎王册! 太师许随亲身携带的册子,由易堂的消息机构汇总撰写,上面记录了官员大大小小的罪名。 许随想杀谁,要杀谁,就是根据册子上的罪名来评判,是满门抄斩还是贬谪流放,就靠册子上一行小小的字。 于是这册子,被世人惧称为“阎王册”! 户部尚书眼前发黑,腿软坠地,被身后的小厮扶着才没彻底瘫软。 许随无视他万念俱灰的表情,翻开册子,冷漠宣判。 “户部尚书王青贤,年三十二,任官十二年,父母俱丧,先后娶妻三任,六子四女。” “喜淫乐,好酒食,性贪婪,常去青楼楚馆嫖妓狎玩,前后四次逼良为娼。逼死丈夫,虐杀公婆,威逼利诱民女入府当妾。” “三年来,受贿三千万两白银,奇珍异宝无数,房宅十余座,田铺地契过多无法统计,有待研察。” “名下幕僚作恶,于盗匪勾结劫掠商人敛财,官匪勾结,造成死伤无数,危我江山社稷。” “其亲戚王攀、王虎等人,当街纵马,踩伤十余人,鞭挞孩童取乐,殒命三条,奸污妇女七人。” “结:作恶多端,抄家斩首!” 一口气说完大段话,许随捻起茶杯让人倒茶,见尚书面色灰白,眼神空洞的模样,他好心道: “王大人,判词可有错?” 病太师x大将军26 “没错……不!” 尚书猛然惊醒,膝盖一软,冲许随跪地,痛哭流涕道:“许大人!你饶了我吧!这些我都不知情啊!” “那些什么官匪勾结,亲戚纵恶……是底下的人擅用我的名义出去做事,这些都和我无关呐!” 许随冷眼看他悲恸哭泣,舌尖抵住牙关,嗤笑一声。 “看来王大人是不服,把证据呈上来。” 十几张画像哗啦啦掉在尚书的面前,上面是各种栩栩如生的场景人像。 尚书愣神道:“这是……” “王大人接收幕僚供奉的赃款,私下里出面替亲戚平定办事的场景,都被易堂的人暗地里窥探目睹,一笔一笔画了下来。” 许随漫不经心地啄了口清茶:“仔细看一遍,可有错?” 尚书哆嗦着手,翻开画像。 画上熟悉的场景让他心神震动,目露惊恐,瞬间把纸张甩了出去。 他指着宣纸和许随,目眦欲裂:“你是怎么办到的?!难道你们易堂的人一直跟踪我,一直在偷窥我?!” “这三年来,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你们的笔录之下,都在你们的眼睛之下?!” 许随平静道:“一个死人,何必知晓太多?” “许随!”户部尚书双目赤红,怨毒地瞪着,如蛮牛一般冲上来,“我杀了你!” 许随挥了挥手。 几道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尚书身后,“咔嚓”卸掉了他的四肢。 “啊!!!”尚书惨嚎一声,软绵绵倒地。 “都别愣着,把犯人拖出去斩首。” 许随含笑看着尚书怨恨绝望的眼睛,语气温和而淡漠:“别让外面窥探消息的人等急了。” 尚书如同死猪一般被人拖了出去,他的指甲扣在地面,崩出裂痕,声音字字泣血。 “许随,你以为你算什么!你就是皇帝的一条狗!一把刀!” “你是恶臭万年的酷吏!是不得好死的刽子手!” “天子年少尚且需要你!等再过几年,我的结局就是你的下场!” “你该死!你该死……” 许随嫌恶地捂住口鼻,冷声道:“污言秽语,把他舌头剜了。” 一把尖刀穿进尚书的口腔,几秒后,一条鲜红的舌头掉在地上。 有人捡起这条舌头,放在托盘上恭敬献给许随。 “喂狗。”许随冷淡道。 “是。”下属领命,端着舌头向后院狗窝处走去。 许随端起茶杯,慢慢品茗,等干渴的喉咙被润了一遍,下令道:“把他的头砍下来,做成风干人头,快马加鞭送给沈将军。” 易堂的下属都快习惯自家大人的变态了。 不知道什么愁什么怨,砍下一颗头就要风干送给沈将军,美其名曰:替你报仇。 这报得哪门子仇?看起来存心要跟沈将军结仇一样。 有个在消息机构做事的下属见正事办完了,拿出一封信,递给武装部门的同事,想让他递给许随。 被无情拒绝。 他嘴角抽搐一下,环顾一周。 好家伙么,武装部门一群顶天立地的高大男儿,此刻都跟没看到他的请求一样,怂成鹌鹑,一动不动。 做消息机构的下属深吸口气。 ……造孽啊。 “大人。”他视死如归地上前,把腰折成九十度,“沈将军来信。” 许随饮茶的动作一顿。 他拿起这封信,摆手让人退下。 下属大松口气,连忙退到人群里。 沈烨这些年时有来信,大多是些没什么意义的思念情话,正事说的很少。 许随不常回信,对这封信没报什么希望,打开一看,果然不报希望是对的。 上面是通篇的“想你想你想你……”,满纸墨迹,一共三页,居然有一整页都是“想你”。 心情意外地好了起来,许随忍下笑意,嫌弃地摇头:“蠢货。” 掀开第二页,是大大的“爱你”两个字,然后是一个鲜红的唇印印在上面。 许随:“?” 星星憋不住吐槽:“这不是抹了口脂,吧唧亲在上面的吧?” 这也太痴汉了! 掀开第三页,才是一些正经事,说了边疆危机解除,敌军将领俯首,他马上就要回京的事。 最后是言辞恳切的话。 “太师,你还愿不愿意娶我?” 以及一句赤裸裸的阴森威胁。 “你要是不愿意娶我,我就扒光咱俩的衣服,在京城百姓注视下强迫你和我媾合!” 许随蹙眉,被他威胁的不太高兴。 三年不见,长了野胆了,忘了被驯养的惨痛经历,居然又敢出言放肆! 失了看下去的兴致,许随表情微寒,准备收起信封。 一抹大而粗的黑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翻开一看,原来信封背面也写了一句话。 “消消气,超爱你。” 被妻子吃透了的太师大人没忍住,轻轻笑出声。 太可爱了。 … 无边的荒漠,一轮圆月高悬天空。 秋日炎炎之下,一座高大巍峨的城池矗立。 城池里,几排士兵肩扛重木,嘴里呦呵着口号,在训练场上洒汗奔过。 沈烨站在巨石砌成的高台上,穿着轻薄的盔甲,满脸热汗,脸颊被晒得又黑又红,英朗阳刚的外表全靠俊挺的五官硬撑。 一双眼睛经过三年战场厮杀的洗礼,更加杀气逼人,往那儿一站,就是山一样高的地狱将军。 把身上捆着的几十斤重的沙袋扔到地上,刚跑了十圈消耗体力的沈烨揉着精瘦的腰,缓解酸疲的肌肉。 他随意抹着汗,对前来报信的人气喘吁吁:“……来找我,是不是有我的信?!” 报信人对上沈烨亮如白昼的眼睛,莫名磕巴了一瞬:“额……是有。” 沈烨不耐烦的伸手:“快拿来!” 被那双渴望癫狂的眼睛看的背后发凉,报信人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大沓信件,全塞给了沈烨。 沈烨眼睛都挪不开了,饿虎扑食一样去翻信件。 这是顾昭和私下写给他的,扔了不看! 这是太后身边人的求助信,管它呢爱死不死! 这是武将的举荐信……怎么举荐信那么多! 翻到底都没看到想要的,沈烨牙都快咬碎了,眼眶泛起一层委屈的红,恶狠狠瞪向一脸无辜的报信人。 “姓许的呢?许随的信在哪儿?!” “京城到边疆路途遥远,是不是你们办事不利把信丢了?!” 报信人连连后退几步,被凶神恶煞的地狱将军吓得头皮发麻,匆忙喊道:“怎么可能!这都是京中贵人的信,保护得密不透风,都是加急送来的!” 沈烨眼更红了,恨恨道:“你的意思是说,他没给我送信!” 报信人:“……”这他该怎么回答? “他就这么狠心,连着半年也不给我回一封!是不是被外面那些狐媚子勾魂了……把我忘在边疆了!” 沈烨攥紧信封,恨得咬牙切齿:“我问你,京城里最近有没有达官贵人迎亲嫁娶,新郎姓许?” 被一双狠戾的眼睛瞪着,报信人腿都快被吓软了,哆嗦道:“难道您说的是许大人……没有啊,谁不知道最近的京城被太师……” 他脑子灵光一闪,猛然想起什么。 “对了!有个差役特意跟我提了一嘴,说如果大人想找许氏的信,就去拆赵氏的信封!” 赵氏…… 是顾昭和私信伪装的署名。 又是狗皇帝! 沈烨忍着骂娘的冲动,转头就去捡那封被扔掉的信,拆开后如饥似渴地看起来。 开篇第一句就是。 【就知道你不会看朕的信,朕把太师的信和朕的写在一张纸上,有种你就一起丢。】 沈烨脸一黑。 怕顾昭和一堆的话里夹杂自家太师的只言片语——那小杂种真干的出来这种事。沈烨捏着鼻子,耐起性子看下去。 顾昭和还是那个风格,只要写信就是正事,言辞辛辣,一针见血。 先是说了太后病重,可能会派人向他求助,让沈烨不要轻举妄动,安心待在边疆听他吩咐,过几天就会下召让他私潜回京。 还说了这些天朝野动荡,前来投诚的官员不少,需要一些信任的手下来考察这些人,文臣他有了负责的人选,武将他决定任用沈烨。 说了易堂急需新鲜血液,让沈烨带几个好兵苗子和大将回去。 又说了边疆战役大胜,各国俯首称臣,这是大功一件,待将军回归就给你赐婚。 最后,说了任命许随去清扫贪官污吏的事,太师这几个月杀人如麻,浑身刺鼻的血腥味。 如今京城腥风血雨,想让许随死的人一大堆,让沈烨回京之后赶紧潜在太师身边贴身保护…… 顾昭和在结尾着重提醒: 朕没有利用太师,是许随自己请命要这么干的,与朕无关,别回京了吵吵嚷嚷找朕算账! 一篇长达五页的信看完,沈烨麻木至极。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那个心思阴诡的皇帝给骗了? 太师呢?他的太师呢? 不是说两人的信都写在一张纸上吗? 怎么这五页全是狗皇帝的长篇大论??? 沈烨不甘心地翻了翻,确实没看到自家太师写的信。 “操!”沈烨怒而撕纸,把碎片扔到脚底狠踩两下,“狗皇帝!” 一旁的报信人听到这话,脸色煞白,冷汗刷得下来了。 这这这……沈将军居然放肆至此?! 沈烨还在撕信,脸都气得隐隐狰狞,身后传来一道弱弱的声音。 “那个……有张纸条掉下来了。” 听到提醒,沈烨赶紧低头。 不知何时,有张细而软的纸条从信封里掉了出来,飘飘荡荡地坠在地上。 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着几行飘逸秀气的字。 【为夫守候心期盼,盼妻归来共朝暾。】 沈烨骤然呆滞在原地。 身后传来报信人歇斯底里的惨叫。 “将军!将军你别倒啊!!” 病太师x大将军27 秋去冬来,天下起了初雪。 许随坐在房里摸着汤婆,在感受到寒风的第一时间,忍不住看向窗外。 “又下雪了。”他口吻柔而淡,“那家伙冬末离开……这是第三个冬日。” 满打满算,走了近三年。 星星已经学聪明了,没有直接问是不是想领袖了,而是换了个角度:“领袖大人现在肯定在想您。” “他忙着潇洒,哪有空想我。”许随把残留汤婆温度的手放在脸颊,感受炙热。 他垂下睫羽,淡淡地说,“给他写了张纸条,一个月过去了,也没见他回信。” 他从深秋等到初冬,等到叶子枯黄掉落一地,等到天空飘起零星小雪,还是没等到那封写得乱七八糟、花痴可笑的信。 星星说:“快了,马上就会重逢。” 许随安静地看雪,任由寒风吹刮在他单薄的身体上,良久,他若有所思道:“太后也该死了。” 星星问:“她猜到自己中毒了吗?” “猜到了。”许随慢悠悠地关上窗户,向床褥走去,“但猜不到毒下在哪儿。” “祠堂佛香中的成分和寝宫里的熏香结合,配上太后常用的药包,就是相克的慢性毒药。单闻不会有事,一旦三者结合……” 星星接话:“她死定了。” “我这些年给她下了不少毒,用的最久的就是佛香了,希望她能喜欢。” 许随解开衣袍,穿着薄薄一层就上了床,也懒得盖被子,缩在一团做成取暖的姿势。 他托着下巴,眼皮蔫蔫耷拉:“真冷。” 星星:“……”冷你干嘛不盖被子。 习惯了自家指挥官突如其来的神经病,星星暗地里叹了口气,以一种熟练的让人心疼的口吻:“领袖不在,生病了没人照顾你。” 许随不为所动:“他不是快回来了吗?” 星星:“……也是。” 沈烨要回来了,这招不好使了。 星星有点怀念第一次见指挥官的时候了。 不管是不是装的,好歹表面上对领袖不在乎,一副对方是死是活也跟我无关的模样。 现在相处了两个世界,不知道是缠黏的妻子把指挥官的坚冰暖成了水,还是本性暴露不在他面前装了,一天比一天恋爱脑。 关键恋爱脑光在它面前表现,一遇到领袖又是那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这三年来时不时念叨远在边关的沈烨,天天等信,却骄矜的半年都不肯回一封。 对方一个月不给他写一封,又破防得大冬天冻病自己。 ……神经病。 冻了一晚上,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许随成功发起了烧。 苍白如纸的脸颊被熏腾成了薄红,双眸无精打采地垂着,嘴唇烧红,让一副冷清俊秀的样貌变得病态又糜烂。 虚弱多汗,四肢无力,许随恹恹地趴在被窝里,感觉头晕恶心,汗液一层层黏在身上,让他又闷又潮,很不舒服。 心跳时快时慢,呼吸颤颤巍巍,有种濒死的痛苦。 “大人……” 许随听到苍老的呼唤,睁眼一看,对上管家那张忧心忡忡的脸。 见许随睁眼,管家松了口气,不敢离最近血气深重,戾气横生的许随太近,遥遥站着,卑微而谦恭。 “您醒了?大人稍等片刻,大夫马上就到。” 许随累乏得不想说话,眼睛直直看着天花板,像一具毫无声息的尸体。 被自家大人的模样搞得七上八下,管家悄悄往后退了两步。 许随冷不丁道:“昨夜下了初雪……约定的时候到了,陛下今早没有来召我进宫吗?” 管家一愣,连忙道:“宫里来了人,但是听说太师又病了,就自发的回去了,说让大人好好养病。” 许随强撑起身体,下床穿鞋:“不用……备车,我要进宫。” 管家担忧道:“大人,您还病着!” 许随无视他上前劝阻的动作,从一旁拿起干净衣物换上,正准备披上黑绒大氅,发现挂大氅的地方空空如也。 “大氅在哪儿?”他皱起眉头,绯红的脸上浮现冷意,“谁让你们碰的!” 管家也懵:““……这,谁敢动大人的衣服?” 许随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今天有人进过我屋子吗?” “没有。”管家对这个还算肯定,“一直派人在门口守着,苍蝇都飞不进来!” 眼神扫过空空如也的地方,许随压下心底的疑虑,对管家说:“下去吧,找人给我拿件厚实的披风。” 管家俯身领命,退下了。 许随绕着房间走了两圈,最后站到窗户边,去看上面挂着的细线有没有挣开的痕迹。 果然,细线断裂,垂成两半落在地上。 “有人进来过,什么也没做,就拿走一件衣服?”许随捂嘴咳嗽两声,克制笑意,“哪个小贼来过?” 想起刚才睡醒时身上安稳盖着的被褥,本以为是晚上冷着了,所以不知不觉缩进去的,现在看来另有其人。 许随忍着发烧的难受,笑问:“星星,你看到昨晚偷衣服的贼了吗?” 星星冷漠:“看到了。” 许随问:“是谁?” 星星冷漠:“又黑又丑的领袖。” 许随:“……” 空气沉寂许久,反应过来系统说了什么的许随面色复杂:“你说什么?” 沈烨那张脸是不符合星际人的审美,但在地球人眼里是帅出天际的精雕浓颜。 难道系统这个机械也延续了星际的畸形审美…… 星星顿了顿:“真的很丑,又糙又黑。指挥官你别看了,我怕你做噩梦。” 许随:“……” 星星持续输出:“边疆夏天高热,冬天苦寒,在战场上熬了三年,领袖现在丑得没法看。” 许随:“……” 星星:“可能就是太丑了,领袖才不敢出来见你。” “……没事,我不嫌弃。”许随昧着良心说,“丑就丑吧,能养回来。” 都结婚多少年了,他不至于嫌弃糟糠妻。 星星沉默几秒:“好吧,推开窗户就能看到领袖了。” 微不可察地扬起唇角,许随状似平静的推开窗户,他迅速找了一圈,没看到人,心领神会地往窗户底下看。 “……” 许随面无表情地关上窗户。 真丑啊。 病太师x大将军28 嫌弃归嫌弃,人不能不放进来。 许随不停深呼吸,做好心理准备,把人捞了进来。 清雅秀丽的主卧,每一处都符合太师的审美,角落都能搭配上适合的精致装饰,干净漂亮到让人无法下脚,简直是强迫症患者的福音。 空气弥漫着淡淡的苦药香,初闻觉得涩,细闻却有种上瘾的沁香。 有个丑东西光顾了这里。 沈烨缩在角落里,面对墙角抱成一团,臊得不敢抬头。 “咚咚咚……” 闷闷的捣药声传来,不轻不重。 绿油油的药草被捣成一团,挤出粘液,放进珍珠粉和七白粉,捣药杵把粉和液混成膏状。 许随把美白的药膏放进小罐子里,看向那道灰暗的背影,勾唇问:“愣着做什么?坐过来。” 沈烨捂住脸不让他看,闷声闷气:“你发烧了,赶紧回床休息,大夫熬药了吗?” “熬了,待会儿送过来,一时半会死不了。”许随不把低烧当回事,“过来,我给你敷脸。” 沈烨摸瞎走过来,许随半路牵住他,把人摁在椅子上。 “让我看看……丑就丑了,我不嫌弃你。”许随去拽埋在手心里面的头,想让沈烨把那张脸抬起来。 沈烨扭捏了一会儿,视死如归的抬头。 然后是一声憋不住的细微气音:“噗……” 沈烨脸色一变:“你是不是笑了?!” 许随淡淡道:“没有。” “你有,你觉得我丑,都被丑笑了。”沈烨把黑乎乎的脸蹭太师衣服上。 许随低低吃笑,纤细白皙的指尖去摸他的脸,粗糙的皮肤蹭起来又硬又疼,跟钢丝似的。 许随舀了勺药膏,力度轻柔地涂在男人脸上。 绿油油的药膏糊上黑红相间的脸,五彩斑斓,青红交错,就像戏子上台时脸上涂得油彩那样,看起来滑稽又可笑。 许随眉目温柔,含笑问:“夫人,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俊美无俦的将军成了现在土汉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哪家流民土匪闯进来了。 “谁打三年仗还细皮嫩肉的?”沈烨感觉脸冰冰凉凉的,心想自家太师还放了薄荷,涂起来舒服死了。 他咬住许随的指尖,感觉跟笋尖一样脆生生的,好吃又好看,含糊道:“我当年见你之前养伤养了几个月,白白嫩嫩的,能跟现在比嘛。” 许随捧住他的脖子,上下端详。 其实也没那么不堪,乍一看又土又糙,但经过三年历练,沈烨的身材更加精壮修长,充满爆发力的肌肉一层层垒在身上。 双腿岔开坐在凳子上,四肢看似随意地垂下,肌肉却绷起,像一头随时攻击的敏捷猎豹。 虽然黑了壮了,五官却愈发立体精致,三年前沈烨才刚弱冠,身上还有些少年气的稚嫩,如今煞气逼人,成年男性的优雅魅力尽显。 一双黑亮的眼珠子跟鹰似的盯他,一瞬不瞬,偶尔渴望地颤动。 “真漂亮。”许随情不自禁,低头吻上他的眼睛。 沈烨眉尖一抽:“你瞎了?” 他都丑成什么德行了,许随还能亲上来? “边疆待久了,五官也有了些异域风情,挺漂亮的。” 许随不嫌弃他过于糙硬的皮肤,抱住沈烨的脖子,坐在他肌肉虬结的大腿上。 清瘦而沁香的身体靠在身上,沈烨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了,僵硬了很久,才小心抚上许随单薄的肩头。 许随体重很轻,沈烨都快怀疑他有没有坐在自己腿上,太师因为缺乏锻炼全身软绵,搂住时像在揉一团软乎乎的柳絮。 许随躺在他的怀里,望着身侧轻易环住他一圈的结实双臂,忍不住叹气:“你怎么……” 越来越壮实了? 比星际世界那副挺拔匀称的模样壮了一大圈。 许随转念一想,沈烨目前是古代世界的将军,没有3s+级精神力为他供能,敏锐度和直觉力降到最低点,没有为他冲锋陷阵的机甲,在战场上就靠肉体凡胎活着。 壮点好,越壮越抗伤害,一个将军出门征战就靠这副肉体了。 许随拍了拍沈烨堪比他两倍粗的胳膊,诚恳道:“太瘦了,多吃点。” 沈烨:“……” 三年不见,太师的审美怎么扭曲成这样? 病太师x大将军29 一别多年未见,一遇着就是干柴烈火。 许随因为体虚病弱的原因,他不太热衷,很多时候有心无力,不能纵欲。 但禁欲三年,他就算再冷淡也想了。 沈烨和他完全不同。 当年还没尝够味儿就被扔到边疆打仗,活寡一守三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整个人饥渴得堪比几十年没碰过男人的老寡妇。 许随差点以为自己要被人活吃了。 “陛下说要见我们……” 许随蜷缩着趴在床角,匆忙躲开沈烨抓他的手。 他全身冒汗散热,连药都不用吃,烧退得一干二净。 沈烨欲壑难填,舔舐着殷红的唇瓣,黝黑的眼珠跟盯视鲜肉似的,死死盯着许随。 “太师,我可是守了三年活寡,你得疼疼我……” 淤青纤细的脚腕又一次被攥住,许随抗拒无果,又一次被拽了过去。 … 初雪刚落完,殿内却温度适宜,宛如暖春。 细长的笔尖落在折子上,写下一行遒劲有力的字。 坐在案桌前批奏折的皇帝抬眸看向报信的人。 “你说,太师身体无恙,却谎称重病不起?” 前来汇报消息的暗探黑衣劲装,脸戴狰狞面具,听到天子平静的问话,头颅愈低。 “是,窝在房中一日未出。不过有人送了药进去,是碗退烧祛寒的药。” 意思是,有点小病,但问题不大。 顾昭和垂下纤长的眼睫,面色依旧冷淡,尚且青涩的脸盖不住贵气威仪的不凡气度。 他批折的动作不停,语气温和:“李生。” 身边近身候着的老太监微微俯身:“老奴在。” “距离朕下旨让沈烨从边疆潜入京城,已过多久?” 老太监沉吟片刻,不紧不慢道:“一月有余。” “那也该回来了……原来如此。” 顾昭和了然勾唇,黑色常服让他气势凌厉,像把锋锐森寒的长剑,此时柔和了眉眼。 皇帝打消心底的疑虑,换了本奏折,淡淡道:“不用管他们,三年未见,是该好好聚聚。” 李生低声道:“太师欺君,将军潜入京城第一时间没来报给陛下,这都是重罪……” “朕若日日抓着这点小事不放,早就被矫情害死了。”顾昭和从一旁拿起参茶,慢吞吞抿了一口,面色冷凝,“欺就欺吧,只要忠诚,朕就可以容忍。” “倘若有一天,他们不再如胶似漆,恩爱不疑,慌的就该是朕了。” 李生嗓音阴柔,恭顺道:“陛下如此通透明慧,是我朝臣子的福分。” “不过太师确实有点太闲了……”顾昭和又咽了口参茶,垂眸沉思,冷静道,“三年未病,沈将军一来他就病,这手段朕只在后宅争宠妇人身上见过。” “是朕给他的权力小了,还是给他的活少了,让他有心思凑沈烨面前撒娇争宠。” 事业批皇帝顾昭和看不惯自家老师荒诞度日的模样,大手一挥:“把大皇子抱来。” 李生一愣:“陛下……” “老师太闲了,给他找点事做。”顾昭和平静如水,“大皇子聪颖机灵,给他养最合适。” 太师忙起来了,就不用整天和沈烨那糙汉恩爱碍他的眼,还能顺带把皇嗣教育的事解决了。 世间最丰姿卓越、学识渊博的夫子,莫过于许随。 顾昭和心情一好,又让李生送一批奏折上来。 忙啊,忙点好。 都忙起来。 . 许随拖着疲软餍足的身体进了皇宫,就被告知一个噩耗。 “教养皇子?!” 顾昭和怀里抱着自己唯一的儿子,不甚熟练地拍着对方的背,理直气壮道:“老师,你把朕养大,那朕的儿子也该由你养大。” 被封建地主阶级的剥削面目创得两眼一黑,许随揉了揉眉心,努力整理措辞: “陛下的意思是说……” “臣耗费多年将您教导成人,花三年创办易堂,如今连妻都没娶,就要去养育皇嗣?” 甚至很有可能他的后半生都要绑在养孩子身上,养一个来一个,养完一个再来一个那种。 许随可不觉得自己的寿命能比得上皇室的生育速度,只要顾昭和愿意多纳几个妃子,后宫里的孩子就能跟不要钱一样往外生。 皇家子嗣向来是个认质量更认数量的存在。 “养一个大皇子就够了,朕不需要那么多太子。” 顾昭和把一岁大的幼儿塞许随怀里:“朕就是因为兄弟相残,皆死于非命才侥幸当皇帝的,无论如何,朕都不会重蹈覆辙。” 许随望着怀里眼巴巴瞅他的大皇子,眉尖抽搐。 顾昭和平静地看了眼自家儿子,语气淡得听不出感情。 “如果这孩子不幸夭折,朕再挑一个聪明机灵的给太师送过去。” 这话说的跟挑小猪仔一样,谁能想到是送儿子? 皇帝从小活在争权夺势的压迫中,心性比一般人凉薄腹黑很多,目前在乎的也就一个认了爹的太师。 许随也不意外他此时的冷心冷情,挑眉道:“那这孩子,臣就带走了?” “带走吧,活下去他就是太子,如果死了……” 顾昭和转身走向内殿,疏冷漠然的声音传来。 “那就是他命不好。” 许随也不是个心软的,他瞥了眼笑得天真无邪的幼儿,转身塞给了太监:“你先拿着,我走的时候找你要。” 太监抱着被人推三阻四扔来扔去的小太子,冷汗都下来了。 许随跟在皇帝的身后,他看着少年清隽高挑的背影,暗笑摇头。 三年的朝堂历练,居然把当初那个软萌又黑心的小皇帝打磨成这样。 “小皇帝没黑化都这么凉薄,这要是黑化……” 冷血无情还扭曲变态,那可真是要了命了。 “太师,初雪已过。”顾昭和温柔含笑的声音传来,“我们之前说好的,落雪之日,就是那女人殒命之时。” 许随回神,笑道:“太后仍有后手,臣不信陛下看不出来。” 顾昭和背影微顿,微笑转身:“直接杀了她,后手没了主谋成不了气候。” 以力破巧,这倒也不错。 许随拱手行礼:“陛下,请。” 顾昭和噗嗤一笑:“太师,朕就是说说气话,你纵着朕做什么?” 他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对上许随那双温润含笑的眸,俊丽的脸上逐渐冷却,浮现寒意:“杀她,自然要小心。” “传沈烨,举兵围宫!” 病太师x大将军30 太后的寝宫常年被烟香环绕。 沉稳厚重的檀香和隐隐苦涩的药味交杂在一起,有种令人安宁的禅静。 只不过在香气之外,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腐朽之气,像是濒死之前身上自带的臭味——老人将死的腐臭。 一只修长漂亮的手掀开围帐,少年笑意盈盈的脸出现在厚沉的纱帘后。 “母后,好久不见。” 床榻之上,头发花白的女人正嗬嗬喘气,见到这张熟悉的脸,她猛地瞪大双眼,眼里迸发出恨意。 “小……小畜生……” “老东西,骂得真好听。” 顾昭和抱臂站在床前,望着她苍老枯槁的脸,低低嗤笑:“一段时间不见,你怎么丑成这样了?” “你……你!!”太后眼神狠毒,抬起手臂攥住顾昭和的小臂,枯黄的指甲掐进他的肉里。 顾昭和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他凉凉垂眸,盯着老人那张扭曲的脸。 “母后,渴了吧?”他语气突然温柔下来,“儿臣给您倒杯水。” “不劳烦陛下,水在这儿。” 纤长苍白的手指捻着茶杯,递到他的手边。 顾昭和回头,身姿清雅的太师站在他的身后,面带微笑,静静瞧着床上瘫痪无力的太后,那双黝黑的眼睛,让人感到一丝恐怖。 “多谢老师。”顾昭和接过茶杯,装模作样道,“还是您想的周到,一早就备好了。” 太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死死盯着许随,张嘴“啊啊啊”地嘶喊。 “陛下,臣想要她的双手。”许随温柔道。 顾昭和轻笑:“赏了。” “多谢陛下。” 少年端着茶杯坐到床边,把四肢无力地女人扶起来,杯沿递到她唇边,哄道:“一整天没人伺候,母后渴坏了吧?快喝吧,喝完就解脱了。” 太后艰难摆头,想要躲开这杯致命的茶:“你……你这是弑母!大逆不道!……死后你要下……下地狱!” “死后的事,那要阎王来管。”顾昭和温声道。 冰凉手指粗鲁地掰开她的下颚,杯壁怼了过去,温热的水呛进了她的喉咙。 “啊啊啊!!”太后凄厉地惨叫一声,趴床边干呕起来。 见女人又呛又咳,趴在床沿疯狂抠喉咙的模样,顾昭和微笑道:“可朕是天子,哪怕这世间真有阎王又如何?” “论地位,朕与他平等。他判不了朕的罪孽和功绩。” 许随没想到这孩子成这副模样了。 竟然大言不惭说自己和阎王一个地位,对方没资格审判他。 “小杂种,我杀了你!”太后扑上来,想要掐住顾昭和的脖子。 顾昭和随手拿起枕头,冲她脸上捂过去。 “呜!!”太后被压在床榻上,双目赤红,疯狂挣扎起来。 “本想无声无息地毒死你,你偏不领情。”顾昭和惋惜道,手腕向下压紧,“母后,你真不知好歹。” 枯瘦如柴的手指剜进他的皮肉里,顾昭和眉目带笑,手劲儿愈重,把枕头彻底捂死在老东西的口鼻处。 “老东西,你就去死吧。”他慢条斯理道,“留着你就是留个祸害,你死得越早,朕越心安。” “无论你之后有什么后手,朕都派沈烨去解决如何?你生前倾慕他,那最后的收尾就该让他来。爱恋不得的人彻底断了你复仇的希望,你是爱还是恨?” 旁边看戏喝茶的许随听到这番话,不禁笑开了颜,出口赞道:“陛下说得不错,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顾昭和手上做杀人的事,一双黑亮的眼睛却笑弯了,露出两颗调皮的虎牙:“老师也觉得朕说的好?” “很不错,但还要再加一句。”许随凑上前,凑近女人的脸颊,望着太后怨毒看过来的眼神,微笑起来。 “太后娘娘……” 他语气柔情似水,像是想起了甜蜜的事,低声耳语:“昨夜我和沈烨胡闹了一夜,他在我身下婉转雌伏,是极美的风景。” 扑通一声。 不过顷刻,太后的后脑勺磕在床榻上,睁着一双血红不甘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天花板。 顾昭和疑惑的“嗯?”了一声,拿起枕头看死不瞑目的太后:“老师,她好像被你气死了。” “别胡说。”许随斥道,“她分明是被陛下捂死的。” 顾昭和甩了甩枕头,一时分不清这老东西是被毒死的,气死的,还是捂死的。 “陛下!”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利惶恐的声音,“敌人来袭,领头的是贤良王,好多……好多的敌人!” 许随蹙眉,看向紧闭的寝宫大门。 “这就是她的后手?幸好召了沈烨领兵入宫。” 顾昭和拎起床上的尸体,扔到地上:“老师,你说把尸体肢解再悬挂出去,会对敌方士气造成影响吗?” 许随冷淡道:“陛下,不要被杀戮影响了心性。”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点扭曲,顾昭和拍了拍脑袋,让自己清醒点儿,笑着点头:“多谢老师提醒,下次不会了。” 原剧情还是对天道之子造成了影响,顾昭和越来越像原剧情里那个黑化男主。 皇帝才十六岁,年纪还不算大,容易被影响心态,大概再过几年,心智成熟就不会如此了。 许随这段时间时刻提醒他维持本心,不要被外界影响了心境。 “那双手给我。”刚劝诫皇帝要正常些的太师盯上了太后那双丑陋的手,一双眸子黑到无光,“……我要把它挂在床头,日夜欣赏。” 顾昭和眉角一跳。 ……太师是不是脑子有病? 少年是单纯的疑惑,他不含贬义地问:“老师,朕看你近些年不太正常,需要太医给你治治脑子吗?” “不需要。”许随口吻平和,“我脑子很正常。” 第一世黑道医生说他反社会人格,让他少给政府寄炸弹,许随不认。 第二世星际陈老说他精神状态有点不太好,劝他接受心理治疗,许随也不认。 很多人问他脑子是不是有病,许随终于对自己产生了点质疑。 然后…… “沈烨说我很正常。”许随认真辩驳道,“他从不觉得我有病。” 所以他脑子正常且没病,许随对此深信不疑。 病太师x大将军31 外界厮杀声、呐喊声透过门窗隐隐传来。 顾昭和拖了个凳子坐到角落里,以免被无意间射进来的弩箭射到。 又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悠闲自在地看起来。 许随正在用匕首切割地上的尸体,把那双手砍下来,抽空瞥了眼心安理得的皇帝,问道:“陛下,我们不出去帮忙吗?” “朕是天子,要朕以身犯险那要外面的人有什么用?” 顾昭和翻了一页,语气毫无起伏:“至于太师……您身子骨弱,就别出去拖后腿了。” 不然还得让沈烨抽出精力保护。 “这三年,陛下着实成长了许多,都让臣感到陌生了。”许随抱着两只手走到他身边,坐到另一个凳子上。 顾昭和轻瞄向许随,似笑非笑:“……这三年,太师也变了许多,” 许随莞尔:“是吗?” “朕记忆里的太师,清风朗月,谦谦君子,知世故而不世故,虽洞察人心却依旧心地善良。他是朕亲认的父亲,是朕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顾昭和托着下巴,慢悠悠道:“你和他不一样。” 阴毒,虚伪,无情,冷漠,就关心一个沈烨,连当今天子都不在乎。 许随赞道:“陛下好眼力。” “大概是因为您从未想过装吧,不然朕也猜不出来,如此怪力乱神之事……”顾昭和平静问,“什么时候换的,是三年前那场落水吗?” 许随笑眯眯的:“差不多。” 顾昭和捏紧了书页,指骨泛青,却依旧平静地点头:“好。” 他的太师死在了三年前的落水里。 “陛下,你明知道我不是太师,是不知从哪儿来的孤魂野鬼,还如此重用我?”许随好奇道,“不怕我谋害皇嗣,谋朝篡位吗?” “你没这个闲心。”顾昭和冷冰冰道,“一门心思全在沈烨身上,如果不是朕拘着你干活儿,你恐怕早跑边疆和他双宿双飞了。” 一个满心爱情的人,哪怕他聪慧可怖,哪怕他阴毒冷漠,都不足为惧。 许随歪头,用全新的目光打量这个他从未在乎过的天道之子,笑问:“何时怀疑的?” “你当年说恋慕沈烨,朕就感觉不对劲了。”皇帝慢条斯理道,“太师不喜粗蛮武将,且他最厌恶叛向太后党的沈烨。” “这些年来,你筹办易堂、收买人心的手段和太师截然相反。他不会向你一样偏激,他只会徐徐图之,让人心悦诚服。” “彻底让朕确信你不是太师的,是几月前你请命清剿贪官污吏那件事……” “明面上为朕做事,以酷吏手段威胁百官。实际上却变态至极,发泄你自己的私欲,甚至是为沈烨报仇……你太扭曲了,太师不会这样。” 说完这番话,少年天子沉默了许久,才又低头佯装沉静地看书,轻轻道: “你不是他。” 顾昭和早该看出来了,却一直不想相信。 那个抚养他长大,以身挡住明枪暗箭,一次次拉着他不往下沉的太师,早就死在太后的算计里。 那个人忠诚,炙热,温润,善良,满心满眼都是顾昭和,把人当做亲生孩子疼爱。 “朕今天,已经替太师报仇了。”顾昭和看向那具残破不堪的尸体,冷漠道,“但想到是这么个东西夺走了太师,还是心有不甘。” 许随托腮,不见丝毫惧色,轻笑问:“陛下要自今天起不择手段,暴戾无常吗?” 顾昭和把恨意收回去,往后懒散一躺:“不会。” “嗯?” “如果是三年前,朕可能会心性大变。” 顾昭和看着书篇上飘逸洒脱的字迹,手指熟稔地捻过:“还是要多谢你了,给了朕一个缓冲时间,让朕一点点接受太师已死的事实。” “好吧。”许随突然想起什么,“那臣还要教导大皇子吗?” “为什么不?”顾昭和诧异问,”你不教,难道还要朕来教?” “宫中那些夫子朕都不放心,当年朕落魄至极,他们惧怕太后,连字都不愿意教朕认……你虽然变态了些,有病了些,扭曲了些,却是个顶顶好的夫子。” 许随:“……孤魂野鬼,你也信?” 顾昭和:“沈烨就认准你这个孤魂野鬼,你怎么不问他为什么爱你?” 许随被硬塞了个麻烦,不禁呵呵一笑:“陛下轻信他人,小心阴沟翻船。” 顾昭和微笑:“你这副身子落过水,中过毒,活不了多久,朕可一日日算着呢。” 当年太医说许随被落水下毒的事伤了根基,极易短寿早逝。 顾昭和自认比许随年轻,就算许随三十六死了,他也才二十六岁,往后大好时光都能拿来稳固政权,治理天下。 他何必在尚且年少急需用人的时候弄死许随? 许随活不了多久,他会死在自己的鼎盛期前,威胁不到皇权。 此人有才,不拿来用简直暴殄天物。 “你死后,沈烨也会追你而去。”顾昭和温柔道,“朕的两个心腹大将,会在成为心腹大患之前死去,那朕为何不能信你们?重用你们?” 许随挑眉:“你就这么说了?” 连遮掩都不带遮掩一下? “你又不是朕的太师,何必管你心情。”顾昭和冷脸道,“而且,你会在意这个?” 许随耸肩:“不会。” 相反,他都快被顾昭和惊艳到了。 不愧是权谋文成长型男主。 顾昭和哼了一声,把书页抚平,小心放进胸口处:“外面快打完了,留下来吃顿饭吗?” 许随忍笑,故意道:“斗胆问一句,吃饭的意义在哪儿。” “没什么意义,只是你和沈烨立了大功,理应嘉奖。”顾昭和道,“和皇帝同食,传出去别人自然知道你们是天子近臣,也会多给两分好颜色。” “朕给你们金钱,权势,地位,信任,只希望太师在有生之年里能尽心做事,效忠于朕。” 都说好了信任加重用这小两口,顾昭和自然要做出些表现。 许随虚伪拱手:“多谢陛下。” 顾昭和笑了:“少整虚的,朕日日在等你死呢。” 许随还没做反应,房门突然被人敲响,随后跟等不及似的推门而入,一阵狂风旋过,他落进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里。 一股冲鼻的血腥气和铁锈气袭来。 “想死你了!”沈烨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狂吸,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味道。 许随挣扎抬头,看到一身银色盔甲的沈烨正眉开眼笑地看他。 他高大冰冷的盔甲上都是片片腥血,就连脸上都被溅出血花,身上带着冰雪的冷凝和剑气未散的铁煞气,一双眼睛却湿润又讨好,眼巴巴地看着他。 许随抿唇,勾住沈烨沾血的手指:“怎么冻成这样?” “外面又下雪了。”沈烨随手抹了把脸上的雪和血,血呼啦擦的糊了一脸,“雪覆尸体,还蛮漂亮的,太师你想去看吗?” 许随好笑地依过去,吻了他一下:“去换身衣服,臭死了。” 沈烨抱着软绵绵的病秧子,笑得见牙不见眼:“换,马上去换。” 一道幽幽的声音传来。 “你们……” 小两口疑惑看过去。 顾昭和坐在凳子上,满脸冷漠。 “虽然朕已经做好了被你们无视的准备,但是你们也不至于完全不把朕当个人看吧?” 而且…… 顾昭和看向比之前还壮一圈,又糙又黑像个乡野土汉的沈烨,不解地皱起眉头。 沈烨三年不见,怎么丑成这样了? 他假太师的眼光真就差成这样?丑成这副模样的妻子也能下嘴亲? 顾昭和嗫嚅一下嘴唇,把质疑憋了回去。 算了,可能人家天生就爱这款。 病太师x大将军32 “我们不能回去吃吗?非得跟小皇帝一起。” 沈烨满脸不爽地坐在红木椅上,一盘盘外相精美的菜食被摆上桌,瞧着色香味俱全。 顾昭和抿了口清茶,当没听见他大逆不道的话。 “吃一顿而已,回去补偿你。” 许随扫过桌上的菜食,漂亮是漂亮,但过于精致秀气,和沈烨这个大体格子的将军格格不入。 怕沈烨吃不自在,许随看向老神在在的皇帝,微笑道:“陛下,能点菜吗?” 顾昭和细长手指转向茶杯,荡起波纹涟漪,扬起下巴:“随便。” 许随也不客气:“来一盆红烧肉,外加一盆米饭。” “咳咳!!”顾昭和被呛了个正着,捂着胸口狂咳,不敢置信道,“你吃这么多?!” 沈烨目露惊疑,看向自家太师那堪比薄纸板的身子。 许随拍了拍男人结实宽阔的肩膀,丝毫不觉得有问题:“我夫人太瘦了,应该多吃点。” 顾昭和视线移向沈烨,表情微微扭曲。 瞎了吧? 这比朕高两个头、皮肤糙黑如钢铁、体型比朕壮两圈的彪形大汉…… 顾昭和揉了揉额角:“先不提太师眼瞎的事。沈烨,朕记得你三年前是肆意风流的玉面将军,这经历了什么,把你磋磨成这副模样。” “边疆生活如此困苦艰难,为何不向朕多要些军资?朕又不是给不起,不至于苛待为我朝出生入死的将领。” 沈烨摸着糙脸,有点伤春悲秋:“有这么丑吗?” 居然让皇帝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军资没给够,让边疆将士生活艰难,穷成流民了。 他看太师那副一如既往的温柔态度,还以为自己没变多少…… 顾昭和正要点头让将军认清现实,一旁的许随淡淡打断:“不丑,就是黑了点儿,又不是养不回来。回去多敷些药膏,过几个月就能白嫩回来,将军还是漂亮的。” 沈烨脸色好看了些许。 顾昭和几乎快冷笑了。 就照太师一盆红烧肉一盆米饭的养法,不养出个胖子就很不错了,怎么可能像以前一样漂亮? 没眼看这对还未成婚就如此腻歪的夫妻,顾昭和低头扒饭,眼不见为净。 等米饭和红烧肉上来,许随抢先把一大盆米饭塞沈烨怀里,然后一块块往上面堆肉。 “将军离开京城三年,这一回来瘦了许多……” 沈烨捏着筷子有些犹豫:“太师,你是不是在唬我?” 顾昭和冷淡道:“他就是在唬你。” 许随眉眼带笑:“我没有,将军不信我吗?” 沈烨果断信了太师的鬼话,把皇帝的金口玉言当成屁放了,笑眯眯地吃自家太师喂过来的肉块。 “啧。”顾昭和皱紧眉头,感觉自己被塞了一大口腻歪歪的红烧肉。 一顿饭吃的糟心无比,顾昭和进食速度都比往常快了许多,好不容易扒完饭。 “朕吃完了。“ 顾昭和缓缓放下筷子,按照正常流程,皇帝停止进食,臣子不管饱腹没有,都会一同停下筷子。 沈烨一大盆米饭还没吃完,正在往嘴里狂塞。许随对进食没什么兴趣,更多的是去给沈烨夹菜,致力于让将军吃饱。 一时之间,居然没一个人搭理顾昭和。 顾昭和毫不意外,拿手帕擦拭嘴角,又漱了口,起身离开了这里:“你们慢用,朕还有奏折没批完,先走一步。” 皇帝的背影溜得飞快,显然被腻歪地不轻,急需找奏折去抚慰一下被恶心到的心灵。 沈烨缓了口气,手掌顺着吃噎堵的胸膛,他瞥了眼少年离开的方向:“他对你怎么变得这么冷淡?” 和三年前殷殷关切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长大了,我也变了。”许随吃了口菜丝,轻慢地咀嚼着,“将军难道还想看他对我依赖至极,唯命是从的模样?” 听到这话,沈烨放弃了探究的想法:“那还是算了。” 小皇帝爱搭不理的样子就很不错。 “快吃吧,吃完我们还要接个麻烦回家。”许随给他夹了块红烧肉,在高高堆砌的小山上又加了个尖尖。 沈烨闷头啃饭:“什么麻烦?” 许随平静道:“大皇子。” “!!!” 沈烨拍桌而起,转身去追狗皇帝。 “顾昭和,你给我站住!” . 太后死后第七日,一股地方异兵突起叛乱,在地方各县烧杀抢掠,造成死伤无数。 与此同时,一道圣旨颁下。 “太师德行高洁,贤淑忠贞;将军武勇不屈,忠心昭昭。朕心甚悦,特赐二人姻缘,以彰其功。” 李生阴柔的嗓音响彻太师府,惊得众人各个脸色苍白,目露惊恐,跪伏在地一声不敢吭。 身为主人公之一的许随却轻笑抬头, 坦然接旨:“臣,谢主隆恩。” 李生挪步上前,敷着白粉的脸看不出喜怒,他低头将圣旨放到许随的手心,尖细的嗓音让在场众人不寒而栗。 “许大人,陛下口谕,让您和将军择日完婚。”李生低眉顺眼道,“一切不用劳烦大人和将军操心。陛下说,他会解决好一切问题,安排好诸多事宜,让你二人顺顺利利地拜堂成亲。” 许随接过圣旨,没有被糖衣炮弹侵蚀,反而笑问:“要求是什么?” “地方异兵突起,疑似太后留下的后手。”李生声音听不出起伏,一张惨白的死人脸让人心生不安。 “陛下说,希望沈将军能去解决这个麻烦,彻底断了太后复仇的希望。” 就像顾昭和之前对太后说的那样,恋慕之人彻底断了你的复仇希望,那最后是爱还是恨? 这是要让太后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公公,麻烦你回去禀告陛下。”许随微微躬身,“这次镇压之行,许随请求一同前往。” 李生莫名笑了一下:“陛下早知您会如此要求,说如果太师提起这件事,就给您两个字,不用特意禀告。” 许随挑眉:“哦?” 李生道:“随你。” “随你……”许随细细品啄着两个字,从中察觉出顾昭和的态度,摇头叹道,“臣明了。” 李生退下。 “行了,我去找沈烨商量这件事。” 许随转头走向卧房,中途看了眼趴在地上双目空洞的老头:“老宋,怎么不给公公赏金?” 管家麻木地抬起脸,踉跄起身,从怀里掏出鼓囊囊的钱袋,眼神空空,呆滞道:“哦……” 对啊,是该给公公赏金。 李生也不推辞,笑纳了这一袋子银钱,望着老人一副深受打击的表情,他好心提醒道:“太师与将军相识多年,早已暗中结为夫妻。” 管家恍惚:“哦……” 李生说:“这场婚事情投意合,双方所愿,陛下圣明才下旨赐婚。” 管家哑声:“哦……” 李生:“您服侍太师大人多年,难道就看不出二人的情谊吗?” 管家哽咽:“哦……” 李生冷脸扭头,对身后的小太监说: “去给这位老人家找个郎中,治治脑子。” 病太师x大将军33 一道斩钉截铁的声音震响。 “我不同意!” 许随缩在暖烘烘的被窝里,闻言把手中的明黄色往上一举:“陛下都同意我随行,你有什么不同意的。” 沈烨往脸上悉心敷着美白药膏,拧眉道:“镇压叛贼不是小事,你病歪歪的需要照顾,安心养在太师府不好吗?” 许随嫌弃开口:“蠢货,理解不了他的意思吗?陛下的意思是,你我一别就是三年,思念极了对方,可以借着这次镇压之行好好亲昵一段时间。” “京中事务繁杂,眼线颇多,流言蜚语传的难听,他要花时间解决这些东西,给我们筹备婚姻。所以先让咱俩出去玩……镇压叛贼,等回来就能顺顺利利的完婚。” 沈烨沉吟思索了片刻,还是琢磨不出来小皇帝几句话底下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不愧是你养的,跟你一样能绕弯子。” 许随笑着拿枕头砸他:“去你的!” 沈烨拿宽阔的肩背挡住扔来的枕头,哼道:“他对你不还是挺好的嘛?前两天吃饭态度冷淡的,我还以为你俩不熟。” “确实不熟。”太师趴在他背上,在他耳廓处轻轻吹了口气,“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让咱们更好给他办事。” “他给我【随你】两个字,是以后和我只有利益相交,再无感情交际。” “他不会再管我,哪怕我死在镇压之行里也无所谓……他只给我想要的——一场婚姻,能让我在他手底下能安心干活儿。” 如果是原装的太师,顾昭和死命也要把人拉在京城里,怎么可能让对方跟着沈烨去镇压叛贼? 可惜,许随不是他的太师。 所以许随想去就去,哪怕死在外面顾昭和也不会多问一句。 顾昭和只用做一件事:筹备婚姻。 收买人心,恩诱拉拢,满脑子都是利益和工作的小皇帝打蛇打七寸,精准地着实让人无奈。 “那他这事儿办对了。”沈烨说,“他要是真能让咱俩完婚,我在他手底下打一辈子仗也乐意。” 这世道断袖之间大多是私下里偷腥玩乐,哪怕搬到明面上来狎玩男宠,也不能成亲的。 皇帝亲自操办男男婚礼,以天子的威严堵住他人的嘴,百姓表面上不会说什么,背地里肯定议论纷纷。 这伤的可是天子的颜面。 “这孩子名声不要了?”沈烨奇怪问。 “可能他不在乎名声。”许随说。 沈烨震惊:“他怎么疯成这样,谁刺激他了。” 许随笑了:“死了爹,疯一疯才让人放心。” 这要是不疯一把,他都怀疑顾昭和暗地里憋变态了,在隐忍不发。 许随不搭理沈烨的满头雾水,转而拿起药膏往他脸上涂拭:“多敷点儿,好不容易捂白了一点,这次镇压之行你又得黑回去。” 沈烨臊红了脸:“太师,我是不是真变丑了?” 这几天他出门,收到了好多朝廷同僚异样的眼神。 “没有,将军一如当年俊美潇洒。”许随信誓旦旦,“你信我还是信他们?” 被太师忽悠瘸的沈烨完全忘了回京前的长吁短叹:“肯定是信你!” “那不就得了。”许随淡定地又往上他脸上涂了一层药膏,“信我没问题。” 他保证镇压叛贼这段时间,把自家将军养回当年英俊肆意的模样。 让沈烨这个蠢货意识不到自己丑过,挑不出一丁点不对劲。 . 四年后。 “别抖腿,马步蹲结实了!” 一根柔软坚韧的柳条挥在颤颤巍巍的小短腿上。 小孩低低痛呼出声,眼眶瞬间红了一圈,却忍住眼泪,气沉丹田继续蹲马步。 训斥他的是个身材挺拔匀称的男人,背手站在训练场中央,绕着小孩踱步转圈。 他浓眉黑眸,眼眶处压下一片晦暗阴影,殷红如血的唇轻轻勾起,无端嘲弄又冷讽,五官立挺且精致,是精雕过的俊美浓颜。 一副侵略性极强的漂亮面貌。 “……师父……”小孩忍着哭腔说,“我不行了!” 沈烨抱臂站在面前,威压性十足的眼神冷漠地看着他,不动也不说话。 小孩咬牙撑住发软的双腿,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确定到极限了之后,沈烨缓缓道:“行了,歇会儿吧。” 扑通一声,小孩软绵绵倒在地上,又抽抽噎噎地爬起来。 见那一大一小训练完了,许随这才从角落里出来,拿出两碗酸梅汤给二人递了过去。 “练这么长时间,会不会伤了小孩筋骨?” 沈烨捧着冰镇过的酸梅汤,啄了一口:“不会,我时刻守着,伤不到他的金尊玉体。” 知道夫人还在不爽大皇子在府里一待就是四年,扔也扔不回去的事,许随无奈一笑,俯身对小孩道:“殿下,这段时间习武有何体验?” 小孩喝着酸梅汤,满头大汗:“有点痛……师父比以前更凶了。” 沈烨冷眼瞪了过去, 大皇子也不笨,绷紧小脸,抱着酸梅汤就躲到自家老师的身后。 “他才五岁,这么高强度的练习适合他吗?”许随沉思道。 “我以前就是这么过来的。”沈烨满不在乎,“他习武天赋不错,逼一把挺好。” 大皇子默默喝了口酸梅汤。 两位老师又要因为教育问题吵起来了。 “既然是以太子的规格培养,还是以文为主。”许随说,“皇帝应该满腹经纶,见闻天下,天天憋着习武,要是未来成了粗蛮武夫……” 沈烨脸都黑了:“你什么意思?嫌弃我?” 许随嘴角一抽:“不要无理取闹,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我在跟你讨论孩子未来的教育走向……” 沈烨质问:“你觉得我天天习武,是粗野武夫?” 许随:“说了不要无理取闹,你再给我矫情一个试试。” 沈烨怒了:“什么意思!对这小屁孩温柔似水,对我就是不要无理取闹!许随,这日子到底过不过了?!” 许随:“……夫人,你最近怎么了?” 沈烨冷声:“我问你,相识七年,成婚四年,你是不是腻了?这些天碰我的次数那么少,还天天往外跑。” 许随微笑:“放你娘狗屁,我最近在养生。” 这四年就是对沈烨太好了,才让他这么肆无忌惮。 疯狗就是欠教训。 沈烨狠狠皱眉:“你养生干什么?” 许随深吸口气:“……将军,要不要提醒你,我已经三十了。” 谁家好夫君三十了还威猛如熊虎?况且许随本就体弱,更有心无力。 自家夫人年今二十七,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这些天许随实在吃不消…… 沈烨瞬间面如死灰:“完了。” 他的病夫君居然到年纪了! 病太师x大将军(完) 之后又大吵了两架,许随才明白沈烨这段时间这么拧巴是因为什么。 “你怀疑我七年之痒,嫌了你粗笨不堪的身子,所以日夜跑茶馆看唱曲跳舞……甚至私下偷养了女人,和他人缠绵悱恻?” 许随被生生气笑了。 沈烨讪讪:“我不知道你精力不足,开始养生……为什么不跟我说?” 许随凉凉道:“我能跟你说这事?” 跟夫人说我年纪大了,不行了,你能不能降低点频率,为夫身体实在吃不消? 哪个男人能忍受这样的侮辱?! 自从知道许随三十而立后精力大不如前,沈烨天天往药铺、商人那里跑,搜罗些补肾壮阳的东西回来。 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每日吃些鹿茸、羊肉之类的东西,许随晚上热得浑身发汗,下意识就去找身边能让他降温的人。 沈烨餍足了几日,脾气也好多了。 这老夫老妻的,自相识算起也有七年了,他差点以为许随腻歪了他的身子,嫌他烦不乐意跟他待一块儿。 对此,这些天累狠的许随久违地扯了他一巴掌,连踹三脚让他滚远点。 疑神疑鬼的夫人哄完了,许随也该报仇了。 “这些年过于纵容你,你稍一不顺心我就哄来哄去,夫纲不振是我的过错。” 许随轻笑着拿出一个搓衣板,和颜悦色地放沈烨面前:“夫人,跪吧。” 捧着三碗米饭狂吃的沈烨突然愣住了,握着筷子的手微微发抖:“你不爱我了?” 许随避而不答,淡淡道: “成婚多年,你还不相信为夫的人品,认为我会抛弃糟糠之妻,这让为夫十分伤心。” “给你选择,第一,跪两个时辰将功赎罪。第二,今晚别进房睡觉,滚柴房过夜。” 沈烨默默咽下嘴里的米饭,眼圈委屈地红了一圈,起身拿起搓衣板跪在角落里。 许随冷冷看了眼垂头丧气的男人,转头对闷不作声扒饭的小孩儿说:“殿下,今日的功课臣都检查完了,做得不错。吃完饭就回去休息,明日还有早课。” 缩成一团降低存在感的大皇子抬头,连连点头:“好!” 他撑着小短腿站在许随面前,有模有样地行礼:“老师,我走了。” 许随温声道:”嗯。” 沈烨捶了捶压根不疼的腿,灰心丧气地低头,凝成实质的委屈和难受快从他周身溢了出来。 一道阴影打落在他的头顶。 沈烨抬头,对上许随那张冷冰冰的脸,吓得顿时绷直身体,乖乖巧巧地在搓衣板上跪着。 许随斥道:“一个五岁幼童都比你听话懂事!” 沈烨不服,但又不敢反驳。 “我这些年是太宠着你了,把你养成这副脾气,遇到点小事就乱纵瞎闹、疑神疑鬼。今日怀疑我偷人和我吵架,明日是不是就敢上茶楼【捉奸】?” 许随冷哼一声,从袖口处拿出戒尺:“伸手!” 沈烨不敢置信:“你要打我手心?!” “玉不琢不成器,妻不打不明理。”许随卷起多余的袖口,慢条斯理道,“将军,要怪就怪你自己。” 好好过日子,许随愿意纵容自己夫人。闹点疯脾气,撒娇黏人什么的都是小缺点,不是不能容忍。 可夫人偏要闹事,怀疑他在外偷人,觉得七年之痒自己也逃不过被嫌弃的命运,硬要找事吵架…… 许随寒声:“伸手!” 沈烨打了个哆嗦,颤巍巍伸手。 “首尺之下,罚你妄思纷扰。” “啪!” “次尺再落,罚你不明是非。” “啪!” “三尺加身,罚你疑心夫婿。” “啪!” …… “至于八尺,罚你易怒无常。” “啪!” 忍到第八尺,沈烨痛呼一声,抱着手缩到角落里,泪在眼眶含着要掉不掉。 许随把戒尺收回袖口,望着他恐惧瑟缩的模样,轻叹道:“欠教训的疯狗……” 非得揍两顿才听得懂人话,懂得该如何做事。 把人打成这样,许随也略有些心疼,他走过去想捞那只肿成猪蹄的手,沈烨还以为他又要打自己,不安地缩在墙角抱着手不肯出来。 “乖,让我看看。”许随温柔道,”不打你,我看看手成什么样了。” 沈烨被他体贴入微的态度哄住了,犹犹豫豫地伸手。 将军掌心的老茧极厚,倒是没有伤太重,但是一顿红肿是避免不了的。 许随找了罐止痛去肿的药膏,指尖挖了一点,细致地敷抹在他粗糙的掌心处。 沈烨抿紧唇,疼也不敢哼一声,泪还没忍下去,看样子是被他吓哭了,就是憋着没哭出声。 将军多重的伤也受过,怎么就忍不了掌心这一点点肿疼。 许随心想,大概是因为这疼是他带给将军的,所以沈烨愈外地忍受不了。 “这些天我陪你的时间是少了点,朝中事务不忙,我却借着办事的借口天天上茶楼躲你,你怀疑我是应该的。” 许随在他掌心吹了口气,麻麻痒痒的触感让沈烨虚握了一下手心。 “我身子不好,体弱多病,连那种事都满足不了将军,嫁给我是委屈你了。” 许随攥着他的手腕,轻声细语道:“将军,还难过吗?” “不难过。”沈烨压下哽咽,说“嫁给你很好。” 许随的心软成了一滩水。 “我带你出去转转,多陪陪你。” . 京城的街巷繁花似锦,商品琳琅满目,街边小贩悠长的呦呵声不绝于耳。 一名小贩穿着薄款短打,笑呵呵地和来往行人打招呼,拉人来买东西。 无意间,他瞥到了两道气质卓绝的身影,眼睛一亮。 “公子,要来看看吗?这款胭脂可是最新出的春款,色泽艳红,秀丽芬芳,带回家给娘子最好不过了!” 身形稍清瘦些的青年停下脚步,他露出正脸,容貌俊秀干净,青年看向摊位上的胭脂。 “你说,这款胭脂娘子会喜欢?”青年忍笑问。 小贩赔笑点头:“喜欢,肯定喜欢!” 青年身旁立着个挺拔高大的男人,长得俊美无俦,气势却凶悍逼人,闻言脸色微青:“不,他不喜欢。” 小贩不赞同地摇头:“哪个娘子不爱美?公子你可别觉得姑娘结了婚就不爱打扮了,一个个可都期待自家夫君惦记着自己。” “你要是买胭脂回家,保准能得到一个笑脸,娘子生再大的气也发不出来。” 此话一落,高大男人笑没笑看不出来,反正脸色挺难看的。 反倒那个容貌俊秀的病弱青年突然前仰后合,笑得直不起腰。 “好好好……”许随掏出些银钱放到小贩手里,边笑边去拿胭脂,“我买了,回家送娘子。” 小贩惊喜地去接银钱,又是连声的恭贺:“公子是个疼娘子的好丈夫!祝你和夫人多子多福,如胶似漆!白头偕老,恩爱不疑!” 许随受了他的恭贺,一手拿着胭脂,一手拽着身边的男人走远了。 “夫人,还生气吗?”许随跟在大步流星的沈烨身后,故意逗弄说,“我把胭脂给你,你给我个笑脸如何?” 沈烨回头瞪了他一眼,捏着鼻子去抢胭脂:“给我!” 许随躲过他的铁掌,护好胭脂:“这是买给我娘子的,你抢什么?” “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沈烨咬牙切齿道,“你不给我是想给谁?” “给你,你一时气愤把它摔了怎么办?” “我不可能摔。”沈烨气闷地说,“这是你送给我的。” 他就是再气再膈应也不可能摔。 许随笑问:“你不是不喜欢这罐胭脂吗?怎么迫不及待地要?” “我怕你不给我,当然得主动要。”沈烨抢过胭脂,嫌弃地瞄了两眼,感觉又讨厌又喜欢。 许随眼神柔和一瞬,不复疏离冷清,他上前打开罐子,指尖抹了些胭脂出来。 “很漂亮,我给你涂上。” 沈烨避开他的手:“我才不要涂脂抹粉,娘兮兮的。” 许随见他实在抗拒,忍不住低笑,转而把胭脂涂在自己泛青的薄唇上。 艳红漂亮的颜色涂在他的唇上,为苍白如纸的脸增添了一分气色。 艳,美。 沈烨眼睛都看直了,垂涎欲滴。 “喜不喜欢?”许随温和的问。 “喜……喜欢。”沈烨磕磕巴巴的说,眼神灼热地盯着他的唇。 许随眸底笑意加深,像揉碎了星星,红唇凑近沈烨的耳边,问:“今晚我用它给你涂胭脂,好不好?” 沈烨不解其意,懵懵看向他。 许随指尖点了一下红唇。 “噌”一声,沈烨脸颊红得快要爆炸,全身被无形电流滋滋滋电过,骨头都要酥麻了。 他四肢发软,骨头酥麻,居然扑通倒地,一时之间引来无数惊疑不定的眼神。 大庭广众之下,狼狈出丑的沈烨错愕抬头,看向早就离他远远的,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许随。 沈烨羞愤欲死,怒声谴责。 “操!你又玩我!” 番外 王者之道 “陛下,太师那里传来消息,要与沈将军同入棺椁,生同衾死同穴。” 顾昭和听到这消息,手指微顿,笔尖渗出点墨迹落在折子上。 “他死了?” 李生垂眉低眼道:“死了,沈将军也随之服毒自尽,随太师而去。” 顾昭和在折子上写下批语,眉间看不出喜怒:“朕当年戏说他三十六岁死,朕也才二十六岁,来得及稳固政权,治理天下……” “谁能想到,那鬼东西真的是三十六岁死。” 李生头颅低垂,不敢发声。 “下去吧,三年前朕私下里给那两人做的墓室有用了,派人把他们的尸体送进去。” 顾昭和平静道:“那地儿依山傍水,是块风水宝地,不算委屈他们。” 李生俯身道:“是。” 顾昭和又遣散殿内其余的宫女太监,他负手站到窗前,望着秋叶寂寥的模样,恍惚想起太师的忌日就在秋日。 那年落水,太师意外丧命,身子就被一个孤魂野鬼给占了。 太师丧命之日就在秋日,那孤魂野鬼也死在秋日。 往后扫墓,他得多扫两人的坟了。 秋风阵阵,一道温润晴朗的声音跨过漫长岁月,又传到了天子的耳畔。 【帝王之德,如日中天,普照万方,当以仁政为先,勤政爱民,方得天下安。】 “朕是天子。”顾昭和缓缓说,“当仁政为先,勤政爱民。” 太师死了,那两人也死了,往后的路只有他一个人走了。 天下之大,唯朕一人。 顾昭和突然有点想重走儿时常走的路,去看看太师牵着他走过的宫廷野阁,荒野丛路。 当年他尚且稚幼,贪玩胡闹,看不出太后想要养废他的狼子野心,甚是讨厌这个非要教他读书习武的老师。 太师没有办法,就日日牵着他走宫廷野阁,偷潜出宫去看外面的世界。 犹记得那人坐在草棚间,一袭白衣,气质卓绝如清风朗月,手里捧着一碗粗糙卡喉的茶水,笑看着他不满耍横的模样, 他纤长手指遥遥指向街上或锦绣或褴褛的行人,悦耳清朗的声音传来。 【市井之间,纨绔子弟与才华横溢之士比比皆是。】 【或有出身名门,内里却如朽木难雕;亦不乏寒门俊彦,满腹经纶。一朝得幸面圣,皆是竭尽全力。】 【假以时日,此等人物必将汇聚朝堂,陛下当何以慧眼识珠,辨其真伪?】 幼帝那时正摔了茶碗表示不满,一口一个“砍了你的头!”,闻言突然愣住。 那人轻啄了口茶水,粗糙烂制的陶碗与他傲骨出众的外表格格不入。 他露出一丝笑意,纵容地看着撒泼打滚的幼帝。 【陛下,慢慢学吧。】 二十六岁的顾昭和走过郁郁葱葱的庭院,走到一棵高大挺立的树下。 他拍着粗壮的树干,低声嘟囔道:“长这么高了。” 遥想幼儿不懂事,做什么都要亲力亲为,为了几颗果子偷摸爬树。 上的去下不来,没胆子下树的小皇帝哭成了泪人,又怕丢人死活不肯喊一声。 骇得众人以为小皇帝被贼人掳走了,整座皇宫上上下下闹翻了天。 还是太师从课堂上摸过来,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轻轻敲了敲树干。 【下来。】 小皇帝看到自家爹爹过来,眼睛都瞪圆了,惊呼又哽咽道:“老师,救我!” 那人如玉似的脸上满是淡定,给予了小皇帝仅剩的怜悯和尊严。 【陛下,放心下树,臣会接着你。】 小皇帝早就撑不住了,哪儿还有力气下树,刚一动身就手脚发软,从树上坠落下去。 本以为会惨痛坠地,和地面来个实打实的拥抱,顾昭和紧闭双眼,捂着脸不敢抬头。 他落进了一个草木清香的温暖怀抱。 幼儿怯生生抬头,望进了一双清润透彻的眸子。 眸子的主人安静注视他的狼狈不堪,他的胡乱玩闹,静得如同能包容世间万物,如此温和睿智。 这聪慧博学的先生待在他的身边,受了不知多少暗算谋害,却把他护得安然无恙。 小皇帝突然有点想哭,他也真哭了。 抱着自家干爹的手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哇啦啦的乱掉眼泪。 “哇,爹啊……” 一根修长温热的手指拭去他的泪水,他听到太师无奈的声音。 【不是爹,是为你鞠躬尽瘁的臣子。】 【下次臣得少带你去市井乡野了,免得陛下乱说些胡话。】 二十六岁的顾昭和走到一汪早已死寂的绿湖旁边,隐隐想起当年太师一身官服,被人打得皮开肉绽的模样。 太师私下里偷带陛下学习骑射,被太后无意间知晓,随意找了个由头当众杖责三十。 就在这绿湖旁,他的老师被羞辱至此。 那日下了大雨,小皇帝看着瘫软在血泊中半死不活的老师,明白了仇恨二字。 他找不到太医为老师医治,太医院的人都得了命令,不敢出面为太师治伤。 太师在皇宫瘫软不起,忠皇的同僚被太后压住无法出手,小皇帝又没有能力找外面的郎中进宫为他治伤。 太师就这么被扔在雨夜里,活活等死。 顾昭和第一次知道自己有点疯性在身上的。 他找了把匕首——太师私留给他保命的,站在太后的寝宫里,往自己胳膊上狠狠来了一刀。 “母后,你若不想看朕流血而死,被天下万民唾骂你虐杀幼帝,就先给太师治伤。” 望着那女人难掩惊恐的表情,顾昭和头一次觉得自己聪慧过人。 虽然被醒来的太师一顿臭骂,狗血喷头,还被罚抄一百遍诗经,但顾昭和依旧认为自己聪慧过人。 他血缘双亲尽丧,生母身份低微不受宠爱,活了这么多年连父皇的面都没见过。 这天下间,能毫不保留对他好的亲人,唯太师一人。 以真心换真心,他豁出命也要护住太师性命。 二十六岁的顾昭和走过寝宫,走过庭院,走过学堂,走过野阁。 他把过往回忆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这才停下脚步。 “你们都走了。”顾昭和轻声说,“连那只孤魂野鬼也走了。“ 太师离他而去,他与那只鬼相处十余年,心存利用之念,未尝松懈。 虽不喜那人阴毒扭曲的品行,但看他用熟悉的躯壳行走人间,也能心情好些。 时日一久,倒也相处了些感情出来。 人心到底是肉长的。 今夜,星辰遍布,秋风萧瑟,枯叶片片堆叠在脚边。 深宫寂寥,如吞吃人心的兽口。 一道长身玉立的影子静站其间,凝望着远山墓穴的方向。 “走好。” … 许随和沈烨一文一武两个大将去世,就有人心生妄念。 皇帝生前重用二人,什么活儿都要派这两人去干,这也给了他人一个错觉。 除了许沈两位大将,皇帝无人可用! 偏偏这段时间皇帝装聋作哑,一副看不出来朝堂上暗潮涌动的模样。 四月后,平庸一辈子的儒良王在心怀鬼胎之人的撺掇下举兵谋反。 一时之间,妄念四起。有些小心思的人都忍不住站队拉派,风雨欲来。 顾昭和冷眼看他们草木皆兵的模样,默默放纵。 禁军和易堂的队伍早已悄悄潜入皇宫,贴身守护。 大战一触即发。 顾昭和习惯躲在幕后,他比较爱护自己的小命,所以儒良王在外面狗吠成什么样他也懒得出去。 反正到时候见的,要么是他的尸体,要么是他丧家之犬的惨态。 打仗这天也不例外。 外面突然爆发出一声厉喝,随后是震天的杀喊声。 顾昭和搬了个软榻,躲在偏僻的角落以免被弩箭射到,跟当年太后死的那天一样。 只不过他身边没了同样躲着的许随。 这一坐,顾昭和忍不住想自己这二十六年经历的一切。 久经沙场的将军能吃败仗,文官能推行错误的言策,除了他。 他输了,就是真死了。 天子,不能输,亦不能退。 他会无数次地赢下去,这不是他第一次面临危机,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顾昭和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 是一本书。 里面字字句句,都是当年太师亲手所写,赠于他作为十三岁的生辰礼物。 此后,太师落水,他再也见不到那个熟悉的人。 顾昭和靠在软榻上,打开书页,无视外界的纷争吵嚷,一句一句地欣赏起来。 书页边角翻卷,纸面枯黄,俨然上了岁月,被人拿在手中日夜翻阅。 字迹飘逸潇洒,俨然有君子风骨。 多年前,年仅八岁的幼帝趴在书案前,小手握着笔,垂头丧气,想着一会该去哪里斗鸡摸狗。 对面坐着一道清瘦笔挺的身影,轻轻翻开书页,那道温润晴朗的声音徐徐传来。 【陛下,臣教你的第一课:临危不乱,静心以谋,此乃王者之道。】 多年后,顾昭和捧着斯人遗物,轻轻念着序页的话: \"臣窃以为,陛下年幼未谙世事,心绪难宁,情感未晰,尚未得王者之真谛。” “故撰此卷,以时警省……\" \"愿臣得以辅佐,使陛下终能踏足那至真至善之王道坦途。\" \"一旦受命为太师,此生愿为陛下师表。\" “此生此世,永不背离……” 日落西下,哀鸣阵阵。 刀光剑影,尸山血海,厮杀声遍天,一具具身着轻甲的尸体软绵绵倒地。 此间几多纷争,身处高位面对的就是血雨腥风,人人自危,朝不保夕。 宫人都在奔走而逃,惊慌失措。 羽翼丰满的天子卧于软榻之上,瞳色深邃,沉默又内敛,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句“永不背离”。 夜幕逐渐落下,又化为黎明的光辉,一日一夜的征战过去,不知是谁举剑大喝,欢呼出声。 “我们胜了!!” 这声欢呼刺破黎明,穿过重重尸山,传到寝宫里皇帝的耳内。 天子垂眸,望着泛黄纸面上隽雅潇洒的字,温声道: “太师,朕又赢了。” 番外 往事真相 许随油尽灯枯,死在病榻之上。 他全身的肌肉都好像被撕裂一般,从骨骼处分开,在一点点顺着肌理撕成细条,痛的他下一秒就要晕厥。 “太师……” 一双温暖的胳膊抱住他汗津津的身体,许随掀起眼皮一看,对上沈烨哭成泪人的脸。 “哭什么?”许随嗓音细弱如蚊蚋,“我要死了,你陪我一起死不好吗?” 沈烨抽着鼻子,狠狠点头。 “去拿毒药,再拿点麻沸散。”许随哑声开口,“我要带你一起走。” 沈烨乖乖去拿了毒药和麻沸散,分别冲泡进碗里,他头一次知道自己握刀持剑的手能抖成这样,差点撒乱了药粉。 许随看他那碗盛了麻沸散的药,语气有些软:“将军,我好疼。” “乖,喝了就不疼了。”沈烨把他扶起来,大手端着瓷白的小碗,放在许随唇下。 许随小小喝了一口,苦苦的不好喝,他又盯上了沈烨身旁那碗毒药,难得撒娇说:“夫人,我还想喝那个。” “不行,那是毒药。” 沈烨夹细自己低沉的嗓子,生怕惊动了被疼得神志不清的许随:“那是给我喝的。” “我好疼啊,给我喝吧。”许随示弱说,细长的手指攥紧他的衣袖,摇了摇,“好疼啊,将军。” 沈烨眼眶滚热,一滴泪落在他的脸上。 “喝完……”沈烨把麻沸散递到唇边,有些强硬地灌了进去,“毒药也疼,喝完它再给你喝毒药,这样你就不疼了。” 许随听完,苦得皱起了脸,把喝剩下的半碗麻沸散递回给他:“毒药疼……那你也喝麻沸散。” 沈烨没拒绝他的好意,把半碗药一饮而尽。 他又拿起毒药碗,自己先喝了一半,又把另一半喂给了许随。 许随感觉自己嘴里苦巴巴的,还没开始喊,沈烨就把一块果脯放进他的嘴里。 嚼着酸酸甜甜的果脯,体内的麻沸散逐渐起了作用,病得瘦骨嶙峋的许随眼底闪过一丝清明。 “你上来……我想抱着你睡。”许随嘶哑地说。 就像以前每个缠绵的夜晚,沈烨偶尔会因为练剑忘了时辰,许随就会跑到庭院把他揪回来。 他想抱着他睡,他习惯了抱着他睡。 哪怕死亡也不能避免。 沈烨脱掉硌人的外衣,穿着内衬上了床,许随抱住他厚实宽阔的身体,脑袋娴熟地在他胸肌上蹭了蹭。 “夫人……这一世你活得如何?” 沈烨声音沙哑下去,轻声道:“很好,活得很幸福。” 许随眼底含着晶亮,忍泪笑了一声:“怎么个幸福法?” “你很爱我,也很疼我。”沈烨揽着他枯瘦如柴的肩背,细细述说,“不嫌弃我丑,不觉得我笨。” “我不开心你就放下身段哄我,做了蠢事你就耐心纠正。” “咱俩吵架生气了,只要我委屈,你会先服软示弱,虽然你事后总会报复回来。” “皇帝因为我曾经投靠太后的事,一直想贬谪打压我,是你拦在前面不让他出手。” “每次我出征打仗,无论多远你都要跟着我,你怕我受伤,怕我死在你不知道的地方。” “给我做饭,给我买胭脂,给我织衣服……” 许随细细地听着,感受沈烨语气里快溢出来的幸福,他忍不住笑:“你开心吗,将军?” “开心。”沈烨脸上露出傻笑,“我太幸福了。” “开心就好。”许随温柔地拉住他的手,“我不想你像以前一样……” 因为我的逼迫,抑郁狂躁,自残自虐。 许随换了句话:“不管如何,我们一起下地狱。” 沈烨毫不犹豫:“去哪儿我也陪着你。” 气氛太温馨祥和,让等死的感觉也不错。 许随望着他明媚灿烂的笑脸,眼前突然一阵恍惚。 好久没见过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沈烨再也没对他这么笑过。 如此不设防的,灿烂信任的笑容,在许随记忆里走得太过久远,都快回忆不起来了。 许随嗫嚅着嘴唇,眼底浮现茫然:“……沈将军,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沈烨微怔,不明白这时候许随讲什么故事:“太师……” “就讲,一对夫妻,一个战场的故事。”许随忽然扬起唇角,他黝黑空洞的眼睛直视沈烨,“愿意听吗?” 看到许随隐隐不对劲的表现,沈烨不太敢刺激他,犹豫点头。 悦耳温和的声音缓缓响起,不疾不徐地讲起那个故事。 “那是一对结婚两年的夫妻。” “丈夫接下任务,为了救出人质深入敌营,不幸被敌人抓住,打折了两条腿。” “此时一个边缘星的几万士兵,因为背叛者的消息泄露而战势崩溃,即将被敌军屠杀。” “妻子远在其他星系被围剿,他手下能派遣的,只有一支分支军团。他面临两个选择:是救他心爱的丈夫,还是救那几万士兵?” 沈烨愣愣的,他脑子在这个故事里转不太动,只能无措地说:“他,他选了什么?” 许随微笑了一下,语气逐渐怪诞。 “在派人救深入敌营的丈夫,和派兵支援边缘星之间,妻子选择了后者,放弃了自己的丈夫。” 沈烨头皮发麻,他感觉此时许随的状态很不对劲,神神颠颠的,让人毛骨悚然。 许随阖下薄薄的眼皮,以轻诵诗歌一样的语气,机械地讲述。 “丈夫被扔在俘虏窝里,被丢在敌方地下监牢里,没人来救他……而那道支援边缘星的召令,是妻子亲手写的。” “他选择派兵支援边缘星那几万士兵,没来救丈夫。” 一缕暗红血色染红了微薄的唇,许随平静地看着沈烨,仿佛在看当年那个黑色军装、面色凶戾的军团领袖。 他沉在往事回忆里,好像在看沈烨,又好像在看某个谁,轻而温声。 “那场战役后,丈夫一直在想,可能是妻子还不够爱他。” “可既然不够爱他,又为什么口口声声说非他不可?让他心存希望,觉得自己是特殊的,觉得自己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于是丈夫就想着,可能妻子死了就好了,死了他就开心了,死了就都解脱了。” “只要妻子死了,那一切疑惑迎刃而解。” “既然妻子不够爱他,那就放他自由。” 空气诡异地沉默,沈烨踟蹰地不敢抱他,他涩涩道:“太师……” 许随眼圈泛红,神色依旧平静,却让他显得莫名癫狂。 “……半年后,有一场新战役,妻子受命潜伏在暗处,等待伏杀敌方一个高级军官,这是当时的军事机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可他为什么因为想爱人,就偷偷给丈夫发消息?为什么在对方不怀好意,问具体位置的时候,要傻乎乎的说,【我就在这儿,你是要来找我吗?】” 沈烨浑身发凉,嘶嘶抽着冷气,感觉许随被刺激疯了:“许随,你冷静点!” 许随忽然勾唇,他声音变得又尖又利,好像想起了什么亢奋的事。 “你的机甲是我动手改造的……我加进去了一点东西,破坏了它对你的忠诚,我大幅度削弱它的耐久力,我要让你死在战场里。” “你潜伏的位置是我泄露的,我把消息传给敌方一个统令,如我所愿,你被包围了,你必死无疑……” 许随停下声音,眼珠颤了颤,居然露出一丝委屈。 他看着沈烨泛红的眼睛,复杂地说了一句。 “可你没死。” 望着沈烨苍白的脸,许随放轻声音道: “你没死,机甲都损坏成渣了,你居然没死,坚持了三天,直到援军救你出来。” “你全身的皮都被腐蚀掉了,没一块好肉,胳膊和腿都没了一条,一个血红的人进了抢救室,三天抢救,下了无数张病危通知单。” “所有人都在哭,就我在笑。我想你死了,我就解脱了,我终于能摆脱你了!” “可你挺过了抢救……挺过了术后感染……挺过了肢体增生恢复的疼痛……” “你完好无损地走到我面前,说就算下地狱也要爬回来报复我,我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你。” 许随表情突然扭曲一瞬,又很快恢复过来,他面带微笑。 “可你死了我们就都解脱了,你为什么要活着回来。” “沈烨,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沈烨脸色苍白如纸,呐呐道:“我……” 不明白许随在说什么疯话,青年的神态太不正常了——眼珠血红,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看似平静,实则里面的怨毒快要溢了出来。 像是一个被逼疯的囚徒,一个被折磨得疯疯癫癫的犯人。 沈烨脑袋空白,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张嘴吐不出一句话。 沈烨放弃了晕疼的脑子,眼神空洞,依靠直觉和本能,傻乎乎道: “……妻子的兵都去支援边缘星了,但他肯定会来找你,像我一样……” “那么多人的命要靠他去救,他们依赖他,那他要下正确的命令,要让更多人活着。” “他会抛去一切来救你,哪怕孤身一人,也会奋不顾身。士兵属于边缘星,属于战场,只有他属于你。” “和你一起死在敌营可以,一起逃出去也可以,他从来都没想着丢你一个人。” 说着,沈烨眼圈泛红。 他的脑子被抛到九霄云外,不带丝毫伪装,拿出了本能的态度,真挚又诚恳,字字句句。 “请你相信,他肯定来找过你,就跟我一定会去找你一样……” 一道微哑诡谲的轻笑响起,打断了沈烨的抽噎。 “你为什么要信妻子视角里的故事?” 沈烨一僵,茫然抬头:“什么……” “视角错了,这一切都是错的。” 许随突然打断他的哽咽,脸上露出一抹扭曲的笑容。 “真相,其实在丈夫的视角里……” “边缘星消息泄露,致使那几万士兵惨遭屠杀……没人知道,丈夫才是那个泄露消息的背叛者。” “丈夫因为解救人质被抓,也是错的。事实是,他为了和敌军上层取得联系交换情报而故意被抓。” “他找人打断自己的腿拍下视频,发给远在其他星系打仗的妻子。” “而做这一切,是因为他想看看在妻子的心里——是那几万士兵重要,还是他重要。” 在死寂的沉默里,许随继续微笑着说: “他设计杀掉自己的妻子,不是因为他想要自由和解脱。” “而是妻子给他的回馈很糟糕,所以……” 在沈烨不敢置信的恐惧眼神里,许随歪了一下头。 “他才决定杀了他。” “那是丈夫对妻子,第一次下杀手。” … 沈烨,自杀之前你看我的眼神那么绝望,像在看一个血淋淋的人皮怪物…… 你是猜到这一部分的真相了吗? 那……你还猜到了多少? 番外 不想见他 雪山一望无际,连绵不绝。 山峰陡峭的黑色从苍白中冒出,显得苍茫又寂寥,像一把把被打磨的利刃匕首。 星星回收沈将军的精神丝,偷摸从自家宿主的精神海里爬出来,去了领袖的精神海。 还是熟悉的狂风暴雪,以及扇在它脸上的巴掌和踹在身上的脚丫子。 “我又来了……” 星星长叹了口气,又被狂风灌了一嘴的雪:“咳咳!领袖,你就这么不欢迎我吗?” 警惕心要不要这么强,主体意识在沉睡精神海都能这么抗拒他的进入。 星星抓紧手中呆若木鸡的精神丝,提醒道:“待会儿你见到精神体不要冲动,领袖比你这个精神丝凶多了!又冷又傲的!” 星星没见过清醒的领袖,但是从指挥官破碎的记忆描绘里,从第十军团语重心长的叮嘱中,足以可以得知那是个怎样的人。 一个得罪不起的超级大佬。 精神丝依旧呆呆的,一动不动。 将军怎么比上一个恶鬼还要乖? 星星有些疑惑,挠挠头不管他了,顺着之前他摸过的路线往洞崖处走。 依旧是那个地方。 陡峭不平的岩壁被坚冰覆盖,冰棱顺着乳石坠下,黝黑深邃的地方不见光亮。 温度有零下几百度左右,星星感觉自己的零件都快被冻坏了。 头顶上,那处高高悬挂的铁质王座在俯视他,像个君王一样居高临下。 无数铁链从崖壁后面延伸,禁锢住男人的窄腰和双膝,将他牢牢钉死在王座之上。 如果王座不是被冰层覆盖,那人也在沉睡着,被冰霜冻成“冰尸”,星星差点要被气势压垮了。 这次他走到那个呈直角的断崖时就停下了,生怕引发洞穴里的机关。 “上去,去见精神体。” 星星冻得全身发抖,去推手上的精神丝,让他积极点上去找人。 精神丝也跟被冻坏了一样,顺着他的力道掉在地上,依旧一动不动。 星星:“……” 这是怎么了? 星星满头雾水,又去戳了戳精神丝,他用细弱的气音道:“将军,你如果还想见许随,就要和精神体融合。” 听到许随两个字,地上瘫成一团的东西有反应了。 随后,是呜呜咽咽的低泣。 星星:“……” 指挥官趁他不在,对沈将军做什么了? 星星有点头疼。 沈烨是他的直系大boss,他立场偏中立,平常对这小两口的事管的不是很多,更多的是看戏吃瓜,也就在可能过分的时候劝一劝,免得闹出不可挽回的后果。 但在明面上他要坚定地站队沈烨。 所以精神丝伤心成这样他不能不管。 敢得罪自家大boss,系统还不想完成任务后被送去强制销毁。 “将军,你怎么了?”星星冰冷机械的声音硬是夹出关切甜音,“你在想指挥官吗?不用担心,很快就又能见面了。” 精神丝不管不顾,依旧哭哭啼啼:“呜呜呜……” 星星:“……玛德,服了。” 这b班他是一点也不想上! 星星果断调出不久前小世界发生的事,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看完后,星星陷入了沉默。 怪不得哭呢,被许随吓成这副德行,最后还是一边吐毒血一边哭死在自家指挥官怀里的。 死不瞑目啊。 精神丝脱离了皮囊的伪装,情绪更加外露,哭就是哭,笑就是笑。 所以精神丝伤心就是真的伤心了,哭成软绵绵一团,爬都爬不起来。 指挥官闯得祸,星星任劳任怨地给他擦屁股,深吸了口气,叹道:“他在骗你,这就是个恐怖故事。” 精神丝一个激灵:【真的?】 假的。星星一脸冷漠地想。 “是,指挥官觉得你和他沉默等死有点太无聊了,所以死前给你讲了个恐怖杀妻案,活跃一下气氛。” 精神丝蜷缩起尾巴尖尖:【他在给我讲故事?】 星星呵呵道:“是啊,你俩真甜。” 精神丝彻底被安抚了:【他还是爱我的。】 星星忍了忍,咬牙道:“boss,你可以找原身融合了吗?” 精神丝擦了擦眼泪,沿着崖壁往上攀爬,一耸一耸的。 “嗖嗖嗖——”墙壁上,十几支锋利弩箭射向星星,系统早有准备,多看了眼精神丝,转身就跑。 大概半小时后,精神丝爬到了崖顶。 他哭的晕头转向,还沉浸在许随给他讲的“杀妻案”里回不来神,迷迷糊糊就撞到了冰冷坚硬的座椅上。 精神丝呆呆抬头。 长得跟他真像啊。 ……不,细节处不一样。 原身皮肤更加白皙细腻,像暗夜里莹白的玉石,五官也更精致立挺,每一处都被打磨得精细漂亮。 而且……他不像自己一样那么高壮威猛,偏向精瘦挺拔的完美身材,充满力量又不失美感。 精神丝瞬间自卑了。 太师果然更喜欢瘦的、白的! 他还骗自己高壮糙黑才是他的审美! 抽噎委屈的哭声幽幽响起,惊醒了被冰霜覆盖的“尸体”。 修长完美的手指动了两瞬,又在下一秒恢复如常,无人发现他的异常。 【太师不爱我了,呜呜呜……】 幽怨的哭声响在耳畔,“冰尸”饱满漂亮的指腹摩挲起铁质冰冷的把手,有些疑惑。 不爱你了?他什么时候爱过? 最怨恨他的、最想让他死的,分明就是那个人了。 精神丝还在哭。 【他还拿杀妻案吓唬我,他骗我说我什么样子他都喜欢,可我都丑成那样了。】 “冰尸”苍白修长的指尖缓慢地滑过金属,优雅且冰冷。 他不喜欢我的样子,他说我是让他恶心至极的存在。 他一次次让我滚,他说我长得倒他胃口,他看着就想吐。 精神丝爬到他的膝盖上,钻进原身的体内,临走前依旧哭哭啼啼的。 【我好想见他,他在哪儿啊。】 左臂上的冰霜逐渐褪去,军装男人匀称精瘦的胳膊恢复如初。 “冰尸”的手臂软绵绵地垂到座侧,握住一根冰冷坚硬的铁链,沉默地,冷漠的。 ……我不想见他。 神父x恶魔1 高耸恢宏的教堂,像是天神俯瞰世人的双眼。 它像神明那般静静矗立,冷漠又威严。 往来的行人皆神色肃穆,眼神灼热,虔诚地走到教堂处,先是双手合十拜了拜,然后低头走进。 教堂内,悠扬的赞歌和轻柔庄重的朗诵一同响起。 “愿天父的慈爱,基督的圣宠,圣神的恩赐与你们同在。” 信徒们听到这句话,炙热的眼神凝聚到说这话的人身上。 那是一个站在台上的青年,穿着神秘禁欲的黑色神父服,脖子上挂着银色十字架。 他的脸庞毫无血色,苍白细腻得仿若失真,像是一碰就碎的东方白瓷。 神父泛青的嘴唇微动,漆黑的瞳仁像一望无际的深渊,轻轻诵着圣经。 信徒被他的肃穆和敬业所折服,纷纷静心凝神地听着。 “愿主与我们同在。” 神父温柔的嗓音落地,教堂里这才惊起几声松懈下去的低音。 紧张得浑身冒汗的信徒们脸上露出憧憬,双手合十:“愿主与我们同在。” 早晨的弥撒结束,有需要解答疑惑和阐述罪恶的信徒会进入告解室,和神父隔着精细雕花窗交谈。 “神父,我有罪。” 窗户被整齐的小格子分得极碎,只有信徒的声音传来,却看不到对方的样貌。 许随眸色温润柔和,脸上挂着浅笑,轻声细语道:“请阐述你的罪恶,主会原谅一切。” “主会宽恕我的罪孽……”对方恐惧又兴奋的声音传来:“你知道,城中一周前发生的杀人案吗?” 许随笑容不变,他悲悯地垂下眼睫:“那是一个悲剧。新婚妻子被奸杀而亡,丈夫不知所踪,昨日在猪肚中找出他的碎骨。” 窗外传来悲痛欲绝的哀嚎,有人似乎跪在地上,头颅撞击着雕花隔窗。 “神父,这就是我的罪孽!” 那人用粗犷又痛苦的声音忏悔着:“我和新娘从小相识,约定好彼此相爱,永不背叛……” “我只是离开了三年,她就移情别恋,嫁给了那个日日给她送牛奶的木匠!” “我太爱她了,我只是受不了这个打击,所以趁她的丈夫外出做工,闯进了她的家中……” “等我回过神来,新娘已经被掐死在血泊中,不知何时回家的丈夫也被我剁成了肉沫!” “神父,我有罪啊……” 许随安静地听着,面带微笑。 神父的本职工作,聆听信徒的忏悔,饶恕他的罪孽。无论多么骇人听闻,多么丑陋罪恶,他都要说出那一句: “主原谅了你。” 信徒的声音骤然狂热:“真的吗!神父,上帝原谅了我?!” 许随捏住十字架,温和道:\"主仁慈厚爱,只要你真诚悔改,他定会宽恕你所犯下的过错。\" 信徒跪趴在窗上,痛哭流涕。 许随等他哭完,信徒的情绪稍微冷静下来后,他又体贴地关怀两句,把人哄得身心慰贴,擦着眼泪安心地走了。 这个信徒退下,很快又有人掀开丝绒红色幕布,也是一样的忏悔,一样的哭腔。 “神父,我有罪。” 神父依旧用悲悯和宽厚的口吻说:“请阐述你的罪恶,主会原谅一切。” 信徒用亢奋激动的声音。 “主会宽恕我……” … 结束一整天繁杂的事务,许随拖着疲惫的身体进了房间。 “一个月了,沈烨一点消息也没有。” 许随从储物柜里拿出一瓶高浓度白酒,沿着玻璃杯沿缓缓倒进,刺鼻烈香的白酒味蔓延开。 禁欲斯文的神父俯身,凑近香气浓郁的酒杯,阖眸沉醉地吸嗅着。 “……还没搞清楚他是谁吗?” 听到指挥官的催促,星星从精神海里探头,头晕脑胀道:“我翻了几十遍原剧情,没出现领袖大人的名字。” “从人设和身份来看,也就只有主角符合了……可领袖怎么可能是主角呢?剧情不会让外来者代替主角。” “西方背景太复杂了,还出现了神明妖魔,想从上千个人物里找出隐姓埋名、伪装性格的领袖,实在太难。” 许随品尝完白酒,咬住舌尖,有些沉醉地享受这曾让他生理性作呕的味道。 “找不到沈烨,就去找主角。” 许随陷进厚软的沙发里,嗓音有些软,被酒熏得飘飘然:“他被剧情裹挟,早晚会出现在主角身边。” “一个月不见,我想抱他了。” 星星说:“主角要在中后期才能来到主城教堂,和道貌岸然的主教和祭司展开对决。” “至于指挥官,你是主教手底下最忠诚的走狗,被主角一剑劈死的小boss。” 许随咬住冰凉的杯沿,舌尖小心舔舐着酒液,醉声道:“不用你提醒,这个教堂藏污纳垢,这个月我已经见识过了。” “勇者主角从被屠杀的农村出发,一路冒险,收获同伴,斩杀恶魔和虚伪的主教,最终和神明对决的故事……多么精彩。” 星星问:“宿主,你要去找主角吗?” “根据推测,沈烨很可能就在他的身边。” 许随有些不爽地抵住上颚,语气淡淡:“他那恶劣的性格,现在估计伪装成了别人,在逗弄那个正直炙热的勇者。” 从自家宿主口中听到了冷漠和蔑意,星星以根据前两个世界的跟随经验判断: 指挥官吃醋了,在强装冷静。 估计没一会儿就要开始阴阳怪气了。 果然,许随很快又不紧不慢地开口:“可能那勇者不屈不挠的性格太对他的胃口,把那贱骨头迷的神魂颠倒了。” 星星配合道:“怎么可能呢?领袖最爱的就是指挥官了。” 许随嘴角泄出笑意:“又没见我,他怎么爱我?” “所以指挥官去和主角见面吧。”星星平静得可怕,“反正领袖离他不远。” 许随缩进沙发里,轻轻嗅着浓郁的酒香:“教堂是有些闷,弥撒和祷告就够累了,还有些苍蝇整天在告解室阐述罪恶。” “主教不会轻易放出我这条忠诚的走狗,想要找借口走出教堂,得想个好点的理由。” 星星正要问两句,门口被咚咚咚敲响。 他适时地止住声音,看自家指挥官醉醺醺起身地去开门。 温和稳重的神父挟着一身酒气开门,看到头戴兜帽、面色冷肃的年轻女人,忍不住惊讶开口。 “玛丽女士,祷告已经结束,你为什么会来我这里……难道你对今日祷告有疑惑吗?” 修女没回答他的话,闻到他身上沁香浓烈的味道,微皱起纤细的眉。 神父偷偷在房间里喝酒,还是这种烈性浓酒…… “神父,这些天你私下里喝了很多酒,我认为这不太妥当。” 玛丽面色沉静地开口,一双漂亮的眸子古水般死寂无波:“身为神父理应禁欲,为教堂奉献自身,酗酒纵欲是大忌。” 神父被她训得怔愣,揉起额角苦笑出声:“很抱歉,玛丽。这些天我听了太多的告解和忏悔,心情太压抑了,忍不住多喝些酒。” 修女了然点头。 原来是这样,神父作为替上帝聆听信徒忏悔的使者,每天需要接受大量的黑暗和负面情绪。 以前有不少神职人员因此抑郁,进而自杀,看来面前这个容貌俊美的神父都避免不了…… “神会保佑你。”玛丽双手合十,低头叹道。 “主与我们同在。”许随把十字架放在唇边,落下轻飘的吻。 他温文尔雅道,“玛丽女士,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玛丽的双手交叠抚在小腹,又恢复成刚才沉静的模样:“坦斯特主教让你去清理十三层的图书室。” “十三层图书室?”神父不解地蹙起眉尖,“那里常年封存恶魔邪术,主教从不让外人踏足,怎么会让我……” 玛丽摇头道:“这是坦斯特主教的意思,我也不懂。” 许随沉吟片刻,无奈道:“好吧,我一会儿就去。” 玛丽优雅俯身:“口令已到,我就先走了。” 许随笑道:“再见。” 神父x恶魔2 十三层图书室,是教堂人人闻之色变的禁区。 这里记录着骇人听闻的邪教故事,残酷无情的禁术,以及曾经被缴获而来封存在此的恶魔典籍。 偷潜入第十三层的人,要么心术不正想走邪路,要么是邪教余孽,想来教堂偷走记载恶魔往事的“宝籍珍典”。 “咯吱——”粗重厚沉的开门声打破了死寂和黑洞。 一缕烛光和狭长的影子从门口移进来。 身着黑色正装的神父缓步进入,他手中提着细长金属质地的烛台,幽幽火光照亮半径不足两米的范围。 许随把烛台放到书架台子上,眼神扫过架子上一本本缠着锁链的黑色禁书,从怀里拿出一块干净的布,挨个擦摸起来。 随手抽出一本,细白漂亮的指尖抚摸在粗糙封皮上,许随摸出这是人皮制作的封皮。 他轻轻笑了一下,一边用抹布擦拭封皮上干涸枯槁的血迹,一边用温柔而沉稳的声音说: “主,至高无上的创造者。” “您是光芒万丈的太阳,是正义与善良的典范。在您的照耀下,一切阴霾与邪恶皆消散无踪……” “恳求您以您的光辉指引我们的方向,照亮我们前行的每一步……” 神父的声音如同丝绒般悦耳撩人,他静默地擦拭属于恶魔的禁术,虔诚而温和的低声祷告。 他是忠诚于上帝的信徒,完美赤诚的奉献者。 这些崇拜耶稣的语言一出,十三层的空气都凝固了。 暗夜里,无数双怪诞可怖的眼睛骤然睁开,咕噜噜的乱转。 贪婪的恶魔们从重重禁锢的封印中探出一丝意识,盯上了在烛光下擦拭书籍的神父。 【好……好恶心……】 【……为什么坦斯特要派虔诚上帝的信徒来十三层……】 【嘿!我已经闻到他身上圣洁的恶臭味了!】 【太臭了,呕!该死的坦斯特……】 【杀了他吧!杀了他吧!】 可怖的呓语在黑夜中响起,血红鬼魅的视线飘在神父的身上,伴随着低低的邪笑。 有只贪食人肉的恶魔忍不住舔了舔唇,见周围的同类都没人动手,不禁嘟囔了一句:“怂包。” 就算他们被封印在第十三层不见天日,但是坦斯特之前和他们做过交易,踏入第十三层的人类,都交由恶魔们处置,死活不论。 也就是说,这个臭气熏天的神父是坦斯特专门给他们送来的食物。 贪食恶魔舔舐着紫黑色的嘴唇,露出一口森森獠牙。 既然他们都不肯出手,那就不要怪他先下手为强了。 许随念着不久前刚背诵的祷告词,温和低沉的念下结尾。 “愿您的和平降临于我们及所有世人之中。阿门。\" 一道娇柔细弱的啼哭声从角落里传来。 “这位善良的先生,帮……帮帮我好吗?我在这里待了一天,好害怕。” 这是少女最纯粹可怜的声线,颤抖瑟缩,不会引起猎物的防备。 神父果然放下手中的禁书,端起烛台警惕地看向声音处:“什么人?” 少女啜泣一声,捂脸呜咽道:“对不起,我是不小心闯进来的信徒,怕出去后被人当做邪教徒烧死,所以就一直待在这里……” 神父的声音立刻变得轻柔关切:“误闯进来的吗……不要害怕,到我这里来。” 少女摇摇头,委屈咬唇:“我饿到走不动了,神父,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神父犹豫几秒,无奈点头:“好。” 沉稳有韵律的脚步声渐渐走近,夹出少女音的贪食恶魔眼底闪过狂喜,迫不及待张开血盆大口。 来了!来了! 被食欲冲昏头脑的恶魔没有发现,刚才窃窃私语的同类此时都莫名噤了声。 无形可怕的威压从高处降落,高级恶魔的气息让十三层的恶魔们目露惊恐,缩在自己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为什么会有高级恶魔从地狱里探出意识?! 贪食恶魔夹着甜腻的嗓音,蛊惑着单纯无知的人类:“神父,我在这里……” 烛光逐渐走近,即将照亮这里。 贪食恶魔脸上露出猖狂的笑容,等待神父脸上惊恐绝望的表情。 一只修长惨白的手突然从虚空中伸出,攥住他细细长长的畸形脖颈。 沙哑低沉的笑声在他耳畔响起,一股碾压性的威压落在他的身上。 “……” 贪食恶魔脸上的笑容僵住,目眦欲裂。 是高级恶魔?! 居然有高级恶魔从沉睡里醒来,降临到十三层?! 贪食恶魔想要尖叫出声,那只手却瞬间捅破了他的喉咙,把他彻底拖进了身后的虚空黑洞里。 许随走到角落里,灯光照出空荡荡的一片,他眼底闪过狐疑。 ……人呢? “神,神父……” 尖细恐怖的声音突然在另一个角落响起。 许随嘴角抽搐了两下,被这尖刺怪诞的声音激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可能也意识到自己声音的不对劲,那道声音又“啊啊啊“地调整了一下,从尖细变得轻灵,从怪诞变得甜美。 随后那道甜美可怜的熟悉女声又一次响起:“神父,你走错地方了,我在这里。” 许随:“……” 他脸上又露出那种无懈可击的笑容,道:“原来如此,抱歉。” “没关系,我脚扭了走不动。”少女撒娇道,“神父,你来扶我一下好不好?” 许随敛下长睫,遮住眸底的冰冷和晦暗,扬唇轻笑:“当然可以,主保佑每一只受伤的迷途羔羊。” 他走到那个角落,烛光照亮这一片黑暗,露出跪坐在角落里捂嘴抽泣的少女。 神父面色温和且平静,看着颤栗不安的可怜“少女”,优雅站立,缓缓抽出腰后的匕首。 他口吻温柔而慈悲,像轻抚头颅的温暖双手。 “让我主洗涤你的心灵,用圣物洗刷你的罪恶。” 少女擦拭自己的泪水,抬头露出水灵灵的漂亮双眸,依赖又崇拜。 “神父……” 许随猛地握紧手中匕首,硬生生插了回去。 等等,这人为什么有点熟悉? 许随脸色渐渐怪异,心底生了个猜测,仔细打量。 望着少女陌生又漂亮的脸蛋,她脆弱单薄的身体,她崇拜又依恋的眼神…… 许随不敢置信。 “沈烨?!” 神父x恶魔3 在青年堪比雷劈了的表情里,身着破旧衣裙的美丽少女目露不解。 “沈烨。”她轻轻咀嚼这个脱口而出的名字,歪头好奇问,“她是谁?是神父很重要的人吗?” 许随嘴唇微动,挤不出一个字。 一月不见,老婆从铁血猛男变娇弱少女怎么办? 撒旦见他愣着不说话,眼底脆弱泪光之下,闪动的兴奋笑意突然凝固,逐渐冰冷。 这臭气熏天的人类…… 撒旦低头看了看自己,天真单纯的年轻女性,柔弱美丽的皮囊,娇滴滴的性格…… 这些都是恶魔里的一个共识:最惹人类喜欢的配置。 人类大多注重外貌,神父也不例外才对。 “神父,我有些饿了。”撒旦用甜腻诱人的嗓音说,他纤细柔软的手指勾住神父的小指,“你理理我,好不好?” 许随头皮绷紧,感觉酥麻的痒意从尾椎骨直窜到头顶,唯一的感受就是手上那处柔软。 操! 被掰弯不知道多少年,对女性身体早就无感的许随低骂一声。 他的妻子在闹什么?! 女孩儿见他像根木头一样,不满地撇嘴,勉强地踉跄起身,又站不稳似的朝他倒来。 沁香的身体瞬间扑了个满怀,许随下意识抱住她柔若无骨的身体。 女孩儿趁机抱住了他的细腰,把脸埋进他的怀里,似乎在贪恋地汲取他身上的气味。 “……” 许随嘶嘶抽着冷气,他捧住女孩的脸,强迫她抬起头,对上沈烨此时漂亮到近乎让人心醉的美丽脸蛋,感觉脑袋阵阵眩晕。 一拳打死三个他的壮男人成了娇滴滴的小姑娘,他该怎么办? “神父……”女孩有些委屈地拉住他的袖子,“你弄疼我了。” 许随:“……” 你皮糙肉厚堪比铜墙铁壁,谁能装得过你? “星星。”许随木然道,“解释一下。” 星星的芯片都快炸了,在精神海里狂翻资料。 “十三层的少女……根据原剧情,是有一个伪装成莉莉丝的低级魅魔……” “找到了,居然还有这个伏笔,西方世界的领袖怎么这么能藏!” 星星开口抱怨了:“主角团有一个臭名昭着的角色,一个由低级魅魔伪装的作精绿茶女,是差点分裂了主角团的反派小boss,贯穿了剧情中后期大部分戏份。” “魅魔莉莉丝被主角团杀死后,恶魔撒旦才上线!” “但是撒旦戏份少的就出场三章,他是统管恶魔的魔神,每一次出场都是和各类神明对峙,b格高得不可思议……谁能知道他是莉莉丝?!” “最后大结局有一点暗示,是撒旦对主角说【亲爱的,何必做自我介绍?我早就认识你……】” “但是原着作者没有详写,这个伏笔一直没有揭露。” 许随只想知道一个问题:“男的女的?” 星星打包票:“放心,男的!又高又帅的恶魔男性形象,帅炸苍穹的那种。” 许随一颗悬在断崖处的心脏蓦地停住了。 幸好是男的。 如果沈烨这个世界是女人,许随都可以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他绝对会含泪接受变成女人的老婆,花很长一段时间去一点点掰直自己的性取向。 性取向被掰弯再掰直,下个世界又要被掰弯的感受并不好。 知道怀里的少女还是那个铁血猛男,许随心底的膈应和不适减轻了很多。 他挂上神父专用温柔微笑,安抚地轻拍少女颤抖的肩背:“不要害怕。乖孩子,你没事了。” 撒旦贪婪地吸吮他身上气味,想去触碰他身上露出的白皙肌肤。 禁欲斯文的神父装把青年包裹得太严实了,他好想剥开这个人的衣服,一寸寸的舔舐而过…… “神父。”他的声音不禁又一次变得怪诞尖细,摇摇欲坠地撑起这副人类皮囊,“我叫莉莉丝,你不会怪我闯进这里的,对吗?” 许随无视他摸过来的手,任由对方暧昧摩挲他细瘦的手腕,微笑道:“神知晓了你的困境,派我来为你指引光明的道路。” 他温柔地抚平莉莉丝裙摆上的褶皱,拍除上面的灰尘,道:“小羔羊,跟我走吧。” 趁神父低头为他扫除灰尘,撒旦瞄过他纤细脆弱的脖颈,和那张俊秀干净的脸庞。 他叫我小羔羊…… 少女突然咧嘴笑了,浑圆的瞳孔突然变得又细又长,成为高级恶魔专属的金黄色瞳仁。 在神父抬头后,撒旦恐怖的金黄色瞳仁又变成了浑圆黑亮的瞳眸。 他眨着眼睛,无措又彷徨:“他们都说,闯进十三层的人是邪教徒。神父,我不敢出去……” “神会保佑你,我也会保护你。”神父牵过他的手,修长温凉的手让恶魔心神一紧。 “可怜的孩子,跟我离开这里好吗?”神父温柔悲悯的说,“你又累又饿,脆弱的身体上又有那么多伤口。” “你需要饱腹的食物,温暖的毯子,治疗伤口的药品。只要你跟我走,这些你都会拥有。” 撒旦听到他堪称诱拐的话,顽劣地咧唇一笑。 道貌岸然的虚伪神父,臭气熏天的虔诚信徒。 他最讨厌这样的走狗了。 “我敬爱的神父,你看我的脚。”撒旦伸出自己的右脚,上面是淤青肿胀的伤口,“我走不动,可能需要一个好心人把我背下去。” 对上神父沉默内敛的眼神,女孩殷红的唇愈发上扬,露出一截鲜红舌尖,用诱惑的语气说:“……该是谁来背我呢?” 许随沉默看他飙戏,在心底戳吃瓜的星星。 “这个世界的沈烨,性格主基调是恶劣吗?” 星星看戏看得正爽,闻言胡乱点头:“恶魔本性淫乱,顽劣多情,领袖既然套了这个身份,也不可避免会受影响。” “原剧情里莉莉丝比这更恶劣,撒旦装成人类女性接近主角,把主角团那几个少年撩的心潮澎湃,春心萌动。因此主角团暗生嫌隙,还差点因为莉莉丝分道扬镳。” 总结来说,这是一个作精又戏精、恶劣又无情的角色。 许随眉间温和,语气平静无波:“撩的心潮澎湃、春心萌动?” 星星一个激灵,从看戏状态中惊醒,正襟危坐道:“指挥官请放心,莉莉丝只是语言诱惑,从没做出格的事。” 许随定定看着少女灵动漂亮的眼,又扫过她扬起的引诱笑容,咬住舌尖,轻轻嗤了一声。 荡夫。 “坚强的小羔羊会自己走的,对不对?” 神父优雅俯身,眸色神秘如暗夜,他浅浅微笑起来:“《圣经》有言,手懒的要受贫穷;手勤的,得到富足。” 银色十字架打在脸上,冰凉又坚硬,像是赤裸裸的嘲笑。 撒旦脸上的笑容有点僵。 神父x恶魔4 莉莉丝不甘心地想让神父把他背下去。 可无论是撒娇还是买痴,色诱还是装可怜,神父都安静又温和的看着他,面庞精致,微笑不变,柔声说出那一句: “小羔羊,上帝赋予人力量。” 像一尊丧失七情六欲的温柔雕像。 撒旦头一次低下身段色诱就惨遭如此待遇,立在原地,脸上的楚楚可怜都快维持不住了。 ……这还是个正常男人吗? 一个美丽动人的少女投怀送抱,就这么冷漠无情? 撒旦佯装委屈,黯然道:“既然神父不愿意……好吧,莉莉丝可以坚持的。” 龙井茶香太浓郁,许随凉凉瞥了一眼莉莉丝,无视对方暗送秋波的眼神,率先走下楼。 神父柔软的黑色衣袍掠过女孩的手指,撒旦暗地里挑眉,勾起红唇,指尖戏谑地勾了一下。 好不近人情的神父。 撒旦的视线扫过许随单薄纤细的身材,眼神逐渐冰冷,张嘴露出两颗尖锐的獠牙。 想吃。 神父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引起他久违的食欲,撒旦活了千万年之久,从来没有这样渴望过。 他被叫嚣的饥饿和侵占惊醒,食欲快要逼疯了他。 撒旦分不清自己是怎么了,他明明可以直接把人抓起来撕掉吃干净,却下意识用了最浪费时间的做法。 像低贱弱小的魅魔那样——没有足够的实力猎食人类,就伪装成美丽少女的模样去降低人类的警惕心,缠绵过后趁机撕碎吞食。 ……可他身为撒旦,为什么要学低贱的魅魔? 撒旦看着神父走在前面的身影,压下心底的疑惑。 算了,一切都是吃掉神父的手段。 等这个人类进入他饥肠辘辘的胃囊里,他就不会想那么多了。 莉莉丝提起裙摆,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等两道身影彻底消失在十三层,安静如鸡的恶魔们瞬间哗然,掀起轩然大波。 【高级恶魔为什么不吃了他?!】 【……还去学血脉低贱的魅魔,哦……我的眼好像被上帝那杂种给玷污了!】 【人类身上的圣洁气息那么臭,高级恶魔是怎么忍住不撕了他的?】 恶魔们交头接耳的叽喳吵嚷传不到一人一魔耳中。 许随提着烛台,在黑寂狭窄的楼道中行走,莹莹的光芒笼罩了他,像黑夜中唯一的圣洁。 莉莉丝在他身后拖着脚步走,睨着神父爱搭不理的背影,她转了转眸子,眼底闪过狡黠。 “呜……脚好痛……” 许随的后背突然扑上一具柔软温热的身体。 和以往强壮宽厚的身体不同,这具身体太过于陌生和柔软,潜意识瞬间以为是别人抱了他。 许随狠狠打了个哆嗦,胳膊不受控制地甩了出去! “啊!!!”莉莉丝跌倒在楼梯上,撞到细腰,痛的泪都出来了。 许随滞涩地站在原地,缓了好久,才把生理性的抗拒压下。 “对不起,我以为是恶魔来袭。” 神父伸出白皙的手,递到莉莉丝面前,嗓音安抚又温柔:“小羔羊,快起来吧。” 莉莉丝连忙抓住神父的手不放,缠绵地十指交扣,却不肯站起来。 她睁大含泪的双眸,委屈咬唇:“神父,我痛到起不来了,要你背我。” 许随:“……” 他甩了甩手,没甩开,撒旦的手跟沾了502强力胶一样死死黏着他。 许随气笑了:“站不起来?” 撒娇卖嗲的狗男人。 这个小世界的沈烨本质不变,看他的眼神势在必得,但暴露在外的性格太让人毛骨悚然。 怪不得星星找不到他。 谁能相信原剧情里的“绿茶作精女”是冷酷霸气的领袖? “神父。”莉莉丝瘪嘴,抱住他的胳膊摇了摇,“背我,好不好嘛?” 许随浑身发毛。 在甩开撒旦让他滚一边儿发骚或者满足他的心愿把他背起来两个选择里,许随果断开辟了新道路。 “小羔羊,你不听话。”神父温热的手摁上他的头颅,抚摸了两下,“我主仁慈,他原谅所有心怀不轨的虚伪。” 撒旦眉角一抽。 什么意思?在暗示他装模作样、不怀好意? 他还没开口示弱撒娇两声,神父忽然俯下身,一只手横过他的双膝,另一只手搂住他的后背,将他打横抱起。 突然悬空,莉莉丝低呼一声,软软倒进神父的怀里,攥紧了他胸前的十字架。 “你真讨厌。”女孩羞红了半张脸,埋进神父的胸膛。 撒旦扮演起魅魔简直炉火纯青,欲说还休的眼神,轻咬泛红的下唇,羞答答的小动作,但凡是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都要被他撩酥了骨头。 奈何抱着他的是早就被掰弯的许随。 许随面无表情地下楼,看完自家妻子又娇又羞的戏精表演,心如止水。 他常年对沈烨那副强壮性感的身体起欲望,早就对女人的身体失去兴趣,哪怕知道怀里的人是沈烨,也没办法让自己兴奋起来。 许随暗暗叹了口气。 看来还得再适应两天。 星星好奇问:“指挥官,你抱得动她?” 许随病弱苍白的形象太刻骨铭心,系统下意识认为自家宿主肩不能杠,手不能提,是块需要呵护的水晶琉璃。 许随掂了掂怀里的莉莉丝:“我只是抱不动那个一身肌肉的强壮omega。” 神父的身体还算健康,不像前两个世界一样体弱多病,加上莉莉丝娇弱瘦削,抱起来并不吃力。 许随抱着怀里的“魅魔”走出图书室,穿过恢宏的教堂,向自己的住宿地走去。 越往目的地走,莉莉丝脸上的红晕越深,呼吸越重。 “神父……”怀里的传来有些尖细的声音,好像披着人皮的恶魔终于撑不住伪装,“你要把我带到你的房间吗?” 许随对上他亢奋的双眸,就当没看见那双一闪而过的金黄竖瞳。 “别担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神父用轻柔似水的口吻安慰道,“但你需要沐浴,需要休息……教堂的女性神职人员都已入睡,擅自闯入她们的居住地是重罪。” “今晚你可以在我那里休息一夜,我会照顾好你的。” 撒旦暗地里啧了一声,有点不爽。 他才不想看神父禁欲克制的模样,他要的就是这个人对他做些什么。 撒旦夹着嗓子,恶劣的喊:“神父~” 神父似乎被他的不依不挠逗笑了,一双堪比黑夜星辰的双眸弯起,长如轻羽的睫毛上下扫过。 撒旦看呆了。 “小羔羊,你要听话。”神父沉静又温和道,“我已经容忍你很久了。” 扑通一声。 撒旦的心跳漏了一拍。 神父x恶魔5 许随把人带到房间。 西方中世纪没有明亮的灯光,只有燃烧的烛火。 房间的装饰不似贵族那般浓墨重彩,带着传教士特有的克制和冷清。 许随把女孩摁到椅子上,蹲下身去脱莉莉丝的布鞋:“让我看看你脚腕的伤口。” 脱下白色长袜,纤细白皙的脚腕有一大片淤青肿胀,高高鼓起,看起来触目惊心。 许随分不清这是演的还是真受伤了,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 莉莉丝咬紧下唇,美眸渗出了湿润,她抬起脚放到许随的膝盖上,暧昧地蹭了蹭。 “好疼啊……神父,你给我揉揉。”她甜美的声音像红艳欲滴的浆果,“揉完我就不疼了。” 许随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还能这么有精神气地撩拨,看来是装出来的。 手指捏了一下脚腕,惹得莉莉丝不满痛呼,许随没去管作精爱演的魅魔,起身去柜子里拿出医药箱。 拿出活血化瘀的药油,许随倒了一点在手上,揉搓出热度,纤白的手指很快被药油染了一遍,油润晶亮。 擦着药油的手指抚上女孩的伤脚,不紧不慢地揉捏起来。 “嘶……”莉莉丝蹙起消息的眉,委屈道,“好痛。” “痛是正常的,我在揉化你的瘀血。”年轻俊美的神父神色平和,“乖孩子,忍一忍好吗?” 莉莉丝盯着他苍白俊秀的脸,还想张嘴说些什么。 下一秒,她的眼神逐渐空洞。 撒旦从人类皮囊里探出意识,上下扫视,暗地里窥视神父的美丽。 许随长得太过于精致,皮肤像牛奶那样细腻白皙,瞳眸像黑夜星辰一般神秘,似乎总在诉说什么,嘴唇勾着完美的弧度,永恒不变。 庄严又肃穆,冷清又禁欲。 ……好漂亮的神父。 撒旦金黄色的竖瞳快要隐藏不住,贪恋地张开嘴巴,猩红舌尖舔舐着獠牙。 好饿啊,想吃。 “小羔羊,还痛吗?”神父温和无波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撒旦惊了一下,连忙躲进少女的皮囊里,操控这具傀儡肉身。 莉莉丝空洞的眼睛再次注入神采,她转着眼珠,眼巴巴道:“好痛哦,想要神父亲一下。” 许随冷淡道:“亲哪儿?” 莉莉丝以为有戏,眼睛一亮,张开丰润的红唇,露出一截粉嫩:“这里!” 许随定然注视她半晌,唇边的笑意深了一刻。 他眉目微敛,像一尊温柔神性的雕像,上半身却缓缓凑了过去,鼻尖蹭过她的脸颊,温热的气撒在莉莉丝的唇上。 莉莉丝呼吸都屏住了。 一抹干燥温热抚过她粉嫩湿润的唇。 许随看了眼指尖,把摸过红唇的手指竖起,含笑道:“流口水了,馋鬼。” 莉莉丝恍惚地看向他的手指,上面的晶亮确实很像口水…… 莉莉丝脸颊爆红:“神父!” “莉莉丝,我不会吻你。” 许随坐回去,把药油收回去,双手泡进肥皂水里清洗干净,漫不经心道:“教堂神职人员一生奉献上主,我们无法结婚。” “如果你想嫁给我,请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听到这番拒绝的话,莉莉丝的羞赧褪去,心尖好像被一只冰凉的手攥了一下,又冷又疼。 “或许,娶我这件事可以放一放。”莉莉丝揭开胸前纽扣,露出一片酥雪,媚眼如丝道,“神父,教堂应该不会管教你的私人生活。” 许随失笑。 这个放荡的小魅魔。 教堂不允许神父结婚生子,更不允许他有情人。 要求他禁欲克制,保持贞洁,成为教徒精神上的导师和灵魂上的父亲。 一旦被发现和平民少女偷情…… 神父修长温凉的指尖蹭过莉莉丝胸前的肌肤,少女适时的低吟一声,正要把身体软进他的怀里,纽扣就被一颗颗重新系上了。 莉莉丝不敢置信,“你在做什么?” 许随面色如常地给她穿上衣服:“乖孩子,你要自尊自爱一些。哪怕你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也要知道一件事:我并不随便,也不放荡。” 莉莉丝如遭雷劈:“你……是个男人吗?” 许随微笑:“入职之前,神父都要经过重重的身体检查,报告上说我生理一切正常。” 听到这番话,躲在皮囊里的撒旦陷入了沉思。 人类难勾引成这样,现在魅魔这口饭这么不好吃吗? 撒旦深吸口气,继续夹着甜腻的嗓音:“神父,我对你一心倾慕,你不能这样对我。” 许随平静道:“因为我把你从十三层带下来吗?如果换一个人呢?看来你的倾慕对谁都可以。” 撒旦的势在必得被他一次次打回去,还被凭空泼了盆谁都可以的屎盆子,牙都快咬碎了。 趁他憋闷抑郁的时候,许随已经收拾好了一片凌乱,铺好柔软沁香的床褥。 他温柔道:“去洗澡,再上床睡觉,注意脚伤别沾水。” “别担心我心怀不轨,我会在桌前看一整晚的圣经。” 撒旦心神一凛,立刻扑进了床榻里扑腾四肢,脸埋在枕头里,拿出放荡天真少女人设,嘴里哼哼唧唧。 “不行,还是难受。手疼脚疼胳膊疼,全身都疼……” 许随挑眉,看着床上疯狂扑腾把床揉乱成一团的女孩,忍不住把她推下床。 “你弄乱了我的床。” 骨子里的强迫症有了发挥的余地,许随把床褥又整理刚才那样一丝不苟的模样。 撒旦勾起红唇,顽劣地把被子掀起来,扔到地上,又隐含挑衅地看向神父。 许随冷冷地看向他。 “给你三十秒,收拾。”神父刚才温柔稳重的表象瞬间消失,他眉眼俊秀,冷淡道,“收拾不干净,你今晚就滚出去。” 撒旦挑衅又恶劣的笑意僵在嘴角。 “……我不收拾。”撒旦眨了眨魅惑漂亮的眼睛,散发恶魔自带的引诱魅力,“你不会赶我走的,对不对?” 没人能拒绝一个高级恶魔刻意的引诱,哪怕对方是虔诚忠诚的神父。 许随黝黑冷淡的双眸恍惚一瞬。 撒旦嘴角笑意加深,志得意满地等他抱过来。 一分钟后。 “滚!” 房门被无情关上,遮住神父那张冷淡的脸。 撒旦呆呆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 良久,他默默咬牙。 这该死的人类…… 神父x恶魔6 夜色寂寥,房内死寂冷清,水一般触手生凉。 许随闭目养神,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啜泣声。 哭声幽怨又凄惨,在黑夜里瘆人至极,丝线一般缠在人的四肢,无形禁锢。 “呜呜呜……” 许随被吵得睡不着,翻身拉上被子,蒙住瘦削的下巴。 星星疑惑:“宿主,真赶出去冻一晚上?” 虽然指挥官前两个世界偶尔又赶又骂看着极无情的模样,但从没舍得让沈烨受罪。 就算沈烨真顺着他的心意跑外面过夜,指挥官也会找上门,给个台阶说自己消气了,再把哭成两百斤胖宝宝的领袖哄回去。 “这个世界的沈烨爱演爱玩,本性顽劣,他不会乖乖待在外面。”许随平静道,“我等他来找我。” 星星噤声。 果然,外面的哭声逐渐止歇,空气寂静地诡异。 鬼魅的金黄色竖瞳在房间角落显现,盯向床褥上的鼓包,眸中闪烁着戏弄的笑意。 许随安静地缩在床上,一股冷气从身旁传来,他颤着睫毛,没有睁眼。 “神父~”沙哑低沉的男音悠悠响起。 修长惨白的手指伸进被窝,一根根地去探索神父的手腕,将其攥在手心。 “睁开眼睛,看看我。”恶魔在他耳旁低喃,呵出冰冷的气,“我知道你醒着。” 许随搞不明白这只恶魔想做什么,突然开诚布公,他还以为这人要装一段时间。 睁开沉静温和的眼睛,许随对上一双金黄色恐怖竖瞳,像蛇一样在黑夜里虎视眈眈,盯着他不放。 见许随睁眼,“蛇”咧出一抹怪异的微笑。 它轻而低声地说:【蛊惑】 神父冷静淡漠的眸子闪过恍惚,本该平静的脸上迅速弥漫上一层潮红。 “亲爱的,你会忘记即将发生的一切。” 撒旦满意地看着神志不清的神父,拉住他纤长苍白的手,放到唇边一吻:“你与我偷尝禁果,成为一夜夫妻。” 《圣经》中有一个着名的寓言故事。 蛇蛊惑夏娃偷尝禁果,夫妻二人受不住诱惑,因此惹怒上帝,被赶出伊甸园。 这是人类原罪的起源,象征着人类的堕落和原罪的产生。 撒旦此时就像那条狡猾阴毒的蛇,但他的目的不在于夏娃和亚当,而是蛊惑神父。 虔诚禁欲的信徒被恶魔玷污了身体,上帝终会厌弃这个不干不净的人类。 他要亵渎这个一身圣洁臭气的神父,再把他当做食物吃进肚子里,填充叫嚣的饥饿胃囊。 不过……两个男人在一起,肯定要有一个成为作为受方。 撒旦歪头,俊美无俦的脸上浮现思索。 不能让明天的神父发现不对劲,所以这个受方只能他来做了。 恶魔没有节操,撒旦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他脸上挂着独属于妖魔的魅笑,俯身吻住神父的薄唇。 “我敬爱的神父……” 恶魔柔声勾引:“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 清晨第一缕阳光跳进窗户里,落在羽毛笔的墨尖上。 古朴的书籍被微风掀翻了一页,露出上面潇洒飘逸的花体字。 许随在晨阳中醒来,还没睁开,他就感到身上的不对劲,以及怀里过于柔软的触感。 “!!!” 他嚯然睁眼,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慌不择路地爬起来,瞪向身边酣睡的漂亮女孩儿。 “莉莉丝?”看清身边的人是谁之后,被吓空白的脑子才终于找回了神智,许随大松了口气。 幸好是莉莉丝…… 刚才半睡半醒,他都忘了沈烨变女的了。 下一秒,许随看着女孩脖颈处斑驳的痕迹,脸色不太好看。 “星星,昨晚发生了什么?” 精神海里传来冰冷机械的声音,细听生无可恋:“发生了我并不想说的事。” 太破廉耻了,太没下限了。 饶是星星跟了指挥官两个世界,自认为处变不惊,还是被昨晚的一切给惊得芯片都麻了。 人怎么能……至少不应该。 星星都快忘记昨天是被吓掉线所以忘了后面发生了什么,还是脑袋空空看完全程,受刺激过重所以忘了后续记忆。 反正他不记得后面了。 “指挥官,这个世界的领袖是撒旦,他太没节操了。”星星死气沉沉道:“魅魔是最低贱放荡的种族,领袖昨晚就扮演了这样一个角色。” 许随蹙起眉尖:“我完全不记得。” “实力差距太大,不记得很正常。”星星说,“撒旦是魔神,指挥官你只是个人类。” 许随不禁沉思。 这可难办。实力差距太大,妻子的性格还是这样一个乐子人,想让他听话可不容易做到。 “嗯,好痛……” 衣衫破碎的女孩颤动长睫,不安地皱起眉头,露出一双湿润含媚的眼睛。 许随收起刚才的沉思,重新挂上神父温和沉静的表情。 “小羔羊,你醒了?” 莉莉丝听到神父温柔动听的声音,含着媚意的眼飘了过去。 然后下一秒,她好像意识到什么,慌忙坐起来看身上的痕迹。 “啊!”她小小惊呼一声,连忙去揽身上破碎的衣衫,惊慌失措道,“神父,昨晚发生了什么?!” 许随把她装模作样的表演收尽眼底,面上浮现愧疚和怜悯:“抱歉,可能是我昨晚喝太多酒了。” 莉莉丝瞪大眼睛,抱紧自己的肩膀,眼泪含在眼底,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神父,我不干净了……” 莉莉丝把脸埋进双膝,颤动双肩,绝望抽泣:“怎么办……城民知道我未婚就敢和男人这样,一定会把我当做女巫烧死的!” 许随眼神凉凉,嘴角笑意不变:“对啊,该怎么办呢?” 莉莉丝擦擦眼泪,哽咽着扑进他的怀里。 “神父,我不求你娶我……我能不能待在你的身边,没有名分也无所谓,求你不要赶我走。” 许随被她茶味儿呛到了,一时没有回话。 莉莉丝委屈地看向床垫上某处,许随顺着看去,额角突突跳。 那是一块干涸的血迹。 “我第一次都给了你了。”莉莉丝羞红了脸,把头埋进他的胸膛,怯生生道,“神父,你要不要我?” 太能演了。 许随快被撒旦的演技惊艳了。 头一次知道妻子还有这种技能,许随想多看一会儿,饶有兴趣地问:“我如果不要你,你又想怎么样?” 人类皮囊下的撒旦表情崩了一瞬。 ……你们人类都这么不负责的吗? 莉莉丝深呼吸,再接再厉:“那我就只能被当做女巫烧死了……” “就像邻居家的格尔姐姐那样,未婚先孕,被城民们送上了火刑架。” 神父轻佻地勾起莉莉丝的下巴,一双深邃神秘的眼眸含着笑意,极具魅力。 “如此可悲的命运,不该降临在你这样美丽的女孩身上。” “莉莉丝,你愿意没名没分的跟着我吗?” 莉莉丝看直了眼,突然结巴了两下:“当……当然。我愿意一辈子跟随神父。” “乖孩子。”神父俯身,在她红唇上落下一个轻吻,口吻温柔又缠绻,“你是我的了。” 莉莉丝脸颊爆红。 神父x恶魔7 怕神父昨晚喝酒宿眠,误了今天的弥撒,玛丽一早就敲响了门。 “神父,你醒了吗?”面色冷寂的修女端着餐盘,问,“如果醒了,就放我进去,信徒急着见你。” 咯吱一声,木门开出一道细缝,玛丽不解地看过去,对上少女那双好奇明亮的瞳孔。 女孩微弱含媚的声音响起:“神父在换衣服,他让你等一等。” 玛丽眉头一抽,目露惊疑。 ……什么?! “你是城镇上的平民?”玛丽打量女孩身上不属于教堂的服装,勉强镇定道,“为什么会在神父的房间,我记得弥撒时间还没到。” 莉莉丝扫过修女那张年轻漂亮的脸,心里生起一丝危机。 难道神父对她的勾引不为所动,是因为心有所属? 莉莉丝暗地里提起警惕,态度也没那么随意,湿润漂亮的大眼睛眨巴一下,扬起红唇:“因为昨晚我和神父……” 剩下的话莉莉丝卡住没说,给人幻想的余地,不着痕迹偏了一下襟口,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和精致锁骨,以及上面连着的一片片痕迹…… 玛丽倒抽凉气:“嘶!!” 莉莉丝有点羞涩地捂住脖颈:“诶呀,被你看到了。” 玛丽眼前发黑:“你……” 莉莉丝眼底闪着狡黠的笑意:“神父说我昨晚累着了,让我多休息一会儿,如果你没什么事……” 莉莉丝作势关门。 “等等!”玛丽连忙回神,着急忙慌地去撞门,“我要去见神父!他知不知道偷情是重罪,会被赶出教堂的!” 莉莉丝怎么可能让这个女人闯进来看到神父换衣服的场景,也加大力气去堵门。 莉莉丝楚楚可怜道:“你吓到我了……” 死活推不开门的玛丽怒了:”你装什么?!力气大得能顶三个我!” 莉莉丝咬唇:“姐姐,你不要这么说我。” 玛丽险些要在圣洁的教堂内破口大骂,她把嘴里的侮辱性词汇咽下去,气得手抖。 在两人对峙之际,女孩身后传来温柔沉稳的声音。 “莉莉丝,不要调皮,让玛丽女士进来。” 莉莉丝不情不愿地瘪嘴:“哦……” 玛丽推开门狠狠冲了进来。 经过刚才那遭,玛丽对这个美丽少女的印象降到最低,她冷冷扫了一眼莉莉丝,对坐在椅子上笑看她的青年质问道: “神父,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许随温和道:“我当然知道,我在私下豢养情人。” 玛丽心口一堵:“你不怕被赶出教堂吗?” “我已经决定好了,今日就找主教请辞,从此以传教士的身份进入民间,不会留在教堂。” 许随又微笑道:“私下豢养情人的神职人员并不少,但你知道的,我是受人尊敬的司铎,需要保持贞洁。我犯了重罪,甘愿接受惩罚。” 玛丽眼眶有些泛红,她低下头颅:“上帝指引每一只走入迷途的羔羊,他终将会为你答疑解惑,指明道路。” “不要那么伤感,玛丽。”神父又浅浅笑起来,“我的司铎职位依旧存在,我仍然是你们的神父,只是我不留在教堂而已。” “比起每日弥撒,聆听信徒忏悔,我更喜欢游过山海湖泊,将主的圣意传递给每一只羔羊。” 神父站起身,优雅地低头吻住十字架:“我永远是你们精神上的父。” 玛丽擦了擦眼泪,她恢复冷静禁欲的模样,把手上的餐盘放到桌子上。 “神父,这是你的早餐。”修女嗓音仍然有些颤抖,却很平静,“请慢用。” 一旁传来羞涩的女音:“神父,我饿了,可以吃掉这些吗?” 玛丽的表情瞬间有点崩。 许随无奈地看了眼眼中含怒的修女,不太明白莉莉丝为什么要刺激玛丽。 “当然可以。”他让开位置,让莉莉丝坐到椅子上,“吃吧,乖孩子。” 莉莉丝暗地里睨了一眼玛丽,伸手又把神父拽到自己身边,依赖地倚靠过去。 “我们一起吃。”女孩羞答答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神父,你喂我吧。” 玛丽攥紧拳头,忍着揍过去的冲动。 怀里搂着个作精绿茶小娇妻,许随对这个感受颇有些稀奇。 他没结婚之前,幻想的未来妻子是温柔美丽贤淑大方的女人。 结了婚之后看着肌肉壮实、高大挺拔的沈烨,许随一开始是厌恶和嫌弃,还是在结婚几年后慢慢习惯了自己的妻子,且开始享受。 现在沈烨cosy在他面前飙戏,玩的是绿茶小作精那套,是许随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向来憨实的、强壮的、坚韧的妻子,成了怀里娇滴滴爱撒娇的莉莉丝…… 许随顺着女孩的意思,把一块面包切割开送到她嘴边,饶有趣味地看她。 莉莉丝咀嚼了两下,嫌弃地皱起细眉。 “神父,这些东西太难吃了,我想吃圣水浇灌成熟的蜜果,和腌制蒸熟的熏肉。” 莉莉丝推开眼前的白面包和牛奶,抽着鼻子,委屈道:“人家想要吃那些。” 玛丽脸色难看起来。 “蜜果只有在重大节日才会派发一两颗给平民,熏肉是昂贵的腌制品,就连神父都没有多少份额,你……” 许随咽下嘴里的面包,刀叉切割着盘中没滋没味的食物,平静道:“给她拿来。” 玛丽惊愕:“神父?!” “辛苦玛丽女士了。”许随饮了一口杯中的牛奶,轻轻擦拭嘴角,“那些东西都从我的份额上扣,别饿着莉莉丝。” 莉莉丝得了神父的撑腰,立刻挺起胸膛,漂亮小脸上绽放得意的笑容。 “听到了吗?神父愿意给我。”她语气难掩骄傲,“他最爱我了。” 玛丽修女呼吸一滞,被这个作精女气得眼前发黑。 她……她从未见过如此小人得志的嘴脸! 见玛丽气鼓鼓离开的背影,莉莉丝瘪嘴哼了一声,转身靠在神父的肩头,不满道:“神父,她凶我!” 许随含笑道:“……有吗?” 他怎么光看到一个绿茶小作精在张牙舞爪的向“情敌”示威? “玛丽女士是虔诚的信徒,她的信仰纯洁如水晶,从不沾情欲色爱。” 许随温和道:“你不要挑衅她,这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修女,你把她视为情敌,是对玛丽的羞辱。” 莉莉丝被他训斥一顿,不情愿道:“你也凶我。” “你犯了错,不该被训斥吗?况且我并没有骂你。”许随把自己的面包递到她唇边,柔声哄道,“乖孩子,你待会儿要向玛丽女士道歉。” 莉莉丝咬了口面包,恨恨咀嚼着:“……那我要奖励。” “当然,听话的孩子值得奖励。”神父将十字架放到她的唇,轻轻一点,“等你道完歉,我可以给你一个吻。” 莉莉丝被他哄高兴了,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处理好下属和家眷的矛盾,许随深藏功与名,默默咬了口面包。 这滋味还不错。 许随咀嚼着干硬的面包,若有所思的想。 白天怀里是魅魔莉莉丝,晚上怀里是魔神撒旦,谁能想到都是他的妻子? 这个世界的沈烨戏精得让人受不住,又有些老夫老妻玩儿新花样的刺激。 “有意思。”许随低笑出声。 莉莉丝靠在他的怀里,把吃一半的面包递给他,语气乖乖的:“神父,真的好难吃哦。” 许随拿过她吃剩一半的面包,解决掉险些被浪费的食物。 在过于温馨的氛围里,星星冷不丁地开口了:“指挥官,你有点太疼爱领袖了。” 这可不是许随的风格。 “……可能,他乖?”许随眉目微低,把面包撕咬完,牙齿和猩红舌尖相交织,莫名显得阴森。 星星疑惑:“晚上蛊惑你睡觉,白天装绿茶就是乖吗?” 他还以为指挥官不可避免要教训撒旦一顿。 许随抿了一下薄唇,淡声道:“主要还是打不过,我有这方面的经验。” 实力差距太悬殊,没有驯养的必要。 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对方是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他的魔神。 面对这种碾压的实力差距,许随衡量过后放弃了想法。不然一旦被撒旦察觉到他的心思,很大概率会得到反噬。 许随摩挲着冰冷的杯沿,不禁心想。 ……每个小世界前期的交锋,就是一场野兽和驯兽师的较量。 他有占据上风的时候,也有落在弱势的时候。 在明确搞不过沈烨的情况下,明哲保身才是最重要的。他如果想试图掌握主动权,最后面临的后果不堪设想,很有可能会被野兽咬断喉咙。 妻子爱演就去演,惹不起就顺着、哄着,等这个世界过去…… “下个世界再说。”许随喝光杯中的牛奶,咬住杯沿道,“我没必要和他硬杠。” 星星托腮:“连宿主都控制不了的领袖,凶起来该怎么办?” “你最好祈祷这个世界没人惹他,让他愿意一直在我身边做个矫情爱作的小魅魔。” 许随摸了摸怀里莉莉丝的头发,望着女孩灿烂依恋的笑脸,他配合地勾唇浅笑:“如果他用魔神真身降临世界,大开杀戒可谁也控制不住。” 星星:“……怪不得指挥官对小魅魔百依百顺,宠溺成这样。” 许随还是那句话:“我有经验。” 什么时候训,什么时候宠;什么时候手段强硬,什么时候俯下身段。 许随心里有个秤在衡量。 他有预感:这个世界的撒旦他惹不起。 惹不起就该放低身段,做出十足的温驯姿态哄人高兴。 这是他在沈烨手里总结出来的经验和教训。 听到这番话,星星皱眉问:“那对这个世界领袖,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许随笑了一下:“也不是没有。” “什么办法?”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许随把玻璃杯放在桌面上,摸摸莉莉丝的脑袋瓜,平静道: “对待强势又比我强大的人,如果反抗不了,就要让他知道我一碰就碎……碎多了,他出手就知道轻拿轻放了。” “驯养不了沈烨,我就只能和他讲道理,告诉他我会流泪受伤,靠他的在乎博取一点喘息和自由,再想办法翻身做主。” 星星:“……” 不知道为什么,他从自家指挥官的语气里听出了令人心疼的娴熟。 星星问:“怎么翻身?” 许随意外道:“这个世界你还想让我翻身?能还算自由地活着就不错了。” 有本事给他一个上帝的身份,而不是没什么大用只会诵经的神父。 但凡撒旦不想玩了,想把他圈养起来,许随一点反抗余地都没有。 所以他只能顺着这个喜怒无常的魔神。 星星:“……” 许随看向怀里撒娇卖乖的莉莉丝,仿佛要看到皮囊底下那个恶劣疯狂的灵魂。 他唇边的笑意不变,依旧是惹人喜爱的温柔模样。 ……不过,控制手段确实不能没有。 之后再想办法吧。 神父x恶魔8 吃完早餐,神父就要主持弥撒。 许随站在台上,手上捧着圣经,望着教堂里目露虔诚的信徒,面上带着舒缓的微笑。 “愿天父的慈爱,基督的圣宠,圣神的恩赐与你们同在。” 信徒们皆低头双手合十,憧憬又希冀地闭上眼睛,嘴里细细碎语。 在一众狂热的信徒里,唯有一人格格不入。 那是个美丽年轻的姑娘,坐在角落里既不双手合十也不崇拜上帝。 她只用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着神父,眸子里满是细碎的笑意,像坠散漫天星辰。 神父目光淡淡地看向了她。 少女对他抛了个媚眼,指尖妩媚地撩开衣襟,露出一小片白嫩诱人的酥胸。 神父垂下长睫,敛下眸底的无奈笑意。 这放荡的小魅魔。 望着神父难得无奈又温柔的神色,撒旦背地里笑得愉悦。 禁欲斯文的神父能这么容忍他的无礼,这还不能说明他的感情吗? 撒旦正想再接再厉地撩拨一下,无意间瞄到自己手背上不堪重负的裂纹。 “……”撒旦脸色微沉,抬眼看了眼无知无觉的神父,不禁咬住舌尖。 差点忘了,自己现在套着人类女性的皮。 撒旦佯装镇定地低头,指尖神经质地去摁那块开裂的白嫩皮肤。 回去……不要裂开…… 魔神高大挺拔的身体龟缩在这么瘦弱的皮囊里,放不开手脚是小事…… 怕的是这副薄薄的少女皮囊撑不住他,早晚像破纸那样被撕裂成两半。 把裂开的皮肤又修复回去,确定自己还是人类女性的身份,撒旦狂跳的心才恢复如初。 嗯,他还是那个美丽又无知的少女。 一颗心堪堪落地,他又勉强撑起笑脸,看向台上慈悲神性的神父。 而此时,神父温和沉静的口吻已经念到《圣经》利未记的第二十章第十三节: “人若与男人苟合,像与女人一样,他们二人行了可憎的事,总要把他们治死,罪要归到他们身上。” 撒旦的笑容僵住了。 … 弥撒过后,就是日常聆听信徒的忏悔。 许随对这个流程很熟悉了,弥撒一结束他就想去找小魅魔,教堂入口人来人往,他总见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去哪儿了?”许随困惑。 然后他又想起原剧情在各个少年之间流走的魅魔莉莉丝,脸色微沉:“系统,主角团现在进城了吗?” 星星说:“没有,还早。” 那就不是玩心大起出去撩男人了? 许随刚想去找,有人在身后提醒:“神父,告解室有许多信徒在等您。” 顿住脚步,许随心知一个魔神不会出意外,但想起这个世界沈烨放荡不羁的品行…… 许随整理一下袖口,转身又是稳重端庄的神父:“好,我马上就去。” 星星问:“指挥官,你放心让魅魔出去浪?” 许随冷冷道:“他要是敢碰别人一下,我就砍掉他的手。” 这是指挥官能做出来的事,说砍他是真砍。 星星遁了。 告解室是一个像电话亭的小房间,中间的雕花格子窗隔绝二人的视线,只能听到对方的声音,却看不到对方的脸。 许随端坐在软椅上,习以为常地翻开圣经,等待信徒的忏悔。 对面安静到近乎诡异。 以为信徒不敢说出心底话,神父抬起悲悯的眉目,嗓音安抚又温和: “阐述你的罪恶,主会原谅你的一切。” 一道优越低沉的悦耳男音传来,像丝绒般磨得人心痒难耐。 “神父,我有罪。” 许随蓦地攥紧圣经,险些撕下一页。 这个声音…… 许随定了定心神,他强装冷静道:“你有什么罪?” “我勾引了一个温柔圣洁的男人,以女人的身份。” 信徒的语气不疾不徐,轻慢优雅,像在圣殿上慢条斯理地做演讲,矜持又绅士。 “我并没有罪恶感,但我有些害怕他拆穿我的伪装,用厌恶抗拒的眼神望着我……” 许随压下唇角,问:“你害怕他讨厌你?” “嗯,应该是吧。这可真是稀奇的感受,我从来都没有过。” 信徒的语气十分轻描淡写,他似乎习惯了站在高位评定人的生死。 权势和力量带来的傲慢和优越从口吻中就可以暴露出来,他也没有遮掩的意思。 “我本想杀了他,那人可是我最厌恶的走狗,可看着他美丽的眼睛,我总是下不了手。” “更可耻的是,我下贱又放荡地勾引了他。” “引诱到床上厮混一夜,又以女人的身份缠在他身边……” 信徒声音顿了顿,忽而愉悦地笑了一声,似乎这是很有趣的事。 “我变得不像自己了,我是生病了吗?” 许随轻声问:“你觉得自己生病了吗?” 信徒沉吟片刻:“我不知道,但每次看到他的时候,我都觉得我在生病,情不自禁地就想奉献一切。” 许随笑了,循循善诱道:“你勾引在先,纠缠在后,他从未拒绝过你。或许他并不讨厌你的真实?” 信徒理所当然:“他当然讨厌我。” 许随:“……理由。” 信徒冷声:“他都是上帝……我敌人的走狗了,还能不讨厌我?” 许随:“真是个强大的理由。” 信徒的声音带上了嫌恶。 “他们那一派的人,虚伪又自私,打着普渡众生的旗号剥夺欲望和自由。” “他们讨厌同性恋,会把男人相恋的事判为重罪,给予阉割和开膛破肚的罪罚。” “我该怎么跟那个人说:我是个男人?” “在我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他能恶心得直接处死我。” 许随失笑:“你就这么想当然吗?” 信徒说:“我从不相信人性,它们贪婪又丑恶。我以此为食,深知其中恶臭。” 顿了顿,那道声音又说: “可我明知道恶臭难闻,还是忍不住靠近。” “我觉得我病的太严重了,和他多待一天,我就越多一份危险。” “神父,我离开他怎么样?我要回去治治脑子,不能整天再想他了。” 许随收敛笑意,垂下眼睛:“你不能这么对他。” “嗯?”信徒有些疑惑地说,“什么?” “无论是你的闯入还是你的离去,他从来都没有选择的余地。”许随语气平静地说,“你不能这么对他,让他爱意丛生,又被无情抛弃。” “你要让他知晓,让他理解,让他选择。” “他可能不会厌恶你的欺骗,也不会厌恶你身为男人的身份……可他会很害怕,在如此悬殊的差距下,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深爱,抽身离去,他该怎么挽回你。” “在害怕的驱使下,多理智的人都会做出蠢事,多聪明的人都会变成笨蛋。” “爱情,使人目盲耳聋。” 信徒沉默了很久,许随安静地等他开口。 “……好吧,我会跟他坦白的。” 那道优雅悦耳的声音悠悠响起。 “我喜欢他,为了不看到他的眼泪,我愿意和他平等交流。” “我不习惯把选择权交给别人,但他是个例外。” 神父x恶魔9 “宿主,你已经沉思半小时了。” 星星的话打断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许随,他懒懒抬起眼皮:“在想事。” “什么?” “这个世界的沈烨,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难控制。“ 许随动了动双腿,告解室太过于窄小,他一坐就是半天,很不舒服:“相反,他很讲理,也非常好沟通。” 虽然带着高位者的冷漠和傲慢,但也愿意聆听来自神父的想法,并且为之做出改变。 比起前两个世界笨拙又忠诚的模样,他显得聪慧而冷漠,理智又疯狂。 “比起前两个精神丝,魔神和原世界的沈烨更加相像,但又少了点强势。” 许随扬唇笑了:“他看起来可不像蠢蠢笨笨的精神丝……反而有点精神体的味道。” 星星说:“这个世界的精神丝,确实要比前两个世界的要凝实很多,他更像一个精神团。” 所以行为处事也渐渐带上原世界沈烨的风采。 许随若有所思:“他太强大了,有理智反而是好事……看来这个世界,只要我不尝试驯养,他就不会让我过的太难受。” 但凡换个情绪化的笨蛋精神丝来,有这种能轻易碾压控制他的实力,会毫不犹豫地把许随监禁在自己保护圈里,像野兽一样日夜舔舐。 但像魔神这样,坐下来有商有量地和他讨论接下来的感情发展,反而难得。 他就像个绅士那样,不紧不慢地探索神父心底的渴求,给予他最舒服的相处方式…… 星星不解道:“他为什么要来这里向你忏悔?因为他心存愧疚吗?” 许随微怔,失笑道:“他来试探我的态度,看我对于这个带着欺骗和同性恋的故事抱以什么态度。” 星星疑惑:“那又怎么样?” 许随说:“态度决定他的选择,我刚才给予了非常完美的反馈,魔神降低了警惕心。” “我对这个故事接受良好,所以魔神也会给我相应的奖励……他会温水煮青蛙似的,让我一点点知道他的性别和身份。” 星星举手提问:“如果试探出的结果不好呢?而且他的故事指向性这么明显,谁都会怀疑吧?他就不怕神父怀疑身边的莉莉丝吗?” 许随平静道:“洗掉告解室这段记忆,催眠我的神智,再以女人身份一辈子待在我的身边,对魔神来说不是难事。” 星星噎了一下:“真没想到……” 许随接过话:“没想到他会这么霸道?” 星星点头:“嗯。” “前两个世界的沈烨太陌生了,魔神才是那个继承一部分沈烨性格的合格精神丝。” 许随揉着微痛的太阳穴,叹道:“……撒旦可比那两个笨蛋难搞多了。” 星星沉默地看了眼任务板面。 许随问:“那些弱小的精神丝都收完了?怎么突然来个像撒旦这样的?” 星星涩声道:“随机挑的。” 撒旦的精神团要比精神丝凝实粗壮很多,星星选这个世界时单纯看中对方的灵魂之凝实,没预料到性格会相差这么大。 许随理解:“你没和沈烨相处过,以为精神团和精神丝相差不大,这不怪你。” “以后把精神丝收完了你再选有精神团的世界,给我做个缓冲。” 星星把精神丝的世界往前排,闻言点头道:“好的,指挥官。” 许随把圣经收起来夹在腋下,整理好身上肃穆单调的神父服,走出窄小的告解室。 坐了太长时间,四肢血液不流通,许随脚步缓慢地走向主教座堂。 许随走进宽阔华丽的座堂,一眼望去,无数座椅呈阶梯环形状包围住中心,压抑又沉默。 最中间那块空地,一个高瘦苍老的身影背对他。 “坦斯特主教。”青年温柔且平静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内响起,“我是来向你辞别的。” 坦斯特默然几秒,缓慢转身,露出须发皆白的深邃面孔。 他看着走近的俊美神父,如雕塑般波澜不惊的脸上浮现复杂:“给我一个理由。” 神父握住十字架,在唇边吻了一下,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上帝不要因为他接下来的话生气。 “我昨晚去了十三层,碰见了一只漂亮的魅魔。”神父抵唇,俊秀的眉眼不见情绪,“我喝醉后禁不住诱惑,强迫了她。” 坦斯特蓝色的眼瞳里闪过不赞同:“神父,你要知道那是一只魅魔。” “究竟是你强迫了她,还是她故意引诱你破戒,你心知肚明。” ”不管事实如何……”许随轻声道,“我的身体已经被妖魔玷污,还有什么脸面待在圣洁的教堂侍奉上主?” “主教,我想离开教堂的心十分迫切,请你同意我离去。” “我只想做个普通的传教徒,向羔羊们讲述主的事迹,撒播上主的仁慈。” 坦斯特苍老的脸抽动两下,复杂之色愈浓,他低低叹道:“神父,你昨晚是故意强迫那只魅魔的,对吗?” “因为我派你去十三层,你知道那里的妖魔需要定期喂食……” 许随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黯然下眼睛,默默道:“都过去了,主教。” “算了,是教堂对不起你。”坦斯特转身,摆摆手道,“你走吧。” 许随双手合十,对他歉意俯身。 他往门口走了几步,身后传来沙哑落寞的声音。 “为什么这些年我总觉得,教堂要塌了?” 许随停下脚步,没有回头看身后的主教,道:“在您五年前因为皇帝的压迫,决定开放赎罪券那天起,教堂的初心就已经变了。” 坦斯特苦笑道:“我有罪。信徒用他们的血汗钱买了赎罪券,放在家中日夜供奉,我却拿着那些钱去奉承贵族……” “我要走了,坦斯特。”许随不咸不淡地打断他的忏悔,“我不再是聆听信徒忏悔的神父,这些话你应该留给上帝。” 坦斯特呐呐道:“上帝不会原谅我……” 许随的背影消失在座堂中,徒留下虚无缥缈的声音。 “主说,不是到七次,乃是到七十个七次。” 坦斯特愧疚地垂下头颅。 神父x恶魔10 回到自己的住处,许随还是没找到沈烨。 “跑了?”他不解地回头,对身后的玛丽道,“弥撒结束后,他再也没回来过?” 玛丽不太喜欢那个矫情事多的平民女孩,但这会儿知道她不见的消息,脸色也不太好看。 “我去问问司门员,他们看守教堂大门,应该知道莉莉丝的踪迹。” 玛丽正准备推门而出,神父冷静平淡的声音拦住她的脚步。 “不用去找了。” 玛丽有些心急,她神色严肃地警告道:“神父,外面的世界很危险,有不少魔喜欢吃莉莉丝那样漂亮的女孩,你不能不关心她的安危。” 许随手里拿着一封翻出来的信,把上面的内容收进眼底:“她是自愿离开的,不会有事。” 玛丽满是疑惑,她走过去接过信封,乍一看被上面大胆火辣的爱语创得眼睛生疼,忍了忍,耐心看了下去。 “真是胡闹!”玛丽生气地把信封攥成一团,“什么叫做虽然我的身体离开,但是灵魂永远追随你?” “她凭什么把抛弃这件事说的这么好听?!” 许随反而异常淡定,他把纸团抽出来,耐心撑开抚平,又看了一遍。 “看来,莉莉丝是要消失了。”他说。 玛丽没听懂他的意思,还在兀自为神父气愤:“你为了她放弃尊贵的司铎职位,可她居然这么对待你!这种负心的女人……” “玛丽,不用生气,他会回到我的身边。”许随把信纸收好,继续收拾行李,显然不以为意,“就像他说的那样,灵魂永远追随我。” 所以接下来撒旦会用什么身份接近他,许随还是挺好奇的。 玛丽看他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白痴。 没法向修女解释前因后果,许随只好受了她“你居然是个爱情蠢货”的眼神,无奈地把人赶了出去。 等人走后,许随脸上的微笑和温和逐渐消失,成了如霜般的冷淡。 “主动权在沈烨手上的后果就是这样,无论他做什么,我都得受着。”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想换个身份重头再来就能不告而别,留封信就当打招呼了。 许随讨厌被丢下的感觉。 玛丽早就打点好了出行准备的一切,一辆马车停在教堂门口。 城镇上的居民或多或少都听说了神父要离开教堂对外传教的事,不少人聚集在门口,用期待渴望的眼神看神父出行的一幕。 许随收拾好随身携带的箱子,胳膊夹着圣经上了马车。 他带着遮脸的兜帽,隔绝掉外界所有人的视线。 “快些走吧。”马车里传来神父温和稳重的声音,“再不走,路就要被城民堵住了。” 车夫挥了一下鞭子,马蹄慢慢悠悠地踏起来,拽着车厢出了城。 车内摇摇晃晃,颠得人不太舒服。 “生命在他里头,这生命就是人的光……” 青年眉目悲悯,黑色正装服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瘦削的身体被藏匿,只露出一双白皙柔软的手。 指尖划过书页上的字迹,许随低而轻声道:“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 话音刚落,外面马蹄的哒哒声突然停下。 马夫惊慌的声音传来:“你是谁,拿刀做什么?!” 许随眉梢一跳,心里骤生不好的预感。 “噗嗤……”一声,外面传来马夫痛苦的闷哼声,濒死的惨叫挡在喉咙里,随后是重物坠地的声音。 刺杀?! 许随把圣经扔到脚底下,身体贴在车壁避免被人掀开车帘胡乱砍死,从怀里掏出锋利匕首。 他脸色阴沉,语气却平和无波地问外面的人:“你为什么要杀我的马夫?” 车帘外,传来一道粗犷嘶哑的低声,隐隐癫狂:“神父,我有罪……” 这个声音…… 许随从记忆里找出声音的主人,心底一沉。 是那个奸杀新娘,碎尸丈夫的杀人犯! 攥紧匕首,许随尽量放平语气,避免刺激到这个精神不正常的杀人犯,温和有礼道: “主仁慈厚爱,只要你真诚悔改,他定会宽恕你所犯下的过错。\" 杀人犯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你说,上帝饶恕我的罪过?!” “主原谅犯错的羔羊。”许随眨了眨眼,嘴上安抚地说。 他冷静地擦去手心的汗,确保能用最大的力气把匕首捅进杀人犯的胸膛。 “既然主原谅犯错的羔羊……”杀人犯的声音逐渐阴沉狠戾,“那再杀几个人,他也会原谅我对不对?” 许随默默抿紧唇。 “神父,我最近总是想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杀人犯有点癫狂地说,语气兴奋又恐惧,“我太想了,我想得睡不着觉……” 许随刚准备开口稳住杀人犯,瞳孔突然一缩,就地滚在车板上,逃过刺过来的剔骨刀。 空气仿若凝固,许随嗅到了刀身上的血腥气,这是一把常年杀生的屠刀。 “屠夫……”他轻轻念出这个词。 怪不得杀性这么重,原来是城镇上的杀猪宰羊的屠夫。 “神父,你猜到我是谁了!”屠夫粗犷恐怖的亢奋声在上方传来。 横刀下劈,往许随脸上劈去。 许随绷紧下巴,他把胳膊折在身后,身体灵活一转,避开了这把巨大的屠刀。 这个动作足够灵敏,但是空间不足,他一半的身体跌出了马车,在半空中摇摇欲坠地挂着。 他对上了一双猩红疯狂的眼珠,正满是恶毒地盯着他。 屠夫咧开嘴角,露出一口暗黄的牙齿,阴森森道:“神父……” 他举起剔骨刀,粗壮庞大的身体像个小山一样挡在车口,彻底堵住许随的生路。 “去死吧!” 许随黝黑的瞳孔倒映出逐渐逼近的刀刃,眼底闪烁着凌冽的寒光。 他突然暴起,上半身绷起一个突破人体极限的弧度,将手中匕首狠狠捅入屠夫的心脏! “噗!” 屠夫怒目圆瞪,嘴里流出鲜血,手上的刀不稳,坠落。 许随已经没空间避开屠刀了,他睨了一眼重沉巨大的刀,心里估量一下刀砍下来会受多重的伤。 确定出血量不会致死后,许随护住的动脉和脑袋,等刀落下来。 “呵……” 他没等来刀,等来了头顶一声隐忍的笑意。 许随抬头看去。 马车顶上不知何时坐了个身材挺拔的年轻男人,容貌英俊到让人自惭形秽,一双明亮的黑眸满是笑意,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似乎看了很久的戏,手里捧着一杯鲜牛奶和一块姜饼。 见许随看过来,他咬了一口甜饼,笑弯眉眼,潇洒肆意。 “神父,别看了。”年轻人温声道,“刀被我踢走了,伤不到你。” 许随冷冷道:“你一直都在?” “是啊。”年轻人转了转杯,笑道,“从你出教堂那一刻,我就跟着了。” 许随太阳穴一跳:“你就这么看着?” “不然还要我出手?”年轻人听到这话,目露疑惑,却依旧带笑,“你又不是杀不了他,手脚残废了再喊我不行吗?” 许随深呼吸一口气。 不气不气…… 沈烨就这个狗德行,他早就该习惯了…… 精神丝是不加掩饰的本能,他总不能因为和前面那两个精神丝相处久了,脾气就被养骄纵了,忘了沈烨真实的性格。 许随睁开眼,默默咬牙:“星星!” 星星连忙道:“在!” “下个世界,记得挑精神丝!” “……好。” 神父x恶魔11 沈烨盯着许随那张苍白的脸,咬着甜脆的小姜饼,眉目带笑。 对上神父愠怒却不发的表情,预感到再逗下去这人要发火了,沈烨换了好听话。 “神父,我相信你可以靠自己解决麻烦,对方只是个人类。” “如果你离开教堂,连这点小危险都要别人出手帮助,那该怎么在妖魔横行的世界活下去?” 怒意被一盆水浇灭,许随望着对方俊美至极的脸,若有所思道:“你不肯帮我……是在试探我?” 试探他的能力,他的心性,看他在危险当中是瑟瑟发抖还是奋起反抗。 他不信沈烨能眼睁睁看他死,之所以冷眼旁观,是要看神父适不适合在外面独自行走…… 如果他脆弱无依,离了保护就不能活,沈烨就会考虑把他圈养在自己的保护圈里,那许随就活该失去自由,沦为被人宠爱和庇佑的宠物。 如果他冷静理智,凭借自己度过这次危机,沈烨就会知道他不是任人摆布的废物,有一定能力在外闯荡,会坦然放手给予许随行走的自由。 沈烨佯装听不懂,眨眼道:“什么试探?” “没什么。”许随扭了扭手腕,语气平静道,“你为什么跟着我。” 沈烨把牛奶和脆饼放到一旁,跳下马车,弯腰俯身直视神父那张俊秀的脸。 “神父,我觉得你需要一个侍卫。” 他说话时口腔隐现一截猩红舌尖,莫名糜烂,却笑得灿烂耀眼:“要考虑我吗?一个铜币就能买下我。” 许随理了理凌乱的衣服,面色冷肃:“抱歉,我并不需要侍卫。” “你需要。”沈烨眸底的笑意不变,他轻声道,“恶魔泛滥,专吃人类,你没有特殊的本领,逃过一次能逃过第二次吗?” “恶魔暴戾恣肆,精灵高傲冷漠,神族事不关己,巨人愚蠢又力大无穷……” “神父,你在安逸腐败的教堂活了太久,以为所有种族会把你当司铎尊崇吗?别这么天真了,他们会把你当做食物,一口口吃掉。” 许随抬眼,看清沈烨皮囊底下的玩味,冷冷道:“如果我不雇佣你,你会如何?” 沈烨勾唇道:“请你牢记一件事:你不雇佣我,我没有保护你的责任和义务。” “所以我会离开你的身边,直到你从心底认为你需要我为止。” 许随从他的态度里嗅到了认真和冷漠。 他要是敢说一句“不雇佣”,以沈烨的脾气依旧会跟着他,但就像他说的那样,继续冷眼旁观,直到神父服软求饶为止。 没必要在这方面硬杠,到时候出危险了再求人丢人的还是自己。 深有经验的许随眼也不眨:“行,我雇佣你。” 沈烨略有些诧异。 神父可不是什么遇强就软的人,他还以为要再折腾几次对方才愿意服软雇佣。 没心思细想其中缘由,神父愿意是好事,沈烨伸出修长漂亮的右手。 “好乖,上车吧。” 又听到这句熟悉的“好乖”,许随瞬间幻视原世界每次他做了符合沈烨心意的事,都要被夸的场景。 血压有点飙升,许随恍然发觉,他以前一跟沈烨相处就头晕目眩,真不是他的错。 果断把原世界千锤百炼过的好心态拿出来,许随站在原地缓了缓,重新摆好自己的定位。 这个世界的妻子惹不起。 惹不起就顺着,温言软语多了,沈烨的态度也会随之变得柔和,他也不至于整天被妻子气成河豚。 许随搭着他的右手上了马车,彬彬有礼道:“多谢。” 撒旦抿唇笑道:“不谢,我美丽的神父。” 本以为自己会得到一个瞪视,但是许随飘来的眼神轻描淡写,似乎还浸着笑意。 望着重新落下的车帘,沈烨回不来神。 ……顺利得让人不敢相信。 撒旦跳上驾驶马车的位置,手里拎着缰绳,沉吟思索了片刻。 “神父,你想去哪里?”他慢声问,“精灵族怎么样?” 车里传来许随温柔悦耳的声音:“精灵族擅弓,高傲且排外,你闯进去不怕被射成筛子吗?” 撒旦摆弄了一下缰绳,不知道这怎么弄,干脆用魔力驱使马车哒哒哒走起来。 他身子往后一靠,想起精灵族那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不会。”撒旦微笑道,“精灵族好客,他们很欢迎外来者。” 不欢迎也没关系,他可以打得那些精灵欢迎,闯进去找“老朋友”叙旧。 知道沈烨在随口编瞎话,许随闭目养神:“那就保护好我,你可是我一铜币买来的侍卫。” 沈烨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热气腾腾的白面包,扔进马车里:“吃饭了,我吝啬的神父。” 看着怀里价值一银币的白面包,许随不禁扬起唇角,拿起来慢吞吞咬一口。 “精灵族有你仇人?” “有个贱人。” 咀嚼成渣的面包差点呛进喉咙,许随缓了缓,还没开口说话,车帘突然被掀开,一杯牛奶递了进来。 没问从哪儿来的牛奶,许随接过杯子,喝了口顺顺气,问道:“他怎么惹你了?” “他没怎么惹我,我单纯看他不顺眼。”撒旦轻而悠扬的声音传来。 “要说唯一的纠纷,是很久以前各族乱战,战场上他朝我眼睛射了一箭,让我瞎了一只眼。于是我拔了他的舌头,在他脸上刻了丑陋的魔纹。” “他美丽优越的样貌成了如此惹人厌恶的模样,那个精灵受不住打击,几次寻死,听说被精灵长老救了回来……” 许随咬着面包,听到这个故事,他顺着沈烨的话故意挑刺:“所以你贪恋他的美貌,次次去找他,是为了用仇恨让他重焕生机?” “当然不是。”沈烨惊讶地说,“我过去是为了在他脸上重刻魔纹。” 许随:“……” “听说他的脸被精灵树治愈好了。”沈烨慢悠悠道,“所以我隔段时间就会去精灵族一次。” 神父微笑道:“乖孩子,放下仇恨是主的……” 撒旦优雅一笑:“谁信上帝谁是狗。” 神父再接再厉:“我们要爱仇敌,善待他们……” 撒旦神色不变:“你再开口你是狗。” “……” 许随面无表情地啃了口面包。 神父x恶魔12 这是一座破落偏僻的小镇。 男人醒来就出去做工,穿着破烂麻布短衣忙碌一整天,晚上满身臭汗地去小酒馆喝一杯混浊廉价的酒。 贫穷滋生罪恶,皇室人管不到这里,高官也不屑把目光投到这个小地方。 再加上小镇靠海,往来往去的罪犯和海盗数不胜数,所以这里逐渐成了鱼龙混杂的黑色交易地。 忙碌,贫穷,混乱,杀戮,是这个小镇的底色。 一辆干净低调的马车停在小酒馆门口,霎时间吸引了无数暗处的视线。 马车,在这里可是值钱的物件儿。 驾车的马夫是个衣着简朴的俊美男人,看样子是个平民。 他身材挺拔修长,线条流利,一张贵气英俊的脸让人心下狐疑,尤其是对方懒散懈怠的气质,更让人不敢出手。 沈烨敲敲车厢,低声道:“今晚就在这座小镇上留宿。” 许随掀起帘子探看,把暗处不怀好意的眼神收进眼底,同样低声:“你怎么来了黑镇交易地?” 沈烨挑眉:“你居然知道这个?” 这种地方许随在地球的时候常去,目的是为了交换炸药物和枪支。 黑镇交易地大多是在混乱交战的小国,地方偏远无人管辖,大多靠海,他熟悉空气中的咸腥海水味和血腥气。 “放心,这个地方我熟,不会有事的。” 沈烨把人牵下马车,轻车熟路地让出来的酒保把马车带走。 许随都好奇魔神有几个身份了。 魅魔莉莉丝不是第一个,雇佣兵也不是他最后一个身份。 马甲跟个俄罗斯套娃一样,一层又一层。 把正经肃穆的神父牵进格格不入的破落酒馆,沈烨无视周围打量的眼神,走到吧台前扔下一串铜币。 “乔廉,给我准备个房间。” 许随望着空无一人的吧台,眼角微抽。 “哎呦……”醉醺醺的声音响起,一只苍老枯槁的手从吧台下伸出,摸索去找吊钱。 摸到铜币,掂了掂,手攥着钱又收了回去,酒鬼惺忪沙哑的声音从地板处传来: “……是格啊,你三年没来过了……” “今天我带雇主借宿,找个干净点儿的房间。”沈烨踹了一脚吧台,发出咚一声巨响,笑道,“醒来,你这酒鬼!小心我砸了你的酒柜!” 头发稀疏,酒糟鼻的老人从吧台后面探出脑袋,坐在地上昏昏欲睡。 “真该死……我就不爱接待你这小子。” “动不动就威胁我的酒柜,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沈烨耸耸肩:“我把枪抵你脑门上,你也会淡定地让我开枪,还不如砸你两瓶酒有用。” 说着,他的手不规矩地去捞酒柜里的瓶子。 老酒鬼的醉眼瞬间瞪大了,目露惊恐。 “你这杂种,别碰我的酒!!”身材瘦小的老人噌地蹦起来,从吧台底下掏出一把长枪,愤怒地怼沈烨脑门上。 沈烨立刻停手,举手无辜道:“别这么激动,我就是逗逗你。” “你这混小子!之前杀了镇上三家富商,还把他们的钱撒大街上!那天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吗?!” 老酒鬼尖声道,“不是说玩腻了再也不来了吗?你怎么跟鬼一样纠缠不放!” 沈烨眨了眨眼,嬉笑地推开脑门上抵着的长枪:“我和雇主要去森耳树林,这一路要进不少城镇,想在你这里讨个路引。” 老酒鬼狠狠一皱眉:“精灵族的居住地,你们去那里干什么?小心被那群弓箭疯子射成筛子!” 沈烨面不改色:“找老友叙叙旧。” 老酒鬼冷笑一声:“放你娘的狗屁!你是去精灵族找事的吧?” 沈烨惊讶:“老酒鬼,你为什么这么想我?” 老酒鬼冷冷睨了他一眼,转而看向温和儒雅的神父,顿时皱起沟壑纵生的老脸。 “我的天,你从哪儿拐来的?”老酒鬼震惊道,“这细皮嫩肉的,能卖不少钱啊!” 沈烨嗤道:“雇主,不卖。” “行吧。”老酒鬼把枪放吧台上,从角落里拿出一个牌子,“我能给你安排房间,但是路引不行。” 沈烨捏着牌子,问:“为什么?你以前可不会这么扭捏。” 老酒鬼哼了一声:“你要去精灵族找事,精灵都是一群善战还报复心极强的疯子,我不想招惹那些非人类。” 沈烨从怀里掏出一枚银币。 老酒鬼犹豫道:“这……不行。” 掏出三枚银币。 老酒鬼眼冒绿光:“凡事可以商量……” 掏出五枚。 老酒鬼狂喜,故作矜持:“弄路引可是件麻烦事……” 沈烨把银币揣怀里,转身就走:“路引我不要了。” “哎呦!你这混账!”老酒鬼哀嚎一声,连忙起身去拽他,“干嘛欺负老人家啊!五枚,给我五枚,我马上给你准备路引。” 沈烨把银币拍他脸上:“贪得无厌的老东西。” “嘿嘿嘿……”老酒鬼抱着银币贼笑两声。 “走,我亲自领你们进房间。” 老酒鬼昂首挺胸地走出吧台,对许随扬着下巴道,“看你衣着和气质,你是教堂的神父?” 许随温文尔雅道:“你好,老先生。” 老酒鬼扭头瞥了眼沈烨,又去看禁欲正经的神父,提醒道:“别觉得我多事,身后这小子可精了!你跟他相处,小心裤衩子都被骗没!” 许随疑惑地“哦”了一声:“为什么这么说?” 老酒鬼嫌弃道:“你是不知道他当年惹的事,出去问一问,谁不知道【百林.格】的大名?” “我跟你说啊,格当年……” 一只脚踹到他干瘪的屁股上,把人踢翻,露出身后英俊逼人的年轻男人。 沈烨微笑道:“老酒鬼,别多嘴。” 老酒鬼捂着屁股,狠狠摸了一把银币,瞪了他一眼:“敢做不敢让人说?” 沈烨给他扔了一枚银币:“噤声。” 老酒鬼连忙抱住银币,立马噤声。 许随看向沈烨:“当年发生了什么?” “神父,当年什么也没发生。”沈烨睁圆一双眼睛,用无辜带笑的眼神回望,“你不相信我吗?” 鬼话连篇。 看来莉莉丝的作精绿茶只是玩闹的一种方式,撒旦这些年是玩的相当快乐。 许随移开视线,把瘦小干瘪的老酒鬼扶起来,温和道:“麻烦带路。” 他怀疑,现在沈烨表露的性格,也是撒旦的一种人设伪装。 当初告解室优雅贵气的信徒,和现在痞气潇洒的雇佣兵,可是判若两人。 神父x恶魔13 老酒鬼在前面一瘸一拐地走,许随跟在他的身后,指尖碰到沈烨粗糙的袖口布料。 “星星,原剧情有【百林.格】的戏份吗?” 系统翻看冗长无聊的剧情,找到百林.格的戏份,点头道:“有,在剧情中期出现过,比莉莉丝出现的还早,作为小boss让主角杀了。” 许随问:“当年发生了什么?” “百林.格是原剧情里臭名昭着的佣兵,常年混迹于黑色场所,他当年最好劫杀富商,没人知道他有多少钱,黑榜上的悬赏金高达两亿银币。” “三年前,百林.格用重病缠身、准备散出财产的借口,把三百多个海盗势力聚集在一个岛上,其中不乏和教堂和皇室势力的人,所有人都为百林.格的财产疯狂。” “岛上发生的一切成了无人能知的秘密,据说百林.格举办了很多场杀戮游戏……三百多个海盗势力,五千多个孤狼都葬身在小岛上。” “这还不够,百林.格玩得意犹未尽,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把数千个腐烂人头扔进了王宫作为挑衅,在混乱中砍了皇帝小儿子的四肢扔在王后面前……” 说到最后,星星的声音逐渐缥缈,尾音落了下去,满是诧异。 没想到老婆玩这么疯的许随:“……” 瞥了一眼身旁笑意盈盈的雇佣兵,这副俊美年轻的皮囊下,灵魂恶毒又顽劣。 “怎么了?”沈烨注意到他的视线,回望过去,“我脸上有花吗?你看的好花痴。” 许随被他的自恋噎住了,缓了缓血压,想着要掰回一局,又暗含撩拨道:“你长得漂亮,看花痴又怎么样?” 沈烨眼也不眨:“不处。” “……”神父默默咬牙,躲开了沈烨那双戏谑带笑的黑眸。 这痞里痞气的马甲还不如莉莉丝,他撩起魅魔小姑娘得心应手,对这个仿佛被钢铁熔铸而成的雇佣兵一点办法也没有。 嘴太贱了。 “你是什么都肯变,就嘴贱这个不肯。”许随憋气道,“心情好了怼我一句,心情不好怼得更狠,干什么都要气我!气完你又哄!” 沈烨感觉被污蔑了:“我没怎么怼你,咱们相处可还没一天。” 许随表情微寒,不吭声。 看清神父隐忍的怒意,沈烨思索了片刻,心底有了个主意。 “神父。” 许随冷漠道:“有事?” “看我一眼。” 许随不耐地看过去。 沈烨修长的两指交叉,打出清脆的响声,一束纯洁娇艳的百合落进许随的怀里,香气袭人。 许随抱着纯白无瑕的百合,有些发愣。 沈烨从他怀里抽出一支,扯下一片花瓣塞嘴里咀嚼,笑道:“送你的,漂亮吗?” 许随神色渐渐复杂,怒火神奇地被浇灭了。 “我不喜欢百合。”他长睫遮住眸底的笑意,“花应该挂在枝头,而不是落入我的怀里。” 察觉到了神父心底的喜悦,却又听到他口是心非的沈烨轻笑一声。 矫情又好哄。 轻而易举拿捏神父的撒旦并不骄傲,他又扯下一片花瓣,塞进神父只会倔犟别扭的嘴里。 “美死了!”他笑眯眯地说,“你真好看,比花都要好看,比蜂蜜还要甜,我看到你就觉得喜欢。” 被甜言蜜语彻底拿捏的许随沉默几秒,嘴角压都压不下去,发觉撒旦这个精神团是真难搞。 沈烨又问:“神父,还生气吗?” 许随捧着香气袭人的百合花,嘴里还咀嚼着微苦的花瓣,被一口又一口灌比蜂蜜还要甜的表白,气是一点都生不出来。 他冷淡道:“我没有生气。” 沈烨恍然:“那可能是我感觉错了,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随后他笑眯眯地伸手:“花还我。” 许随止歇的怒意又被他撩起来了。 再逗下去可不好哄了,沈烨临时嘴贱一把,又及时止损。 “好了,不逗你了。”他正色道,“你比花还要美,我不是在撒谎。” 许随面无表情:“嗯。” 沈烨把花瓣塞嘴里,苦涩的汁水浸满了口腔,他睨着许随泛红的耳尖,一边咀嚼,一边好笑地想。 又高兴了,简直手拿把掐。 瞧着冷淡又虚伪的神父,实则好哄得不可思议,只要肯静心多观察一段时间,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让他缴械投降。 前方偷听的老酒鬼投来暗戳戳一瞥。 【咋跟哄媳妇一样?这你小情人?】 哄媳妇? 沈烨想了想不久前他被神父压在身下折腾一晚上的事。 他虽然是受方,但从不觉得自己弱势,床上的事是为了享受欢愉,不代表他就要落于下风。 【是啊。】沈烨笑了笑,对他无声开口,【我新娶的老婆。】 早就习惯了百林.格满嘴鬼话,老酒鬼翻了个白眼。 他不信许随知道这小子的觊觎心思,不容污点的教堂不会接受同性恋,抓到就要处死。 老酒鬼挤眉弄眼:【你悠着点儿下手,教堂的人心灵太脆弱,稍折腾狠一点就要崩溃。】 沈烨让他滚一边,别多管闲事。 许随的指尖落在娇嫩的花蕊上,他黝黑的眼睛倒映出百合花的样子,眼底闪过病态痴恋的笑意。 ……花,很漂亮。 沈烨能这么耐心温柔地哄他,他也很高兴。 精神丝是赤诚呆萌的蠢货,会拼尽全力地拥抱他,遇事会一次次掏出心脏捧给他看,却笨手笨脚地不知道怎么处理他的情绪。 精神体和他不杀起来就不错了,相互折磨得遍体鳞伤,诅咒对方下地狱不得好死,痛苦至极又纠缠不休。 精神团很不一样。 他不改强势霸道的本性,乍一看像精神体一样让人望而生畏,却温柔、理性,敏锐察觉到他的情绪,又能找出伤口寸寸治愈。 就像之前告解室的谈话,知道他不喜欢欺瞒,想要拥有知情权和选择权,就放弃了莉莉丝这个马甲,让许随自己选要不要离开教堂。 确定许随愿意离开教堂,又用男性雇佣兵的身份试探他,等神父接受了男人的身份,之后又会一点点透露更多的东西给他…… 如果说精神丝是初出茅庐的野兽,精神团就是老练熟辣的猎人。 他布置好陷阱,却不催着许随闷头往里钻,站在远处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让他自己选。 确定许随落入第一步,就会开始下一步。 “所以我讨厌长脑子的你。”许随低声道,“你让我俯首就缚,又无可奈何。” 哪怕是一个精神团,都那么让他讨厌。 “我说那个教堂神父,你愣着干什么?”老酒鬼粗哑惺忪的声音传来。 许随恍惚抬头,这才发现早就到了目的地,周围是破落安静的小型居民房,黑得让人心悸,不远处有一个开着暖灯的小房子。 老酒鬼和沈烨早就到了门口,正抱臂打量着他,表情有些疑惑,不太明白神父在发什么愣。 “你后悔了吗?”沈烨问,“后悔跟我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许随睫毛颤了颤,抱紧了怀里的百合。 “不后悔。”他平静地说,“跟着你我一辈子也不后悔。” 笨蛋也行,聪明无所谓。 反正不后悔。 神父x恶魔14 房间简陋,进去一股灰尘冲鼻。 许随掏出柔软的手帕,捂住口鼻,不太适应的皱眉。 “别看这地方没人住,在这个镇上,没人住的房子才安全又干净。” 老酒鬼倚靠在门口,他抽动红通通的酒槽鼻,从腰后抽出烟管啪嗒啪嗒抽起来。 沈烨甩开抹布,把床上的灰尘扫掉,头也不抬:“老酒鬼说的对,你去借住居民房或者旅店,大概率会被人迷晕囚禁,当几个月禁脔再被转手卖掉。” 老酒鬼咧出暗黄的牙,嘻嘻笑着。 “像神父这么细皮嫩肉的,是镇上最通行的货物,谁见了都想啃一口。” 许随看过去,苍白俊秀的脸上毫无波动,怀里依旧抱着那束洁白娇艳的百合不肯放下。 老酒鬼看向他手里的花束,嘴角笑意更深了点。 “不过百林.格对你不错,镇上有不少熟悉他的人。如果不是他在你身边,踏入酒馆的下一秒,你就会被憋昏头的海盗掳走轮奸。” “警戒心强点儿,这一路你跟着他,轮不到那种境地。” 老酒鬼扔下门锁,摆摆手走了。 许随趴在门窗咳嗽两声,被荡开的泥尘刺得睁不开眼,感觉整个人都灰扑扑了。 沈烨手脚利索地收拾房子,把大部分活儿揽在肩上,有些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扫帚就在脚边,你只会干杵着?” 许随:“……” 他默默拿起扫帚,扫地上的陈年垃圾。 等房子收拾干净,沈烨吹灭了烛台,房间重新归于黑暗。 他找了个凳子坐着,从胸口掏出一个小布袋,也不看许随,嘴上催促道:“床只能睡一个人,你睡吧。“ 许随早就累的腰酸背痛,躺在床上,借着窗口的月光瞧沈烨那张英俊的脸。 “你不上来睡吗?” 沈烨拆布袋的手一顿,着重提醒:“只能睡一个人。” 许随瘫在冰冷潮硬的床板上,哑口无言。 他没想到来这个世界都一个多月了,他连壮男人结实的身体都没抱一下,和沈烨一夜的亲密接触,对方还用的莉莉丝的马甲。 “你睡,我有正事要做。” 沈烨关紧窗户,拉上锁,起身走出门外,走之前还顺带把木门带上,用门锁和麻绳缠了一圈又一圈。 亲眼看着沈烨走人还把他锁在房子里,许随沉默地躺在床板上,扫过空无一人的房间。 良久,他闭了闭眼。 “操。” 他讨厌长脑子还理性的精神团! 夜色逐渐寂寥,星辰和明月悬挂,偶尔会传来枪声和惨叫。 几道黑色瘦长的身影穿过居民区,停在一个其貌不扬的房间外。 窃窃私语声响起。 “确定那个神父住进了这里?” “确定……老酒鬼亲自领人来的,他身边还跟着个雇佣兵,不知道什么来头。” “管他呢!把那个雇佣兵杀了,再把那个白白净净的神父掳到船上,老酒鬼再神通广大,能找到我们吗?” 月色撒下,照亮几人暗黄贪婪的脸。 他们穿着类似海盗的破烂衣物,脸上挂着黑色眼罩,牙齿大多没了几颗,有的手被砍断,就戴上了挂钩。 正是黑镇上最低级的海盗。 这类海盗没有灵通的消息来源,势力极小,实力不高,每天活得朝不保夕,却极爱欺辱弱小,残杀同类。 他们隐约清楚老酒鬼在镇上的地位,却不知道更多东西。也不知道曾经掀起狂风骤雨的【百林.格】的脸。 于是无知者无畏,半夜偷偷潜来想对那个容貌俊秀的神父出手。 其中一个海盗趴在门上,掏出铁丝,小心翼翼地去钻门锁,剩下的人在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眼底流露出兴奋。 “咻……” 一道轻佻又刻意压低的哨声在屋顶响起。 撬门锁的海盗一怔,错愕抬头。 他对上一张嚣张带笑的脸,见海盗抬头看过来,男人舌尖抵住,又吹了声口哨,仿佛在打招呼。 海盗大惊失色,转头想去叫同伴。 他表情顿时僵住了,眼底流露出惊恐。 身后,本该立在他身后的几个海盗早就倒了一地,睁着眼睛死不瞑目,眉心有一个血窟窿。 海盗嗫嚅着嘴唇,张嘴想尖叫出声。 一颗石子射进了他的眉心。 海盗软绵绵倒地,房顶上的沈烨睨着新增的几具尸体,往后看了一眼。 他的身后,是成堆的新鲜尸体,垒成小山一样高的塔尖。 “就露了一面,一晚上这么多人出手。”沈烨从布袋里掏出一个新的石子,吊儿郎当地抛了抛,“神父真是个大麻烦。” 屋檐下冷不丁传来一道沙哑温和的声音。 “麻烦你不也接手了吗?” 沈烨挑眉,探出脑袋往下看,这才发现神父不知何时推开窗户,探着脑袋往上看他。 视线相对,沈烨抿唇忍笑:“你没睡?” “想知道你口中的正事是什么。” 许随阖下眼珠,看向门口几具新鲜尸体,嗓音冷清:“这就是你不跟我睡觉的原因?” 就为了这几个不相干的人? “首先,话不要说的那么暧昧,两个男人有什么好睡觉的,你不是厌恶同性相恋的神父吗?” 沈烨从布袋里倒出圆润小巧的石头,拿了两颗扔给许随。 “再然后,放任不管,今晚咱俩谁都不用睡了,黑镇龙头很多,蛇头也不少,总会有些不长眼的老鼠来招惹你。” 许随捧着温润的石子,有些好笑:“你还在介意?” 介意他弥撒时念得那一段同性相恋有罪的…… “介意什么?”沈烨眨巴着眼睛,调侃道,“神父,我和你才认识不到一天,话都没说过几句。” 许随把剩余的话堵在喉咙里,倚在窗户,静静看着沈烨那双明亮肆意的眼睛。 “我睡不着。”许随说,“你能下来陪我吗?” 沈烨问:“别告诉我你认床。” “不认床,认人。”许随拍了拍窗户,催道,“下来陪我。” 沈烨咧出笑容:“不下,有本事你上来。” 神父用那双幽黑冷漠的眼睛定定看了他半晌。 沈烨丝毫没带怕的,他趴在屋顶上,笑容逐渐灿烂而放肆,他大笑着开口。 “神父,别告诉我你像个需要哄睡的小宝宝一样离不开我。” “你要真想让我陪你,你就上来,总不能你一挥手我就下去了,把我当狗吗?” 许随微微抿唇。 在沈烨猖狂张扬的大笑声里,神父垂了垂眼,从窗口跳了出去。 站定后,他撩起绵长的黑色衣角,扬起下巴,矜持又冷淡的,顺着梯子一点点上了屋顶。 沈烨的笑容渐渐止住了。 许随小心跨过最后一节梯子,坐到半瘫半仰的沈烨身边,拍了拍他的后背:”我上来了。” 沈烨默然了很久,从地上坐起,摆好一个任人拥抱的盘坐姿势,举起双臂:“抱吧,神父。” 许随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缩了进去。 “……” 这会儿轮到沈烨哑口无言了。 天空圆月高悬,皎洁的光笼罩相拥的二人身上,寂静又安宁。 鼻尖的沁香味若隐若现,沈烨把下巴埋进许随的颈窝里,嗅了嗅他脖颈里的气味。 “很香,用的什么香水?”他赞道。 “我不用那个东西,呛人。”许随半眯着眼,在熟悉的怀抱里昏昏欲睡,“你也不准用。” “管的真宽。”沈烨评了一句。 许随似乎笑了一下,把脸埋在他的臂弯里。 “神父,别告诉我你喜欢男人。”沈烨笑嘻嘻地把脸凑过去,“为什么主动要求抱我?” 许随含糊道:“我要是喜欢呢?” “哦……”沈烨慢悠悠的,“挺好。” 还省得他出手勾引了。 “你上来只是为了清理老鼠吗?”许随趴在他的怀抱里,抬了抬眼皮,“除了这个,你还因为什么……” “等人。”沈烨言简意赅道。 许随脑子不太清醒,困惑道:“等谁?” “几个不知所谓的少年。”沈烨眺望远方,眯了眯眼,语气逐渐危险,“路过一个地方,就要坏我一个……”身体。 许随脑子转了转,知道沈烨在说主角团。 ……撒旦的马甲是真的多,看样子早就和主角交锋了, 估计原剧情里,玩心深重的撒旦在主角团身上吃瘪,于是换了一个又一个身份和主角团接触,所以小boss一个接一个的给主角送经验和人头。 “他们怎么得罪你了?”许随故意问。 “没怎么得罪我,那些【东西】坏就坏了,我不心疼。”沈烨冷静地说,“我只是好奇,什么力量能让他们杀我那么多【东西】?” 撒旦马甲众多,做的恶事一个比一个绝,正义热血的主角当然要和他扛起来。 偏偏西方玄幻背景的主角,光环比一般主角更强…… 许随心底暗笑。 恰在这时,一股冲天火焰猛地燃起,烧起整座小镇! “这股破坏力,这群家伙来了。”沈烨笑着说。 神父x恶魔15 “基奥,你真的要烧掉这里吗?” 女孩微颤的声音响起。 火龙一般熊燃的烈焰前,一道高挑的身影静静站立,闻言回头,明亮的眼睛露出笑意。 “我当然要烧掉这里,黑镇就不该存在。” 基奥语气平静地说:“这一路走来,多少被拐卖当禁脔的男女幼童,贩卖的枪支和毒物,窃卖的金银珠宝,你和我都见过了。” “我们调查的失踪案,所有的线索和证据都指向了黑镇。这个地方积恶多年,罪无可恕,我只能烧掉这里,告慰那些死去的亡魂。” 女孩长着奇异的白色瞳眸,身材矮小,头顶立着一双猫耳,俨然是兽人和人类的混血血脉。 “我们还没有找到同样失踪的三个朋友,会有很多人来杀你。”兽人女孩说, “我可不会害怕。”基奥抽出腰间长剑,“我也相信我的朋友会凭自己的力量回到我的身边,一路走来,我们永远信任彼此。” “我调查过了,这里最大的枪支贩子和敛财贩子是一个叫【百林.格】的畜牲,他是这座小镇的半个主人!” “另外半个是一个总是醉醺醺的老酒鬼,那是个情报贩子和拐卖贩子!” “原本古朴落后的小镇堕落成这样,就是【百林.格】当年闲来无事来这里游玩,杀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平民人口,再和本地居住民老酒鬼同流合污……他们两个,一起将这个小镇拖进了地狱!” 基奥手挥长剑,掷地有声。 “我一定要杀了那两个人!” 不远处,从屋顶赶到火灾附近的许随身形一顿,有些诧异地看向身旁的雇佣兵。 “你做事可比我绝。” 不愧是地狱里的撒旦,这下限和人品几乎没有。 挥刀向弱者不会有同情心,挥刀向强者也不会有恐惧,这个世界似乎都是撒旦的玩具。 沈烨被戳破了也不惊慌,他笑看向许随:“害怕吗?我是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恶人。” 许随想起前世地球上毫无道德和廉耻的自己,说:“你要是好人我才觉得害怕。” 坏了好,越坏他越喜欢。 “黑镇的人只以为我是个得罪不起的家伙,却不知道这座镇子是我当年闲得无聊建造的。” 沈烨笑道:“当初老酒鬼只是个普通的情报贩子,贪财又好色,我喜欢他那股不要命的劲儿,如此贪婪又扭曲的灵魂……于是,我问他想要什么?” “他说,他要黑镇三分之一的死人。” 许随挑眉:“你满足了他?” “为什么不呢?” 痞气潇洒的佣兵语气忽然变了,无端优雅又冷漠,像引诱罪人走向地狱的恶魔。 黑夜里,烈焰里。 撒旦轻缓沙哑的声音如同歌唱般流淌。 “他真是个完美的恶人,七岁虐杀自己养的小狗,九岁就知道要掐死自己的弟弟,以此来为贫穷的家庭节省食物,增加他活下去的概率。” “十三岁,他把屠刀挥向自己年迈无用的奶奶。” “十五岁,他用绳索结束了无法挣钱养家的母亲。” “十七岁,他强暴了邻居家的小姑娘,又杀了自己的父亲,至此达成他扭曲阴暗的底色。” “在遇到我之前,他在贫穷痛苦的黑镇上挣扎过活,这个世界如此危险,他凭借一颗狠辣的心可闯荡不出去。” “直到遇到我……” 撒旦哑然轻笑一声,嗓音优雅又冷静:“嗯,我成全了他。作为报酬,他的灵魂是我的。” 地狱里蛊惑世人的撒旦,原来如此邪恶,如此冷漠。 许随隐匿在暗夜里,眸光闪烁,他终于从妻子重重马甲里窥视到那一点真实。 属于撒旦的真实,危险富有魅力。 被妻子帅的牙根痒痒,许随控制不住的想吻上去,才刚一凑近沈烨,一只大手“啪”一下拍在他的脸上。 沈烨潇洒又戏谑的声音传来:“神父,你想干什么?” 许随冷脸甩开他的手:“你脸上有脏东西。” 沈烨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一眼,看清许随藏起来的心虚和郁闷,忍不住笑了笑。 ……矫情鬼,真可爱。 “那个人说要杀你,你会怎么做?”许随指了指不远处的基奥。 沈烨笑意微冷:“他想杀我?可笑,我不用他找。” 说着,佣兵双手一撑,就要冲出去和基奥面对面。 许随紧紧抱住了他的腰,把人拖了回来。 沈烨眼皮一跳,险些被他逗笑,却面不改色地掰他的手,义正言辞:“别动手动脚,我可是清白男人。你不是厌恶同性相恋的神父吗?” “别闹!”许随不满地拍开他的手,“这事你别管,也别出去和他决一死战。” 沈烨问:“为什么?” 因为我很满意这个马甲,不想看百林.格死了你再套另一个牛鬼蛇神的皮到我身边。 被娇弱少女莉莉丝整怕的许随吞下这句话,道:“你是我一个铜币买来的佣兵,应该听我的。” “现在,我需要你安然无恙地和我到达精灵族,去拜访你的老友。” 沈烨咋舌:“神父你管的够宽啊!连我出去打架你都不允许。” 许随皱眉,拽住他的袖口往怀里一扯:“你听不听我的?” 神父都拽袖口撒娇了,沈烨还能说什么,举起双手缴械投降:“行行行,不去就不去。” 许随脸色好看了一些,发觉还是撒娇对精神团管用。 让不受控制的沈烨听话很简单,撒个娇就行,只是他一般不愿意放下自尊示弱…… “那小子可是坏了我很多事。”沈烨睨向正义热血的少年,不耐轻啧,“不跟他拼死拼活,找个事可以吧?” 许随松开袖口,恢复冷淡:“随便你。” 沈烨手指曲起,敲敲他的脑袋:“在这儿等我。” 话音落,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许随眼角一抽,心生不好的预感。 他的预感是对的。 不过十分钟,黑镇上原本漆黑无光的地方突然亮起一盏灯。 随后是越来越多的灯盏亮起,让这座暗无天日的地狱像白天那样灯火通明。 许随藏进繁茂高丛的杂草里,凝眉注视一切。 一声嘶哑尖锐的狂吼传来。 “这小子是出卖我们消息给皇室的叛徒,杀了他!!!” 许随向声源处看去。 远处,老酒鬼举着刀冲了过来,身边围着不少心腹,他眼神阴毒扭曲,狠狠瞪着火焰前竖剑而立的少年。 他的身后,一个又一个的恶人赶来,一群又一群的海盗扎堆,逐渐聚集起来整座黑镇的本地居民或者驻扎势力。 基奥脸色冷凝地注视他们,握紧了手中的剑,护住身后的兽人少女。 老酒鬼刀尖指向基奥,脸庞逐渐拧出笑容。 “杀了他,去我那里领三百金币!” 霎时间,全场沸腾! 许随正屏气凝神地看着,身后一双大手把他捞起来,拽着他转身往后跑。 “黑镇要乱了,跟我走!” 许随跟着他的脚步跑,瞧着沈烨灵活穿梭在各个废墟和海盗的身影,气喘吁吁。 “道路都被土着民和海盗封锁了,你想怎么走?” 沈烨跑到港口,跳进海里解开一艘木船的绳索,肌肉绷起,把船往外一推。 “上船!” 神父x恶魔16 船桨荡在咸腥的海水里,推动窄小的木船一寸寸往前走。 沈烨怀里塞着神父不算轻的身体,还得空出一只手划桨,烦得直皱眉。 有关于他为什么非要抱着神父去划桨这件事,也是个小故事。 首先是神父打了个喷嚏,在深夜的海面冻得脸色青白,一副马上要发烧的可怜模样。 沈烨正在专心致志地划船,还没回头看神父一眼,背上就多了一具柔软温热的身体。 然后是一声温和且冷淡的:“我有点冷。” 沈烨:“……我身上衣服给你,你别打扰我划船。” 神父说:“不行,我还想睡觉。” 沈烨震惊:“你睡啊,熬夜划船的又不是你。” 他一路拼死拼活赶路又杀人,躲过镇上暴乱又要熬夜划船,实在不明白神父困了冷了不睡觉,还矫情兮兮地在他身上腻歪什么。 累着他了吗,有脸在这里腻歪撒娇? 许随被他气笑了:“你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 沈烨显然是装听不懂,一副不明白许随在说什么的模样,伸手把衣服解下来披他肩上。 顺带阴阳怪气一句:“神父,男男授受不亲。” 许随脸都黑了。 这死男人看着大大咧咧,实则小心眼和记仇都快溢出来了! 许随最后是连撞带怼把自己塞沈烨怀里的。 怀里多了个不算轻的男人,沈烨抱紧了神父,用艰难的姿势划船,忍下眸底的笑意。 “你真矫情,想要亲近又不肯主动,被逼没办法了才肯低下身段主动蹭人。” 他揉了揉许随的长发,触感柔顺,声音不禁柔和下来:“又乖又冷,跟只小猫一样。” 许随不太喜欢他用这种词汇夸自己,掀开脸上蒙着的衣服,冷冷看着他:“你最好闭嘴,不然我把你踹下船。” 沈烨坦然道:“放弃这个想法吧,你踹不动我。” 许随说:“沈烨,你别得寸进尺。” “沈烨在喊我吗?我是百林.格。” 沈烨慢悠悠道;“如果你想我换个名字,也不是不可以。百林.格这个名字不能用了,你给我取的刚好当新名字用。” 许随掐了一把他的胳膊,被不疼不痒地拂开了。 沈烨笑着低头,望进神父那双黝黑深邃的黑眸:“神父,为什么你总是在冲我喊:吻我?” 许随指尖一颤:“你在自作多情什么?” 沈烨慢条斯理道:“我没有在自作多情。你不肯开口,可你看我的眼神,不自觉亲近的动作,你加快的心跳,一次次在喊吻我。” “如果不是我理智尚存,我现在已经控制不住把你就地玷污了,神父。” 许随又一次被他的直觉和敏锐震惊了。 他想张嘴说些什么,沈烨垂眸瞥了他一眼,伸手捂住许随的嘴。 “睡吧。”他语气温和道,“也可能是我猜错了。” 耳边海水声哗啦,浪花卷在船身上,阴冷的海风顺着骨缝钻进体内。 许随靠着结实温暖的身体,披着柔软厚实的衣服,嘴巴被捂的严严实实。 困意姗姗来迟,他缓缓闭上眼睛,在熟悉的怀抱里陷入酣眠。 … 森耳树林坐落在南方,几十万公顷的森林如一片不见底的绿色渊海。 这里美丽得仿若人间仙境,却也暗藏毒虫和野兽,沈烨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把许随扔了进去。 “精灵族的箭防不胜防,我不能带你进去。”沈烨拿出一张饼塞他手里,“今早你吃了不少,短时间不会饿,饿了就拿这个垫垫肚子,我去前面探路。” 这半个月来赶路赶得骨架都快颠碎了,许随的食量大大增加,他咬了一口饼:“你要去探望老友?” “我去跟他聊聊天,先不得罪他。” 沈烨偏头思索片刻:“精灵族虽然排外,但他们长得个顶个的美丽,住的地方舒服又漂亮,是个不错的旅游地。” “我先带你玩几天,玩腻了再和他们翻脸。” 恶种老婆在谋划之后几天去哪儿玩,又要去哪里搞事,许随听着听着,嘴里的饼逐渐没了滋味。 ……什么叫做割精灵长老的腰子? ……什么叫做拔光精灵树的叶子? ……什么叫做划花精灵王的脸子? ……为什么临走前还要用魔球轰炸他们的居住地? 许随问出一路走来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话:“他们得罪你了?” 沈烨也依旧是那个回答:“没得罪,看他们不顺眼。” 许随吐出口气,叹道:“你安静会儿,这半个月你去一个地方闹翻一个地方,还没玩够吗?” 他全程旁观,看着都累。 “听说,黑镇的老酒鬼死了。”许随感觉饼太硬,磨了磨牙,“被基奥杀的。” “死就死了,他的灵魂逃脱不了。”沈烨并不在乎那个老搭档,他掰了一块饼子塞嘴里,“死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他一个。” 许随问:“那你呢?” 沈烨笑了笑:“也不差我一个。” “可我差你一个。”许随擦了擦嘴,“就像你说的,这个世界太危险,没有你的保护我寸步难行。” 沈烨笑意加深:“你在跟我撒娇嘛?” “随便你怎么想。”许随神色冷淡,“精灵族势众,我们既然进去居住,你就别惹事。”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沈烨转身欲走,手腕被纤长的手攥紧,拉回。 “怎么了?” 他刚一回头,唇上被人啄了一口。 沈烨愣住了。 “半个月了,你吝啬的一个吻都不给。”许随轻啧出声,“我以后不用骂你是贱骨头了。” 说忍是真能忍,定力强的人头疼。 无论是许随明面上的邀吻,还是暗地里的撩拨,沈烨就是装聋作哑当听不懂,笑眯眯地插科打诨。 许随都快被欲望的渴求折磨服了,这精神团还没服。 “沈烨,我讨厌你这样。”许随低声开口,“你不能行为上宠爱我,言语上抗拒我。” 沈烨默然不语。 许随双手轻轻捧住他的脸,薄唇凑近,清淡的香气再次席卷沈烨的鼻尖。 神父抬起温柔的双目,扬脸,姿态邀吻,对上他复杂沉默的表情。 “我再问你一次,要不要亲我?” 神父x恶魔17 诱哄邀吻的话一出,沈烨神色变得更加复杂。 许随踮起脚尖,把唇送了上去。 他指尖很凉,沈烨能感受到他冰凉细软的手指,也能感受到许随逼近的温热呼吸。 这个瘦弱苍白的神父仰脸邀吻,眼底对他的欲望都快溢了出来,眼底藏着浓稠不化的爱意,似乎真是一个爱到情不自禁的可怜人类。 看起来一切都是那么完美、顺理成章。 沈烨眸底却清明又了然,他看着装受伤求疼爱的猎物,像个老辣娴熟的猎手那样,轻易看透了许随的伪装。 爱是真的,欲望也是真的。 神父将这些表露给他,把另一部分隐藏在这些外表之下。 “骗子。”他笑着低声说。 那只藏锋芒的爪子可是藏也藏不住,这张小嘴撒谎起来眼也不眨。 他的神父怎么还在装啊? 装了一路,就是忍着不主动,他都有点不耐烦了。 “神父……”沈烨的舌尖抵住上颚,缠绵地喊出这个称呼,“你知道我在驯养你,让你一点点服软吗?” 许随撬他唇齿的动作顿住,僵硬地离开他的唇:“什么?” “你猜出来了,可还是乖乖巧巧地待在我的身边,见我不肯进行下一步,又整天邀吻催我赶紧行动。” 沈烨掐住他的下巴,恶劣地摩挲着:“你好迫不及待啊,这么喜欢被我强迫吗?” 许随表情逐渐冰寒,伸手去抓他的手腕:“你什么意思?” “我在展示最真实的的你,我矫情又天真的神父。”沈烨低头,缓缓亲了一下他的薄唇,送上一触即分的吻。 “这一路走来,不论我干什么你都要说讨厌……可你看我的眼神能不能别那么崇拜又痴迷?这让我觉得,你爱惨了我轻易镇压你的样子。” “我越掌控你,你心底叫嚣的爱意就越浓;我对你呼来喝去,你就越急不可耐地想亲近我。” “别急着反驳,你疯狂跳动的心脏暴露了你。” 听完这番话,许随脸色阴沉,几乎到狠戾的程度,他冷冰冰地看向沈烨。 “你在开什么鬼玩笑?这种话简直脏我耳朵!” 沈烨眉眼冷淡,气质褪去了一路走来的痞气和随性。 他步伐沉稳地往前逼近,一声声撞在心头。 他往前一步,许随后退一步。 “神父,为什么你口口声声说讨厌我,看我的眼神却痴迷得不可自拔?” 许随脸色苍白,脚步不太稳当,差点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磕绊得摔倒。 “为什么在我掌控你,调戏你的时候,你的心跳在告诉我,你喜欢这样?” 许随低头避开他的盯视,神经质地咬住唇。 “为什么我尝试驯养你,你会展现出惊人的柔软和服从?” 指尖蓦地陷进皮肉里,恐惧地瑟缩着,渗出丝丝缕缕的血丝。 “你太口是心非了,我的神父。” 沈烨炙热的呼吸和强劲的心跳一起袭来,许随退无可退,后背撞到冰冷的树干。 沈烨攥住他的手腕,举过头顶,让许随被迫地毫无防备地对上他。 许随额头冒汗,喉结滚动,无力地挣了挣。 年轻帅气的雇佣兵在笑,眼底闪过侵略疯狂的光,脸上的笑容却灿烂耀眼。 “你喜欢。”他笃定地说,“你喜欢我强迫你,你喜欢被我掌控的感觉,你希望我的眼睛里一直都是你。” “你想掌握主动权,从来不是害怕我强迫你,而是害怕我不强迫你。” “哪怕我真的打断你的腿锁起来,你也会疯狂且痴迷地爱我,甚至越来越爱。” “我对你越狠,你越着迷。” 许随抿紧唇,瞳孔放大,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 沈烨把腿压在他的身上,果然听到了神父闷哼出的难耐低吟,他在他耳边轻声道: “神父,你才是那个不可救药的变态。” 什么知情权,什么选择权,都是神父嘴上的假把式。 他像只缺爱的小猫那样,想缩在他的怀里求抚摸,想承受主人疯狂凶猛的爱,却高傲地端起自己的下巴,不肯降低身段去祈求怜爱。 沈烨不信神父嘴上的讨厌和冷语,他只相信自己嗅出来的东西。 “我是一只疯犬,你知道还要来投怀送抱,不怕我生吃了你吗?” 沈烨的手指寸寸抚摸过他的脊背,在他的脊椎上摩挲着,口吻温柔沙哑。 “你是缺爱却恐惧爱的怂骨头,也是只冷漠又怯懦的小猫。” “你可怜又可爱,笨拙地以为只要装乖装柔弱,我就会控制不住地强迫你……而我强迫了你,我就是爱你的。” “你渴求的从来不是什么自由,而是我给予你的压迫和虐待……” 许随在眩晕和恐惧里找回神智,他瞪大眼睛盯着沈烨了然于心的笑容。 又是这样…… 这种居高临下的,自以为很了解的…… 许随抖着声音开口,嘶哑得可怕,都变了调,尖锐刺耳。 “是看穿别人的感觉,让你很得意吗?” “你凭什么倨傲地评判我,一副看穿所有的样子。” “沈烨,你他妈能不能当个哑巴啊!” 星星死了一般安静。 他头一次看到指挥官破防成这样…… 沈烨被他吼的愣住,打量许随隐忍崩溃的表情,心情在好笑和无奈里来回僵持,最后变成服软。 “你骂就骂,哭个屁?” 他举起袖子擦拭许随脸上的泪水,青年被他一碰就应激,狠狠甩开他的手。 许随胡乱擦着泪水,眼也不睁,张嘴就骂:“滚!我不想见你!” “你看,你又口是心非。争吵辱骂对我们的关系有好处吗?为什么你的行为处事不是在逼我,就是在逼自己?” 沈烨毫不留情地戳破他:“我要真跑远了不回来,你要么气死自己,要么发疯把我找回来……” 许随一巴掌扇了过去。 沈烨偏头一躲,握住他的手腕:“别生气,哭起来不好看。我戳破你的伪装,你怎么就气成这样……” 许随尖声道:“操你妈的,你给我闭嘴!” 气过火了,沈烨乖乖闭嘴。 许随扯开他的手,知道扇巴掌沈烨会躲,手脚并用上去对他又捶又踹。 不能再躲了,神父再气可就晕过去了。 这矫情劲儿,真跟个小媳妇一样。 沈烨苦中作乐地抱头,忍受他乱七八糟的殴打。 “我是喜欢你!我喜欢你囚禁我,喜欢你虐待我!” “你越强迫我、命令我,我他妈就越觉得你帅!我都丢人成这样了,你让我嘴硬一下又怎么了!” “你这个杂种,贱人!长着一张嘴光会气我的畜牲,你为什么不能是个哑巴?!” 许随扑他身上手脚并缠,失去理智,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啊啊啊!!疼疼疼!” 沈烨身上揣着个气急败坏的矫情精,惨叫出声:“我错了嘛!我不嘴贱了!” “我毒哑自己!我不说话气你了!神父!松嘴,你松嘴啊!” 许随尝到了血腥味,眼眶愈红,他掰着沈烨那张脸,捏住他的颊侧,捏成嘟嘟嘴的形状,一口咬了下去。 沈烨打了个激灵! 又痛又爽的,湿软和疼痛一起袭来,沈烨脑仁跟灌了薄荷水一样,刺麻又舒爽。 “啪!”他后脑勺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沈烨低骂一声,心虚地不敢还手,连忙躲开许随的巴掌和深吻。 神父破防的姿态跟个泼妇一样,对他又是亲又是扇,又爱又恨咬牙切齿的模样。 知道把人欺负狠了,怀里的青年泪流满面,爪子在他脸上使劲扇挠,沈烨苦不堪言。 他甩开身上黏着他的神父,抱着脑袋转身就跑。 身后森冷又扭曲的声音传来。 “你敢跑试试?!” 沈烨头也不回往森林深处狂奔:“开玩笑,谁会站着挨打?” “你再离开我一步,我一刀捅死自己!” 沈烨猛地停下脚步,不敢置信地回头。 许随面无表情,右手攥着一把匕首,刀尖对准纤细苍白的脖颈,手轻轻一划。 一道血痕从脖颈处浮现。 沈烨头皮都炸了,连身份都顾不得掩饰,魔气在身上环绕,立刻瞬移到许随身边。 “你疯了?” 他抢过许随的匕首,掷到远处的树干上,接住神父软绵绵倒进他怀里的身体。 他指尖检查许随的脖颈,发现只浅浅破了层皮,这才找回被吓散的魂。 用魔气治好这道伤口,沈烨深吸口气,怒意终于在胸腔迸发,他愠怒低头:“你……” “贱种,你现在最好亲我,再保证永远不会丢下我!”许随阴冷病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发作,沈烨戛然而止。 许随抬起头,脸色苍白得吓人,那双黝黑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沈烨。 “我已经忍了你半个月的不在乎,我已经忍不下去了。” “你是装的也好,真的也罢。现在亲过来,再用锁链把我囚禁起来,我可以原谅你这半月来的冷待。” “你以前是个彻头彻尾的牲口,我害怕你把我囚禁起来,会控制不住的杀了我……我死了,不能和你在一起怎么办?所以我抗拒你这么对我。” “但我知道现在的你不会。” “你理智,冷静,看似粗心大意,其实细心又温柔,你不会疯到杀了我的……” 许随直起身,抱住他的脖子,狠狠咬了口他的耳朵,尝到了满嘴血腥味。 冰冷扭曲的恨意混着爱意一起传进撒旦的耳中。 “老婆,你囚禁我吧。” “算我求你,用锁链把我捆起来好不好?” 沈烨错愕地看着怀里哀哀祈求的神父,头皮一阵发麻。 这他妈……不是纯变态吗? —— 作者有话说: 觉得这个世界沈烨没前两个世界讨人喜欢的,觉得许随不应该这样的,还出言威胁我的,是想看纯训狗文学吗? 不好意思,攻受都是有自尊有性格,人格或许有些扭曲,但绝对丰富和独特的人设。 精神丝因为灵魂缺失,没有人格和尊严,所以任打任骂,所以会毫无体面地跪地祈求怜爱,这是他灵魂上的缺陷。 不是你们还真以为精神丝就该是沈烨的性格啊? 你们还真以为能不费吹灰之力强制许随,把许随迷得神魂颠倒的领袖,会是没有尊严和人格、轻易被拿捏的精神丝? 醒醒吧,别被什么什么控给冲昏了头脑。 真正的沈烨比撒旦更冷漠,更狠,更强势,更毒舌! 撒旦只继承了沈烨的理智,所以他的行为处事都很理性。 他聪明,嘴贱,自恋,懂尊重,讲道理,他觉得强取豪夺没必要。你要喜欢我就搞,你要讨厌也无所谓,不喜欢我就不搞呗。 想看全方面的偏宠?翻到第一章的排雷再仔细看看,我已经提前说明了。 ——任何控度较深的勿扰,请平等立场看文,偶尔一时的偏宠就是我脑抽,抽完我就正常了。 所以一些【攻控】和【好婆婆】别再烦我了。我写的不是攻控文,跟宠受文也不沾边儿,成分复杂全随我心意。 要是真因为沈烨性格上的棱角扬言弃文,请左上角退出。 之后沈烨和许随性格的对冲会越来越多,越来越疯。 攻受双方都会为了对方付出些什么,放弃些什么,都会在某一个世界陷入弱势,下一个世界又找补回来。 沈烨是,许随也是。 重申一次,平等!立场!看文! 有受不了的想走就走,走了别特意跟我说,真是莫名其妙。 都提前说得这么明白了,心里就该有杆秤衡量一下,判断自己适不适合,知道不合适还非要看,【看完还破防骂厨子,那就是你贱的问题】。 就是一本免费的书,有缘者进,无缘者退,喜欢的留下,不喜欢的离开,作者不强逼也不祈求。 捧着碗吃厨子免费给你做的饭,吃完一抹嘴就开骂,何必呢? xp不符合我也没办法,我还能逼着你改xp不成。 作者的xp已经定了,就是这个双疯双对抗,互虐又互爱,爽! 神父x恶魔18 沈烨险些失身在野外。 最后他匆忙推开许随的啄吻和抚摸,捡起衣服,落荒而逃。 许随拉住他的衣袖,不肯让他逃:“你什么时候回来?” 对上许随那双偏执冷漠的眼睛,沈烨嘴角一抽,算是怕了他了:“日中我就回来。” 许随淡淡道:“亲完我再走。” “……”沈烨抿了一下快要破皮的唇,捞起衣衫半解的神父,低头狠狠亲了上去。 许随叼着他的嘴不放,咬出血口,沈烨吃吃痛呼,半哄半逼地让许随松嘴。 “你真是……”沈烨舔着嘴上的破口,无奈道,“你让我顶着一张被欺负过的脸去见老仇人?” 细白的手指抚摸他的颊侧,顺到男人紧绷的下巴柔柔地蹭着,许随靠在他的怀里,道:“你不肯锁我,那你就要这样。” “神父。”沈烨诚恳地问,“你以前也像现在这样变态吗?” 许随微笑道:“我以前从不这样,是你非要嘴贱戳破我。” 沈烨以前就算看出了什么,也会心知肚明当不知情,或者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这个世界的精神团…… 许随捏住他的脸,温柔低声:“你这个贱种。” 为什么玩心这么重,为什么要好奇他的反应? 撕开他的一层层伪装,好像赢了什么游戏一样,骄傲地宣布许随伪装失败,他才是那个赢家。 “是我的错。”沈烨假笑道,“神父,能像之前那样乖巧听话吗?” 许随冷冷盯着他。 “你既然迷恋我控制你的样子,之后我可以继续那样。” 沈烨抵住他的额头,明亮带笑的眼睛像团灼热的火焰:“为什么我只是阐述了事实,你就要满身是刺的对准我?” “我可以让你享受接下来的强迫生活,而且你不用担心会发生不能接受的后果。” “你可以冷言冷语,我会看出你的口是心非。” “你可以拳打脚踢,我又不会站着让你打。” “你尽情欢愉,尽情舒服,不用承担后果,不用担心我会误会【你不爱我】这件事。” 沈烨掐住他的腰,望着许随苍白脸上溢出的潮红,和他兴奋颤抖的手指,眼底的笑意加深,循循善诱。 “神父,你确定还要和我置气吗?” 撒旦的引诱一针见血,直直戳到许随最柔软疼痛的心肺上。 他挑出了许随最恐惧的地方,然后落下温柔的吻,给予了坦诚又真诚的保证。 “我从来不知道……”许随的表情渐渐怪异,黑洞的瞳孔溢出病态笑意,“你会这么讨我喜欢。” 和精神丝的笨拙炙热截然相反,撒旦和精神体太像了……又要更察言观色,温言软语。 无论是张扬嚣张的性格,还是敏锐冷漠的本性,精神团一次又一次带给他让人生畏的熟悉。 这才是沈烨,这才是他的沈烨! 前两个精神丝的世界,他总共活了二十多年,比原世界结婚的时间还长。 他险些忘了原世界的沈烨是什么样子了,居然真以为他忠诚,温顺,炽热,蠢笨? ……他爱上的是那个一次次凌虐他,镇压他,又魅力逼人的军团领袖。 ……他曾经为之神魂颠倒的,是那个一次次命令他,摆布他,让他跌在地上爬不起来的高危生物。 ……他恨到绝望欲死的,爱到深入骨髓的,是那个把他压迫到毫无还手之力的omega妻子。 他最爱又深感愧疚的妻子还在脑死亡,那个疯狂又嚣张,强大又坚韧的灵魂早就离开了他的身边。 他却深陷小世界能够征服沈烨精神丝的快感里无法自拔…… 被精神丝蠢萌呆滞的模样麻痹了二十多年的许随猛然惊醒。 他眼神灼热地盯着沈烨,这个来之不易的精神团。 寸寸不离,寸寸扫视。 “老婆。”许随咬住舌尖,尝到血腥味也不肯松,想要上前张开拥抱,低而痴,“抱抱……” 沈烨挡住他的动作,笑道:“神父,我还有正事要做。” 【许随,我还有正事要做,再闹你就给我滚出去。】 记忆里,领袖冰冷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许随眼前突然闪过一幕幕画面,是坐在办公桌后翻看文件的侧影。 是一双深邃冰冷的黑眸,是偶尔会流露出来的讥诮笑意。 是黑色军装的领袖站在他的面前,把文件甩他脸上的随意和冷漠。 【战势危机,我没空和你吵架。你的副官等了你一天一夜,你在这里和我吵那个早就被我弄死的未婚夫?】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像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你是我的alpha,我当然会疼爱你。】 【等这场仗打完了,随便你作。】 【请承担你肩上的责任。】 【许指挥官。】 … 树藤虬结出一条窄长的道路,路过时鲜花遍布,偶尔会有草木小精灵在花丛里上下飞跃。 沈烨走这条道路轻车熟路,他才刚一踏进来,就有一支箭射到他脚下。 守卫精灵悦耳清脆的厉喝声传来。 “出去!你这散发魔气的人类!” 沈烨精准地看向某个方向,他扯唇笑了笑:“劳烦通融一下,禀报你们的王,我来为他雕花了。” 守卫精灵斥责道:“王是你想见就见的吗?森耳不欢迎外来者!三箭之后,你再不离开,全体守卫会举弓射杀你。” 沈烨丝毫不惧,挑衅地往前走。 “一箭!” 一支箭射到他的脚边。 “二箭!” 一支箭擦过他的腰腹,钉到身后的树干上。 “三箭!” 一支箭划破沈烨俊美无俦的脸,流下丝缕鲜血。 三箭射完,沈烨还是没有停下脚步的趋势,守卫精灵的声音彻底冷了下去。 “射杀!” 几百支箭雨从四面八方射来,箭尖统一瞄准靶子一样的沈烨。 金黄色竖瞳一闪而过,恶魔露出顽劣的笑容。 嗡得一声,沈烨脚下蔓延起一股龙卷风似的魔气,冲天的魔气折断了射来的弓箭,纷纷断成两截,啪嗒坠地。 守卫精灵停下动作,呆滞地看着魔气肆意的人类,青绿色瞳仁里闪过惊恐。 “这是……高级恶魔?!” 神父x恶魔19 日照光辉,一股狂暴的魔气席卷安宁的森耳树林。 小阁楼里,拿着捣药杵轻轻捣草药的青年突然停住动作,抬起一双美丽浅蓝的眸。 他抬头看向树窗外,黑色魔气象征不详,把他的家园冲坏得七零八落。 “又来了。” 精灵王平静地低头捣药,银色如月光的长发垂下,他用温柔的声音喊:“瑟亚,让守卫精灵放那只恶魔进来。” 门外一只身材纤细高挑的精灵喊道:“是,王!” 精灵王没再管外面的事,他不怕撒旦杀害他的子民,曾经二人签订过和平契约。 找事归找事,精灵王全部受着。 撒旦但凡杀害一只精灵,王就会放弃灵魂和肉体,用生命诅咒他肉体腐烂、骨骼脱落、灵魂黯然。 捣成烂泥的草药被小勺挑出,精灵王拿起桌上咕咕叫的小鸟,把绿泥涂在它的腿上,系上白色小丝带。 “乖,不叫了。”精灵王轻声说,“下次飞的时候小心一点。” 鸟儿低下小脑袋,乖巧地蹭了蹭他。 门口传来一声优雅蛊惑的声音。 “这么久不见,王还是如此善良,看得我想一棍子打碎你。” 精灵王眉眼无波,拍拍鸟儿让他飞远点,一双淡蓝色的美目看向门外。 那里,正抱臂站着一个英俊佣兵。 精灵王笑了笑,问:“你以前不都是本体来找我吗?为什么这次装成人类的模样?” 说罢,他打量了一下沈烨的外皮,不禁摇头:“很丑……比你本体丑多了。” “我在外行走,要那么美丽的皮囊做什么?你与世隔绝几百年,就忘了外界的黑暗和恐怖吗?” 撒旦步履从容地走来,坐到木藤桌前,自如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精灵王抚了一下白皙的脸,垂下纤长睫毛:“你来是想为我刻魔纹吧?” 撒旦抿了一口茶,没急着开口。 “走吧,还是老地方。” 精灵王徐徐起身,月光长裙拖到地上,他从架子上拿下外衫披在双肩,遮住纤细的双臂和精致的锁骨。 “随便你怎么刻我的脸,刻完就赶紧走,别吓到我的子民。” “这么着急做什么。”撒旦忽然微笑道,“我们做个新交易?” 精灵王向在走的动作顿住,回头蹙眉凝视他,犹疑不定:“你又想出什么花招?” “我带了一个人类来到这里。”撒旦把杯子放到桌子上,直视那双漂亮的眼,笑道,“给我和他一个住所,让我们在精灵族休息一段时间,我以后不会再来烦你。” 精灵王眉尖一抽,下意识觉得这只恶魔在筹谋大事。 撒旦可不是闲的没事干带人来旅游的性子,事出反常必有妖! 在外界,不是没有美丽又纯洁的混血精灵被拍卖,而森耳的纯血精灵,更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尤物极品。 撒旦要求住下,绝对是为了搞事…… 这又是哪方势力在觊觎貌美又性情天真的精灵族人? 精灵王深吸口气,神色冰冷道:“你想刻我的脸随便,敢碰一下我的子民,我让你不得好死!” 撒旦笑眯眯地举手投降:“不要用这种恐惧的态度对待我,我发誓没有坏心思。” 精灵王抽出墙上的弓箭,指尖弹弦,毫不留情地对准他。 “我爱上了一个人类。” 这句话一落,精灵王稳如磐石的手突然抖了,神色变得复杂。 撒旦走上前,指尖摁住箭身,点了两下,弓箭无力地掉落到精灵王的脚边。 精灵王茫然看着面带笑意的撒旦:“你在开玩笑?” “我有没有开玩笑你清楚。”撒旦对他调皮地眨了眨眼,“我们可是认识几百年的【老朋友】了。” 精灵王抚住额头,头晕目眩,好半天才找回声音:“……你一只活了千年的恶魔,爱上了食物?” “帮帮忙吧,老友。” 撒旦状似可怜地叹道:“本以为那个人类是纯洁可爱的小猫咪,把他带到精灵族养着刚刚好,谁能想到……” 精灵王恍惚道:“想到什么?” 撒旦面无表情:“他是个变态。” “???”精灵王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谁能变态过你?” 撒旦嗤笑:“我就没变态过他。” 精灵王不敢想象那是什么见鬼的人类。 “行了,我要走了。”撒旦收回金黄色竖瞳,又变成纯正的人类模样。 他一步步退回到门外,露出一双明亮带笑的黑色眼睛。 佣兵对他露出灿烂明媚的笑容,吊儿郎当地挥手:“喂,你这个精灵,记得给我们准备房间啊!” 精灵王嘴角一抽。 饶是他清楚撒旦是个爱演爱闹的戏精,还是被他前后判若两人的面目雷得说不出话。 “恶魔爱上人类,还献出这么大的人情就求个住处……”精灵王痛苦地揉着眉心,实在想不明白撒旦想搞什么。 担心这件事做不好,撒旦转头又回来找事,精灵王找人吩咐了下去。 “给那一人一魔准备房间,安排在我的附近,好随时看管。” “……不用两个树屋,让他们住在一起。” “……也不用担心恶魔抑制不住食欲,他控制不住就完了。” 静谧无他人踏足的精灵族,如今第一次大开城门,放进了两个看似无害的人类。 绿茵铺地,鲜花遍开,无数洁白的鸟儿从树杈上跳来跃去,探出小脑袋好奇地盯着进来的两人。 精灵能歌善舞,无论做什么都要吹笛弹弦,竖琴悠扬的声音叮叮地传来,仿佛天籁之音。 从不见外人的精灵纷纷从自己的树屋探头,用警惕好奇的眼神盯着场下的两个人类。 “他们长得还挺好看的,外面的人类也没书上说的那么贪婪丑陋。” 年轻的小精灵刚说出这句话,脑袋就被身边的家长捶了一下,他委屈巴巴地抱头:“父亲,你不要打我……” 年长的精灵狠狠瞪了他一眼,从怀里甩出两张纸:“这才是外面人类最寻常的样子。” 小精灵看着上面的人类画像,嫌弃地皱起小脸:“咦……” 还没他们精灵族擦地板的老嬷长得漂亮! 绿茵道路的尽头,精灵王和数十名长老立在一扇高大矗立的花门前。 他们容貌仿佛造物主的神迹,精雕细琢般的精致与美丽。 撒旦拉着手中重新变得乖巧听话的人类,身姿笔挺地站在石阶之下。 对上精灵王沉默复杂的眼神,撒旦微笑一下,装模作样的,恭敬有礼的,对他俯下身行礼。 “我崇高伟大的精灵王,请允许两个擅作主张的人类在此借宿。” 精灵王:“……” 他从来没见过撒旦这么懂礼貌讲规矩的样子。 神父x恶魔20 精灵王亲自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客人。 编织的木椅和长桌摆在森林中央,捧上新鲜美酒和水果,无数小动物悄悄探出头,就连来往的精灵都用或敌视或好奇的眼神偷瞄着。 许随坐在沈烨的旁边,他早已恢复成了平静,露出的一截手腕被黑色魔气捆缚,看起来似乎是身旁恶魔的俘虏。 精灵王从高台上走下,站到一个长桌前。 他纤白的手里端着一捧荷叶,中心转着滚滚酒液,荷叶下倒,晶亮的圆珠落进了水晶杯中。 “客人,请饮下这杯接风洗尘的美酒。” 精灵王将水晶杯捧到许随面前,脸上带着浅浅微笑,浅蓝色的美眸闪烁着明亮的光。 “多谢。”许随微笑着接过酒杯,低头浅啄了一口。 “房间准备好了,你们是尊贵的客人,理应住最华丽奢靡的房子。”精灵王歉意俯身,“可精灵族只有树屋,委屈你们了。” 沈烨也在喝酒,他没接精灵王口中所谓的“接风洗尘”的美酒,让人拿了木碗上来大口的喝。 “你一个精灵还挺会说人话。” 沈烨喝光了酒,拿起酒桶又舀了一碗,张嘴就是冷言讥语:“什么时候学的?怎么曲意逢迎那套都学了?” 精灵王表情崩了一瞬。 良久,他撑起还算平静的语气:“我也不清楚,只是一段时间没见,老朋友的嘴怎么贱成这样。” 太贱了,撒旦以前嘴有这么贱吗? 沈烨冷笑一声,正准备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嘴贱,手腕忽然被拉了一下。 转头看去,许随眼神阴冷地盯着他,唇边的笑意却温和至极:“……老婆,我有些喝醉了。” 沈烨脊背一凉。 神父暴露真面目过后,他莫名就有点怵面色温柔的许随,这会儿温言软语,下一秒指不定一巴掌就上来了。 沈烨会躲,但他不想看到忽冷忽热的神父,对方气性太小,敢惹下一秒就能把自己憋爆炸。 “他喝醉了,我就先带走了。”沈烨拽起许随的胳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宴会。 精灵王给自己倒了杯果蜜水,抿了一口,对身边侍候的小精灵说:“你去带路。” 小精灵连忙追了上去。 沈烨以前来这里只为找事,从来没想过欣赏风景,这次破天荒地上下扫描起来。 碧绿纤细的藤条从天空垂落,根藤拧成团团粗糙的小丘,脚边奇珍异花悠扬绽放,散发迷人的香气。 他从地上捡起藤条和树叶,再摘点鲜花,编织成了一束花环。 趁许随走在前面不注意,他几个跳步跃过去,把花环戴他头上。 “?”许随下意识要去摘,手被无情拍开,转头,沈烨张扬的笑容映入眼帘。 沈烨揽住他的肩膀,亲昵地蹭住他:“喜欢吗?” “你口口声声厌恶同性相恋,现在又腆着脸讨好我。”许随摸着柔韧的花环,“送花环做什么?” 沈烨抿唇,笑而不语。 前面带路的小精灵回头看了一眼,羞哒哒地扭头,细声细气道: “……在思慕节的篝火晚会,每个精灵都会准备精美的花环,遇到心怡的爱人,就会将花环戴到他的头上,意喻着……” 剩下的话小精灵没说,红着脸住嘴了。 许随手一顿,瞥了眼沈烨:“你在向我表白?” “不是。”沈烨睁眼说瞎话,“这只是普通的花环,好看才给你。” 小精灵弱弱反驳:“不是的呀,这花环是……” 沈烨微笑:“你要带路就带,怎么那么多嘴?” 小精灵气鼓鼓地闭嘴了。 “你凶他做什么?”许随凉凉看了他一眼,转而对小精灵温柔道,“告诉我,这是什么?” 小精灵瞪了沈烨一眼,故意道:“是渴望与你交配的信物,你要愿意今晚就要和他进树屋!” 许随愣住了。 许久,他面色如常地摸了摸花环,苍白的脸上浮现笑意:“……普通的花环?” 沈烨没想到会突然蹦出个解说员,诡异的沉默了几秒。 “这是真的吗?”许随冷静地问,“你想和我睡觉,就在今晚?” 沈烨忽然开始庆幸自己的皮囊有足够好的伪装,只要他不操控就面无表情:“我不清楚精灵的习俗,而且我们也不住一个房间……” “我们到了!”小精灵蹦蹦跳跳地指向面前一个树屋,“那是你们的树屋,住在一起喔!” 沈烨脸色一沉,嘴唇嗫嚅两下,许随差点没忍住笑。 恶魔阴森森道:“小精灵,你是不是你们王派来报复我的间谍?” 小精灵眨巴着大眼睛,茫然道:“啊?我不知道啊……王让我来我就来了!” 瞬间明白精灵王在故意恶心他,沈烨转身要去帮【老友】刻魔纹:“神父,你在树屋等我,我去去就回。” “沈烨,你在慌什么?”许随清冷悦耳的声音叫停了他的脚步,沈烨还没回头,一双纤细的手臂圈住了他的窄腰。 他顿时僵硬了。 肉嘟嘟的耳垂似乎被人亲了一下,许随在他耳边轻哑道:“老婆,跟我进树屋。” 当魅魔的时候就撩不过神父,这段时间就靠装傻充愣糊弄过去。现在神父正变里变态,急需发泄,沈烨敢进树屋就不是他了。 明知道进去就会处于弱势地位,傻子才进。 “神父,我去找【老友】叙叙旧。”沈烨面不改色,把手上的箱子递给他,“圣经我给你放里面了,闲来没事多念几遍,平心静气。” 许随睨着手上的木箱,眼底的冷漠和讥笑加深。 “砰!” 木箱被无情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圣经掉了出来,被一只脚踩在地上碾磨。 许随微笑道:“什么圣经?” “……”沈烨默默后退一步,甜言蜜语一个字也吐出不来。 “你不是强势吗?你不是看透一切吗?” 纤长柔软的手攥住他的衣襟,许随把自己埋进他的怀里。 他深深吸嗅沈烨身上的气味,想找到熟悉的烈性白酒香。 许随哑然笑道:“你不是答应我,要让我快乐吗?要让我尽情享受吗?” 沈烨头皮发麻。 “跟我进树屋。”许随缓慢又温和道,“你说过要让我舒服的。” 不可以欺骗,不可以冷待。 答应他的事情,就要做到。 神父x恶魔21 在小精灵茫然不解的眼神里,沈烨被连拖带拽拉进了树屋。 他的手指扣紧门沿,垂死挣扎。 “神父,有些地方我不太懂,要不我先私下里学学……” 许随咬了口他的耳垂。 “老婆。” 耳边痴恋病态的低喃声响起:“别让我出这个屋子,别让我见到除你之外的所有人。” 沈烨忍着战栗,好半天才道:“许随,你是不是有病?” “我只在这个世界这样,我只对撒旦剖开自己。”许随趴在他结实精壮的后背,享受地蹭了蹭,“以后我不一定有机会能这么坦然的享受。” 以后无数个世界,他还要撑起假面和冷漠去驯养精神丝,和精神团斗智斗勇。 那是一只只危险失智的疯狗,稍不注意许随就会被吞吃殆尽,就会彻底丧失自我沦为奴隶。 这样一个理性、嘴贱、聪明又痞坏的沈烨,他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我好喜欢你这样啊。 ” 神父温柔沉稳的声音在粗重急迫的呼吸节奏里响起,让沈烨毛骨悚然:“这个世界我想活得久一点,和你过一辈子,好不好?” 他曾经走的毫无留恋,这是他第一次萌生在小世界和沈烨白头到老的想法。 撒旦不需要用本体待在他身边,优雅贵气、进退有度的神明总会让人产生距离感,他喜欢这个痞里痞气的毒舌佣兵。 沈烨磕巴道:“……神父,你先冷静一点。接下来想要什么,我们坐下好好聊……” 许随哑笑出声:“真可爱。” 既然敢把局面捅成现在这样,为什么又怂唧唧地想跑? 许随把他彻底拉进树屋,关上木门,两人狼狈地倒地滚成一团。 沈烨躺在地上,抱着一个身材清瘦的许随,心如死灰。 许随埋进他的怀里,伸出纤细的双腕,破碎又脆弱。 “就像这样,我来教你。” 沈烨:“……?” 精灵的夜晚静谧又唯美。 一轮洁白无瑕的圆月高悬,撒下明亮柔和的荧光,打出高大树木的一道侧影,树叶飒飒,落下飘叶。 月上高头,白天欢闹的精灵们沉睡在梦乡中,丝毫没有听到一些奇怪的动静。 “沈烨……”许随双目茫然。 一杯清水递到他的唇边,沈烨把他扶起来,耐心道:“喝口水。” 许随扬起脖颈,他张嘴啄了两口,润了润嗓子。 沈烨捉住他还在发抖的手,揉了揉:“乖,醒醒。” “老婆……抱一抱。”许随缩在沈烨怀里,单薄双肩神经质的颤动,指尖胡乱扣着沈烨的手,抓出痕迹。 沈烨就胡乱套了个裤子,他掀开被子钻进被窝,宽阔的肩背轻易地笼罩住许随。 他把下巴磕在许随的颈窝里,嗅着他身上的气味,手掌有力地抚摸他的脊背:“行了,你都累的说不出话,该歇歇了。” 说完,他擦了擦许随的脸。 青年脸色苍白如纸,像一碰就碎的玻璃,他粗糙的手心一抹,留下一片红。 许随很困,感觉自己整个人像荡在云间的孩童,飘飘然找不到回家的路在哪儿。 一个吻落在他的脸上。 许随恍惚看去,对上一双温柔明亮的眼睛,沈烨对他咧嘴笑了笑:“饿不饿?我给你做饭?” 许随眼珠转了转,找回丢失许久的神智,皱眉道:“你?” 沈烨认真道:“我做饭挺好吃的。” “呵。”许随先是怀疑了一下,转念想起撒旦活了那么久不至于连饭都不会做,半信半疑,“好,你去做。” 沈烨又和他腻歪了一会儿,确定许随缓过来之后才出门。 不过一小时,烤兔肉和野果端上了餐桌。 许随瘫在床上没法动,手软脚软,沈烨把人打横抱起,他坐餐桌前,让许随坐在自己腿上吃。 许随软绵绵倒进他怀里,他身上只裹着一条长巾,两条赤裸纤细的小腿垂着。 靠着妻子坚硬宽阔的怀抱,许随尝试去摸刀叉,抖得捏不住,险些被划了手。 沈烨抢过刀叉,干脆切好喂他。 咬了一口,许随平静无波地咀嚼着。 难吃至极。 “好吃吗?”沈烨略有些期待地问,难得矜持地等夸。 “还行,是熟的。”许随对吃食没什么要求,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他让沈烨再喂他,“再来两口。” 沈烨等不到他的崇拜和夸赞,有些不满,把兔肉切成小块一点点喂给他。 许随脱力到手都抬不起来,吃着就感觉自己累了,他恹恹耷着眼皮:“今天都是你出力,你累不累?” 从太阳正中午一直到半夜,他能不晕,全靠神父这具还算健康的身体撑着。 沈烨出力最多,又是耗体力和学习怎么合格强迫又不真把他弄死的那一方。 佣兵身材精壮,薄薄的肌肉覆盖在身上,体力比神父好太多,他咬了口兔肉,含混道:“我不累。” “如果你是女的……”许随突然想起沈烨omega的身份,抑制不住笑意,“能给我生个漂亮宝宝。” 佣兵嘴上没个把门,他又塞了口兔肉,笑弯了眼:“行啊,是女的就给你生,想要几个给你生几个。” 这话本意是哄人,神父脸上浅浅的笑容太好看,沈烨小小挽留了一把。 可这话一出,许随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了僵。 “怎么了?”沈烨咬着叉子,疑惑地问。 许随揉了揉闷疼的脖颈,勉强扯了下唇角:“没什么。” 沈烨咬着兔肉,定眼盯了他许久,从他看似无所谓的表象底下看到了一颗正尖锐疼痛的心脏。 ……不对劲。 沈烨停下咀嚼,慢吞吞咽进食管。 他抱住许随的瘦腰,笑眯眯地把脸凑过去,也不管嘴上有没有油,吧唧亲了他一口。 “脏死了!”许随擦了擦脸,嫌弃道。 “你说,如果我是女的你会怎么办?”沈烨用温和调侃的语气,循循诱出人类心底的伤口,“告诉我,是不是给你生好几个?” “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儿子像我最好,性格样貌拿出去都不吃亏,谁不喜欢我这样的?” “女儿像你一样漂亮……算了,她还是像我最好,一脚踢死流氓,一拳打死盗贼,不用怯懦无依地靠王子或勇者来救。” 许随闭上双目,默默听他讲什么儿子女儿的故事。 “你不能怀,沈烨。”他轻声说,“别想那么多了。” 沈烨住嘴,换了个话题:“这兔肉是不是有点难吃?” “很难吃。”许随冷静道,“一股子腥味,你还糊那么多蜂蜜。” 沈烨被戳破厨艺糟糕没有任何羞愧,他拿起野果塞许随嘴里:“这个酸。”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酸到爆炸的果子,许随脸瞬间皱了起来。 偏偏沈烨还在往他嘴里塞兔肉:“这个甜,中和一下。” 许随忍无可忍,一巴掌扇在他的额头上:“下次安慰别人,换个方式!” 怎么这么贱?! 神父x恶魔22 星际世界,活在这里的人每天都要接受爆炸的信息量,接受高训练培训任务。 军队里的alpha们步履匆匆,神色冷凝,像个只会工作的人形机器,身上各种荷尔蒙信息素相互碰撞,凝视对方时自带抗拒和厌恶。 许随是个体弱多病的alpha,是决策团队的领头人,他的工作时间比其他alpha少很多,也不用接受血液飞溅的训练,因此早早就换了衣服下班。 指挥团金属材质的大门入口,一道佝偻矮小的身影直挺挺堵在这里。 他拄着拐杖,穿着寻常老人的衣服,一双清明的眼睛滴溜溜转在每个出来的alpha身上。 “陈老……”身后传来无奈的声音,“您就必须找许指挥官下棋吗?” “你懂个屁。”陈老回头瞪了自家徒弟一眼,“听说那对小夫妻又吵架了,我作为长辈不能开解开解?” “您堵了三天了,许指挥官每次躲得跟个兔子一样不见您。” 徒弟指向门口高大威猛的alpha们,示意老人看过去:“这摆明了不接受调解,要不陈老你……”先回去? 他还没说完,就见身材瘦小的老人跟阵风一样窜了出去,一把揪住藏在飞行器里的alpha,连拖带拽地扯出来。 “许随!你跑什么?!跟老人家下个棋怎么了!” 病弱青年被他一把扯了出来,踉跄得身形不稳,站定之后他让人看清他长什么样子。 alpha脸色苍白,五官精致且俊秀,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盯着老人瞧,气质干净冷清得不可思议,不像个粗犷高大的威猛alpha,反倒像个冷静的beta。 饶是徒弟已经习惯了许指挥官那张隽秀冷清的脸,还是被小小惊艳了一把。 许随眉目间蕴着些无奈,既不能殴打老人,又不能摆脱难缠的老顽童,只能低声下气地和他说话。 “陈老,我今天有事,下次再……” 陈院长一巴掌拍了过去:“你哪天没事?我科研院全体员工都没你这个指挥官忙,沈烨忙成那样都能抽空看我,就你天天躲我!” 许随生受了他这一巴掌,轻轻咳嗽两声,苍白的脸上浮现笑意:“棋下次再下,我要回去补充短期战势行军策。” 陈老呵呵笑了一声:“沈烨早就把行军策交了,你补充哪门子策?” “他这都跟你说了?”许随摇头道。 “你这病秧子,跟我下盘棋怎么了,我救你那么多次命。”陈老叹说,“别人都是臭棋篓子,就你还能跟我下两局。” 许随看了眼天色,天朗气清,他最近没什么事干,陪老人下两局也不错。 “一局定输赢。” 陈老连忙道:“成交!” … 棋盘成包围之势,黑色棋子狡诈阴诡,像条伺机而动的毒蛇那般游走在上面。 “啪嗒”一颗琉璃似的白棋落在棋盘上,稳扎稳打,像龙虎一般占据一方。 许随碾磨着指尖的黑棋,垂下长睫遮住眸底的冷淡,又下了一子。 黑色毒蛇瞬间攀爬起来,吃掉了一部分白色猛虎。 陈老悚然一惊,趴在棋盘上上看下看,看出了点儿名头,唾弃两声:“你小子瞧着冷淡,怎么棋风这么阴毒?” “陈老,你找我有事吗?”许随清冷沙哑的声音轻响,“非要把我抓过来下棋。” 陈老还在观摩棋局,闻言头也不抬:“当然有事。” “什么?” “就你和沈烨那点儿破事,都传进我的耳朵里了。” 陈老抬头看了他一眼,叹道:“沈烨气得都去做腺体手术了,我想让你劝劝他,他的腺体几近报废,受不住刺激。” 腺体手术…… 许随指尖顿住,他默然了好半晌,突然想起前段时间他朝沈烨尖锐辱骂的话。 【滚出去,我让你进来了吗?!你的信息素让我恶心,闻到就想吐!】 被扔散成堆的文件,打砸成碎片的家具,歇斯底里又隐忍冷漠的alpha,站在原地沉默看着他的沈烨…… 许随眨了眨眼,把眸底的波动收敛,尽量平静地问:“他为什么做腺体手术?” “他要切开腺体,封闭自己的信息素!”陈老憋屈地把棋子扔进盒子里,怒道。 ”谁知道他抽什么风!他的腺体和囊腔已经割掉了一半,还这么作贱自己的身体!” “哪个omega这么不爱惜自己,别人恨不能天天喝养生茶、躺治疗舱养着!他身体隐患已经够大了,再不爱护还能活吗?!” 许随冷不丁道:“什么割掉一半?” 陈老诧异抬头:“……你跟他结婚这么久,你不知道?” 许随隐忍地捏紧黑棋,语气愈发冰冷:“没有人和我提过!” 陈老顿时哑然,他坐在原地脑袋蒙响半天,这才道: “……那你和他是怎么结的婚?沈烨腺体和囊腔早就坏了,他没办法像个正常omega那样孕育子嗣,寿命大大缩短,他没说吗?” 许随扔开手中的棋子,他忍着怒意看向陈老:“他没告诉过我!谁割掉了他的腺体和囊腔?” 陈老哑口无言。 “许随,既然这事你想知道,他又隐瞒不说……”陈老犹豫道,“你得自己回去问沈烨,这是你们小两口的事。” 许随婉拒了这个回答:“院长,我想从你嘴里听。” 陈老沉吟不语,他的视线转到棋盘的黑棋上,问道:“我跟你说,你会回去阻止沈烨?” “是。” 陈老幽幽叹了口气,他把白棋落在棋盘上,盯着许随那张俊秀冷漠的俊脸。 “你知道,omega不能从军吗?” 许随隐约知晓:“相关法律规定,omega不能从军,隐瞒性别入伍是重罪,会被流放到偏远星成为泄欲的性奴。” “当年,沈烨就面临这个选择。”陈老慢慢道。 “他是一个心高气傲的omega,也是家世雄厚的天之骄子。如果轨迹正常,他会和那个从小订下婚约的未婚夫结婚,生一堆血脉纯净、天赋极高的孩子。” 许随猛地掐住手心。 “从小他被检测出未来会分化成omega,精神力高达3s+级,这是前所未有的高精神力omega。一瞬间,找沈烨联姻的家族不计其数。” “沈氏家族重武,对待omega也没有多疼宠,他们可惜沈烨的精神力,就将他当做alpha和哥哥们一起培养。” “这一养,就养出了惊天的野心。” “十四岁时,沈烨已经是个容貌俊丽的漂亮omega。随着激素上涨,他的身体像小o那样变得纤细,容貌也逐渐柔和。” “从外表上看,他是个美丽娇纵的小少爷。” “也正是那年,异兽撕破虚空,落地在偏远战争星,和alpha军队厮杀起来。” “每六个alpha组成小队,共同抵挡异兽潮。” 说到这里,陈老喝了口茶水,顺了顺气,瞧着认真聆听的alpha,他不疾不徐道: “沈烨是个天生的战士,在混乱战场里,他隐藏起身份,驾驭起人生第一台机甲,和异兽厮杀起来。” “同组人,五个alpha全部倒地,几近濒死!只有他一个十四岁的omega摘下头盔站着。” “在漫天扬撒的异兽血潮里,他对自己的哥哥和父母大笑,对在场的alpha比了个中指。” “那天,沈氏家族临时开了个会议,长老和高层全部到场。” 陈老望向虚空,他仿佛看到那个张扬肆意的美丽少年。 “他们,给了沈烨两个选择。” 神父x恶魔23 陈老的话缓慢而沉重,许随安静地听着,他的眼前因为老人的口述展开过往的画面。 一场严肃冷漠的会议,几十双沉默等待的眼睛。 “沈烨,做出你的选择。” 沈氏族长面容紧绷,他铁血冰冷的锋锐气息仿佛要冲破空间,直直逼向单薄美丽的omega少年。 “一,维持你既定的命运,像无数个贵族omega那样,成为孕育子嗣、维系家族的合格妻子。” “二,割掉你的腺体和囊腔,定期注射alpha激素,放弃omega的身份作为入军的投诚礼。” 少年面色如常,他看向会议桌,上面是一个沈氏omega身份的胸牌和一支雄性激素的针剂。 沈氏族长冰冷如机械的嗓音落地。 “如果你选择一,无论你和谁联姻,你诞下的子嗣都是沈氏的孩子,我们会尽力扶持,让你余生无忧。” “如果你选择二……从此无论外界是怎样的狂风暴雨,沈氏都会替你顶在前面,付出多大代价我们也会把你送入军队。” 空气安静到死寂,所有人都把眼神放在少年的身上,静静等待他做出选择。 omega揉了揉手腕,张扬艳丽的脸上扬起笑容,他不屑又讥诮。 “你们都愿意顶着皇室和舆论的压力给我拼出一条血路,谁会选一?” 沈烨走上前,拿起那支激素针管,毫不犹豫注射进静脉里。 “明天就安排切除手术。”他把针管扔在地上,揉了揉脖颈后的鼓起,笑了,“割掉这个,再定期注射alpha激素,我会变成什么?” 沈司令抿紧唇,看着年纪最小的漂亮弟弟,低声道:“你会变成不a不o的变性人……” 没有omega娇美秀丽的容貌,没有纤细高挑的身体,沈烨会一日日变得健壮,会迅速吹起长高,像个顶天立地的alpha那样俊美无俦。 在星际人眼里,这个艳丽无双的omega会变成一个丑陋畸形的肌肉人。 割掉腺体和囊腔,定期注射激素,omega的寿命会大幅度缩短,甚至连终身标记都承受不了…… 沈氏族长眼里闪过波动,他轻声道:“你选择这条道路,是为了什么?” “为了理想,为了希望……”沈烨哑然笑道,“或者为了责任,为了沈氏?” “不管我是因为什么,我已经走上了这条道路,我的性命从此和军队挂钩,我的人生就此为理想奉献。” 沈烨的声音尚且清脆柔和,不像未来那般低沉沙哑。 “这是一条艰苦荆棘的道路,我会时刻谨记肩上的责任。” “腺体和囊腔,是我的第一份投诚礼。” “我的生命,是最后一份。” … 陈老说完当年的故事,棋室里寂静得诡异。 针落可闻的寂静里,老人收回桌上的白棋,当做自己没输过的样子,咳嗽两声: “这就是当年发生的事,第二天沈烨就割掉了腺体和囊腔,成为了远近闻名的畸形omega。” “所以嘛……”陈老咂咂嘴,秉着劝小夫妻互相理解的态度,多说了两句,“如果沈烨有时候太专注工作,作为丈夫你多包容一些。” “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成为了军团领袖,他前半生的梦想就是死在战场上。” “遇到你之后倒是好了很多,还知道定期来找我治疗暗伤,看来他也想多活几年,和你白头到老。” 许随微微吸了口气,他压下自己不正常的心跳,从陈老的讲述里揪出些不对劲的地方。 “沈烨十四岁的时候,他的父母健在,还非常的爱他。为什么外界传言说他冷血无情、弑父弑母?” 陈老猛地抬头,惊疑不定:“他这都没告诉你?!你俩到底怎么结婚的!” “我不知道。”许随默默咬牙,“他从来没跟我说,我也不会问!” 陈老嘴唇动了两下,他感觉这里面有不对劲的地方,对许随冷漠的态度,他又找不出原因。 许随和沈烨的婚姻是政府在匹配过适配度后强制绑定的,两人契合度极高,除了爱吵架冷战这点外,简直是天配的姻缘! 难道许随不清楚婚姻是政府强制绑定的? 这个念头转了一圈,陈老又觉得不可能。 但凡是拥有光脑、拥有常识的alpha上星网婚姻所官网上查一圈就能清楚,所以许随…… “你还是不爱沈烨,对吧?”陈老幽幽叹了口气,“你是被强制绑定的,这没办法。” “除非皇室施压,政府不会允许你们离婚。” “我知道沈烨长得丑,性格也不讨alpha喜欢,可你既然离不了婚,还不如放宽心和沈烨在一起,那是个好孩子……” 许随不想听这些快听烂的劝语,他只想知道那些未知的故事,那个被藏起来的沈烨。 “说重点!”他冷冰冰道。 “……”陈老愤愤不平地喝了口茶水,“你小子什么态度啊!我可是抚养沈烨长大的长辈,你态度放尊重点!” 许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陈老咽了口唾沫,默默说起重点。 “那是沈烨十八岁发生的事。” “他割掉了腺体和囊腔,成为了残缺的omega,激素大大降低,不受发情的困扰。” “无论打多少alpha激素,他仍然分化成了一个omega,幸运的是,他的腺体和囊腔彻底萎缩了。” “他强大,理智,健壮,聪明,像个野兽那样跃跃欲试,磨好锋利的爪牙,就等待上战场发挥光彩,一战成名。” “沈氏对这头即将放出的野兽充满期许和希望,这是他们亲自培养出的战争武器!” “那时候,世家和皇室的斗争愈演愈烈,沈氏出了沈烨这个丑闻,皇室抓紧了这一点狂攻不放,禁止已经成年的沈烨正式进入军队服役。” “沈氏和沈烨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怎么可能会听皇室的话?可世家受皇权压制,处于管辖范围之内,所以一场谈判不可避免的开始了。” 说到这里,陈老喉头忽然滚动了两下,把泛红的眼眶忍回去,尽量平静地说。 “三天谈判过去,为了压制日益旺盛沈氏,皇室提了一个不可质疑的要求。” “他们说,沈烨要献出父母的头颅,作为永远效忠皇室的证明。” 许随脸色骤然一沉。 “在得知消息的那天,整个沈氏陷入了愤怒。” “他们不可能接受这种要求,沈烨的父亲是当时军团的中将,母亲是科研院院长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女儿……” 一颗泪突然从眼角滑落,陈老用平静口吻说出当年的惨剧。 “可就在当天,在所有沈氏长老和高层的默许下,沈烨的父母将他喊进房间,一待就是两个小时。” “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等再出来,沈烨满身是血,提着那两人的头颅进了皇宫。” “这是他给皇室的投名状,用父母的生命……” 陈老缓了口气,把哽咽的声音压下,他掩饰地喝了口茶水。 “沈氏做到了当年的承诺,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会把沈烨送进军队。” “沈烨也不负众望,成为了最年轻的军团领袖,成为了最控制不住的那条疯狗。” “我相信,如果再来一次,就是死十个沈氏中将,皇室也不会让沈烨进军队。” “估计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整天琢磨着怎么对付沈烨和预防对方的报复。” 陈老冷笑一声,捏爆了手里的保温杯:“活该!” 许随沉默许久,他摩挲着手腕上淤青的掐痕,问道:“陈老,你不恨吗?” “每个人都恨,但是没有办法。”陈老淡淡道,“星际死的人太多了,被皇室压迫的也太无力了,每个人都要学会接受仇恨。” “沈烨恨,沈司令恨,就连沈氏族长也恨……他们恨完,依旧要维护家族荣誉。” “皇室觊觎,世家打压,底下一群嗷嗷待哺的嫡系和分支,名下牵连着几十万星系的庞大产业,动辄就是数不尽的人命,这些都需要小心翼翼的维持。” “恨了,报完仇了,沈氏也毁得差不多了。” 陈老吐出口浊气,脸上又重新恢复笑盈盈的模样,他拿出棋盒摇了摇。 “不提那么多了,下棋!” 许随的棋风依旧阴毒诡异,像条游蛇一般时不时立起来咬一口,下了不到半个小时,陈老就嗷嗷喊着去扑棋盘。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我怎么可能下不过你?” 许随默不作声,任由他扑乱棋盘。 “我算沈氏人吗?”他冷不丁问。 陈老一愣:“你怎么不算?你小子不是入赘的吗?” “从今天起,我就不是了。” 许随收起黑棋,苍白纤细的指尖和纯黑映衬,莫名让人觉得这是不祥的预兆。 “无论我做什么,都和沈氏无关。” 陈老心底不安,肃了脸色:“你想做什么?” 许随把琉璃黑棋扔进盒里,发出命运轮转的脆响,他淡漠而冷静地说: “我的妻子,只能我欺负。” 神父x恶魔24 一连七天,许随没出过树屋。 夜晚的动静总是细碎,断断续续,又不分明,像只黏稠的蜗牛攀爬在耳膜上,让人不寒而栗。 树屋里,面色苍白的青年趴在男人的肩背上,不停啄吻他的侧脸,一下又一下。 他姿态依赖,双臂死死抱着对方的脖子,正神经质地颤抖着。 “老婆。”许随把伤痕累累的手臂举到沈烨面前,低声道,“再咬一口。” 沈烨揉着他的胳膊,扯起来咬了一口。 胳膊上又多了道伤口,许随亲昵地蹭住他的脸:“还想亲……” 沈烨偏头,掐着他的下巴来了个掠夺呼吸的深吻,娴熟老练。 许随像个开裂细纹的白色瓷器,密麻的纹路刻在身上,仿佛一碰就碎。 沈烨碰他还要畏手畏脚,生怕一不小心给人掰碎了。 这几天确实有控制不好力道掰碎的时候…… 不过在下一秒沈烨就会用魔气给他治好,保证许随一点疼也受不到。 可能正是因为他的呵护和小心,这些天许随提的要求明显越来越过分,正在逐渐突破生命极限。 沈烨通通打了回去,让许随勉强维持一个正常人的形态。 亲吻完,许随把脸埋进他的颈窝,炙热的呼吸撒在锁骨上,撩得人痒痒的。 沈烨揉了揉他的长发,青年一双清凌淡漠的眼睛早已被欲色冲散,满眼恍惚和餍足。 沈烨拢住他身上早就垂到脚踝的白色蚕布,重新裹住许随的身体。 柔软的白巾盖住青年单薄脆弱的双肩,只露出纤细的脖颈和双腿。 许随动了动双腿,换了位置,披着白巾钻进了沈烨的怀里。 “是不是困了?”沈烨让他的头靠在自己手心上,在他脖子下托了个软枕,“一整天没合眼了,快睡。” 许随闭眼小憩,酥懒的一根手指都不想动:“……疼得睡不着。” “刚才你还说不疼。”沈烨斥了一声,用魔气减缓了他的疼痛。 他只能减缓疼痛,却不能治这些伤口,一治许随就要闹,非要再来一遍,和刚才的位置一模一样才消停。 许随困狠了,脑袋昏昏涨涨,把头往沈烨怀里一怼,不到片刻就传来均匀轻缓的呼吸。 他从来不问沈烨的身份和来历,撒旦也就不再遮掩,这些天恶魔的身份暴露得一塌糊涂。 他揉着神父淤青遍布的手腕,扫过青年的身体,皱了皱眉:“这有什么好看的?” 非要把自己弄成这样,他不乐意还腻着他不放。 沈烨把他平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给他盖好,他精力旺盛,血气十足,热烘烘得像个大暖炉。 没过一会儿腿上就多了个脑袋,很快怀里多了一具柔软苍白的身体。 刚结束一整天,靠在床头想喘口气的沈烨:“……” “你得给我消化时间,让我缓一缓。” 沈烨默默推开他的脑袋,把人重新平放回去,深吸口气:“白天憋了一肚子火不能朝你发,晚上睡觉你还得赖过来让我抱着你睡。” 他跟卑微可怜的奴隶一样尽心尽力伺候变态,苦果还是他自己嘴贱造成的。 他刚把许随放回去,没到一会儿腿上又拱过来一个脑袋。 沈烨面无表情地掀开被子,钻进被窝把青年揉进怀里,狠狠亲了两口。 “别装睡了,醒醒!” 许随睁开湿润惺忪的眼,还没搞清状况,铺天盖地的吻落在他的脸上、唇上。 “老婆,你不理我……”他看似迷糊地去抓沈烨的手指,嗓音冷清低哑如古泉,隐含撩拨道,“我不想睡。” “知道我吃这套,你使劲用是吧?!”沈烨拉住被子盖住两人的头顶,捧住他苍白含笑的俊脸,咬牙切齿地亲了下去。 “许随,你他妈少给我撒娇!” 等到天蒙蒙亮,沈烨这才把精疲力尽的许随放回被窝,这会儿青年是彻底没力气了,刚沾枕头就彻底晕了过去。 沈烨松了口气,感觉一个禁欲斯文的神父褪下伪装之后,活像个靠勾引男人为生的妖魔。 他也准备躺下睡一觉,树屋窄小的窗口外,一股冲天火光燃起,将森林笼罩。 “这是……”沈烨瞧着熟悉的火焰和破坏力,几张讨厌的脸在眼前浮现,唇角忽然一扬,“居然追到森耳来了。” 是铁了心要杀【百林.格】啊。 震荡的爆炸声让精灵族猛然惊醒,就连刚昏睡的许随都有清醒的趋势。 沈烨俯身吻了一下他的眉心,隔绝外界的声音,让许随睡得更熟一点。 “等我回来。” 四溢的魔气封住窗口和木门,将这个地方禁锢成不可突破的牢笼。 撒旦消失在原地,只剩床上一团小鼓包。 在附近的树屋里,察觉到撒旦离开的精灵王缓缓睁开蓝眸,眼底浮现疑惑。 “……消失了?” 这几天撒旦跟守宝贝的恶龙一样守在神父的身边,寸步不离,晚上还总闹出些动静,精灵王不想惹是生非,装聋子全然无视。 沉吟思索了片刻,精灵王还是想看一下那个人类的情况。 被恶魔蛊惑的神父一旦神智清醒,极有可能走向自毁。 “过去帮我看看,他怎么样了。” 窗沿处,梳理羽毛的白色鸟儿抬头,黑溜溜的眼珠闪过一丝蓝光。 它扑棱着翅膀,飞到隔壁树屋,爪子抓紧窗沿,小脑袋探了进去。 三秒后,鸟儿小眼睛里闪过震惊,浑身僵硬,啪嗒掉了下去。 透过鸟儿看清树屋情况的精灵王突然惊醒,后退一步,脸色苍白。 “这……” 他失声半响,才找回正确的音调,眸子里闪过愠怒:“撒旦!” 沈烨还记得神父不肯让他和这群少年对上来,所以依旧是背地里放冷箭,使绊子找事。 精灵族的弓箭把小队里的一个成员射成重伤,几人带着他在森林里狼狈逃窜。 沈烨功成身退,在森林里逮了只兔子,放血剥皮、烧烤涂蜜,拎着食物回了住所。 他才刚到门口,还没推门,一支利箭携带锐风射向他的头颅。 撒旦左手拎着兔子,右手维持开门的姿势,魔气席卷而上,吞吃了这支利箭。 “有事?”他淡定地不可思议,推开门,不急着进去,偏头看向邻居树屋。 “你这个畜牲!”精灵王缓缓放下弓箭,美丽的脸上满是愤怒和愧疚,“你在我的族地里,囚禁凌虐一个人类?!” 沈烨看了眼房内的场景。 这几天挑战人下限的记忆又一次窜进沈烨的脑海,是他一次次被逼着“学习”的经历。 沈烨咬牙,气笑了:“你说,我囚禁凌虐他?” 精灵王脸色冷凝:“滚出我的族地,这个人类你不能再碰!” 沈烨微笑道:“……你先滚去治治眼睛。” 连谁强迫谁都看不出来? 神父x恶魔25 天崩地裂的打斗声响彻森耳树林的上空。 体型娇小的小动物探出脑袋,纷纷惊恐地缩进地洞里,支支吾吾的乱叫。 体型壮硕的猛兽拔腿狂奔,一边狂吼一边向森林外围,撞翻了高树和灌木丛。 “基奥!是谁在打架?!”兽耳躲过飞来的弓箭,急促喊道。 “别回头,分神就是死!精灵守卫还在后面!”基奥躲过飞来的长箭,背着半死不活的同伴,面色憋到通红。 “这种威力和魔气不是人类能有的……极有可能是强大的恶魔和精灵在厮杀!” 兽耳嗓子眼有股血腥味,跑得四肢发麻无力,她扬起声音:“后面的守卫!你们别追了,那精灵不是我们杀的!” 一支尾端坠着绿色长羽的箭穿破树丛,向她的后心处飞去。 精灵守卫冰冷的声音响起:“杀我族同胞,受死!” “我们不知道那是谁啊!”兽耳崩溃道,“尸体突然被扔到我们脚边,然后你们就来了!” “你们都肯收留百林.格了!为什么不怀疑他?” 身后紧追不放的二十多名精灵充耳不闻,依旧抽箭,扬弓,瞄准,发射。 “这群精灵真是疯了。”基奥低骂一声,把背上的同伴甩给兽耳,“快跑!我拖住他们!” 兽耳接住伤痕累累的少年,小脸煞白,没有任何废话,转头向狭窄的小道跑:“基奥,我等你来找我。” 少年面色冷肃,转身抽剑,对准那群穷追不舍的精灵。 “来,我不怕你们!” 高空处,阵阵余威像波纹一般荡漾开,扭曲了空间。 和恶魔撕打得难分难舍的精灵王抽出匕首,在他脸上划出一道刻骨的伤痕,顿时皮开肉绽。 撒旦面色如常,金黄竖瞳像蛇一般,掰住他的手腕轻松一扯。 精灵王闷哼一声,被捏碎了腕骨,手中匕首掉落。 “你个老瘪三。”沈烨抬脚踹了过去,“我解释了那么多遍,被强迫的是我,你装听不见?” 精灵王疼得五官皱起,躲开他飞踢而来的脚,毫不客气:“谁会信这么虚假的谎言?你这淫辱他人为乐的脏东西!” 撒旦恶事做尽,名声稀烂,向来不在乎被泼脏水,没想到一盆如此恶心的屎盆子扣在头上,他想摘都摘不下来。 他脸色微青:“相识这么多年,打过的架至少几十起,你就这么不信我?” 精灵王:“你没有人品和底线,就是个变态!” 撒旦正准备现出真身教他花儿为什么那样红,树屋门被咯吱推开。 俊秀苍白的青年站在门后,冷冷淡淡地看过来,他身上难得穿了件正常衣服,而不是充满诱惑的丝巾,神父正装盖住了遍体的伤痕。 沈烨收起即将露出的真身,条件反射的颤栗,对他露出笑容,讪讪道:“神父……” 精灵王看过他脖颈处遮也遮不住的淤青掐痕,眉角一抽,不敢想多大的恨能掐出这种伤痕。 精灵王挡在许随面前,警惕冷漠地瞪向恶魔:“离他远点,你这只丑陋的魔。” 沈烨脸上的激动快要抑制不住:“你真是我的好友!你挡住他,我出去喘口气。” 说完,他转身就要跑。 “回来。”冷冰冰的命令化为绳索,制止了他的脚步。 在精灵王惊疑不定的眼神里,恶魔沉默地站在原地,像是下定了决心,迈着沉重的步伐转身走到许随身边。 “你们……”精灵王愕然道。 许随牵过佣兵粗糙宽大的手,举起来吻了一下,道:“刚才去哪儿了?为什么要离开我?” 沈烨停顿一瞬:“那群人追来了,我去找个事。” “那个叫基奥的?”神父神色温和,“所以你离开我,是去见一个不相干的人。” 沈烨有些发毛。 他想后退一步躲开许随温柔似水的眼神,结果手掌被青年牢牢牵着,十指相扣,莫名缱绻依恋。 “……也不是不相干。”日天日地的撒旦挤出微笑,安抚人类不太对劲的情绪,“他坏了我很多事。” 神父依旧温和:“什么事有我重要?” “……” 对于这道送命题,沈烨聪明的选择了转移话题:“这老瘪三把我的脸划破了,有点疼。” 精灵王不敢置信地看向他:“这道伤你催动魔力立刻就能……” 沈烨捂脸,打断他:“谁让你动手的,留疤了怎么办?” 精灵王看向自己被捏碎的手腕,脸色阴沉,举起来让他看:“我的手还被你捏成……” 沈烨又一次打断,着重提醒:“谁让你动手的,我留疤了怎么办!” 精灵王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沈烨深吸口气,无视神父逐渐冷漠的眼神,背对着他,对精灵王一字一句,无声开口: 【帮个忙。】 精灵王张了张嘴,在满头雾水和不解其意里,顺着台阶往下走:“是我的错……去我那里给你治伤?” 沈烨如临大赦,当机立断拽住他,大跨步往前走:“神父,我去治个伤,你在树屋等我回来。” 许随逐渐冷漠的声音传来:“为什么要跟他走,把药送过来不行吗?” 沈烨和精灵王的背影齐齐僵硬了。 “精灵王有治愈万物的能力,他在旁边辅助我好得更快。”沈烨面不改色,把球踢了过去,“老友,你说呢?” 许随阴冷的视线扫向精灵王。 精灵王:“……” “由我亲自做成的药膏确实有这个功效。”精灵王垂下睫羽,盖住眸底的疑惑和思虑。 在沈烨颇为感动的眼神里,他又加快语速补充了一句:“所以我会派人送过来!” “?” 无视沈烨僵如死尸的表情,察觉不对的精灵王甩开臭气熏天的恶魔,转身就走。 沈烨不死心的想追上去,求老仇人救他出苦海,一双纤细的胳膊已经环住了他的腰,许随把脸埋在他的肩背里。 “老婆,你要去哪儿?” 这道声音太温柔,仿佛能滴出水来,呵出的热气透过布料,熏得发热。 一只带着青紫淤青的手握住他的,力度轻柔地摇了摇。 “乖,跟我回树屋。” 沈烨毛骨悚然。 神父x恶魔26 为了安抚被刺激的神父,沈烨使出浑身解数。 “神父,你不好奇我的真实身份吗?”他吸了口气,捞起青年抱进怀里,在他唇上啵了两口。 “不好奇。”许随哑声道,“你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这个张扬直率的雇佣兵他很满意,告解室里那个旁敲侧击的神明心思深沉,进退有度,看似亲和贵气,实则疏离冷然,相处起来很困难, 沈烨犹豫片刻,他吻住他的额头,仿若安抚:“我想用真身和你谈谈。” 许随嚯然睁眼,躲开沈烨的亲吻:“我不想。” “神父,我的真身说,他感觉这段关系陷入了畸形,他需要和你谈谈。” 许随黝黑的瞳孔一缩,他病态苍白的脸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我说了,我不想谈。” “你要用这么抗拒的态度……”沈烨悠悠叹了口气,抱着他躺在地面,滚了个圈,“那就算了,你高兴就好。” 地面铺着浆洗过的厚实兽皮,许随仰躺在地板上,享受四肢的酥麻和疼痛。 许随松了口气,把谈判的可能性降低到最低点,这才去摸男人厚实健硕的肌肉。 他脸蹭着沈烨的胸,张嘴咬了一口:“好硬。” “你软的要命。”沈烨摸了摸他细瘦的腕子,一手的软肉,“一点肌肉也没有。” “离开精灵族我就增肌。”许随累的喘不过气,感觉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老婆,你想带我去哪儿?” 沈烨冷冷瞥向窗户:“带你离开之前,我得想办法杀了那些紧追我不放的虫子。” 主角团好像跟撒旦杠上一样,去一个地方坏他一个马甲,短时间杀不了也要追在屁股后面跑,坚定且执拗,让人莫名恼火。 “你杀不了,躲远点。”许随不想成为可怜鳏夫,“你今天又见到他们了?” “是。”撒旦提起早已丢弃许久的精灵马甲,“用很久以前的一个身份坑了他们一把,现在应该还在满树林乱窜逃避追杀。” 许随嗓子还在疼,他咳嗽两声,撑起无力的四肢:“我去解决,让他们离你远点。” 沈烨把他拉了回来,散乱在地的神父服拢在许随身上。 “那几个实力低微的东西,我会杀不了?”沈烨挑眉,他捏了一下神父的俊脸,“你安心待着,等我把他们的头颅带回来。” 许随挣扎站起来,哑声道:“你别硬拼,我说了能解决。” “神父,你能起来吗?”沈烨双臂枕在脑后,踢了踢他的膝盖,许随扑通坠地,软绵绵倒进他的怀里。 许随脸上飞过一层红晕:“你又犯贱!” “给我解释清楚,你想凭借什么让那些愣头青退步。”沈烨单手揽住他的肩膀,躲过挥来的巴掌,笑嘻嘻道,“说明白了我就放你离开。” 许随突然开始怀念他体弱多病的时候。 但凡他被气到咳嗽吐血,沈烨再嘴贱也会俯首称臣,任打任骂,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时不时撩拨一把,在他怒意值上疯狂蹦哒。 这种怒气在一个珍惜的吻落在脸上时,烟消云散。 “别亲我。”许随冷淡偏开,“出了一身汗还没洗澡,你臭死了。” 沈烨掐住他的下巴,狠狠咬了一口。 这种力度明显讨神父的喜欢,有种生吞活剥的感觉,许随不自觉迎合起来。 “不想说就不说。”沈烨亲完,掐住他的脖子,淤青指印和他的手掌完美重合,“解决完他们,我带你去雾镇。” 许随喘问:“那是什么地方?” “美丽又偏僻的小镇,像当年的黑镇那样落后,但是民风淳朴,生活安乐幸福。”沈烨含笑道。 许随嘴角不禁泄出一丝笑意。 下一秒,沈烨冷不丁补充:“就是我走之后人都死光了,现在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 许随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你杀的?” 沈烨否认:“是瘟疫杀死了他们,我看那里死气很重,恶魔横行,过去凑了个热闹。” 许随将信将疑:“你没做什么?” 沈烨沉默了几秒,觉得自己形象太糟糕:“在你眼里,除了老婆我还是什么?” 许随:“勾人心魄的魅魔。” “好吧。”沈烨被这个答案征服了,“我这个肌肉扎实的壮汉在你眼里居然是勾人心魄的……” 魅魔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他微妙地停住了。 许随的下巴磕在他的颈窝里,低声道:“不管你是什么,你都是我的。” 沈烨戳了戳他的脑门,推远了变态的脑袋。 … “基奥,马瑞利的伤势不能拖了,我们得赶紧找个药师。” 四人小队又一次汇合,基奥蹲在一个红发麻雀斑的少年旁边,去检查他被贯穿的伤口。 “精灵族的弓箭很独特,不能轻易拔出。”基奥脸上渗出汗,他抹了把脸,“我们还得去求精灵。” “他们差点杀了我们,怎么可能会去救马瑞利。”一个脏辫少年抬头,不满道,“那就是群疯子!” “不管怎么样,都要试试。”基奥抿紧唇,“我去求精灵王,解释完前因后果,你们在这里等我。” 兽耳着急地抓住他的手:“很危险,别去。” “怎么能不去?”脏辫把她拽了回来,甩到地上,“马瑞利很快要死了,你别阻止基奥。” “你!”兽耳气得脸颊绯红,“基奥是队长,他要是出事了……” 脏辫冷冷道:“跟我有关系吗?” 眼见队伍里又要闹分歧,基奥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上前阻止。 “行了,别吵了。” 脏辫转头要嘲讽他假好心,无意间看到入口处那道修长笔直的身影,愣住了。 “那是谁?” 在场的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洞口处,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俊秀温和的神父,他脖子上挂着银色十字架,双眸慈悲且怜悯,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年。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神父用轻柔虔诚的声音说,“上帝知晓他的危险,派我来挽救他的生命。” 基奥震惊道:“这可是森耳,为什么会有教堂的人!” 神父握住十字架,微笑道:“我是向世人传教的普通信徒,请相信我的真诚。” 在少年一众警惕嫌恶的视线里,神父不疾不徐。 “我略懂点医术,或许可以救治你的同伴。” 神父x恶魔27 在诡异的寂静里,基奥握紧了长剑,他尚且青涩的眉眼闪过思索。 “如果我没记错,最近因为开放赎罪券,捞民众钱财,教堂已经犯了众怒,这段时间被无数活不下去的信徒砍杀抢砸……” 许随诧异道:“是吗?” 这个许随确实不知情,在离开之前,他已经感受到那个地方根里的腐烂。 教堂和皇室沆瀣一气,敛财暴政一个不误,走到这种地步倒是可以想象。 脏辫少年满眼厌恶,刻骨到近乎到仇恨,他冷冰冰道:“以惩罪的名义虐杀无辜,教堂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就连性情温软纯良的兽耳都气红了脸,抗拒地看着许随:“我们不需要你假惺惺,赶紧滚开!” 被一众少年嫌恶冷漠的对待,许随并不恼火,他从怀里拿出圣经,翻开,书角早已翻卷,可见他主人的虔诚与热爱。 “我信奉上主,却不忠诚教堂。”神父语气平和,“我早已放弃司铎职位离开那里,传教圣经才是我的职责和使命。” “我们并不是信徒,你没有义务救我们。”基奥挡在两个同伴面前,他的语气要比自己的队友柔和许多,但也冷冷淡淡,“告诉我你的目的。” 许随说:“我替神行走世间,拯救迷途的羔羊,撒播主的仁慈和关爱。” 这假得不能再假的话一出,基奥嘴角抽动,扯出一抹敷衍的笑。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让他救,马瑞利要死了。” 基奥抿紧唇,他神色复杂地扭头,对上脏辫那双阴冷仇恨的眼神。 “你……”向来赤诚单纯的少年头一次手足无措,“你确定吗?你最讨厌的就是教堂了。” “我是恨教堂的人,可我不想马瑞利死。既然他圣父心发作,那就让他救。” 脏辫手里抽出匕首,他指向地上昏迷不醒的马瑞利,对许随道:“我全程盯梢,你敢出所谓的【圣水除罪】的手段,我会杀了你。” 圣水除罪,这事许随之前听说过。 世人认为,人得病受伤是因为你有罪。 得病的信徒不去医馆治病,反而拿大笔的钱去供奉教堂,得到一些所谓的【圣水】,以此消除身上的罪孽。 运气好的,靠自己撑过去了。 运气不好的,病死一命呜呼,钱都还去买了【圣水】,徒留下家里的妻儿老小活活饿死。 圣水除罪也是教堂捞钱的一种手段。 “让我来。”许随走上前,俊秀的脸上浮现真诚笑意,“他会活下去的,我向主发誓。” 脏辫凉凉道:“动不动就是向主发誓,没见一个办成事的。” 基奥怕脏辫控制不住恨意一匕首刺过去,拉了他一把:“我来看着他,你去后面休息。” 脏辫冷嗤一声,反手把自家队长推到一边,匕首对准许随的脖子:“我不会被仇恨冲击得失去理智,你少扒拉我!” 基奥讪讪收回手。 许随打开随身携带的小箱子,从里面拿出剪刀和纱布,又拿出锋利的锯子和小刀。 脏辫看得太阳穴直突突。 神父的动作说不上精细,剪开马瑞利的不粗布衣服,仔细检查少年胸膛处被贯穿的伤口。 “嗯,可以治。”他语气平淡地说,“就是之后会有点血腥,能接受吗?” “你在跟我说话?”脏辫不知所云,“血腥就血腥,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只要救活他……” 话音落,就是一声清脆的血肉撕裂声,他的声音骤然被堵回喉咙,瞪大眼睛。 兽耳倒抽冷气,不忍直视地捂住双眼。 剪刀咔嚓咔嚓的剪肉声响起,还有咯吱咯吱的锯声,听的人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处在昏迷中的马瑞利被刺骨的疼痛惊醒,发出低弱的呻吟,肢体痉挛抽搐起来。 “来个人,把他控制住。”许随平静无波的声音传来,“再挣下去骨头要扎出来了。” 基奥从后面走上来,当看不见马瑞利被开膛的残忍场面,拽住少年的双腿和胳膊。 这个过程里脏辫有无数次在怀疑这个神父在虐杀马瑞利,控制不住的想捅过去。 还是在兽耳和基奥的安抚下,以及想起神父死了估计被开膛破肚的马瑞利也活不了,才勉强按耐下冲动。 刺激的血腥味吸引了不少兽类,碍于某种隐晦的气息,纷纷在洞口打转,没有兽敢进去找死。 突然,洞口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惨叫。 “啊啊啊!!” . 枯柴聚成小堆,被火柴点燃,燃烧起一丛艳丽绯红的火。 一只被刮光皮毛的山鸡被架了起来,油滑光亮的肉身上滋滋冒出油滴,香气散发整个洞穴。 兽耳拿出随身携带的调料,在上面撒了一些,灼热的余温烧红了她俏丽的脸。 她拿起烤鸡吹了吹,摆在叶子上,对洞外大吐特吐的两个少年道:“饭做好了,快来吃。” 基奥脚步虚浮,小脸煞白,走进来靠在墙角,无力地摆头:“没胃口,你们吃吧。” 脏辫也不遑多让,看都不看一眼。 兽耳姑娘有点不满地瘪嘴,她看了眼香喷喷的山鸡,预感可能是要浪费了。 苍白纤长的手从旁边横叉而来,拽起一只鸡腿扭撕了下来。 “?!” 兽耳惊诧抬头,对上神父那张俊秀干净的脸:“你们教堂司铎还吃这个?” “比我夫人做的好吃多了。”许随咬了一口香到流油的鸡腿,“他做的肉又柴又难吃,吃起来像是在干嚼充满纤维草料的牛粪。” 兽耳喉头一滚,被他的描述恶心到了。 很快,她反应过来:“夫人?你不是神父吗?” “是啊,为了娶他我退出教堂了。” 许随三两口吃完一只鸡腿,去撕另一只:“他做饭很难吃,但是没有自觉,总以为亲自下厨就能一日三餐的养好我。” 兽耳为了神父的勇气竖起大拇指,笑弯了明亮的眼睛:“好厉害,为了娶心爱的女人毅然决然退出教堂,你和夫人的爱情故事好浪漫。” 许随这些天饿得有点狠,体力消耗得多,进食又补充不了能量,体型比刚离开教堂那会儿还要瘦一圈。 他面色柔和,轻轻叹了口气。 “爱情浪漫,婚姻并不浪漫,夫妻过生活不可避免地要吵架……” 兽耳点头:“正常,做到互相理解和包容才是夫妻,你夫人还是很爱你的。” 许随淡淡道:“我身体不好,容易被他气伤吐血,他服软低头的方式就是给我做饭……刚结婚的时候,我以为他生气要下毒杀我,就把饭菜扣在了他的头上。” 兽耳:“……” “现在我已经吃习惯了。”许随拿出洁白巾帕,擦了擦嘴,“他只是单纯做饭难吃而已,不能怪他。” 兽耳沉默半天,才配合地扬起笑脸:“或许我可以教一教?” “不用。”许随婉拒,“我已经吃习惯了。” 做饭变得好吃就不是沈烨了,干柴腥气的肉,被捣成烂糊的菜,散发出的诡异至极的气味,已经成了许随接受良好的专属“爱心便当”。 兽耳默默闭嘴。 神父x恶魔28 这时,角落里传来基奥气若游丝的声音:“……马瑞利怎么样了?” “刚才清醒了,看到自己被开膛破肚又吓晕过去了。”脏辫说,“看样子还得再睡一段时间。” 兽耳比两个小伙子接受度更高,她似乎经常性见到血腥场面,不忍一会儿也就过去了,还有心情宰鸡做饭。 “外面的野兽都不敢进来。”许随慢声道,“兽耳,是你在威慑它们吗?” 兽耳眨了眨眼,羞赧地笑了笑:“它们不敢忤逆我。” 基奥用带笑的声音说:“嗯,兽耳很厉害。” 兽耳姑娘脸上浮现一层红,显得愈发青涩可爱,她暗地里看了眼基奥,对上少年那双明亮炙热的眼睛,心脏蓦地漏跳几拍。 “咳咳!”她掩饰地低头咳嗽两声,毛绒耳朵不安地动了动,调皮地扭成一团。 许随坐在火堆旁烤火,欣赏少男少女的青涩爱情,良久,仿佛说闲话似的:“你们为什么要来森耳?” “来追杀一个臭名昭着的恶人。”基奥吐了口气,感觉胃酸还有点上涌,“他把一个镇子的无辜民众拉进地狱,把那个安宁幸福的镇子改造成了拐卖良民、贩卖枪支的黑色交易地。” “老酒鬼已经被我们杀了,就差百林.格了。” 说到这里,沉默在马瑞利身边守着的脏辫抬起眼睛,视线阴冷,口吻漠然:“我不想费劲心力去杀什么百林.格,是这个一根筋的蠢货非要追来。” “脏辫,我们是一个团体。”基奥说,“你别想着分开,你舍得救过你命的马瑞利吗?” “如果不是马瑞利对你唯命是从,我怎么可能会跟着你?”脏辫厌烦地说了这句,把头埋进膝盖里。 小队里的矛盾又一次爆发,兽耳悄悄吐舌头,把剩下的鸡肉递给神父,低声道: “脏辫总是和我们吵架……他是从小生活在黑镇的孤儿,父母被教堂的人当罪徒火刑烧死,所以才沦落到那个地方卖身当奴。” “因为长得好看,他经历过很多不好的事,被转手贩卖过很多次……所以性格有些古怪孤僻。” “马瑞利无意间救了他,他就一直跟着……” 寥寥几语,脏辫少年前十几年凄惨可悲的经历就被笼统概括。 许随咀嚼的动作微顿,他从这个少年身上看到自己曾经的影子。 阴翳,冷漠,扭曲,执拗。 只不过时过境迁,他早已学会伪装出冷淡温柔的正常面孔,这个少年还没有学会套起圆滑的壳子,用锋利尖锐的棱角对准所有人。 咽下食物,许随第一次正眼看向脏辫,平静问:“你很喜欢马瑞利?” 脏辫冷冰冰道:“跟你有关系吗?” “没什么关系,只是问问。”许随笑了笑,“你可以这么对我,因为我只是个过路人,但是建议别用这种冷漠的态度对待喜欢的人。” 脏辫目露疑惑。 “棱角可以对准别人,但不要对准心上人。”许随薄唇泛青,显得有些病态,“没人能从你尖锐的语言里看清一颗正在跳动的心。” 脏辫冷漠打量了他半天,又低下头去看身旁的马瑞利,语气毫无波动:“多管闲事。” 少年听不进过来者的劝告,三言两语改变不了什么,性格上的尖刺和棱角总需要经历一切事情才能被磨平。 许随恍惚一瞬,突然想起星际时代陈老一次次的好言相劝,沉默地笑了一下。 他自己都没听进去,也没资格要求别人也听进去。 “你早晚会受伤的,苦头和教训吃够了,才知道收敛和服软。” 许随看向脸色惨白的马瑞利,对方长着一张很软和的脸,一头棕色卷毛,皮肤白皙,像只温暖可爱的狗崽子。 和脏辫过于冷淡锋利的漂亮脸蛋截然相反。 脏辫不喜欢听他说教的口气:“你话太多了。” “好吧,不说这个了,聊些正事。”神父端坐在火堆旁,灼灼燃烧的红焰照亮他隽雅的五官。 他声音沙哑柔和:“百林.格被精灵王捕获,已经被当做叛逃者送上绞刑架了。” 兽耳惊讶:“啊?!” 就连自认沉稳的基奥都睁圆了眼睛:“怎么回事?” “百林.格杀了同族的精灵,当然会被送上绞刑架。”许随冷静扯谎,“你们不是被污蔑杀了一只精灵吗?那是格杀的,嫁祸到了你们身上。” “这个烂人!”兽耳气愤道,“他差点害死了马瑞利。” 基奥从他语言里判断这事的真假,半信半疑:“同族的精灵?” “你们以为精灵族为什么会容纳百林.格?”许随不紧不慢地引导他们,“他是从小流浪的混血精灵。” 兽耳突然卡住了:“混血……” “兽耳,你也是混血,应该知道外界对一个貌美还是精灵的混血会做什么。” 许随叹了口气:“百林.格,从小也吃了很多苦……” 兽耳哑口无言,弱声道:“他受到伤害,可以报复仇人,可以杀掉那些施虐的坏人,为什么要把屠刀对向无辜的镇民?” 是啊,为什么呢? 许随心想,可能因为这个世界他的妻子是个恶种,这种烂到根里的纯贱人,就该被他制裁。 “他的心性已经被彻底扭曲了,我们无法理解他的想法。”神父悲悯道,“他的经历被精灵王得知,王心存善念,收留了这个无家可归的混血精灵。” “可他恶性不改,居然因为嫉妒杀害了一只纯血精灵,王大怒,已经将他送上绞刑架,用弓箭射杀处死。” 兽耳呐呐无言,就连基奥都面露复杂。 反倒是一旁看似神游的脏辫忽然歪头,面无表情:“真是不错的故事,可你为什么知道前因后果。” 脏辫这种从小生活在黑镇里的孤儿不好忽悠,许随有心理准备。 许随说:“我借住在精灵族,知晓前因后果,精灵王已经撤退了精灵守卫,委托我来为你们治伤。” “新的问题。”脏辫继续问。 “精灵族高傲排外,尤其厌恶假仁假义的教堂,别告诉我你用讲解经义的借口说服了精灵王,像个深受礼重的客人那样借住精灵族。” “想让他们接纳你,要么有尊贵的人物替你做保,要么有强大的实力让他们退让。请问,你有哪样?“ 真是不好骗,不愧是后期主角团里的智囊军师。 许随暗笑了一下。 基奥有些担心地去拉脏辫:“你别这么咄咄逼人,神父救了马瑞利,他是个好人,我相信他不会骗我。” 脏辫脸色青了一瞬,似乎被这么单纯无知的人气到了。 “我真是不明白,马瑞利为什么要跟着你这个蠢货!” 他含怒道:“一个行踪不明,来历不明,目的不明,出手就是帮你的人,在感激之余能不能保留点基本的警惕心?!我是问他又不是害他,你护什么护!” 基奥无奈道:“你怎么又骂我?我哪里得罪你了?” 脏辫骂道:“滚!脑容量不大就别出声拖后腿!” 基奥叹了口气,躲到兽耳旁边:“你真的很难相处,别这样好吗?我们是队友,是朋友……” 脏辫被他恶心了个正着,脸色铁青,看向火堆旁看戏的神父,磨了磨后槽牙。 同类之间更能收到信号。 他有预感,神父和他是同一类人。 只不过,这人伪装得体面温柔,手段也更成熟老练,像个披着美人皮的毒蛇。 “我不会管了,随便你们。” 脏辫冷声,转身坐到马瑞利旁边守着,确保许随接近不了病重的少年。 神父x恶魔29 远在千里之外,高高耸起的架子上,一个被吊起来的混血精灵头颅低垂,半死不活。 “把你这具身体射杀,你就会带着那个变态人类离开精灵族?” 精灵王站在架子旁,扬起头看混血精灵那张美丽脆弱的脸蛋,于心不忍:“你这副皮囊不错,比人类佣兵美多了。” 混血精灵睁开一双狭长优美的眸,左眼是纯血精灵的天蓝色眼瞳,右眼是象征低等恶魔的紫色瞳仁。 纯净和妖异的美在一副躯体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不喜欢,非要佣兵那副高大结实的身体。”混血精灵的声音如同百灵鸟,清脆而清冷。 “我显出这副精灵身体时,他眼圈都红了,如果不是为了演戏糊弄那些小崽子,他能哭着撒娇求我变回来。” 精灵王说:“真没品,居然不喜欢精灵得天独厚的容貌。” “我还有矮人族、龙族和巨人族的身体,不清楚他喜不喜欢。”混血精灵若有所思,努力寻找解脱的办法。 “你说,我多扮演几个,他是不是就移情了?成天逮着那副佣兵身体折腾,我很累。” 精灵王摇头:“连精灵都不喜欢,悬。” 撒旦温柔开口:“废物,要你有什么用?” 精灵王冷笑一声:“被一个变态人类欺负成怂包的你,哪有脸说我?” 一精灵一恶魔对视一眼,纷纷嫌恶地移开视线。 “王,神父带着那几个人类往这里走,很快就到。”守卫闪现在精灵王身后,躬身干脆道。 精灵王让守卫退下继续看守,对上混血精灵那双不详妖异的瞳眸,他退到安全的地方,冷下脸: “射杀这只背叛族人的混血精灵!” 霎时间,场下数百只精灵拉进弓弦,胳膊上的肌肉绷紧,蓄势待发。 嗡——嗡——嗡—— 数百个尖锐细长的箭头划破长空,刺进混血精灵单薄的身体里,溅出血腥美丽的血花。 这是一场残忍但观赏性极高的酷刑。 混血精灵无力垂下头颅,红唇里滴答出血线,他心肺肝都被洞穿,喉咙里呛出浓稠的鲜血。 血流从他纤细苍白的脚踝流下,在脚尖处滴答,汇聚成一滩旖旎刺目的血泊。 底下围观的精灵们小小哗然,惊叹道:“哇,他可真美!” 混血精灵无疑是美丽的,他黑白间掺的长发直垂到脚踝,被捆绑在绞刑架上,脆弱得像个被做成标本的长翅蝴蝶。 他似乎承担了极致的痛苦,正在细细颤抖,美好被破坏的模样实在精彩,让人目眩神迷。 就连见惯美人的精灵王都忍不住驻足欣赏他濒死的画面。 “变态都是什么眼光?”他不禁低声道,“连这么漂亮的混血精灵都不假辞色,哭着喊着要肌肉男。” 底下因为混血精灵的美貌引起的骚动越来越大,已经有精灵忍不住上前想把人解救下来。 精灵王扫了眼被迷得神魂颠倒的同族,让守卫们上前遣散他心思单纯还颜控的族人。 确定绞刑架上的精灵死亡后,精灵王冷漠道:“把他的尸体扔进沼泽地里。” 几个守卫上前,解开束缚混血精灵的绳索,把这具乱七八糟的尸体无情地扔到地上。 基奥和兽耳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面。 被百箭穿心的混血精灵如此邪异又美丽,像被人撕下翅膀的蝴蝶,单薄的身体坠地,鲜血染脏了他苍白精致的脸,一双异瞳直勾勾看着他们,死气沉沉又鬼魅横生。 “嘶!”兽耳惊恐地捂嘴。 “这就是百林.格?”基奥失声道。 神父眼神定在混血精灵身上挪不下来,嘴上依旧尽职尽责地解说:“他就是百林.格,现在估计要扔进沼泽地里化为养料。” 精灵王似乎发现了他们,浅蓝色瞳孔一缩,冷冰冰道:“你们是谁?” 身后的守卫适时抽出弓箭,对准场下的基奥和兽耳。 “我们不是坏人。”兽耳拉紧少年的袖口,鼓起勇气,“我们只是想来看百林.格死了没有。” 精灵王扫向静默不语的神父。 “王,他们是被百林.格迫害的人。”神父彬彬有礼道,“你让我去寻找受害者解释前因后果,他们不太相信,我就把这些人带了过来。” 精灵王踹了一脚尸体,地上的混血精灵一动不动,看样子是死透了,他平静道:“看完了,你们可以离开森耳了吗?” 基奥看向被当做垃圾随意踢踹的混血精灵,尴尬道:“我们想把这具尸体带走,好好安葬,您愿意吗?” “不愿意。”精灵王冰冷的眉目刻着不近人情,“精灵的身体属于森耳,我们深受恩泽,也会回报大自然,他会被扔进沼泽地里,化为万物的养分。” 基奥问:“可他是个混血……” “我们已经接纳了他。”精灵王说,“他流着我们的血液,属于精灵族的一份子,于情于理都该交给精灵处置,和你们这群多管闲事的人类有关系吗?” 基奥被他羞辱得脸色涨红。 兽耳还想替他争辩一下,神父平和冷淡的语气打断了她:“你们只说要来看一眼百林.格,确定他真的死亡,可没说要抢走他的尸体。” 兽耳脸也红了:“他生前作恶多端,当然该死,可死后不应该被当做烂抹布那样又扔又踹,我们想把他的尸体带走安葬起来。” 神父皱眉:“你们要在精灵族,抢走他们同族人的尸体?不觉得僭越吗?” “好吧。”基奥退了一步,他拉紧兽耳的小手,“我们会离开森耳。” 精灵王冷眼盯着他们。 “精灵族极端排外,你们赶紧走。”神父沙哑冷清的声音响起,“他们不讲理起来就是一群弓箭疯子,现在愿意说两句,是因为百林.格陷害过你们,精灵王心存愧疚。” 基奥抿唇,复杂地看了眼混血精灵。 “走!” 年轻人青涩高挑的背影消失在尽头,确定多事的主角团离开,神父终于迈开脚步,一步步走上高台。 他蹲在混血精灵身侧,手指曲起,温柔地抚过他美丽妖邪的侧脸。 “……真漂亮。” 他隐含笑意的低喃,地上的“尸体”突然打了个哆嗦,睁开异瞳,目露惊恐地盯着苍白俊秀的神父。 许随对他扯出一个温柔到发毛的笑容。 精灵王默默后退一步。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无视脚步匆忙带着守卫离开的精灵王,许随抱起瘦削单薄的混血精灵,怀里的人脆弱又美丽,黑白间掺的长发垂到他的膝盖。 “你很漂亮,可我不喜欢你这样。”许随吻了一下他的眉心,“我不喜欢莉莉丝,也不喜欢这个混血精灵,我就爱人类佣兵。” “老婆,你换回来好不好?我想和你进树屋。” 沈烨嘶嘶抽着冷气。 “神父,我们答应过精灵王,今天就要离开森耳,要不我们先……” 许随握住他纤细的脚踝,落下一个吻:“就在这里。” 沈烨头皮炸起,鲤鱼打挺,转身就跑。 “操!你他妈别过来!” 神父x恶魔30 无论逃窜得多么迅猛,沈烨还是被逮了回来。 他是彻底不想待在精灵族了,连招呼都没和精灵王打一声,把软绵绵的神父拉起来拾掇好,然后留给许随一个拽拽的背影。 许随跟在大跨步往外走的佣兵身后,有些跟不上,脚走的火麻麻得疼。 “沈烨。”他轻轻喊了一声。 沈烨没停,只回头瞥了一眼:“有事?” 许随踢开脚边碍路的枯枝,脸庞有些热汗和红晕:“你走慢点,我累。” “弱得要死。”沈烨冷嗤一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你想怎么样?” “我想你背我。”许随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身边,露出被枯枝划伤的脚踝,“脚疼。” 沈烨眼皮一跳:“你少装。” 平常恨不能断胳膊断腿和他玩,身上的伤比这道浅浅划痕严重多了,也没见他疼得路都走不了,软声喊着要人背。 撒旦吃软不吃硬,许随心知肚明。 他冷硬倔犟,这人就能拿出之前犯贱冷待的态度,对他爱搭不理的。 他服软乞求,无论多骂骂咧咧,撒旦还是会俯下身体答应他所有的要求。 和原世界沈烨一样一样的。 心知口是心非治不了老婆,只能让对方抓住把柄对他一顿狠磋磨,许随放弃棱角,主动张开双臂抱了过去。 “疼,抱一下。” “我让你别撒娇!”沈烨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说不出是享受还是膈应,有种被吃透的不爽。 他把青年拉进怀里提溜起来,精壮有力的佣兵轻易拽起来一个成年男性。 许随揽住他的脖子,双腿夹住他的腰,整个人像个树袋熊一样悬空挂在佣兵身上。 沈烨托住他的臀部,忍不住拍了下许随的额头,又打了几下他的屁股,示意这是不听话的惩罚。 被妻子又打额头又扇屁股,这会儿不是在树屋,他迟来的羞耻和自尊又像龙卷风一样吹了过来。 许随脸臊得泛红。 “既然喜欢,就别管地方。”沈烨掂了掂他,有力的臂弯托着他的屁股,像抱孩子那样往外走,“这会儿你又矫情起来了。” “你少嘴贱。”许随先是捏了一把,又蹭了蹭他的脸。 沈烨嘻嘻笑了:“神父,你越跟我在一起就越软和,除了太变态,其余时间跟个面团子一样乖。” 许随挑眉:“我难得这样,你不喜欢?” 他可从来不在精神丝面前这样,就连精神体都没这么享受过。 沈烨对准他的唇狠狠亲了一口:“喜欢!又漂亮又乖,怎么不喜欢?” 冷漠得跟个刺猬一样的许随他其实也喜欢,但不妨碍他觉得现在的许随很可爱。 说不准是许随吃透了他所以才拿出这副惹人怜爱的模样来俘虏,来蛊惑。 还是沈烨吃透了他所以许随才别别扭扭地暴露心底最深的矫情和脆弱,以此来获得男人的怜悯和爱护。 但两人都很满意现状。 沈烨私心认为,这是一个持久的谈判和互相驯服的过程。 结局分不清谁输谁赢,好像都赢了,他们得到了对方,又在某些方面失去了什么。 “我估计失去了三观和底线。”他自言自语道,“反正你是真变态,这方面我甘拜下风。” 许随亲了亲他的唇角:“你在说什么?” “说你长得漂亮,性格还那么好,娶你当老婆是我的福气。”沈烨张嘴口花花。 许随听了,眸底的笑意逐渐消失:“娶我当老婆?” 沈烨不知死活地点头:“对,娶你。老婆,你高兴吗?” 两根手指捏住他的腋下软肉,狠狠一拧。 “欸?!疼疼疼!!!” 许随咬住他的耳根,含怒道:“犯贱的东西!” … 雾镇是多山多雾的小镇,石板路整齐垒成一条小道,坐落的房子高低不一,水汽朦胧,安静且秀美。 “哗啦”一声,木桨晃荡,一条窄而细的小船靠在码头。 高挑修长的年轻人单脚一跨,系上绳索,把船固定在码头。 他精瘦的窄腰被水打湿,黏糊糊地贴在身上,一双大长腿和分明的腹肌展露无遗,是让人眼馋的好身材。 沈烨布置好一切,甩了甩衣服的水珠,敲了敲船沿,对帐篷里面喊:“睡醒了没?雾镇到了。” 帐篷里传出了点声响,似乎是被吵醒了,下一秒又没了动静,沈烨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掀开帘子钻了进去。 “神父,起床。” 十分钟后,许随牵住沈烨的手上了码头。 他脸色苍白,柔顺的长发披在身后,穿着体面整齐的衣服,右手还拎着木箱,俨然是一个优雅斯文的神父。 看不出十分钟前不着寸缕缩在毛绒毯子里打瞌睡求抱抱的模样。 沈烨跟在他身后,无语地揉着脸,脸上和脖子上被胡乱咬出几个新鲜牙印。 “脾气越来越大了,叫你起床你居然下嘴咬我。” 许随抿了抿唇,面色冷淡:“在外噤声。” “小矫情,这么正经你装给谁看呢?”沈烨丝毫不怕他的冷言漠语,噗嗤笑出声。 许随回头凉凉看了他一眼。 沈烨三两步窜到他身边,在他俊脸上啵了一口:“气什么?实话还不让人说了。” 许随压住上扬的嘴角,躲开他的吻:“我们上岸了,别这么放肆,有人在偷看。” 沈烨笑眯眯的:“谁有意见割谁舌头。” 撒旦能说出割舌头这种话,是真会下手割,许随不想挑战他语言的权威性,借着宽大的袖口握紧他的手,轻轻摇了摇。 沈烨大喇喇地攥住他的手,在雾镇来往偷看的人眼里,他俯下身吻住许随泛青的薄唇。 雾镇的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大庭广众下的示爱和无畏让人心动,许随沉浸在他给予的强势和温柔里,搂住他的脖子,在烟雾朦胧里缠绵亲吻。 心跳似乎在加快,在胸膛里一下下冲撞,肋骨都隐隐作痛。 “你又心动了,神父。”他听到撒旦含笑沙哑的声音,轻柔地撩起爱海的波澜,“这场爱情的游戏,我赢了吗?” “你赢了。”许随去追咬他殷红的唇,急切又着迷,“这个世界我输给你,心甘情愿。” 撒旦温柔道:“亲爱的,为什么不愿意和我的真身谈判?” “……沈烨就很好,我不需要比他更理智和聪明的撒旦。” 许随望着那双不知何时显露出来的金黄竖瞳,迷醉的眼神闪过清明:“他只继承了你一部分的理性,却继承了你全部的感情。” 撒旦的真身隐藏在佣兵的皮囊之下,这才是真正的精神团。 从始至终,撒旦都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两人唯一的一次接触,是看不清脸的神秘对话。 【我不习惯把选择权交给别人,但他是个例外。】 “我尊重你的选择,你喜欢佣兵这个分身,那他会永远陪伴在你身边。” 撒旦语调柔和,醉人极了:“神父,我以后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许随呼吸还有些急促,他平稳了声线:“你不生气吗?我只选择佣兵,却不选择你。” 撒旦的声音带着惊讶,却依旧含笑。 “我怎么会生气?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你选择我的分身,向他撒娇耍脾气,不就是在向我表白吗?” “我有无数个分身,容貌性格种族身份各不相同。我喜新厌旧,世人常说撒旦捉摸不透。” “在上千个陈旧玩腻的分身里,无论是谁被你选中,我都很高兴。” “因为傀儡千篇一律的皮囊底下,有一颗真挚爱你的心,那来源于我。” 许随安静地看着撒旦,对方的脸像是隐藏在迷雾中看不分明,只露出一双蛇类的金黄色竖瞳,正满是笑意地看着他。 他到最后也不知道连精灵王都惊叹过的撒旦美丽成什么样。 这就是精神团…… 许随咬住舌尖,心底叹了一声。 这个世界,输的一败涂地。 神父x恶魔31 雾镇是沈烨给许随挑的养老地。 依山傍水,空气清新,夏凉冬暖,民风淳朴。 民风淳朴这四个字许随打上了问号,这一路走来他看见了偷面包的小孩,当街捅顾客一刀的蜂蜜店老板,头戴口巾持枪闯入糖果店的盗贼…… 他喉咙里的质疑在看到沈烨眉飞色舞向他炫耀的小表情时,默默咽了回去。 “雾镇以前出过瘟疫,本土居民都死光了,后来有一波被追杀的盗墓贼发现了这里。” 沈烨说出这段时间他调查出来的资料:“他们是雾镇死寂过后第一批活人,随后越来越多的流放者聚集到这里。” “他们定居、做生意、结婚、生子,形成了新的雾镇。” 沈烨一拳砸晕了一个持刀上前抢劫的雾镇居民,甩了甩手,对许随笑得灿烂阳光。 “唯一的问题是,他们的生意大多是掩人耳目的副业。” 本业是什么,许随扫了眼雾镇全貌,大概猜出来了。 “为什么选这种地方?”他语气透出一丝疑惑。 沈烨沉吟片刻:“这个世界没有真正安全的地方。雾镇的人好解决,控制住就行了。” 许随不太理解他口中的控制是什么,又到哪种程度,但沈烨都这么保证了,就一定不会让他出事。 “走,我去山脚下给你做个房子。”沈烨攥住他的手腕,无视了周围一干不怀好意的眼神。 许随作为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类,这时候做的就是跟在武力值高的妻子身边,等他解决这个世界带给他的麻烦。 沈烨嫌弃那些租来租去的房子,更嫌弃那些一年不洗几次澡的人类,决定自己做个漂亮房子,就在远离人群的山脚。 毕竟是西方中世纪背景,人类的卫生做的不算多好,跟洁癖爱干净的精灵比不了,许随也不喜欢跟雾镇居民做邻居。 雾镇多雨,走的这段路又开始下起蒙蒙细雨。 沈烨拿着羊皮建筑图研究,心想待会儿得建个什么,突然往身旁一瞥。 许随的肩头被淋湿,黑色长发缀满了晶莹的小水珠,就连睫毛是湿漉漉的,唇边的笑意柔和,正定定瞧着他。 像是被淋湿还依赖主人的小动物。 沈烨被这个想法逗乐了,他一直觉得许随是个不撩拨就高傲不理人的猫,不去犯贱绝对不理人,不去哄绝对低不下身段。 这段时间勾着缠着,倒是把人给缠化了。 “为什么看我?是觉得我很帅吗?”沈烨故意挑逗。 他以为接下来会得到一句“自作多情”或者一个冷眼,没想到许随笑了笑,点头:“嗯,你帅。” 沈烨头一次体会到受宠若惊:“这么坦诚就说出心里话,你还是我的神父吗?” 许随问:“你要和我隐居在这个地方,是自愿的?” “当然,房子都要盖起来了。”沈烨扬起手中羊皮纸,“想要什么款式的?你说我就给你做。” “我喜欢你这样。”许随温柔说,“能抛弃一切,和我永远在一起。” 沈烨兀地停住脚步,他上下打量了许随一圈,面色有些诧异。 “怎么了?”许随问。 沈烨直言:“你为什么总觉得和我在一起,就要有一方必须放弃原则和底线迎合另一方?” 许随一愣。 沈烨问:“你为什么觉得,我和你搬到雾镇隐居,是我对你的投降和低头?” 许随抿紧唇,说不出话。 “我想只是我想而已,跟你没关系。”沈烨低头继续研究建筑图,语气淡淡,“许随,我从不低你一等,你不会高我一头。” “我戳破伪装,让你服软是为了让你展露内心,我没有把你变成宠物的意思,也没这个兴趣。” “也收起你任何所谓的驯服,我不想和你过到最后,双方都丧失了尊严和人格,像两个怪物一样厮杀折磨,纠缠不清。” 话音落,许随浑身僵硬,如坠冰窟。 沈烨往前走了几步,炭笔勾出一些重点,他察觉许随没跟上来,回头一看。 他对上许随那双泛红痛苦的眼睛,雨水打湿了他的脸,掩盖住滚滚而落的泪水。 “怎么了?”沈烨柔和了语气。 许随沉默低头,睨着脚尖不说话。 沈烨和他隔了几米的距离,雨幕形成层叠的帘子,隔掉二人所有的温存和爱意。 雨水顺着裤腿往下掉,许随封闭的姿态仿佛隔绝了外界,冷漠又黯然。 一只大手横劈而来,将瘦削苍白的青年拽进怀里。 宽阔又温暖的怀抱笼罩了他的上半身,许随的鼻尖砸在韧弹有力的胸膛上。 “你又矫情什么?”头顶传来沈烨牙酸又无奈的声音,“房子盖了吗,还有心情淋雨,玩自怨自艾?” 许随低声反驳:“这不是矫情。” “你把简单的问题想这么复杂,这不是矫情是什么?”沈烨抬起他的下巴,大手对他俊秀苍白的脸一抹,“行了,别哭了。” 许随又一次反驳:“这不是矫情。” “这是矫情。”沈烨认真道,“就比如现在,我们应该加紧盖房子,在温暖燃烧的壁炉旁缠绵悱恻,而不是跟个傻瓜一样在雨中站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想起难过的事情,你可以在床上,在火炉旁,在长椅上,靠着我的怀抱一点点诉说。” “你哭可以,委屈也可以。前提是我们得有一个家。” 许随发现沈烨这王八蛋真的一点也不内耗,精准把握要点狂击他心脏。 他的心情莫名被他笃定的语气治愈,像是阴霾里射进一缕灿烂阳光,不多,但足够显眼。 许随眨了眨眼,反击:“你装什么,还需要像人类那样辛苦盖房子?” “你真是……”沈烨噎了噎,前半生风雨飘摇的佣兵十分无奈,“仪式感你懂不懂?自己盖的房子能一样吗?” 许随抹了把眼泪:“我想要壁炉和暖床,现在就要。” “行。” 沈烨打了个响指,不远处的山脚突然传来轰隆一阵响,许随看过去,一个崭新漂亮的居民房凭空出现。 “走吧,小矫情。”沈烨拉着他往那里走,不满抱怨,“你毁了我的仪式感。” “淋雨盖房,我也不理解你的脑回路。”许随反唇相讥。 沈烨对他咧出一个笑:“闭嘴。” 神父x恶魔32 雾镇的山脚住进了一对“夫妻”。 刚开始知道这个消息,镇上的居民忍不住觊觎那对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同性情人,半夜拎着刀去抢劫的土着民不算少。 刚开始沈烨还有兴趣从被窝爬出来抓贼,次数多了就烦了。 许随畏寒,屋子里有两炉不灭的燃火,室内空气比室外高很多,窗户上凝结出一层雾蒙蒙的水珠。 许随从暖烘烘的被窝里钻出来,打了个哈欠:“别管外面的人了……回来睡觉。” 沈烨把又一次强闯进来的抢劫犯扔出门外,又觉得不解气,上前扭断他的脖子,不耐烦啧了一声:“麻烦死了。” “你挑中这个地方定居,现在还嫌弃了。”许随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快过来,我很困。” 沈烨关紧房门,冲了杯新磨的豆粉,试好温度后递到神父的手里。 “睡什么睡?晚饭吃了多少,还有脸钻被窝催我跟你睡觉。” “我以前骂你的话真没错,你跟个需要哄睡的小宝宝一样离不开我。” 许随已经刷过牙了,不想再起床刷一次,看了眼暖呼呼的豆奶,偷摸想把它放一边,沈烨捏着他的鼻子,直接给他灌了进去。 许随不太高兴,喝完之后对沈烨爱搭不理的。 “你又生气,天天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生气。”沈烨犯愁地捏着他细瘦的胳膊,“你能不能把自己气肿点?瘦的跟个木棍一样,怎么越养越瘦?” “……我有点生气,亲一口。”许随把脸凑过去,在他嘴上偷了个吻。 “腻腻歪歪的。”沈烨推开他的脸,在他鼻尖上咬了一口,眼底满是宠溺的笑意, 许随又趁机在他嘴上啄了几下,湿软的触感像只啄木鸟,一点一点的,沈烨被亲得想笑,把神父拽进自己怀里。 许随坐在他的大腿上,双腿夹住佣兵精瘦的腰,胳膊极其自然地搂住他的脖子,沈烨一揽就能让他全身心赖进他的怀里,像考拉抱树。 许随喜欢这个姿势,一赖进去脸就去找舒服的角度,埋着不出来。 沈烨能清晰地察觉到,神父对他日渐浓郁的依赖和逐渐不可自拔的沉溺爱意。 “看来我很对你胃口。”沈烨掐了把他的腰,力道不轻不重,能感受到疼又不至于留下淤青。 他听到了许随低低的痛声,可非但没有远离他,反而狠狠亲了他一口。 “知道就行,说出来炫耀什么?”许随精神疏懒,一根手指都不想动,慢悠悠道,“下次力气重点,有点轻了,不够疼。” 沈烨私心认为,他的神父应该去看个医生。 他抱着神父温存了一会儿,温度逐渐上升,许随的手脚不规矩地往他怀里伸,摸来摸去的,沈烨面色冷静,制止了他的动手动脚。 “神父,我出去解决一下窃贼。” 许随抬起眼皮,面无表情戳破:“外面没人。” 沈烨不甘心:“……万一有呢?” “他们有我重要吗?”许随哑声道,“老婆,你变坏了,需要教训。” 沈烨脊背一寒。 怀里软绵绵的人类搂紧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咬了个血口,轻声道:“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离开我?你是不想要我了吗?” 沈烨挣扎道:“你想太多了,听我解释。” “我不听狡辩,你这个三心二意的贱种。”许随温柔得仿佛滴水的声音响在他的耳畔,热气喷洒,“你又想丢下我……你不要我了。” 沈烨扭头,对上许随那双黑洞冷漠的眼睛,不禁打了个哆嗦。 冰凉的鼻尖蹭过他的侧脸,徒留下一声柔而阴冷的声音。 “老婆,你只能陪我玩。” 沈烨:“……有病。” 雾镇的雨声掩盖了一切,屋里暖光的光亮了一夜。 直到天蒙蒙亮,壁炉里的柴火和烛台里的灯油才彻底燃尽。 沈烨一早就出了门,他心底压着大团的火气,怒意在看到撬门的窃贼时,终于有了发泄点。 “喂,抬头。”一道痞气潇洒的声音惊住了窃贼。 窃贼呆愣抬头,对上一张带笑的英俊脸蛋,年轻男人坐在屋顶对他挥手,舌尖轻佻一弹,发出拟声:“倏——” 窃贼软绵绵坠地,瞪大一双充血的眼睛,眉心的黑洞向外汩汩流着鲜血。 沈烨晃了晃腿,魔气从周身四溢,吞食掉地上的新鲜尸体。 “回去还得伺候变态,给自己找个事做。”沈烨一跃而下,向镇内走去,给神父未来的安全做充分保障。 日上竿头,斜阳射进窗户照亮屋内,阳光调皮地跳跃,最后跳在苍白指尖上舞蹈。 被阳光灼了一下,指尖屈动,迷迷糊糊地缩回被窝里。 “星星……”许随闷在枕头里,照例一问,“现在几点?” “下午一点。”星星尽心尽力,“和以往相比,指挥官这次多睡了一个小时。” 自从搬到雾镇,许随的生物钟就彻底颠倒了,以前凌晨第一声钟鸣就能爬起来弥撒和祷告的神父堕落得十分迅速,每天不睡到中午十二点不会醒。 许随享受这种懒散倦怠的生活,沈烨明显比他勤快多了。 壮男人每天一早就醒,然后用忙碌的步伐把家收拾的乱七八糟,再做出一顿难吃到让人作呕的饭…… 许随探出眼睛,果然看到了看似干净实则摆放凌乱、审美趋近于零的房间。 “……乱死了。” 许随揉了揉眼睛,花十五分钟起床洗漱,再把家收拾得一尘不染,洗衣做饭之外还顺带修剪了花枝。 星星夸道:“哇,猪窝变金窝了。” 许随把三菜一汤摆上桌,再插上山脚处开得最艳丽的花,确定是一份还算合格的浪漫午餐,他才停手。 “沈烨怎么还不回来?” 许随看了眼天色,正犹豫要不要去找,修长挺拔的身影停在门口,咚咚咚敲响。 男人探进脑袋,见到坐在餐桌旁等他回来吃饭的神父,霎时间笑容满面。 “居然做好饭了?有没有累着?” 沈烨略有些殷勤地跑进来,把手上拎着的蜂蜜罐子放桌子上,空出双手揉捏许随的双肩。 “不得了,懒成小猪的神父愿意早早起床,还给我洗衣做饭,这是干什么坏事了?” 许随推开他灿烂明媚的笑脸,皱眉道:“我没有很懒,少阴阳怪气。” 沈烨连连点头,真诚道:“对,你就是不愿意做家务而已,连洗个碗、搭个衣服都推三阻四不肯动手,我还能要求你什么?” 许随脸色一沉。 沈烨好像没看出来他不高兴了,继续输出:“你就是喜欢一觉睡到日中,被吵醒还发脾气而已,至少还愿意起床吃个饭,谁能说你懒?” 许随嚯然站起,冷脸去拿桌上的饭菜:“不想吃别吃,倒了!” 把小气性的神父逗得炸毛,沈烨忍下笑意,把人摁回凳子上。 “小矫情,你生气了?”他脑袋一歪,从下而上打量神父的表情。 许随狠狠甩开他的手:“贱死了。” “生气了可不好哄啊……”沈烨状似头疼地自言自语,他眼睛一亮,仿佛有了个好主意,“有了!” 许随拧紧眉头,正想冷眼看这人要出什么花招,手上突然多了件轻薄的东西。 他低头一看,是类似于皮纸类的东西。 “打开看看。”沈烨对他眨了眨眼。 许随有点想把东西甩他脸上,但是他甩沈烨肯定会躲,到时候发泄怒气的台阶没有,死男人还贱嗖嗖的乱跑,火冒三丈的还是他。 不想被气伤心脏,许随冷冷睨了眼笑眯眯的沈烨,打开手上的皮纸。 “……结婚证书?” “嗯。”沈烨打开蜂蜜罐子,取了把小刷子沾了沾,刷在薄饼上面。 许随煎的薄饼很好吃,外皮一层酥皮,内里软嫩,配上一层蜂蜜更加兼具风味。 许随面色复杂:“这需要教堂和政府双重认证,你一早上怎么弄出来的?” “怀疑我造假?”沈烨咬了口薄饼,“方法很简单,你要是不害怕就听我说。” 许随不想在饭点听血腥故事,抢过沈烨手中的薄饼,自顾自咬着吃。 沈烨捏住他泛红的耳尖,“妻子那一栏上填的是我名字,还生气吗?” 许随拍开他的手。 哄人简直轻而易举,沈烨略有点得意,他扬起唇角,叉起一块烤肉准备享受一下丈夫准备的午餐。 许随咬住了他的叉子,把那块烤肉塞进嘴里。 “?” 沈烨不死心,去叉另一块烤肉。 许随囫囵吞下嘴里还没咀嚼透的肉,又把他叉子上的烤肉抢进嘴里,塞得脸颊鼓起,差点噎过去。 “……”沈烨拿起水杯,给他冲了冲,“吃你的去吧,真幼稚。” 神父x恶魔33 转眼间,多雨的夏季过去,空气愈冷,山林凝结出一层白霜。 许随买了几件厚实的衣服,在套上没几天以后,几粒飘雪落了下来,随后是鹅毛般的飞雪。 沈烨还没回来,这些天他总以外出赚钱养家的名义乱跑,然后带一大堆好吃的回来给许随补充营养。 以许随对他的了解和猜测,估计是外面的马甲惹事了或者又被主角团杀了,撒旦紧急出去救场。 “下雪了……” 许随坐在铺着兽皮的长椅上,望着门外苍茫的雪地,有些怔愣。 外界苍白死寂的雪天让他的心头不可避免蒙上一层阴霾。 在即将陷入抑郁和回忆的下一秒,脑子里突然蹦出沈烨嬉皮笑脸的贱样。 “小矫情,你再莫名其妙伤感绝望,趴我怀里哭成狗,我就堵住你的嘴,绑住你的四肢,这样那样,那样这样……” 让许随又气又笑的是,下一秒沈烨真的付诸行动,折腾了他整整两天。 许随一点哭声也不敢有,倒沈烨怀里气得乱咬。 太过分了,连一点伤感的机会都不给他。 心头浮现的刺痛被记忆里沈烨那张阳光灿烂的俊脸冲散,许随沉默地看着外面的漫天飞雪,无语扶额。 “我真服了。” 悲伤又悲伤不起来,心尖反而被沈烨泡得酸甜,许随坐在长椅上坐立难安。 他感觉他要是敢哭,下一秒沈烨就能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窜出来,跟逮住同学偷吃零食的小学生那样疯狂谴责。 叹了口气,站起身披了件厚实衣服,许随撑伞出门,准备去买棉线,给沈烨织个毛衣。 入了镇,见到许随的居民不管是谁,纷纷出门,扬起僵硬的笑脸,热情打招呼。 “好久不见,神父。” 许随已经习惯了这些人不正常的表现,淡定地点头微笑,仿佛没有看到他们异样的神态和动作。 沈烨为了保证他的安全,肯定背地里做了些什么。 棉线店新进了一批成色不错的货,许随挑了个颜色柔暖的,让店家装起来。 “给……” 店家僵硬地站到他面前,脸上扬着不熟练的微笑,像是竭力伪装成正常。 “不需要付钱,之后你的夫人会来付。” 许随拿过袋子,对店家点头:“谢谢老板。” 店家亲自把他送到门口,目送许随离去。 神父回头多看了他一眼,店家木木地举手,露出微笑:“再见。” 阴暗的雪天,店里没有燃着灯火,老板站在黑黝黝的店门口,僵硬的微笑摆手。 这一切都无端瘆人。 许随没有害怕,他又去买了些菜和面。对方也和绵线店老板那样,站在原地,僵硬微笑,对他摆手:“再见。” “再见。”许随回以温和的笑。 随后,他头也不回,离开了这仿佛充满死人的一座小镇。 … 壁炉燃着火红的焰,向外散发着暖意。 房间比起往常多点了几盏灯油,亮着暖黄的亮光。 许随坐在壁炉旁,娴熟地打起毛衣,纤细苍白的手指穿梭在棉线间。 “咚咚咚。” 木门被敲响,许随抬眼看去,挺拔高大的佣兵卷着寒风窜了进来,把手上的卤肉和咸菜扔到桌上。 “回来了。” 许随没起身,屁股往一旁挪了挪,空出一个位置, 躺椅是双人座,可以立起也可以平放,无论是盖着绒毯睡觉还是坐壁炉旁烤火都很舒服。 许随最喜欢这个躺椅,尤其喜欢晚上抱着沈烨在壁炉旁聊天说闲话,说完就能平放躺椅进行缠绵的感觉。 沈烨没急着坐着烤火,他切了些卤肉和咸菜,配上今天走之前他烤的面包,冲了杯豆奶,一起摆到壁炉旁的茶几上。 “冻死了,给我亲一口。”挟着寒风的男人坐到许随身边,追着去亲许随。 许随偏头,在他嘴上啵了一口。 沈烨抢过他一半的绒毯盖身上,发出舒服的喟叹:“……神父,你今天去镇上买东西了?” “嗯。”许随对这个话题没兴趣,他更想知道沈烨带了什么好吃的回来,“给我喂点卤肉。” 沈烨端起小碟子,给他喂了点卤肉,看着许随慢条斯理进食的模样,觉得他有点可爱,忍不住笑了笑, “不想问些什么?” “不想,你做什么事都是为了我。” 许随咬了口卤肉,叼着去喂沈烨,见男人三两下吃干净了,他才停下腻歪的喂食,转而倒进沈烨怀里,蹭了蹭宽厚的胸膛。 “神父,我永远不会赌人性。”沈烨揽着他的肩膀,温柔道,“我不会抱着【我离开后,他们不会伤害你】那一点点的侥幸,去赌你不会受到伤害。” 许随双眸漆黑,被照射得明亮,仿佛燃着光,定定看着给他庇佑和安全的沈烨。 沈烨勾起他的下巴,摩挲神父苍白俊秀的脸: “你长得那么漂亮,又那么柔弱,别人力气大点就能玷污你,拿支枪就能杀了你。” “我不能保证事事巨细地围在你身边,我有自己的事要做,总有离开的时候。” “想要保护好你,总需要点非正常的手段。” 撒旦的柔情似水和冷血残酷暴露得淋漓尽致,他的爱意只对许随一个人,恶种本质依旧不变。 就像当年因为老酒鬼的一个请求,所以杀了三分之一镇民的百林.格那样。 许随面无表情地听完,咽下食物,催道:“我很饿,你走了一天,没人给我做饭。” 乍一听平静无波,细听又满是委屈,沈烨噎了噎,叉起卤肉塞许随嘴里: “小矫情,你懒出新境界了,我不是给你烤了面包吗?别告诉我你都懒得去拿,生饿了一天。” “太硬了,不好吃。”许随不爱吃那些硬邦邦的面包,“老婆,我想吃你做的菜糊。” 沈烨又多给他塞了些卤肉:“真馋。” 许随兴致来了才肯做一顿饭,其余时间死活不碰厨房,非得吃沈烨做的那些烂菜糊糊。 沈烨被他依赖得身心服帖:“吃完这些我就去给你做,先垫肚子。” 许随点头,手上不紧不慢地织毛衣。 沈烨多看了两眼:“给谁织的?” “给我织的。”许随平静道。 沈烨转手把卤肉塞自己嘴里:“真巧,肉也是我吃的,菜糊不给你做。” 许随踹了他一脚:“又犯贱。” 沈烨笑眯眯地问:“给谁织的?” “给我织的!”许随来了小脾气,嘴上犟着不肯服软,去抢沈烨手里的卤肉。 沈烨装模作样躲了两下,一副躲不开的样子,只能“痛心疾首”地看着许随把卤肉吃的一干二净。 他还精准地摸过一旁的豆奶,半哄半逼地给他喂了进去。 喝完豆奶,沈烨又跟变戏法一样拿出一碗早就准备好的菜糊,一口一口地喂许随嘴里。 挺着撑得鼓囊囊的肚子,发现自己又被套路的许随斜了佣兵一眼,对上一张肆意的笑脸。 “是不是撑着了?” 沈烨去揉他的肚子,力道轻柔:“毛衣给谁织都无所谓,下次不能饿肚子等我回来。” “你是想让我知道,我离开你你就会受罪?你在逼我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这可不是个好习惯,你从哪儿学来的烂招数?自己饿得难受,回来我看着心里也不舒服。” 许随抑制不住嘴角,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老婆,亲亲。” “少撒娇。”沈烨推开他的脑袋,“破毛病一堆,还得我一点点给你纠正。” “亲一口,就一口。”许随扔掉半成品毛衣,连绒毯都来不及掀,急切地去啄沈烨的唇。 矫情鬼被撩的神魂颠倒,在他身上纠缠不休,沈烨揽着他的腰,被亲的一点脾气都没有,心底叹了一声。 每次他话一多许随就这个德行,跟受不了他说话一样,急急忙忙就要亲过来,什么都顾不得。 ……下次还是悠着点,少说话好了。 神父x恶魔34 转眼间,三个年头过去,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许随在雾镇养老,接触的都是傀儡镇民,他懒得出门看那些破事,知道的消息都是沈烨偶尔从外面回来给他讲的各类八卦。 “听说,你之前待的教堂被信徒砸成了废墟,坦斯特主教被送上火刑架烧死了。” 许随咬着酸甜可口的山楂条,正在慢吞吞消食,脸颊比起刚来雾镇那年多了些肉,皮肤更加白皙,瘦削的身体也没那么弱不禁风。 沈烨捧着一碗面嗦,舌尖触到热滚浓香的汤汁,味蕾大开。 许随见他顾着吃面都不肯抬头,催了一下:“然后呢?” “教堂被毁了,神职人员死的死,伤的伤,还活着的传教徒四处流浪……有一个叫玛丽的修女,你还记得吗?” 许随点头:“记得,她死了?” “还活着,但是信仰崩塌,对她来说还不如死了。” 沈烨意犹未尽地咂咂嘴,觉得神父的厨艺比他好多了,做的汤面又香又劲道。 许随说:“我跟玛丽相处过一段时间,她人不错。” 沈烨说:“可能好人有好报吧,她遇到了那几个多管闲事的小伙子,重拾了活下去的信心。” 沈烨提起这些年总杀他马甲来刷经验的几个家伙,语气带上了厌恶。 “烦死了,怎么走哪儿都能撞到我的分身……” 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烦人,撒旦不露真身,他的分身数量极多,只是一具空壳,没有灵魂,死几个倒也不算什么。 但是这些年,那些人刷经验似的,逮着他一只羊狠薅,沈烨烦不胜烦。 许随知晓前因后果,忍不住轻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 许随推测,原剧情里撒旦大概是被主角团烦得受不了,才披了莉莉丝的马甲去分裂那个团体。 莉莉丝死后,大概是明白了这些人越挫越勇,而且被世界保护着死不了,撒旦直接放弃和他们死磕,最后真身打酱油似的出了个场,就彻底消失匿迹了。 “他们最后是要杀神明的,现在还是成长阶段。”许随漫不经心道,“杀神之前,需要大量的历练和资源,这些都需要从神明的敌人——也就是你身上薅。” 屠神小分队现在杀到了巨人族,下一个阶段大概是龙族,等龙族都攻下来,就该把剑锋对准神族了。 一路走来,资源和历练都来源于玩性极重的撒旦,因果轮回,最后屠神小分队会杀了撒旦的敌人作为回馈。 沈烨撇嘴:“他们屠神之后,相当于成了镇压神明的宝剑,能容忍我的肆无忌惮?” “不能,所以你以后得苟着了,以免那些公正无私的宝剑反过来刺向你。”许随吃完零嘴,晃了晃袋子,“吃完了,再来一点。” 袋子里装满了新晒干的果蔬,沈烨把它递到许随手里:“越来越馋了,这是最后一点,吃完了不能再要。” 许随不听他的,沈烨做饭不好吃,做各种小零食倒是拿手,这几年想着法的喂他,许随的食量也就大了起来,每天要吃不少零嘴。 “屠神是以后的事……现在趁他们还没长大,你多欺负他们出气。” 许随咬着果蔬干,他姿态随性,语气懒懒,露出的手腕还有未消的淤青,是昨夜留下的痕迹。 “别惹到雾镇头上,我能无视那些讨人厌的东西。” 沈烨拉过他的双腿,娴熟地揉起许随泛酸的四肢,给身娇体弱还爱玩的神父解乏。 许随舔了舔沾着糖粉的唇,平静道:“那你准备一下。” 沈烨抬头:“?” “他们肯定会来雾镇的。”许随说,“就凭你刚才那句话,不来都对不起他们爱惹麻烦的性格。” 沈烨脸色微青。 … “这里叫雾镇,常年被烟雾笼罩,三年前,这里成为了远近闻名的鬼镇。” “据传言,每当傍晚大雾四起,误入其中的人们就会迷失神智,成为雾镇浑浑噩噩的冤鬼。” 低沉沙哑的声音幽幽响起,在昏暗死寂的街道上,像鬼魂哀怨的呜咽。 “嘶……”马瑞利睁大圆溜溜的眼睛,搓着胳膊,脸色苍白,“脏辫,你少吓我!” “我吓你做什么?”大概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回头,露出锋利冷淡的俊脸,“传言就是这么说的,这里就你害怕。” 马瑞利环顾一周。 基奥紧皱眉头,面色沉稳,视线扫着雾镇冷寂可怖的街道,没有丝毫惧色,全然队长的稳重和温和。 早已长成漂亮大姑娘的兽耳穿着干练的短衣,腰间插着匕首,一双猫眼警惕地环顾四周,表情冷凝肃杀。 而脏辫,这个毒舌又冷漠的青年,插兜走在最前面,背影挺拔得像个高耸的树,一副运筹帷幄的淡定模样。 ……就他疑神疑鬼、胆怯可怜是吧? 马瑞利抽了抽嘴角,一头精神软乎的卷毛都耸下来,哀怨地瞪了脏辫一眼。 “脏辫,别欺负马瑞利。”基奥平静温和的声音传来,“他胆子小,受到惊吓容易晕倒。” 马瑞利升起一丝被在乎的感动,一双湿润的狗狗眼都亮了起来。 谁知道下一秒。 “晕了不好拖出去,他醒着好歹长腿能自己跑。” 马瑞利:“……” “噗嗤。”耳边传来一声嘲笑,马瑞利看过去,对上脏辫还没收敛的表情。 “你们真是够了,怎么能这么欺负侦察兵。”马瑞利不满嘟囔,“我是不会打架,脑子笨又胆子小,可我跑得很快啊,连巨人都跑不过我。” 脏辫随手揉了揉他的卷毛,趁马瑞利没反应过来,他收回手率先往前走:“大雾四起,情况不明,这里很危险,用不上侦察兵。” 马瑞利迷茫地揉着被摸过的脑袋,回头看基奥:“队长……” “听脏辫的,他可是军师。” 基奥耸耸肩,英俊正气的脸上浮现无奈:“他不让你去,是这地方不适合你孤身侦查,乖乖去后面躲着。” “好吧。”马瑞利藏到兽耳身后,悄悄攥紧女人的衣摆。 兽耳冰冷警惕的神色微微融化,对马瑞利露出温柔笑意,小声道:“别害怕,回去给你做烤鸡翅。” 马瑞利笑着点头。 四人的背影很快被弥散的大雾遮盖,彻底消失在雾镇街道中。 神父x恶魔35 “他们来了。” 沈烨打磨手上的骨哨,吹走上面的浮沫,不耐道:“真是麻烦,连雾镇都能找到。” “随便给个借口把他们扔出去。”许随炒着锅里半熟的菜,尝了尝咸淡。 “热水给你放好了,你先去洗个澡,出来换上我新做的衣服。” “神父,你真是越来越贤惠了。” 沈烨调侃道:“洗衣做饭打扫家务全包,还给我做衣服,放洗澡水,哪个小媳妇能像你一样乖巧懂事?” 许随早就被气得没脾气了,他催促道:“快去洗澡,我还有两道菜没炒,你洗完出来直接吃饭。” 沈烨手指在脸上一划拉,示意噤声,起身走向浴室,里面有个宽大的木桶,升着腾腾热气。 许随手脚利索炒了两道菜出来,摆盘端上餐桌。 他最近包圆了家务和做饭事宜,因为沈烨懒骨头出来了,不爱动弹。 每年都有个时间段,是撒旦的倦怠期,仿佛玩累了要蜷缩起来休眠一样,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每当沈烨想懒散躲闲,许随就会支棱起来,像个勤快的小蜜蜂那样把家里里外外收拾干净,做好一日三餐哄着让沈烨吃。 就比如现在,沈烨洗完澡,穿着新做的漂亮衣裳,坐在餐桌前愁眉苦脸,提不起一点用餐的兴趣。 “乖,吃饭。”许随切开软面包,涂上果酱塞男人嘴里。 沈烨勉强咀嚼了两口,囫囵吞进肚子里:“好吃。” 许随把牛奶递到他手里,又喂给他几块熏肉,见沈烨慢吞吞地喝奶,他上手揉了揉男人的额头: “吃完饭去睡一觉,那些人我来解决。” 沈烨咬着面包,俊朗的眉眼有些萎靡,他散漫道:“不用,我自己来。” 许随想抚平他眉间的疲倦,心底有点说不出的闷,撒旦的秘密和想法很多,向他透露百分之一就顶天了。 “我把床铺好了,他们的事之后再解决,先睡觉。” 听到这话,沈烨几口吃干净了神父给他炖的牛腩,填个半饱后,转身走向被窝。 “好困……没事别叫我。”他甩掉衣服和鞋子,扔到地上,掀起绒被钻了进去。 许随把地上的衣服和鞋子收起来,把碗洗干净收好,这才坐到床边去瞧沈烨那张烦躁不安的睡颜。 “星星,撒旦的结局就是销声匿迹吗?” 系统探出意识,说:“是,主角团大结局杀死了堕落的神明,成为镇压神明的屠刀,之后整个神界归于沉寂,撒旦再不见踪迹。” 许随困惑皱眉:“……他死了?” “也可能是选择沉睡。”星星说,“神明有漫长的生命,总有些不安分的喜欢找乐子消磨时间。” “神明的乐子对人类来说就是灭顶之灾,所以世界才推出主角团去屠神,让这些肆无忌惮的神明有了天敌。” 所以撒旦大结局不能搞事,无聊到选择沉睡,情有可原。 许随沉默了半天:“他和我在一起,觉得无聊了?” 所以才对他这么不耐烦。 星星噎了一下:“可能现在处于撒旦的虚弱期……” 就像女人每个月定时来的生理期一样脾气暴躁、身体虚弱。撒旦每年也会有定时的虚弱期。 像一点就炸的炮仗,火气压抑不住往外冲。 许随明显感受到沈烨在他面前极力维持的平静,掩饰不住的困倦多觉、疲乏无力,有怒火就默默压下去,离许随远一点。 “我宁愿他跟我吵一架,都比憋在心底生闷气好。” “宿主,我要提醒你。”星星说,“精神团的刺激值很低,低到几乎没有情绪波动。” 许随问:“有什么后果?” 星星沉默几秒:“这个世界结束后,精神团无法被收服,会彻底消失。” 也就是说,许随从现在开始和沈烨过的每一天,都是倒计时。 寒意从脚底升起,许随浑身冰凉。 “宿主,这个世界你从一开始就在退让。”星星的声音带上苦恼,“我悄悄提醒过很多遍,但你沉溺得太快了。” “现在,主动权都在领袖的手里。你哪怕想用自残自杀这种笨办法来提升他的刺激值都没用了。” “这座小镇早已被撒旦的真身覆盖,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包括你自己。” 在极端的恐惧里,许随意外地冷静,他问:“主角进了雾镇,他们能杀了我吗?” 星星残酷地说:“不能,他们的实力比不上魔神,轻易就能被驱逐出去。” 许随面色冰冷,嚯然起身向在走去:“行不行试了再说!” “宿主,你推开门往外看。”星星好像发现了什么,声音有些惊惧,“天空,金黄色的眼睛!” 许随脚步踉跄了一下,他狠狠推开厚重的门,抬头看向阴沉昏暗的天空。 只见阴云密布的雾镇,一团厚重的云雾突然被金黄色冲散开,露出中间那双竖立的兽瞳。 那双金黄色的竖瞳俯瞰雾镇,似乎闪过玩味的笑意。 此时远在山脚的许随并不知道,在雾镇中,无数傀儡从房内、店内走出,姿态僵硬又笔直,像一具具提线木偶。 它们统一地抬头,微笑,摆手,舞蹈。 哒哒哒。哒哒哒。 傀儡们手挽着手,跳起欢快喜悦的舞蹈。 阴暗的天空下,诡异的寂静里,无数傀儡面带微笑,跳起礼仪乐舞,像是一场优雅的默剧表演。 “傀儡动了……” 四人小队目露惊骇,纷纷背靠背,警惕地打量着突然“活”起来的雾镇。 马瑞利脸色煞白,快要喘不上气,声音哽咽带抖:“这镇子究竟怎么回事啊……” 哒哒哒。哒哒哒。 傀儡们踢踏着细长的双腿,脸上的笑容僵硬宛如木雕,它们黑漆漆的眼睛直视天空。 “哒哒哒……” 金黄色竖瞳里的笑意逐渐加深,调皮地卷起舌尖,发出和傀儡步伐一致的哒哒声。 哒哒哒。哒哒哒。 傀儡们提胯,摆头,优美地舞蹈,脸上的笑容更加夸张,像化着浓妆的讨喜小丑。 “什么鬼东西……”就连性情最稳重的基奥都深吸口气,被这副诡异的画面骇得指尖发抖。 脏辫捏紧了手指,冷脸不发一言。 哒哒哒。哒哒哒。 傀儡们的舞蹈突然静止。 它们沉默而僵直地低头,黑漆空洞的眼珠对上四人小队,笑容疯狂而夸张。 “哈哈哈哈……”天空,金黄色竖瞳的主人发出尖锐疯狂的笑声。 脏辫瞳孔一缩,突然伸手攥住马瑞利的手腕,吼道: “别回头,跑!!” 此时多年征伐的默契不用言语,四个人撒腿就跑,疯狂向镇外狂奔。 “脏辫,你是不是认出来了,天上那究竟是什么鬼东西?!”马瑞利惊声道。 脏辫尽力保持冷静的声音传到其他三人的耳朵,激起一阵恐怖的寒意。 “这座镇子早被吞噬干净了!我们根本不在镇子里!” 兽耳脸色一变:“那我们进了哪儿?!” “是本体。”脏辫沉稳又冰冷地说,“是高级恶魔的本体!” “这座镇子早就成了死城,恶魔把自己的本体化作了城镇,伪装成雾镇!” “一百年前,雾镇瘟疫死净了所有人,史料记载后来又有人迁居进来,形成了新的雾镇……这是错的!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这里的傀儡,至少存在了上百年!他们是百年前瘟疫而死的百姓!” 脏辫最后的话形成阴冷的森风,让在场的人毛骨悚然。 “根本就没有新的雾镇,瘟疫之后,这就是一座死城!” 什么盗墓贼迁居成了这里的第一波活人,什么越来越多的流民聚集在此处,形成了新的雾镇…… 假的,全是假的! 这仍然是百年前那座瘟疫过后的死城,这里的人仍然是百年前横死的冤魂! 马瑞利低骂道:“操!居然是骗局!” 兽耳呼吸不稳:“这鬼地方,也太恐怖了!” 基奥苦中作乐:“呵,原来都是老祖宗。” 马瑞利跑得气喘吁吁,看到前方若隐若现的雾镇出口,眼睛霎时间亮起: “出口在前面,等等……” 他突然又有点犹豫:“这座镇子里,还有没有其他活人?我们直接走了……” 兽耳苦笑:“怎么可能有活人在这座百年死城里?没吃没喝的,等着饿死吗?” 基奥也觉得这个想法不切实际。 “哪个活人会在高级恶魔的本体里生活?就算有,以他的本事还需要我们来救?马瑞利,你又在天马行空。” 马瑞利也觉得自己的小脑瓜又在犯蠢,脸颊泛红,对他们傻笑一声。 “可能是我想多了。” “行了。”脏辫冷漠的催促声响起,“赶紧走,这地方不能待了!” 四人提起一股子气,闷头往前冲。 雾镇出口的烟雾缭绕被少年们的身影破开,彻底消失在原地。 天空,金黄色竖瞳含着戏谑,注视他们走远的背影,愉悦地笑起。 “呵呵……” 神父x恶魔(完) 从星星口中得知主角团已经离开雾镇,许随陷入了让人不安的沉默。 他坐在床边,垂着眼睛看沈烨那张逐渐安稳的睡颜,伸手拂去他眉间的褶皱。 “指挥官……”星星小声道。 许随被他唤得回神,默然半响,道:“星星,得到幸福很难吗?” 他放肆了心底的欲望,坦然面对不可自拔的爱意,他想和这个恶劣又冷静的精神团白头偕老。 幸福近在咫尺,又被当头棒喝,许随没想到放纵自己会得到这么大的报应。 “指挥官,主角团已经被领袖驱逐出去了,这个世界无法改变了。”星星说。 “这个精神团注定无法收服,在余后的几十年里,指挥官就和他好好在一起吧。” 许随把头靠在沈烨的肩头,疲惫地闭上眼睛。 布料被温热的液体浸湿,粘稠的濡湿感惊醒了沈烨。 “嗯……宝贝,哭什么?” 撒旦刚回到这具皮囊里,还有些没控制住,下意识用了真身的温柔语气:“是我惹你不高兴了吗?” 怀里的身体冰凉而单薄,听到他的声音,好似再也忍耐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亲爱的,有什么委屈和我说,发生什么事了?” 温热的双手环住他的双肩,许随被迫抬起头,直视那双漂亮的金黄色竖瞳。 佣兵的皮囊底下,强大理智的恶魔撒旦探出试探的触须,柔柔圈住了他的手腕。 修长完美的手指擦过许随的眼角,把湿润痕迹抹去,撒旦语气温和:“……不介意的话,我能抱抱你吗?” 许随忍着眼眶的湿润,脸埋进他的怀里。 知道这是可以拥抱的默许,撒旦礼貌地拥住他的腰肢和双肩。 他不会像佣兵那样来一个保护性极强的考拉抱树,而是非常规矩地把手放在不会让人讨厌的位置。 “告诉我,我有哪些做的不好?”撒旦拍拍他的肩背,安慰道,“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有问题我会改。” 许随只是默默流泪,一声不吭。 撒旦沉默半天,无奈叹道:“好吧,我不太适合安慰人……可能还需要佣兵来。” 许随抽了抽鼻子,闷闷点头:“嗯。” 这时候就知道回应了? 撒旦哭笑不得,捏了下他的俊脸:“哭包。” 话音落,一个眨眼的功夫,许随忽然被提拉起来,塞进了结实宽厚的怀抱里。 一个吻落在他的脸上,伴随着沈烨带笑的语气:“怎么了?哭成这样,是我死了在给我哭坟?” 这话一针见血,星星倒抽凉气。 许随擦了擦眼泪:“我后悔了。” 沈烨问:“后悔什么了?” “后悔太放纵自己,把主动权都交到你手上。”许随枕着他肌肉扎实的手臂,喉咙痉挛,好半天才挤出声音,“我连挽回错误的余地都没有。” 沈烨听得云里雾里,他诚实摇头:“说清楚点儿,听不明白。” “沈烨,我死后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怎么办?” 沈烨听完,问道:“这和现在有关系吗?” 许随捂着眼睛,忍着胸腔里传来的钝疼,嘶嘶抽着冷气,说不出一个字。 “那就等你死后再给我哭坟。”沈烨握住他的手,“你提前几十年哭,日日愁夜夜哭,得把眼睛哭瞎。” 许随张了张嘴,茫然说不出话。 沈烨问:“你有体会过和别人白头到老的感觉吗?” “没有……”许随涩声,“我想和你度过余生八十年。” “这是一个完美的结局。”沈烨平静道,“你和我在这里度过一生,经历生老病死。等你死后我可能跟你一起死,也可能还活着。” “可无论是死是活,我不会去找你下辈子的转世,因为那已经不是你了。” “许随,我们只有这八十年属于彼此,可以体验一生夫妻恩爱,直到死亡才能把我们分开,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许随突然想起星际时代,如果他能和沈烨白头偕老,大概也就几十年光景。 他和神经团在小世界缠绵恩爱,活过这八十年,也算是幸福到头了。 许随哑声道:“我们之间只有几十年的夫妻缘分,我没有失去你,我只是在提前享受……” 所以哪怕他离开这个世界,精神团无法被收服随之消失,也没关系。 因为他们已经做了一生的夫妻,再无遗憾。 许随抖着手指去解衣服扣子,露出一片白皙锁骨,他几乎迫不及待地去搂沈烨的脖子。 “老婆……我想要。” 他的衣服松垮,挣脱间掉下一半,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肤,上面零星挂着些痕迹,像开在晶莹冰山上的艳花。 这些年许随逐渐被安全感和爱情填满,对被强迫的渴望逐渐降低,已经不会像以往那样病态迷恋。 他身上可怖密麻的痕迹逐渐消失、褪去,成了记忆里不提的旧事,只有和妻子夜晚过后,才会添上零星一点。 现在又重蹈覆辙,一次次亲吻沈烨的脸颊,低声呢喃。 “别让我出去,把我锁在房子里,别让我见别人。” 缺爱的小猫需要耐心和呵护,被虐待过的伤口一直没有愈合,遇到点风吹草动就会前功尽弃。 沈烨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他不温柔也不体贴,对待许随的敏感和恐惧倒是付出了十二万分的心力。 他知道许随的心底有一道巨大的烂疮,是他一无所有的过去和糟糕的经历。 他能做的就是尽力割掉边缘的腐肉,撒上些止血的药粉,然后缝合一些不太明显的小伤。 沈烨温柔地抚摸他的脊背:“还和以前一样吗?” “老婆,我想要更疼。”许随轻声撒娇说,“我心里难受,你要让我很疼很疼,我才能好起来。” “那不行。”沈烨残忍拒绝了他的请求,“你至少得维持个人形吧?” 许随瘪嘴,眼里重新含上泪。 “你少给我撒娇,原则面前我不吃这套。”沈烨摁住他的后脑勺,强硬吻了过去,“难受就多亲我,小矫情。” 许随享受这个火热滚烫的吻,搂紧他的脖颈,柔软又温驯。 … 许随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他头一次无知觉的,轻声呢喃的: “我爱你……” 番外 老年生活 许随没想到自己会甘愿留在小世界度过八十年。 他头发花白,脊背佝偻,皮肤皱起,像一具枯萎的苍白雕像,没有半点年轻时清隽秀丽的模样。 沈烨的皮囊不会衰老,但为了和许随体验完整一生,做一对恩爱的老头老头,他也放纵了自己的衰老。 佣兵就是老了也和一般老人不一样。 在许随踩着小碎步艰难倒腾的时候,沈烨一早就大跨步去劈柴做饭,热火朝天地把家收拾得乱七八糟。 所幸他做的是烂菜糊糊,虽然味道不好,但是不需要咀嚼。 许随坐在小桌子上挖菜糊吃,姿态因为衰老而笨拙,看起来跟个小孩一样。 沈烨咬着硬邦邦的面包,一双明亮的眼睛被笑意填满,他嘲笑道:“你没牙了,哈哈哈哈……” 许随昨天刚掉完最后一颗牙,心情正不好,闻言冷冷看向笑得前仰后合的老佣兵。 “好笑吗?” “好笑啊,被我亲掉的。”沈烨肩膀直抖,眼睛都憋红了,“我就啵了一口,你牙就掉了,噗嗤……” 许随脸都黑了,他捏紧勺子,忍着怒意:“看我丢人兴奋成这样,信不信我把菜糊扣你头上?” “老胳膊老腿的,你就别折腾了。”沈烨拿走他的碗,抢过勺子喂进许随的嘴里,“早就该掉完了,都一百零三岁了。” 不知道是沈烨养的好还是怎么样,许随那副苍白瘦削的身体居然慢慢悠悠地活到了一百零三岁,还没生过什么大病。 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你就是欺负我老了。”许随有些委屈,“欺负我不能动,吃饭也吃不好。” “别闹老小孩脾气。”沈烨一句话戳破他的矫情,“我要真欺负你,就把你拎起来打,一拳打散你的骨架。” 许随偏头,躲开勺子:“不吃。” 沈烨啧了一声,无奈道:“又来?” 许随这几十年就没离开过沈烨,脾气是越养越大,年轻时还会装乖撒娇,向妻子讨个黏糊糊的疼爱,结果老了跟个恶霸一样,一点不顺心就闹脾气。 自己的老公自己疼,对方还是一个这么敏感脆弱的矫情精,沈烨耐着性子哄了两声: “乖乖吃饭,今晚你就寿终正寝了,确定最后一天还要跟我生气?” 撒旦能嗅到死亡和腐败,许随相信他口中的话,装模作样地冷淡一会儿,才在妻子不厌其烦的哄声里低头。 “喂我。” 沈烨赶紧给这老小孩喂饭,生怕许随翻脸不认人,像以前一样不哄就趴床头哭成泪人。 他从不对许随的矫情能力掉以轻心。 衰老的过程大概谁都会自卑,连许随都对自己逐渐虚弱枯槁的身体抱以烦躁和厌烦。 白头偕老是一个美好的成语,可美丽的只是年老依旧陪伴在身边的人,而不是衰老本身。 四五十岁的年龄阶段,是许随多疑敏感和自我厌恶的高发期。 也是哭得最多的阶段,天天往沈烨身上抹泪,像个不可理喻的泼妇那样,遇到一点小事就要爆发争吵。 有时候争吵过头,还想拿刀杀了他。 疯狂又极端,尖锐又扭曲。 沈烨发现自家神父是彻底暴露出本性了,真是摊牌不装了,无论是歇斯底里还是号啕大哭,一股脑往他怀里塞,全然不管他能不能接住。 可无论生再大的闷气,晚上看着钻怀里小心翼翼抱着他睡的漂亮老公,沈烨还是深吸口气,决定认命。 ……疯就疯吧,他能接住。 沈烨擦掉许随脸上的泪水,搂怀里拍了拍,苦中作乐的想。 挺好,疯癫成这样是彻底暴露本性了,这算不算另类的信任和撒娇? 凭借稳定的精神状态和强大的精神内核,沈烨用实力折服了随时发疯的许随。 许随的中年疯癫逐渐被安抚成了年轻时那样时不时的脆弱和矫情,并且精神状态稳定到老年阶段,可喜可贺。 现在,沈烨牵着呵护了几十年的小老头,等对方挪着小碎步走到床边。 “好累。”许随抱怨说。 沈烨帮着他上床,给许随脱了衣服和鞋子,再盖上厚实的被子。 “小矫情,今天运动量达标了。”他夸赞道,“比昨天多走了一段路,越来越厉害了。” “我都要死了你都要逼我走路。”许随说,“我真的很累,你给我揉揉腿。” 沈烨给他揉着两条腿,笑道:“不逼你走路,你早就瘫痪了,到时候又要哭。” “我讨厌衰老。”许随喘着气,感觉枯槁无力已经填满了他的身体,“可我喜欢你这样陪我到老。” 沈烨温柔道:“你可折腾死我了。” 许随把所有的糟糕和疯狂发泄到他的身上,又向他祈求爱意、怜悯、包容和温柔。 许随扬了扬唇:“对不起。” “没关系,我心甘情愿。”沈烨注视着心尖上的爱人,那双明亮黝黑的瞳孔逐渐褪去,成为金黄色竖瞳。 撒旦语气温和:“宝贝,我能和你聊聊天吗?” 许随都几十年没见过这双金黄色竖瞳了,不禁一愣。 许久。他才哑声道:“你想聊些什么?” “你真是个坏脾气的小朋友。”撒旦笑得愉悦,却不显得放肆,“遇到糖果不肯分享,只想偷偷藏起来,还骗大人自己没吃过,想再吃一块。” 许随沉默地看着他,苍老的脸上浮现一丝波动。 “遇到喜欢的东西,总会嘴硬说不喜欢,可别人不给你买又生闷气,小朋友太口是心非不好哦。” 撒旦含笑道:“答应我,以后不要这样了,好吗?” 许随嗓子有些干哑:“我今晚就要死……”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撒旦调皮地眨眨眼,竖瞳里刻着透骨的冷静,“我陪你到这里,是因为这个世界你只能撑到这里。除了我,你还会遇到无数个让你心动的人。” 许随突然沉默了。 有的时候,他讨厌太聪明太冷静的人情有可原。 撒旦无疑是这样的人。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又是什么时候猜出真相,这些都不重要了。 在明知道真相的情况下,这个精神团依旧陪伴他一辈子,把自己当做容纳负面情绪的容器和治愈伤口的药,在他临死时才将真相娓娓道来。 “老婆……”许随眼眶溢出了点湿润,他想拉撒旦的手,眼神迷茫,“你要把我丢掉了,你不要我了。” “我没有要丢掉你,我是没有办法再陪伴你了。”撒旦吻住他的眉心,声线沙哑温柔,“你把灵魂深处最糟糕的一面对准了我,以后就不许这样了。” “你以后遇到的不是我,我很怕下一个待在你身边的人读不懂你的心跳,看不懂你的情绪。” “你这么任性又蛮横,受了委屈不哭不喊,就只能忍着生闷气……如果他对你的气愤手足无措,我的小矫情该怎么哄自己?” 一股难言的酸痛突然从心口传来,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 许随视力退化严重,他看东西不是很清楚,此时眼眶被糊了一层泪水他还是知道的。 看不到那张熟悉的脸,他茫然张了张嘴,道:“沈烨……” “我在。”撒旦耐心道,“你别害怕,从你到我身边那天起,我就没有离开过你。” “我想牵手……”仰躺在床上的老人头发稀疏,脸色灰白,一副将死之人的面相。 他无措地伸手乱抓,想要抓到什么紧紧攥进手里。 撒旦握住他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 “亲爱的,我和你做了一世夫妻。” “你要记得我,虽然你到现在都没有看过我的真容,没有喊我一声真名,但你依旧要记得我。” “下次遇到爱的人,不要想着驯服他,不要拼得两败俱伤,要记得坦然表达自己的爱意。” “不要吵架,不要动刀,无论多么生气都不要把利刃划向自己或者捅向他,你受一点伤我都受不了。” “还有……” 撒旦沉默了片刻,他明知道许随现在神志不清,即将逝去,仍然放缓声音。 “我的真名叫……” 许随眼前发黑,温柔低缓的声音缓缓传来,他听不清他说的什么,又突然想起什么,蓦然打断。 “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丑?” 撒旦眨着金黄色竖瞳,把剩下的名字吞进咽喉,笑着道: “你依旧漂亮,我的神父。” 番外 温柔对峙 这个世界结束,宿主情绪波动过大进了精神海休眠,星星心底叹了口气。 他不抱什么希望地去收精神团。 “嗯?”星星突地停下动作,诧异去搜寻不翼而飞的精神团,“人呢?!” 就算收服失败,也不至于世界一结束精神团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星星下意识要去喊许随:“指挥……” 他看到了包在海水里沉睡的许随,顿时卡住声音。 青年脸色煞白,瘦削到可怕,泡在幽蓝的海水里像一具浮尸,早已丧失了神智。 算了,他自己去找。 星星把昏迷的许随扔在身后,撕开空间钻了进去。 此时,锋利如尖刀的雪山悬崖,狂风夹着风雪呼啸而过,仿佛要撕掉所有闯进来的生命体。 死寂。冰冷。锋利。狂暴。 柔软华丽的白色长发划破雪粒,像是一片飞舞的银刀,美丽耀眼。 来者披着黑色长款斗篷,篷身上刻着繁复的魔纹,狂风而过,吹起他高扬的长衣,露出纤细完美的双腿,身形的修长匀称一览无遗。 “……就是这里?”魔神含笑抬头,眨了眨金黄色竖瞳。 “得快点找到本体了,他该等不及了。” 随手拉上兜帽,遮住大半张精致昳丽的脸,只露出一截优美白皙的下巴,魔神徒步走在陡峭锋利的雪山之巅。 依旧是那个封禁灵魂的洞崖。 断崖之上,无数粗壮的铁链从洞壁延伸而出,勾住铁质的冰封王座,禁锢住那道死亡的灵魂,让他不彻底消散。 沈烨低垂头颅,脸色苍白阴郁,唯一的颜色是殷红的唇,像是不可融化的寒冰。 四肢和腰部被重重锁住,冰层覆盖住精壮有力的身体,他安静而封闭地沉睡。 沉稳有韵律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惊醒了精神体。 沈烨指尖动了动,下一秒归于沉寂。 “你好,我的本体。”温柔优雅的声线传来,和沈烨的声音极像,又带着强烈的个人特色,“是你把我叫来,那抬个头可以吗?” 沈烨指尖摩挲着冰冷把手,漫不经心地想。 傻逼,看不到他被冰封吗? 撒旦沉默了几秒,估计也意识到被冰封的植物人没法动弹,他说了个蠢话。 他走上前,掰断一条胳膊喂进了沈烨的身体里,“冰尸”脸上的冰层瞬间消融,成为了健康白皙的皮肤。 “咔嚓咔嚓……” 沈烨歪头,脸上的碎冰扑簌簌掉落,他睁开狭长的眼睛,露出一双堪比鹰隼的冰冷黑眸。 “现在,你可以和我说话了。”撒旦温和道,“你比我想象得要狼狈,也要更凶悍。” 凶悍到吓人的程度。 本体分明是矮人一头的坐姿,气势却恐怖又瘆人。 他看似不经意地打量他,实则那双宛如猛兽的犀利眼睛,正漠然地扫着他的脖颈和心脏,寻找能一击毙命的办法。 像一头久经沙场、经验丰富的恐怖凶兽。 撒旦相信本体对他没有杀意,下意识寻找他的致命弱点,脑内勾勒出如何杀死他的办法,只是一种本能。 “看来你以前过得不是很好,哪怕对自己都抱有这么大的警惕心。” 撒旦无奈地笑了笑,他生长出断裂的胳膊,盘腿坐在沈烨的面前,让对方能居高临下地看到自己的脖颈,这是类似于臣服和退缩的姿态。 这是能最快降低一头凶兽杀意和警惕的办法。 “现在,愿意和我聊聊吗?”撒旦语气如常。 果然,在表露自己毫无威胁后,王座上冰冷可怖的凶兽收起了自己锋锐的杀意,用一双平静冰冷的眼睛看着他。 “聊什么?” 沈烨的声音嘶哑低沉,长期失声,他的语言系统有点退化。 “我想和你聊聊我们共同的老公……” 这话一出,刚才消退的尖锐杀意又一次对准了撒旦,且更加浓烈狂暴。 沈烨眉眼闪过笑意,勾起殷红的唇,苍白阴郁的脸色让他如同鬼魅,他咬住舌尖,轻笑道: “去你妈的,谁跟你一个老公?” 撒旦相信,如果本体能动,会毫不犹豫地扭断他的脖子。 “别这么充满敌意,我们是一体的。”撒旦彬彬有礼道,“我能接受他和我的分身在一起,也能接受我是你的分身。你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沈烨抬了抬下巴,笑意愈深,道:“你的目的是什么我很清楚,想和我融合进我体内就好。” “非要装模作样地和我交流……想说教我一些东西,教会我一些道理?” 撒旦顿了顿。 ……有点太聪明了。 不过撒旦很满意这个结果,一头控制不住理智的凶兽会做出难以预料的事,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他的本体越敏锐聪明,越让人感觉放心。 就是有点尖锐,像是一把时刻对准他人的刀。 撒旦正想开口,沈烨似乎察觉出他想掌握主动权,眸底笑意加深,忽而柔声开口。 “乖,过来。” 撒旦蹙了一下眉尖,他升起一丝不妙。 “你不想看看我和他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闹成这样吗?” 沈烨歪了一下头,他深邃的眉眼浸染着疯狂,语气却意外的冷静。 “你不是想教会我温柔以待,理性相对吗?” “你想了解,想探索,想和他永生永世地在一起,以此生出贪念。” “我凭借本能呼唤了你那么久,你一次也没来过,和他生活了几十年,立刻就眼巴巴过来了。” 在撒旦逐渐阴沉的视线里,沈烨咧嘴笑了笑,他敛下眸底的算计和冷酷。 “……靠近我,我把一切讲给你听。” 本体就像一个伪装成弱小猎物的野兽,撒旦的理智在疯狂叫嚣让他赶紧抽离,凭空而生的贪念却让他一动不动。 他危险又疯狂,等待将我一击毙命…… 可他有许随。 他在诱惑我,他知道我的致命弱点…… 可他有许随。 他冷血残酷,看我的眼神像在看死人…… 许随许随许随…… 贪念终于战胜了理智,这个继承了本体理智的精神团败于疯狂丛生的爱意,他抬起头颅,脸颊缓缓凑近了本体。 撒旦触到了他冰凉柔软的皮肤,他甚至能感受到本体的呼吸,轻而缓慢,微弱到近乎消气。 “你失败了。”本体笑着开口。 “告诉我。”撒旦听到自己平静无波的声音,“我想知道。” 本体在笑,他凑近了撒旦的耳朵,低声蛊惑道:“成为我,你不就都知道了吗?” 撒旦瞳孔一缩。 番外 离婚协议书 沈烨飘渺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像阵阵雷声,在他颅内震荡嗡鸣。 “你是撒旦,应该能嗅到一个人的死意和绝望。你知道我不想活,也不想清醒。” “我的心脏和咽喉分别有一颗子弹,它们冰封了我的灵魂,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逼我醒过来……” “你来代替我,成为我,醒来之后占据我的身体。” 本体冰凉的唇蹭过他的耳尖,嘶哑而蛊惑的声音像蛇那般,嘶嘶响起。 “亲爱的,以后你就是本体。” 撒旦呼吸骤然一滞,他沉默地偏头看向沈烨,对上那双幽黑死寂的眼睛。 没有生机,一丝一毫也没有。 “究竟……谁才是那个蛊惑人心的撒旦?”恶魔冷漠地问。 “你是我的分身,你的性格来源于我的一部分。”沈烨笑得逐渐肆意畅快,“我太了解你了。” 撒旦突然道:“我有些后悔了。” 沈烨笑着问:“怎么说?” “我应该直接进来和你融合,让你的舌头没有发挥的余地。”撒旦说,“你根本就没有和我融合的想法。” 从一开始,包括本体对他的召唤,目的都不是和他融合,从冰层里解脱。 而是将身份让给他,让自己陷入永久的沉睡,在冰层里永远死去。 撒旦一字一句道:“你根本,就不想活!” “我如果想活,为什么要死?”沈烨冷冷地说,“没人能杀得了我。” 随后,他又放缓了语气。 “成交吧,以后你来当精神体。” “你既然能找过来和我对峙,想以教训者的口吻和我说话,那你应该和他度过了幸福的一生,拥有了些经验。” “他和你在一起美满快乐,那他就该是你的。” “我太累了,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都窒息得喘不上气……” “我想睡一个很长的觉,在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 撒旦垂下长睫,他过于精致的脸上闪过波动。 沈烨漠然看着这个精神团,眼里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口吻平静:“你心动了。” 他太了解自己的分身,对这个结果没有任何意外,将修长的脖颈送到撒旦面前。 他冷静道:“现在,杀了我。” 杀了他,代替他。 没有人知道真正的沈烨死在精神海中,只要时机合适,谁会知道真相? 在星际世界醒来的撒旦会继承他的记忆,在最短时间内接手他的一切,这个擅长伪装和演戏的恶魔不会露出破绽。 沈烨在被唤醒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外界的人想救他。 于是他在精神丝和精神团里挑挑拣拣,找出了撒旦这个最合适的继承者。 理智,疯狂,强大,温柔,擅长伪装…… 他是代替精神体的最佳人选。 一只冰凉柔软的手扼住了沈烨的咽喉。 沈烨眼底的笑意不变,他静静看着沉默不语的撒旦,等他下手杀了他。 一秒。 两秒。 三秒。 …… 撒旦冷淡道:“有这条巧舌如簧的舌头,你是怎么和许随闹成那样的?” 沈烨脸上的笑意一僵。 撒旦面色如常地收手,给精神体整理了一下衣襟,温柔地笑了笑:“你讲的我很心动,可我不选择代替你。” 沈烨收敛笑意,平静道:“给我个理由,在我的数百个设想里,你没有拒绝的可能。” “究竟是谁说我过于理智,我觉得那些人都该来看看你。”撒旦调侃道。 “你把我的反应和选择都归纳总结了一遍,将自己的死亡说的轻描淡写,没有任何感情,像个怪物。” 沈烨冰冷黝黑的眼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漠然地问:“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如果不是感情在阻止我,我会迫不及待地和你达成交易。” 撒旦笑道:“可我不喜欢人类的眼泪,这件事你觉得能瞒过他吗?” “真正的爱人早已死亡,陪伴在他身边的,只是一团早该消失的分身……” 撒旦白皙俊美的脸满是笑意,口吻却淡得不可思议。 “在知道真相的那刻,他会死掉,陪你一起。” 沈烨过于冷静清明的眼底闪过波动:“他从来没爱过我。” 哪怕是浑浑噩噩的精神丝,都比沈烨这个本体讨人喜欢。 “你聪明得吓人,对待爱情却意外的愚笨。”撒旦有些抱怨,“亲爱的,你搞错顺序了。” “不是他和我们在一起,所以产生了爱意,萌生了脆弱。” “而是因为你,他才愿意爱我们。” 撒旦抓住沈烨的手,放到心口的位置,语气温和。 “他爱你疯魔,像个神经病一样歇斯底里,你真的看不见吗?” “为什么我能看清他的伪装,你却看不清?你才是本体,你比我强大敏锐才对。” “你为什么会不相信呢,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对上沈烨那双毫无生机的眼睛,撒旦垂下眼睛,握紧了他的手腕,趁机去窥探本体的记忆。 【寻找】 眼前闪过疯狂怪诞的画面,伴随着枪响,尖叫,海浪,质问,是沈烨死前的记忆碎片。 不是这些。 撒旦冷漠地扫过混乱的死亡现场,去搜寻更久远的记忆。 问题在哪里…… 【沈烨,你欠我的,这辈子也还不清。】 【我要和你一起下地狱!】 这道声音骤响,仿若泣血啼鸣,撒旦突然停下搜寻,他仔细看向这个记忆碎片,拧起眉头。 他对上了沈烨记忆深处的一双眼睛。 血红的,病态的,癫狂的…… “我信了你甜言蜜语,信了你的鬼话连篇,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想摆脱我,你休想!” 他看到许随趴在血泊里,双臂扭曲,像个怪物那样歇斯底里,眼里流着泪,冲他疯狂尖叫。 “沈烨,你欠我的,这辈子也还不清。” “我要和你一起下地狱!” 撒旦惊愕,顺着许随怨毒的视线向身后看去。 他看到了同样倒在血泊里,喉咙被划破,眼神空洞麻木,重伤濒死的本体。 本体身侧散落着几张白色纸张,被血液浸透染脏,像是殡葬场上包围尸体的苍白花束。 撒旦定眼看去,发现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离婚协议书】 番外 夫妻对峙 空旷寂寥的黑夜,一栋别墅亮起灯光,成为唯一的亮色。 许随坐在茶桌前,指尖夹着棋子,一颗颗落在棋盘上。 门口传来清脆沉稳的脚步声。 “你怎么来了?” 许随把黑棋落在一边,不着痕迹打乱桌面上繁复的棋局,弄成乱七八糟的模样。 身后一道沙哑冷淡的声音响起:“我来,是找你说件事。” 许随回头,看到了面色憔悴的男人,好像几天没有打理过,眼眶泛着密麻血丝,有些癫狂,神色又意外地冷静。 心里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让许随脊背发寒,冷淡不耐的语气略微收敛,换成温和的:“发生什么事了?” 沈烨依旧穿着第十军团的服饰,拉链拉到最高,垂着纤长的睫毛,瞳仁空洞,让人憋闷又不安。 沈烨坐到棋桌前,看着乱七八糟的棋局,忍不住笑了笑,他笑得疲惫困乏,嘴唇扯起来的样子跟刀刃划刻出来似的。 “要下一局吗?”许随把白棋盒递到他手边。 “不了,没心情。我就是想问你个问题。” 许随捏紧指尖的黑棋,有些不安。 沈烨脸色苍白到可怕,沉默片刻,问道:“你爱我吗?” 许随默然许久,不回答这个问题。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快恨死我了。” 沈烨从怀里拿出合同,神色放松了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在你面前我总是很自恋。直觉告诉我你很在乎我,离不开我,所以我总是心怀希望,绑着你不放手。” “事实又一次次打了我的脸,你比任何人都想让我死。” “我一直在想,我该怎么才能融化你?跟你结婚那么多年,我都快失去我了。” “我的任务被你抢走,我的亲人离我远去,我的荣誉成为了你的附属品……” “直到今天,我才从你的态度里察觉出一件事:想要你爱我,那我就必须舍弃一切,成为你的所有物。” 许随喉结滚动两下,把快跳出的心脏压回去,他看向棋盘,随便找了个位置乱下。 沈烨安静地看着他,从他干净俊秀的眉眼扫过,最后落在他早已不再泛青的淡唇上。 沈烨笑了一下,轻声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我该怎么补偿你,你又想要什么?” “你想要权势地位,我就把你调离我身边,任由你在外面拼杀闯荡。” “你想要健康,我耗费了几年帮你研制出治疗基因病的治疗舱,虽然你没有给我一个笑脸。” “你说你喜欢自由,喜欢女人,我不能忍受你离开和出轨,所以我一直在想,这方面又该怎么补偿你。” 啪嗒一声。 黑色棋子突然掉到地上。 许随控制住发抖的手,瞳孔缩紧又放大。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许随避开沈烨漠然死寂的眼神,头一次慌不择路地趴在地上,借着捡棋子由头去躲避。 纤长的指尖胡乱去抓棋子,又因为太过哆嗦,又掉到沈烨的军靴旁。 许随骤然僵住。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率先捡起了黑棋。 两人一起直起身体坐回原位,对上沈烨沉默的表情,许随头皮发麻。 “给。”沈烨把棋子递到他的手心。 许随沉默,不接。 沈烨也不意外,alpha向来讨厌他的触碰,他把棋子放到自己身旁,说出他来这里的目的。 “许随,我的人生不止有爱情。” “你想让我死,我不能死。我得活着完成肩上的责任,无论多么绝望惨烈,都要活下去。” 沈烨的下巴埋在高领军装里,遮住殷红的唇,露出的上半张脸苍白又阴郁,他眸色黯沉地说: “我活在帝国的光辉下,我的前半生被战争和家族充斥。” “我舍弃omega的身份,杀了父母和未婚夫作为投诚礼,切割掉一半的腺体和生殖腔,放弃余生孕育子嗣的机会……这注定了,我这一生不只为爱情而活。” “我在主星斯塔克比亚长大,它孕育了我的生命,给了我希望和未来,我注定一生轮转于各个战场。” “如果你爱我的前提,是让我成为你一个人的,我满足不了你。你想让我死,我又没办法现在就死。” “所以我想补偿完你,再放你走。” 在许随逐渐冷凝的表情下,沈烨微微吸了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嗓音沙哑道: “在我和你之间,我永远会选择你。” “在你和帝国之间,责任才是我的第一选择。” “你见过克鲨美星的天空吗?它是艳丽刺眼的红色,空间撕裂,无数异兽从那里钻出……我人生杀的第一只异兽就在那里,那年我十四岁。” “异兽腥臭的血喷洒而下,我被淋了个正着,臭气熏天,身边同队的alpha半死不活,就我一个omega站着。” “我的哥哥和父母在远处笑看着我,满脸骄傲自得,仿佛在说:看,这才是沈家的子嗣。” “那天,我抱着大哥的脖子笑得很开心,因为我知道我未来该走什么路了。” “我是天生的战士,注定死在战场上。” “我很爱你,你既然想让我死,那在完成肩上责任那天,我会坦然赴死。” 望着许随黑洞冷漠的眼,沈烨舌根发苦,咬破舌尖也抑制不住苦涩麻木。 他把手中攥着的白纸合同放到茶桌上,上面赫然是离婚协议书几个大字,一字一句道: “你还想要什么,我都会补偿……想离婚是吗?我们现在就能签订离婚协议。” 许随脑袋霎时间空白一片。 … 许随忘了当时那句“离婚”一落地,后面发生了什么。 反正等他恢复意识,两人都倒在地上伤痕累累。 他被卸了两条胳膊,全身都是血,却不是他的,像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嗓子又干又哑,隐隐出血,好像歇斯底里得嘶吼过。 沈烨情况比他还要凄惨,身上或多或少的枪痕抓伤,脖颈上一个血洞。 omega的伤口正在以疯狂的速度愈合着,组织纹理一层层叠加覆盖,这大概很疼,他倒在地上沉默不语。 许随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妻子,茫然道:“沈烨,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他怎么听到了离婚两个字? 沈烨张嘴想说些什么,一口血先吐了出来,他咳尽嗓子里的瘀血,嘶哑道: “离婚协议还签吗?” 许随还没反应过来,眼里的泪先涌了出来。 他表情平静得可怕,抓紧地面,划出五道浅色血痕。 “你把我锁在高塔里,高高在上地剥夺了我的自由和情感。等你玩累了又要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把我扔掉!” “是你先强迫我,是你先表白的……你说你爱我,不管怎么样都爱我!说无论我闹成什么样都会无条件的包容我!” 许随眼眶血红,嘶吼出声: “我警告过你!你受不住我爱上你的后果,我会不受控制地撕碎自己的爱人,你说没关系!你说会等我!” “你一遍遍承诺,会粉身碎骨的爱我,我信了!” “现在你承担不起招惹的后果,就想跑了?想抽身离开?” “我信了你甜言蜜语,信了你的鬼话连篇,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想摆脱我,你休想!” 他听到自己冰冷怨毒的声音,像诅咒一样刻在两人之间——生生世世,纠缠不休。 “沈烨,你欠我的,这辈子也还不清。” “我要和你一起下地狱!” 番外 真情流露 “看够了吗?” 冰冷的声音突然打断撒旦的窥探,向来温柔理智的精神团浑身僵硬。 沈烨面无表情地抽出手,说:“这只是一个片段,你还想看更多?” “我……”撒旦哑然道,“抱歉。” 对上沈烨那张苍白阴郁的脸,撒旦垂下长睫,语气复杂莫辨:“能和我讲讲,你为什么要强迫他吗……” “强迫?”沈烨眼底闪过迷惑,又了然道,“他是这么跟你说的吗?” 撒旦坦诚道:“不,是我根据许随的行为推测出来的……可我发现,我的想象和现实有不少差距。你能和我讲讲当年发生什么事吗?” 沈烨歪了歪头,漠然的脸上一片讥诮。 “发生的事很多,挑你最想听的。” 撒旦问:“我想知道,许随心中你对他的强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空气沉默了几秒,随后幽幽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 “你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吗?” 沈烨漆黑的眸中映不出光亮,他仿佛在自言自语,语气却依旧冰冷淡漠。 “脱离主星斯塔克比亚,外面是随处可见的机甲,一个小小的轰燃灯就能刺瞎他的眼睛。” “再走远点,是隐匿在角落里的黑市贩卖场所,alpha的器官和血液最受欢迎,因为里面有很强的自愈能力,比beta强多了。” “他长得好看,自愈能力那么差,精神力却很高,不会成为活体被摘取器官,他是一些变态贵族最喜欢的那类宠物。” “我第一次遇到他,在监狱里,他身上都是鲜血,瘦得跟个骷髅一样,真可怜……我把他放走了。” “我第二次遇到他,在黑市的贩卖场上,他脖子上挂着锁链,像个廉价宠物那样被人拍卖。” “我把他买了下来,解开了他的锁链,看着他躲在我怀里瑟瑟发抖的模样……我想,我得保护他。” “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太危险了,聪明又怎么样?没有强大势力的保护,他再聪明也没有人能对他另眼相看,只会被当做廉价资源随意取用。” “你说,我怎么敢把他放出去?” 撒旦沉默地听着,不发一言。 他了解本体,因为他们同出一源,撒旦心想,如果自己遇到那样的许随,他做不出比沈烨更好的选择。 哪怕就是他作为百林.格,在遇到神父的第一天也是试探,确定神父拥有自保的实力时,才选择放手让许随自由闯荡。 如果他遇到的,是作为低贱囚犯的许随,作为廉价宠物的许随…… “我会将他密不透风地保护起来。”撒旦低声道。 沈烨没有理会撒旦的涩声低语,他仍然平静,以近乎死寂的口吻道。 “离开这些稍落后的星球,你会看到荒凉破旧的偏远星,那里的alpha是上位者,组成了一个又一个地头蛇团体。” “他们可以随意奸辱路过的beta和omega,哪怕是漂亮柔弱的alpha都逃不过这样的命运。” “地头蛇之外,是纵横宇宙的星匪,势力或大或小,他们烧杀掳掠,无恶不作,随随便便就能摧毁一个星球,杀几十亿人口。” “星匪之外,是不知何时会撕破空间闯进来的异兽,他们的爪子堪比一座几十米高的山,随意的一挥,成片机甲连同里面的士兵一起被砸成烂泥……” 说到这里,沈烨突然停住了,他安静地看向撒旦,语气冷漠。 “你说,我该怎么放他走?” 撒旦抿唇,复杂地看着本体:“没有办法,他只能被保护起来。” 太弱小了。 为什么要这么弱小? 让沈烨连鼓起勇气放许随离开的想法都不敢升起来。 “我不明白,他究竟想要什么?”沈烨平静地问,“他说他想要权力,我给了。他想要财富,我把自己名下所有的财产转给了他。” “他想要靠自己的努力和我并肩,我将他调离我的身边,无论许随怎样濒死都不敢闯进他的办公室,我不敢将他抢走。” “我能给的都给了,他反过来倒打一耙,说和我在一起不自由。” 沈烨眼底浮现深刻的疑惑。 “他为什么要用几万士兵的生命试探我?” “他为什么要背叛我,将我送入死亡边缘整整三次?” “他为什么要让我和我的亲人产生隔阂,夺走我做出的军功,成为他肩上的勋章?” “他究竟在想什么?他到底在试探什么?” “是政府强行绑定了我和他的婚姻,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我就问过他的意见,他默许了和我在一起。他本是和我同舟共济的丈夫……” “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又凭什么这么对待我?” “……我是他圈养的狗吗?” “可我是第十军团的领袖,是星际第一个参军的omega,是沈氏最顶尖的战力,是死去的沈氏中将和科研院院长女儿的孩子。” “我的自尊,人格,体面,深爱,都被他扔到地下践踏成泥。他反而向我哭诉他受了大委屈,拿刀子捅在我的心口,让我下跪低头……” “他一直说他想离婚,可我把离婚协议书递到他面前时,他又划破了我的喉咙,在我身上开了几枪,让我倒在血泊里承受谩骂和羞辱。” “我已经累了,不想去渴求他的真心和爱意。” “他有足够的能力去负担我肩上的责任,所以我第一次选择放肆,遵从心意,选择死亡。” 对上撒旦那双金黄色竖瞳,本体用平静到漠然的语气,一字一句。 “杀了我,我不想见他。” 番外 唤起生机 在诡异的安静里,撒旦闭了闭眼,上前一步,伸出手。 沈烨眸色平静,他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那手环过他的脖子,往下伸,圈住他的细腰,化成了一个充满爱意和温柔的拥抱。 沈烨睁大眼睛,脸上控制不住地露出一丝惊愕。 “亲爱的,那你呢?” 耳边传来撒旦温和优雅的声音,徐徐动听:“你把许随看得比生命要重要,认为责任大过天,可为什么把自己看得那么轻贱?” 人生几乎没有承受过这样温柔的拥抱,被丈夫打骂虐待多年的沈烨表情复杂,好半天才找到声音:“我不重要。” “不,你很重要。”撒旦轻声道,“你最该爱的,应该是自己。” 沈烨快看不懂这个精神团了,深吸口气:“……放开我。” 撒旦的语气带上了笑意,非但没放开,反而拥得更紧。 “不要,你应该有这样一个拥抱。” “许随给不了你,我来给你。” 沈烨冰冷阴郁的表情快要绷不住,他咬着牙挤话:“他妈的……放开!” “不可以放开。”撒旦温柔道,“要抱着,你是个坚韧又深情的战士,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应该被呵护对待。” 这话实在理直气壮,沈烨陷入了哑然。 “亲爱的,别觉得不自在。”撒旦贴了贴他的脸,触到了本体冰冷僵硬的皮肤,“你值得拥抱,值得亲吻,值得丈夫的温柔呵护,你生来耀眼肆意,不该像这样死在默默无闻的角落里。” 沈烨看着这个和他被割除腺体前长得极像的精神团蹲下身,握住他的手,扬起脸,那双金黄色竖瞳里满是笑意。 “你很重要。”撒旦认真说,“你的人生,要永远以自己为第一位。” “我是你的分身,我有一颗爱许随入骨的心,可我很清楚这是谁的心。” “你是本体,是根源,是维持我们活在这个世界的基石和养料。” “在沈氏眼里,你是他们疼爱的孩子,可你依旧需要为战场献身,为沈氏出生入死。” “在星际人眼里,你是为他们征战沙场的将士,可下了战场只有一声【丑陋omega,嫁不出去】的骂名。” “在许随眼里,你是要永远将他作为第一位的妻子,你不该有自己的事业和人格。” “这世界对你可真糟糕,我不喜欢。” 撒旦说到最后,语气里的阴冷快要抑制不住,却又在下一秒收敛回去。 他脸上又露出微笑,一如既往的口吻:“可在我眼里,你是根源和创造者,是我哪怕想要推脱也不得不来找的人,你是我的第一位。” “我很庆幸我见到了你,认识到了我的本体是个多么可怜可爱,又口是心非的家伙。” 沈烨眉角一抽,他感觉这个精神团不太对劲。 ……温暖到自己身上来了,这么自尊自爱吗? 撒旦似乎看懂了他的表情,忍不住抿唇笑起来:“抱歉,在自己的世界哄人哄了几十年,哄出了习惯,看到你一个没忍住……” 沈烨冷漠道:“你杀不杀?” 撒旦站起身,优雅地整理衣服:“不杀。” 沈烨没有气急败坏,只是平静地闭上眼睛,继续垂下头颅,做出像以往沉睡的模样。 他闭着眼睛,冷淡道:“不杀就滚。” 撒旦笑问:“你不生气吗?” 沈烨平静道:“这种事不值得我动怒。” “我喜欢你这个态度,没有人能伤害到你。”撒旦上前捧住他的脸,逼迫沈烨抬头。 沈烨以这种被强迫的姿势仰视,肌肉下意识绷起,差点没控制住扭断撒旦脖子的手。 他冰冷锋锐的眼睛盯着撒旦那张比他阴柔美丽许多的脸,语气逐渐危险:“除了脑袋,我还有一条手臂能动。” 杀分身撒旦,轻而易举。 “你想杀我现在就动手了,威胁什么?”撒旦语气温和,“我只是想给你一个安慰而已。” 话音落,撒旦突然低头亲了他额头一口,又伸手在本体头上呼噜一把,像人类佣兵那样,力气又稳又重,摸了个严严实实。 一条手臂迅猛而出,攥住他的手腕咔嚓一扭,随后是360度的旋转,将撒旦的手臂拧成寸寸的碎片! “嘶,好疼。”撒旦笑着开口,他抬起仅剩一条还被本体捏成碎渣的手臂,调皮眨了眨眼,“你怎么这么凶啊?” 沈烨也就是一条手臂能动,不然在下一秒他就会伸脚而出,把撒旦踹得肋骨齐断。 沈烨神色阴戾,他眼底的坚冰和死寂被撒旦贱嗖嗖的模样打碎,激出一丝怒火。 “操你妈的,等我能动第一个撕碎你!” 撒旦忍笑,欣赏了片刻,感觉如同空壳一般的冰雕瞬间活了过来,像烈火一样生动又张扬。 本体像被锁住四肢、封住兽口的凶兽,被自己的手下冒犯却无能为力,只能愤怒地发出威胁闷哼,让手下心生恐惧,步步退缩。 “我等你撕碎我。”撒旦笑着,“不过,这需要你彻底恢复的那天。” 沈烨猜到这贱不拉几的精神团想用这个唤起他的生机,可被弱者冒犯和类似于猥亵的感觉让他明知真相,还是控制不住的愤怒。 “我马上要融入你的身体里,你还不能抗拒这种感觉。”撒旦拍了拍手,金黄色竖瞳眨啊眨,“亲爱的,你气不气?” 沈烨被他恶心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星际时代对omega守贞的要求十分苛刻,沈烨生在那里,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 他可以在战场上和alpha战士们同睡一张炕,同喝一杯水,因为那是物资紧缺,不得已的需要。 没有人会把沈烨当omega小心翼翼地伺候,他们的心思干净又清明,哪怕勾肩搭背也是因为战友情。 但不代表沈烨就没有守贞的意识,这是社会深刻进他脑海里的教育。 现在,撒旦冒犯的行为显然在挑战他的神经。 沈烨冷冰冰道:“你给我等着。” 出自西方世界的撒旦问:“你的父母不会亲吻你的眉心,抚摸你的额头吗?这是最传统也最舒心的安慰方式。” 沈烨不语。 撒旦从他的态度里嗅到了苗头,默默道:“抱歉。” 处在冰冷不近人情的沈氏家族里,没有人会给沈烨一个温暖的拥抱,贴心的吻。 结婚之后,也是常年被打骂和冷暴力,哪怕是夫妻生活,伴随的也是羞辱和疼痛。 这个omega活了三十二年,居然没有得到任何温暖的情绪。 他自己都没有,又如何去给予他人? “再拥抱一下吧,别杀了我。” 撒旦走近了这头危险的凶兽,语气放得极柔,仿佛怕惊动了这头凶悍暴力又遍体鳞伤的兽。 “你知道的,我没有恶意。我觉得你需要一个拥抱,给自己一个拥抱。”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乖,不要害怕。” 撒旦蹲下身,他搂住了沈烨的窄腰,军装胸前锋利的装饰品划伤了他的脸。 沈烨果然没动手,他阴冷的视线扫着撒旦的脖颈,寻找最合适的出手部位,他脖子上的大动脉。 他只是寻找,而不是动手。 知道这头凶兽被安抚到了,撒旦拍了拍他的背,笑道:“你创造了我,我来源于你。” “我有一颗深爱许随的心,是因为你爱极了他,本体控制分身,我也会爱上他。” “可如果你不爱他,爱的是李随、张随……我也会转而爱上那些人。” “亲爱的,本质上我爱的是你。” 撒旦用极其冷静又理智地口吻说:“这是我见到你后,得出来的结论。” 自己最爱自己。 他会和沈烨融合,成为精神体的一部分。 他是沈烨深爱自己的那一部分,却脱离了这具身体,让沈烨变得自轻自贱,自厌自弃。 “我回到了你的身边,你会重新爱自己。” 撒旦温柔地抚摸他的侧脸:“你生气的样子真好看,比死气沉沉的模样好看多了。” 他的本体无疑是漂亮的,却认为自己丑陋不堪。 撒旦心想,那些记忆碎片太过于血腥残酷,他看了之后升起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 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对待自己? 认为丈夫高过生命,认为家族高过生命,认为帝国高过生命。 把自己视若粪土,当做牛马,呕心沥血地奉献一切,又得不到一切。 别人得到了沈烨的一切,然后还要居高临下地问他: 你为什么不能再退一步? 你为什么不能再奉献一点? 你为什么不能拱手让出生命? “我的本体,你有点太可怜了。”撒旦含笑道。“让我融入你,我是爱自己的那一部分。” 他要和这个可怜的家伙融为一体。 他来爱沈烨。 撒旦版视角 我是撒旦。 我诞生于神明鼎盛的时代,最开始我是一只小恶魔,笨到躲在深渊里捡石头吃。 我活了千年岁月,这是很长的一段时间,足够把我磨砺得波澜不惊,像一块枯死的巨石。 为了消磨时间,我做出了无数傀儡,性别不同,年龄不同,身份不同。 我体验他人的人生,做出不同的行为,像个疯子那样沉浸在戏中的世界。 我太自我了。那又怎样? 我太随性了。那又怎样? 我太恶劣了。那又怎样? 哪怕是踏上寻找本体的路上,我心里都是一声不屑又无畏的:“那又怎样?” 直到我看完你的记忆,我才发现自己也没想象中那么无所谓。 你伤的太重,我需要靠近一下你。 本体身上有股纯正浓烈的白酒香。 像熊熊燃烧的焰火。 这是我靠近他时产生的第一个念头,随后就挥之不去地在我脑海旋转,我去找他散发白酒味的地方。 是脖颈。胸膛。小腹。双腿。 是语气。眼神。动作。表情。 他冷冷睨着我,眼神高傲地仿佛在看一个失败者,哪怕他是被锁链禁锢的那一方,以狼狈的姿态仰头看着我。 我听到他说:“杀了我,我不想见他。” 老实说,我的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愤怒,我不理解为什么他把自己看得这么轻。 我是个自恋又自我的人,我承认这是我的性格优点,也是缺陷,和许随在一起八十年,我那么爱他都没有放弃尊严和底线。 我会打碎矫情,嘲讽脆弱,抚慰伤口,亲吻心灵。 我活得随心所欲,自由自在。 我看到了沈烨的记忆。 我看到年仅几岁的小朋友被打得头破血流,用满是裂口的手去抓地上的刀,又被训练者一脚踹翻。 我看到十四岁的少年站在机甲之下,脱下头盔,笑得放纵肆意,像一轮明媚洒脱的朝阳。 我看到十八岁的少年进了父母的房间,在他们的逼迫下,哭着用匕首砍下他们的头颅。 我看到二十岁的青年坐上领袖,像个高高在上的王者那样,俯瞰整个宇宙。 我看到二十五岁的男人俯下身,将政府发下的婚姻通知书交给许随,询问是否同意的画面。 我看到三十岁的领袖倒在血泊中,绝望又茫然看着站在敌营中的丈夫。 我看到了很多,画面血腥残酷,无情暴力,弱肉强食是沈烨面临的一生。 真可怜啊。 太可怜了…… 你的眼神总是坚韧有力,指挥他人胜利的臂膀如同高山,短短七年就变得苍白黯然,脊背塌陷。 我看着被铁链禁锢的沈烨,这个三十二岁的男人像个失去灵魂的傀儡,用那双黑洞麻木的眼睛看着我。 我想,我得给他个拥抱。 没错,我要给他拥抱。 这是我的本体,我的灵魂根源,我得拥抱他,治愈他,这是我存在的价值。 他是一个从没长大的孩子,一个迷失自我的小家伙。 我俯下身,用仅剩的手臂给他拥抱。 我嗅到了混着冰寒气的白酒香,刺鼻浓烈,向我袭来。 我说:“亲爱的,那你呢?” 我说:“你把许随看得比生命要重要,认为责任大过天,可为什么把自己看得那么轻贱?” 我听到他麻木地说:“我不重要。” 我说:“不,你很重要。你最该爱的,应该是自己。” 我的世界有一种奇异的飞鸟,它自出生就会往背上扔食物,用某种树脂粘起来。 它飞得越久,背上的东西就越多。 它飞过高山,飞过大海,飞过沙漠和草原,直飞到郁郁葱葱的雨林,在那里筑巢、繁育后代。 它会邀请自己的伴侣进入树洞,然后等待伴侣诞下雏鸟。那时候,就是它该尽职尽责的时候了。 它会将背上的食物一点点撕下来,食物黏着皮毛和血肉落进伴侣的口中。 食物太重了,鸟儿骤然减轻这些负担,它的脊椎会不可抑制的断裂,再也飞翔不起来。 成为一只残废后,为了不浪费食物,它会被雌鸟推下巢穴,活活摔死。 鸟儿自出生起就注定要背负养育未来妻儿的责任,它会背着庞大的食物去寻找,去飞翔。 它走过那么远的路去供养妻儿,最后却死在自己的责任手里。 我心想,本体就像极了那鸟儿。 为什么不好好爱自己? 我说:“亲爱的,别觉得不自在。” 我说:“你值得拥抱,值得亲吻,值得丈夫的温柔呵护,你生来耀眼肆意,不该像这样死在默默无闻的角落。” 我见到沈烨坐在机甲上肆意朗笑的模样,全身燃烧着生命力的火焰,太过于耀眼明媚。 他曲起膝盖,手上拿着奖励品——一枚金色圆牌,轻佻地勾起,放到唇边一吻。 他在对着场下所有被他打败的alpha挑衅——车轮战三百六十三场,没有一场赢过他的alpha们。 如此灿烂明媚,如此潇洒自如…… 我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可真冷,像是被冻成冰块的尸体,粗糙又苍白,上面都是疤痕。 我说:“你很重要。你的人生,要永远以自己为第一位。” 这世界对你可真糟糕。 所有人都要求你尽善尽美,抓住你任何一点微小的错疯狂抨击,好像你是个多糟糕的人,好像你错了那他们就没错。 可你也是人,是心思天生脆弱敏感的omega,你会哭泣会委屈,会伤心会绝望,会苍白会阴郁。 你委屈了去哪个怀抱撒娇? 你伤心绝望了谁来哄你? 你苍白阴郁了谁会当回事? 你好像很重要,可也没那么重要。 我在你的记忆里看到,许随犯了天大的错,你为他扫尾承担骂名,只要他后续做了一件好事所有人都会为他欢呼雀跃。 我在你的记忆里看到,你不小心的疲倦懈怠,所有人都会过来指责你的疏忽大意,骂声一片,让你赶紧滚蛋不要不守妇道。 你惊惧不安,你痛苦难堪,你躲在角落里不想见任何人,逐渐枯萎。 你生病了,你想去死,可你又不敢动手。 没人发觉你生病了,战士们没发现,家人们没发现,丈夫也没发现。 你真的好想去死啊。 你不怕死,可你不能死,你连选择死亡的资格都没有。 为什么呢…… 凭什么呢…… 我抚摸自己的心口,惊讶于自己产生这样的质疑和不甘。 好奇怪,我明明是爱许随的,为什么要这样? 可看着怀中的你,我又隐隐意识到…… 我确实该这样。 我是你的【自爱】,我是最理性最爱自己的那部分灵魂,我是为你嘶吼不甘的声音。 我确实该这样。 我得亲你一下,不止拥抱。 家人、朋友、爱人都没有给你一个眉心的吻,我得给你。 你伤痕累累的灵魂,可以短暂地在我怀抱中休息。 果然,自己只有自己。 星际请求唤醒 “没错,指挥官,当时撒旦上手就抱上了,胳膊立刻就断了一条!” 星星惊恐的声音传遍整个精神海。 “卧槽!就是拥抱!卧槽!这精神团居然敢冒犯领袖,太吓人了!” 青年坐在海面上,脸上毫无情绪波动,只在听到领袖两个字的时候,稍微露出点异样。 他问:“然后呢?” “然后就融合了。”星星挠头道,“融合之前,余怒未消的领袖又卸了他一条腿。” 许随忽而笑了笑,他几乎都能想象当时的场景,那熟悉的动作他见了太多次。 许随敏锐察觉到里面还有事:“撒旦被卸腿,是什么表情?” 说起这个,星星的语气满是复杂:“……笑眯眯的,好像还撸了两把领袖的头,跟摸狗崽子一样。” 然后领袖又往他脸上扇了几巴掌,骂得“鸟语花香”,言辞之毒舌辛辣,声线之雄浑穿透,让远远躲着偷窥的星星都听得一清二楚。 “撒旦的性格还是那么贱。”许随平静道,“明知道惹了会生气,还是要去摸老虎屁股。” 就跟惹当初的他一样,明知道戳破伪装会让许随生气,还是要嘴贱一把。 ……不过融合个精神团把人揍成那样,可以想象沈烨当时的怒意有多沸腾,骂得有多刺耳。 “挺好。”许随垂了垂眼睛,神色莫名,“我很久没见沈烨那么有活力了。” 记忆里鲜活肆意的妻子,早就褪成了苍白阴郁的颜色,冷漠又疯狂,像个随时等待死亡的困兽。 许随说:“还能生气是好事,至少有情绪。” 星星点头:“嗯,融合撒旦之后,领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稳定多了。” 没融合之前像个暴躁疯狂的凶兽,融合之后明显恢复了冷静,还朝他的位置瞥了一眼。 那眼神,犀利冷漠得跟下一秒就要撕碎他一样。不带丝毫杀意,却让星星芯片瞬间短路了一瞬。 就…… 很可怕。 星星苦涩道:“他还让我过去。” 许随顿住了:“他说了什么?” 星星怂怂地缩了下肩膀:“我没敢过去,跑了。” 第一次直面顶级大boss的威压,星星连滚带爬地跑了,一路疯狂尖叫逃回了许随的精神海。 许随深吸口气:“……他让你过去,是想让你给我带个话。” 星星泪都快出来了:“那……那我现在去找领袖?” “别找,你跑对了。”许随毫不犹豫,“他不会说什么好话。” 恢复理智了又怎么样,沈烨现在恨不能一脚把他踹出小世界,以后形同陌路、生死不见。 许随从不对妻子那张嘴抱有什么期待。 “领袖好吓人啊。”星星惊魂未定道,“那么强的撒旦……他上手就是断胳膊卸腿,卸人四肢不到0.7秒!” 准确来说是0.628秒,这个快到跟闪电似的速度属实震懵了星星。 就就就……就那么随意的一抬手! 然后一条腿!卸下来了! “他是斯塔克比亚主星系帝国军校的最快拆卸机甲和肢解人体的记录者,至今无人超越。” 许随语气温和地给吓傻的星星科普:“两分十二秒,一台堪比十层楼高的机甲,在他手里成了小山堆似的零件。” 星星倒抽冷气:“……太强了。” “他被戏称人形高危机甲,现在帝国使用的机甲表层的加强版钢化玻璃层我改良过,原先的版本可以抵挡沈烨三个拳头。” 星星默然道:“现在呢?” 许随笑了笑:“十个拳头。” 星星道:“……靠肉体就能手撕机甲,好恐怖的omega。” “嗯,所以刚开始和他结婚,我吃了不少苦头。”许随口吻平淡,“他可能没接触过我这样的脆皮,稍微碰一下就能折掉。” 星星哑口无言。 许随正准备躺回精神海休息一下,安抚从听到消息开始就紧绷的神经,星星突然诧异开口。 “有外界消息……奇怪,我们在完全封闭的虚幻世界里,为什么外面的人能联系上我们?” 许随眼也不睁:“沈烨吸纳了两个精神丝和一个精神团,有从脑死亡状态里清醒的趋势。外界的人可能一直在给我们传消息,直到今天我们才能收到。” 归根究底还是沈烨想让他们赶紧离开虚幻世界,所以放任了自己清醒,以便于让许随收到外界消息赶紧离开。 许随问:“传了什么进来?” 星星点开一看:“皇子。计划。清醒。杀戮。” 这四个词一出,本来不当回事的许随嚯然睁眼。 他语气冷漠:“有没有皇室?” 星星摇头:“没有皇室,只有这四个词语。” 许随稍稍放下心,他坐起来:“外面出事了,星星,我离开虚幻世界以后,你要守着入口,别让沈烨找机会关上,我还要再进来。” 星星愕然:“……虚幻世界开启后,不能中断。” “虚幻世界的主体意识是沈烨,他控制一切。”许随抬头看向天空,“我想走,他不会拦着。” 许随头疼的是,他出去之后该怎么进来。 沈烨现在瞅准机会就要把他往外赶,赶走了肯定不会再让许随回来。 许随也不敢跟以前一样逼太紧,到时候沈烨烦了,一个抹脖子,是真救不回来了。 才刚找回代表理智和自爱的那部分灵魂,沈烨的精神状态堪忧,估计还不稳定。 许随也是第一次担心别人的精神状态,一向是别人担心他的份儿。 “外面的事不能拖,你先顶着。”许随对星星寄予厚望,“我要走了,沈烨不管做什么你都要把入口守住。” 星星:“???” 星星:“!!!” 星星惊恐地瞪大眼睛,正想挽回一下去意已决的指挥官,眨眼间许随就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一股携带血腥和杀意的威压降临了这个空间,狂风骤雨般撕碎这个地方。 “操操操!” 星星头一次不淡定地狂飙粗口,他赶紧加大芯片运算,去修补这个瞬间变得破破烂烂的空间。 这个空间毁了,相当于寄养指挥官意识的地方就没了! 虚空中,一道熟悉得吓人的声音传来。 “别碍事,滚。” 星星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是领袖。 没有恶鬼和将军那样的傻气,没有撒旦的温和优雅,是平静冷淡的,居高临下的,带着天生的傲慢和讥诮。 那道沙哑冷漠的声音说:“三秒,不走我碾碎你。” 星星泪都快飙出来了。 不是你们怎么都为难我啊?! “三。” “一。” 这道声音落地,星星都没管二去哪儿了,扑通跪地就是磕头。 “我是第十军团亲自研发,您的哥哥沈司令手下的系统!沈氏上下三千零五十二位成员让我带话!” 空气陡然沉默。 星星声嘶力竭:“别杀我!自己人!” 星星从自己系统里调出沈司令提前录下的音频,摁下播放键。 低沉悦耳的声音从播音器里传出,只有掷地有声的几个字,冰冷又锋利,带着怒意。 “沈烨,滚回来!” 沈司令的话刚落,一道散漫懒洋的声音插了进来,张嘴就是喷。 “嘴臭的傻逼,老子他妈的让你语气好点儿,你听不到是吧?谁让你这么对沈宝宝说话的?” 音频里沉默了几秒,然后那道散漫懒洋的声音又道。 “沈宝宝,快回来吧,你玉荣叔想死你了。” “有事为什么不跟家里人说?难过了为什么不跟家里人抱怨?你真以为为了许随脱离沈家,你就不是沈氏人了?” “你哥那时候说的都是气话……放心,沈氏上下揍了你哥一整夜,他可是躺了半个月的医院……” “不要以为沈氏隔绝了你,亲人之间没有隔夜仇,具体发生了什么你得去问许随。” 顿了顿,沈玉荣语气温柔了许多。 “回家吧,我们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你。” 下一秒,音频传来滋滋声,似乎谁劈手抢了过来,还有沈玉荣被狠踹一脚的闷哼,以及被骂语气为什么不能再好点儿的责备。 老实说,星星听到了沈玉荣被踹骨裂的声音…… 这条音频很长,似乎转了很多人的手,每个人声线不同,语气不同。 有脏话连篇,有温柔关心,有恨铁不成钢,有憋不住的号啕大哭,但只有一个核心。 回家。 系统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他涩声道:“沈司令强行将我塞进虚幻世界成为引导系统,就是为了这道音频。” “并且,族长托我带话。” “沈氏族人从不会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感情上,那是弱者才会做的事。” “现在,我们将心剖给你看,希望你回头看看。” “回家吧。” 星际指挥官 实验室内,庞大银白的巨型圆柱舱矗立在房间正中央,七八个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有条不紊地处理新传来的数据。 “滴滴滴……” 舱门化为两翼,旋转打开,修长挺拔的青年沉睡在舱囊中,太阳穴和额头处连接回波线,尚未睁眼。 “指挥官,你是不是醒了?能给个反应吗?” 指挥团副官宋嘉逸站在舱前,他手里拿着成堆的文件,目光灼灼地盯着紧闭双目的许随。 沉睡的青年安静地平躺在黑色舱囊里,他穿着条纹病服,脸色苍白如纸,瘦得下颚骨都削成了尖尖,眉目秀丽隽雅却不阴柔,唇淡而浅红,气质如清雪初照般干净清澈。 每一处都仿佛被冰雕似的完美,让人不忍亵渎的俊秀漂亮。 宋嘉逸一点也不想欣赏指挥官的美貌,反正他是个没易感期或发情期困扰的beta,他只觉得舱囊里的boss比破产跑路的皮革厂老板还可恨! 工作说扔就扔,他快忙成狗了! 宋嘉逸拢住快掉下来的大批文件,苦笑一声:“指挥官,我这个副官都快代替你了,不想我谋朝篡位,你就快点醒来啊。” 他还没说话,怀里比小山还高的文件哗啦啦的掉了一地,天女散花似的。 宋嘉逸懊恼地低骂一声,蹲下身去捡。 胡乱把文件整理成一堆,宋嘉逸找了个箱子去收容这些资料,忙得焦头烂额,苍白修长的手夹着一袋文件,递了过来。 “谢谢啊。”beta随意喊了一声,以为是路过的工作人员帮忙,刚把文件送进箱子,他意识到不对劲,猛地抬头。 宋嘉逸对上一双漆黑空洞的双眸,正冷漠地盯着他。 “……指挥官?!” 宋嘉逸刚惊喜一秒,又突然肃下脸色,站起身对半靠在舱囊的青年行军礼,又凑到许随耳边低声。 “皇子梅迪堪尔.阿迪纳趁陛下病倒昏迷之际发动兵变,向各个家族实行暴力镇压。各族心底不满,再加上多年积怨已久,大战一触即发。” “星际四大家族,以向来崇尚高武的第二大家族沈氏家族为首,再辅以经济产业遍及星际的第一大家族兰蒂斯家族为辅,剩余两大家族贝琪丽和科莱威作壁上观,看样子不准备下场。” “四大顶流家族之外,是二十个上层家族,有十个隔岸观火,有五个响应反抗号召,有五个站队皇室。” 许随听完,静静地思索片刻,问道:“十大军团是什么态度?” “十大军团态度不一,它们背后的势力各不相同。” 宋嘉逸皱眉道:“七个军团由世家操控,剩余的三大军团态度暧昧不明,我猜测,他们很可能与皇室有勾结。” “指挥官,我们指挥团隶属于皇帝,理应投靠皇室。可这次二皇子趁皇帝昏迷发动兵变,想将多个家族屠杀殆尽……” 剩余的话宋嘉逸不再开口,任由许随往下延伸。 指挥团是皇帝为了钳制世家弄出来的一个私人机构,在背后为皇室出谋划策。 自许随上位,指挥团掌握的权力逐渐增大,已经向军团靠拢,和十大军团抢夺军权。 如今皇帝昏迷,皇子梅迪堪尔发动兵变,之后会是什么结果还不一定,万一得罪皇帝就是背叛主子! 指挥团无法投靠皇室,又得罪了不少世家…… 副官笑了:“指挥官,我们好像要死了。” 皇子梅迪堪尔不会放过不投靠皇室的指挥团,世家这些年也对许随恨之入骨,恨不能把这个从他们身上撕肉的贱人千刀万剐! 许随咳嗽两声,冷清俊秀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淡淡道:“给我找身衣服。” 宋嘉逸拿出属于指挥官的正式服装,许随接了过来,让这个beta背对他。 知道自家指挥官洁癖还守贞,beta无奈地耸耸肩,让在场大气不敢喘的工作人员都出去,随后转身背对他。 悉悉索索的换衣声传来,副官抱臂等着,盯着雪白的墙壁,无意间想起什么,道: “对了,指挥官,这些天星际法庭的人一直在喊你醒来就赶紧过去,有一大笔财产需要处理。” “什么财产?”许随拉上拉链,神色平静到冷漠,“法律名义上,我没有拥有财产的资格,需要全部上缴给自己的omega。” 副官顿了顿,疑惑道:“不对啊,之前领袖不是把您的财产都转回……“ “我又转回去了。”许随戴上胸前配饰,语气平淡,“我不需要他可怜我的施舍。” 副官一愣。 是这么理解的吗…… 转回指挥官应有的财产,这是可怜的施舍吗? 副官不解道:“指挥官,这不是可怜你,那就是你……”辛辛苦苦赚得钱啊! 一只洁白靴子踹到他屁股上,把副官狠狠踢到墙上。 “我说是就是。”身后传来不耐冷淡的声音,“多话。” 搞不明白指挥官在想什么,宋嘉逸抽了抽嘴角,他转过身,霎那间眼前惊艳一亮。 身着指挥官服装的青年正在整理腰带,他面色如玉,像是无瑕的白璧,垂下的长睫纤长柔软,扫起来像是羽毛挂在心头。 修身繁复的正服勒住青年的细腰,衬得身材修长而挺拔,气质卓绝,站在那里硬是分出单独的美丽图层。 ……这也太好看了。 “指挥官,你不愧是曾经单靠一张脸就能引起腥风血雨的男人。” 副官赞叹道:“当年为你打架alpha和omega数不胜数,如果不是早就结了婚,追你的人能排满斯塔克比亚。” 许随系上鞋带,眼也不抬:“我结婚七年了。” “才22岁就和领袖英年早婚,你们是独一份,外面的ao不玩到三十岁不会收心。” 宋嘉逸拿出收纳进箱子里的枪支,抛给许随:“指挥官,救治领袖的过程还顺利吗?” 许随正在检查枪支,闻言动作停了一瞬,又自如地继续拆卸组装:“还好,教会了我很多道理。” 宋嘉逸疑惑地“嗯”了一声:“救人还要学道理?” “教会我,以后该示弱就示弱,该撒娇就撒娇,以及解决完我和他之间所有横亘的问题,再考虑把他锁在身边。” 许随瞄准墙壁,随意射了一枪,一个挂在架子上的吊瓶被瞬间射穿,玻璃和液体碎了一地。 副官:“……看来指挥官走这一趟,受益良多。” 以前毒舌冷漠得吓人,像把随时刺人的利刃,哪能说出示弱撒娇这种话? “走吧,先解决第一个问题。” 许随吹了吹冒烟的枪口,神色冷静到残酷,率先走出实验室。 “先解决那个杀了沈烨的梅迪堪尔……” 副官点头,面色肃穆地跟在许随身后,又突然打了个激灵,瞪大眼睛: “是梅迪堪尔杀了领袖?!” 领袖他妈的不是自杀的吗?! 结婚的真相 许随才刚出实验室,就停下脚步。 副官差点撞上来,正准备问两句,他顺着指挥官的视线往前看,呼吸顿时滞住。 远处,一道高大健壮的身影正站在飞行器下,漫不经心地抽着烟,一双漆黑平静的眼睛盯着他们。 “沈……沈司令……” 副官回神,他镇定地上前对这个强大恐怖的alpha行礼:“沈司令好!” 沈司令无视了宋嘉逸,薄唇动了动,语气平淡得吓人,仿若风雨欲来:“……醒了?” 许随颤了颤睫毛,眸色平静,他转头对警惕戒备的副官说:“你先去盯着梅迪堪尔,别让他跑了。” 宋嘉逸沉默地看了指挥官一眼。 【指挥官,我感觉他想杀了你,真的要离开吗?】 这个beta自小在贫民窟长大,对于alpha的杀意嗅得很准确,许随就是看准他的聪明和敏锐才调到身边。 许随无意让他掺和家事,催促道:“带上沈烨的副官雅纳,一起去盯梢梅迪堪尔。” 宋嘉逸点头:“是!” beta十分迅速地离开冒着硝烟气的现场,徒留两个alpha冷眼对峙。 沈司令舔舐着殷红薄唇,收敛锋利冰冷的狂暴气势,他勾起一个礼仪性十分强的笑容,是属于官场上的聪慧圆滑。 “醒了,不跟我上飞行器坐坐?”他语气颇为温和,好像看不出来刚才的剑拔弩张。 许随眨了眨眼,涩声道。 “……是我没履行自己的诺言。我当年强硬地将他隔绝在计划之外,信誓旦旦说能保护好他,还要求你们远离沈烨……” 许随卷起袖子,露出一截覆盖精瘦薄肌的手臂,抽出腰间的枪支和靴中的匕首,以免待会儿控制不住地还手。 他说:“上飞行器打一架,我不还手。” 沈司令眼圈泛红,拳头攥得咯吱咯吱响,语气却平静得不可思议: “捡起你的武器,我这次把你叫醒是为了后续计划进展,不是发泄私欲。” 许随沉默几秒,点头:“好。” 沈司令转身上了飞行器,手指摁紧了门沿,松开之后他走进飞行器。 许随跟了上去,他看了眼金属门上那几个深凹进去的五指指痕,抿了抿唇。 飞行器不算大,里面有个会议桌,角落里有几个储物柜,后面有个休息间。 沈司令坐在会议桌主位上,他把烟头摁灭,从抽屉里拿出烟盒,手指有些颤抖,一时之间竟然拿不出来。 沈司令烦躁地把烟盒扔到一边,低骂了声操。 然后他深呼吸,尽量压抑心底的恨意,语气冷静到可怕:“梅迪堪尔果然如计划所料,主动发起兵变。” “不过因为沈烨的突然自杀,加上你的昏迷不醒,原本计划好的两大家族贝琪丽和科莱威都临时反悔,开始作壁上观。” 许随喉头滚动,哑声说:“我从昏迷里清醒后,不顾阻挠立刻去找沈烨,是我的错……失去了理智,把局势弄成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尴尬场面。” 许随坐在沈司令的对面,拿起烟盒抽出一根烟,娴熟地点燃,给他递了过去。 alpha冷冷看了眼烟,不理会许随的示好,语气依旧漠然:“讨好我做什么?说正事。” 许随收回烟,摁灭,深吸口气,把微颤抖的指尖攥紧,尽力维持面上的镇定。 “好,说正事。” … 这场会议持续了很长时间,一直到夜幕降临,飞行器头顶亮起了昏黄的灯。 灯光照亮了眼前的会议桌,却让两人的身影陷在黑暗里。 把前因后果、逻辑顺序,以及后续计划都挑明梳理了一遍,许随已经有些累了。 但是他没动,只是定然看着隐藏在黑暗中的alpha,说: “正事说完了,该聊私事了。” 沈司令收敛脸上的沉思和冷静,他回视安静坐着的许随,语气平淡:“什么私事?我和你不会再有私事了。” 许随瞬间反应过来,皱紧眉头:“你什么意思?” “等一切事了,沈氏会去向政府施压,要求废除这道强制婚姻,还你自由。” 沈司令有些嘴痒,只想抽根烟舒缓紧绷哀嚎的神经,他现在歇了心底沸腾的杀意,只剩下尘埃落定的麻木和疲惫。 “你以后不用再对我们说,你是被强迫的了。沈氏高层开了个会,既然你真这么不情愿和沈烨在一起……” 许随强硬打断:“我不同意!” 沈司令太阳穴上的青筋跳了跳,口吻却依旧平静:“你喊着离婚喊了七年,现在又不同意……” 许随直视那双漆黑如渊的眼睛,认真开口:“我爱他,且非他不可,你们沈氏比谁都清楚。” 沈司令深吸口气,压抑又开始升起的火气:“……爱?” “你当初要求我们远离沈烨,说是计划太过危险,你要保护他,我们信了。” “你说沈烨过得很好,你替他把任务都做完了,妻子现在比以前清闲了很多,没再那么忙碌,我们信了。” “你说既然沈烨不能参与进来,我们就缺了一个必不可少的领袖,你需要军功给自己造势。” “你让我们抢沈烨的军功按到你身上,让我这个亲哥哥给星际法庭做保,确定军功是你的真实性,我们信了。” 沈司令攥紧拳头,眼眶充血,一字一句道:“老子他妈现在都记得!星际法庭上沈烨看我的绝望眼神!” “我他妈信你嘴里的爱信到现在!你给了我什么?!你把老子弟弟的尸体送到我面前了!” 许随脸色顿时煞白。 “还有当年的事,你以为你隐瞒的很好吗……” “沈烨没长脑子,你以为我这个做哥哥的看不明白吗?” 沈司令冰冷漆黑的眸子定定看着许随:“当年,是你主动招惹他的吧?” 许随身影僵硬,闭了闭眼。 “许随,不可否认你是个聪明人,在势弱的时候,很懂得利用脆弱和美貌来为自己获取资源。” 沈司令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指尖因为竭力忍耐而微微发抖。 “你那么聪明,当年会因为独身在外沦落黑市,成为贩卖的宠物?你觉得除了沈烨,我们沈氏高层哪个会信?” 许随喉结滚动,沉默地捏紧拳头,任由指尖刺破掌心。 沈司令轻轻吸了口气,把喉间丢人的哽咽和痉挛压回去,眼圈泛了一层红,继续平静地开口。 “你和沈烨第一次见面,在监牢里。你看清了那个omega对你的好奇和好感,因为你是个没碰过别人的干净又漂亮的alpha。” “那是多么纯粹又简单的心思,所以沈烨将你放走了,他性格直来直往,觉得你不错没有通敌风险,就将你放走了。” “你回到星际社会,没有户口和财产,连一个暂时的居住地都找不到,而你病弱不堪,即将死在流离失所和疾病缠身里。” “于是你动了歪心思……” 沈司令眼前眩晕,他忽然又看到了沈烨——自己最小的弟弟,那张灿烂明媚的笑脸,最后又变成躺在实验室里那张苍白灰暗的尸体脸庞。 沈司令突然打了个激灵,他压下恐惧和怨恨,把烟狠狠碾在手背上,留下一个烧坑。 疼痛让他暂时保持清醒,沈司令又继续涩声开口。 “你需要食物,住所,以及治疗,前两个好解决……可是治疗带来的高额花费,你支付不起。” “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打听出了沈烨即将去清剿那个黑市。” “总之,你故意被黑市抓走当做宠物贩卖,然后以一副弱小可怜模样,接近了对你抱有一丝好感的沈烨。” “我相信那会儿你并不爱他,也没预料到之后会结婚。你当时想的是,要以脆弱可怜的形象让沈烨爱上你,对你掏心掏肺,时机一到就抽身离去。” “你需要他背后的钱财和势力,为你治病。” 许随沉默而僵硬地看着膝盖,他的双手抚在膝盖上,修长纤细的五指不自觉攥紧了裤子。 “你的计划很顺利。你可怜无依,脆弱貌美,真是个需要时刻保护的alpha。在某一个夜晚,你借着易感期的借口把人哄骗上了床,终身标记!” “从小掌控欲和占有欲极强的沈烨迅速沦陷,那一丝好感变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欢。” “你的目的达到了,沈烨果然将压制你疾病蔓延的药物双手奉上。” 沈司令的语气逐渐冰冷,他看着许随低垂的头颅,一字一句: “你本该捞完钱就跑,却被政府的一个强制结婚书打破了所有计划。” 许随呼吸一滞,当年的场景又一次回到他的面前。 “当时,沈烨怀揣情窦初开的爱意,将那张婚书递到你面前,问你是否愿意,你是怎么回答的?” 沈司令咬牙笑了,眼圈愈红:“你说,随便,我听你的。” “是你亲口答应的结婚,是你保证自己是一心一意的好alpha……沈烨兴高采烈跑到我们面前说要和喜欢的人结婚,他很多年没这么轻松自在过了。” “……所以我们才当瞎子,不去戳破那些早就查出来的真相。” “你婚前已经终身标记了他,沈烨的腺体没办法承受洗终身标记的痛苦,他会彻底废掉!他这辈子都离不开你了!” “可你明知道他会遭遇什么,还是将他扔在即将完成的婚礼上逃婚了。” “你被抓回来强制登记结婚,又反过来倒打一耙说自己被强迫!” “许随,你哪儿来的脸一次次指责自己被强迫?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受委屈?!” 沈司令说到最后,眼泪夺眶而出,双手神经质地颤抖,像是不堪重负。 他语气却越来越高傲和冰冷,就好像在用这种强硬的态度埋藏自己尖锐疼痛的心脏。 “你他妈的……” 沈司令深吸口气,尽力在悔恨和悲怆里保持身为司令的冷静。 “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 在诡异的沉默里,许随缓慢地说:“你猜对了一部分。” 沈司令压抑着喉间的痉挛疼痛,冷冷道:“我哪一部分猜错了?” “我从小就会利用自己的外貌去获取资源,这是我在弱小时唯一拥有的东西。” 许随声音有些弱,却清晰得传到沈司令的耳朵里:“……我当初,确实勾引了沈烨,但我不会碰被我欺骗的男女,这是不彻底堕落的底线。” 沈司令咬牙笑了:“你不睡别人,是为了你不彻底堕落的底线?那你为什么……在政府强制绑定婚姻前睡了沈烨?” 许随默然很久。 他找到声音,尽力撑起力气解释道: “你信不信,我当时根本不知道自己是alpha,有什么狗屁易感期?我事后都不明白自己怎么睡了一个男人,以为被他下药了……” “你信不信,我当时根本不认识强制婚姻书上的星际字?甚至连听懂别人的话都有些吃力?只能含糊其辞说【随便,我听你的】。” “你信不信,我当年不清楚婚姻和标记对这个世界omega的重要性,意味着和丈夫一生的绑定和生死相随。” “所以我才选择在婚前逃婚,抛弃这个我根本不知道已经被终身标记的omega,然后被沈烨抓回去强制结婚锁了起来……” “我知道你不相信……” 许随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有些扭曲,带着隐忍的怒意。 “操他妈的……因为连我听了都不信!” 疯批副官宋嘉逸 “这都一天了,指挥官怎么还没来?” 宋嘉逸趴在了望塔上,眼睛上戴着新型高端远视镜,嘴里咀嚼着泡泡糖,百无聊赖地吹了个泡泡。 他身边趴着另一个人,是个身材偏向修长的alpha,面色冷凝地盯梢不远处的皇室军队驻扎营。 “雅纳,你怎么不说话?”宋嘉逸散懒道,“领袖手底下的人都这么冷漠吗?” 雅纳被他吵了大半天,感觉耳边苍蝇嗡嗡乱叫,额角青筋暴起,语气却冷冰冰的:“你是怎么当兵的?” “我是指挥团名下的军官,没接受过你们这么系统正规的军事训练。”宋嘉逸对他虚假一笑,“也没体会过被boss打断四肢、肠子勒脖的爽感。” 谁不知道第十军团的领袖沈烨最爱调教手底下这些不服管教、看不起omega的alpha士兵? 打断四肢挂起来当风车转已经是常规操作,如果有凶狠倔犟的alpha死不低头,领袖是真会剖开对方肚子,抽出肠子绕对方脖子玩窒息y。 以前发生过这种事,这位深受领袖信任的雅纳副官,就是曾经差点被自己肠子勒死的倒霉蛋。 黑历史被身边的beta无情挑出,雅纳额角突突乱跳。 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同事们为什么每次跟指挥团的人共事完,回去都会骂骂咧咧说“一群贱人”了。 嘴真他妈欠! “你想死吗?”他咬着牙,一字一句挤出这四个字, “别生气,你要真气不过就一刀捅死我,我不反抗。说两句就气急败坏,我们指挥官以前总说领袖手底下的人都玩不起,原来是真的。” 宋嘉逸吹了个泡泡,手指戳破,笑眯眯的:“笨笨的,像忠诚于命令的金毛大狗。” 金发蓝眸的雅纳:“……” 操他妈的,怪不得领袖每次都骂指挥官手底下的兵都是疯子和无赖。 beta乐呵呵地抽出一片口香糖,塞到alpha的手里,说:“吃吧,别绷这么紧,人跑不了。” 雅纳不接,冷冷道:“现在是任务期间,你违纪了。” 宋嘉逸肃了脸色:“我说人跑不了是真跑不了,你信我。” 雅纳皱眉:“你哪儿来的自信?” 宋嘉逸冷不丁道:“我在距离皇室驻扎营的了望塔里埋了纳米监视器和远控炸弹,炸弹底下连接着供给半个城池的天然气管道,梅迪堪尔要是敢踏出一步,我立刻引爆炸弹。” 雅纳:“……如果我没猜错,我们身处的了望塔也处于爆炸范围之内。” 宋嘉逸并起三指,额前一划,姿势帅气:“没错,要时刻做好为任务献身的准备。” 雅纳太阳穴突突跳,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他隐忍地闭上眼睛,默默骂了声:“贱人。” 宋嘉逸正准备质问你是不是骂我呢,腰间的通讯器就滴滴滴地响了。 他抽出通讯器,瞥了眼来消息的是谁,立刻摁下接通,换上正经的语气。 “指挥官,任务正常进行,梅迪堪尔没有异动。” 雅纳多看了这个装得正经严肃的士兵一眼。 “派人给梅迪堪尔传消息,说我醒了。再解决掉他目前所在的驻扎营。”通讯器里传来沙哑冷清的声音。 “是!”宋嘉逸正准备挂断通讯器,突然想起什么,“指挥官,梅迪堪尔驻扎的一营军队用什么方法处置?” 通讯器里的声音十分平静。 “炸了。” 雅纳:“……” “好。”宋嘉逸挂断通讯,拽了一下身边的alpha,“我问你,你最高时速多少?能带我跑出范围几十公里的大型爆炸吗?” 雅纳漠然问:“你不是为任务献身吗?” “我就是说说,我的命比谁都重要。”宋嘉逸势利得毫不掩饰,“想让我为任务献身,除非加钱。” 雅纳几乎快要为这个beta鼓掌了,他沉吟片刻,问道:“你控制炸弹的最远距离是多少?爆炸范围又是多少?” 宋嘉逸沉默几秒,不太好意思地说出略显夸张的范围。 雅纳听完之后,诡异地陷入了沉默。 “你可是来自顶流世家之一的兰蒂斯家族,还是主家的成员。”宋嘉逸故意问,“别告诉我,在领袖手底下干了这么多年,你连这点儿爆炸范围都跑不过。” 雅纳缓缓道:“你口中的这点儿爆炸范围,足够炸一个中型城池,屠戮几十万人口……” “你干不干?”宋嘉逸问。 “有无辜群众吗?”雅纳问。 “皇室已经把这个地方清剿了。”宋嘉逸笑道,“没有。” 雅纳冷静道:“我能带你跑出去,事后上头追究我来担责。” “不愧是领袖手底下的alpha,有实力,以后你就是我朋友。”宋嘉逸狠狠拍了雅纳一巴掌,“可要跑好了,你要跑不出去,咱俩都得死。” 雅纳点头。 下一秒,一股冲天的火焰在几千米之外炸开,像四射的烟火那般妖艳摇曳。 宋嘉逸眼前一花,感觉空间霎时间扭曲,像是恐怖的巨浪拍打在他脸上。 beta的身体没有alpha那样强健恐怖,在几秒之后,被破风巨浪拍晕的宋嘉逸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雅纳在拽着他冲破空间狂奔,速度已经超越了身后紧追猛赶的恐怖爆炸。 胳膊有隐隐裂开的架势,宋嘉逸淡定地看了眼被alpha攥紧的胳膊。 ……玛德,武力值果然变态。 贤惠温柔许随 三个小时后。 一架飞行器停在了研究所门口。 站在门口等自家副官来接的许随歪头,看着打开的舱门。 飞行器上,beta钻出头对他笑得讨好:“指挥官,我来迟了。” 许随扫了眼他的胳膊:“谁把你胳膊打断了?” 宋嘉逸抬了抬打着石膏的左臂:“同事造成的工伤,断我胳膊的人已经道歉五六遍了,我让他滚了。” 许随面色淡然,抬脚上了飞行器:“离那些暴力冲动的alpha远一点,你只是个beta。” “下次不会了,肯定离alpha远远的。”宋嘉逸单手操纵方向盘,对坐在副驾驶的指挥官说,“我以前只做单人任务,头一次跟alpha搭档,没经验。” 许随瞥了眼他的胳膊,又看向笑得没心没肺的宋嘉逸,忍不住摇头:“别哪天玩死自己。” “玩死了,指挥官给我收尸。”宋嘉逸从脚边箱子里掏出罐装能量饮料,递给许随,“我无父无母,还是个没人在乎的beta,随便搞无所谓,反正就指挥官一个朋友。” “我可不想自己力排众议调到身边的副官成一具尸体。”许随接过罐装饮料,打开喝了一口,冷淡道,“好好活着,等我死了你再死。” 宋嘉逸说:“外界传言,许指挥官体弱多病,活不久,指挥官你什么时候死?” 许随踹了他一脚:“死了没人给你发工资。” “那你还是活着吧。”宋嘉逸诚恳道,“星际人正常寿命是两百岁,祝指挥官命如王八,遗臭万年。” 许随头也不抬:“滚。” 宋嘉逸从兜里拿出口香糖,扔给许随一片,咀嚼半响,吹了个泡泡出来。 许随拆开包装纸,把薄荷味的口香糖扔嘴里。 “指挥官,你跟我说实话。”宋嘉逸打量他的神色,慢吞吞说,“领袖究竟怎么死的?” 许随凉凉瞥了他一眼:“好奇多久了?” “知道消息那一刻就好奇了。”宋嘉逸说,“忍了好几个月,就等你醒来给我解惑。” 许随说:“我杀的,你信吗?” 宋嘉逸呵呵一笑:“不信。” 他指挥官是疯了点儿,作了点儿,贱了点儿,矫情了点儿,变态了点儿……但照近两年的行为处事来看,不可能对自己老婆下死手。 宋嘉逸问:“梅迪堪尔究竟做了什么,居然能杀了领袖?” “去找梅迪堪尔。”许随语气温柔,勾起淡唇,“我也想知道那个贱种做了什么,我明明已经测算过沈烨的承受能力……” 预感接下来的话会很变态,宋嘉逸立马转移话题。 “要不聊聊您和领袖的爱情故事?以下的话我不是很想听。” “哦。”许随瞬间面无表情,“想听哪一部分?” 宋嘉逸说:“随便说,估计没什么感动浪漫的部分。用你们俩几乎称得上悲剧的婚姻给我这个后来者做警醒,以免某天昏了头入了殿堂坟墓。” “这不是悲剧,他爱我。”许随语气肯定,带着一丝骄傲,“他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宋嘉逸提醒:“领袖自杀了。” 许随冷脸:“不用你提醒,嘴贱就闭上!” 宋嘉逸闭嘴。 “他用生命给了我回复,即便他现在已经恨得不想见我。”许随说,“可在我和他所拥有的一切之间,他还是选择了我。” 宋嘉逸张嘴:“详说,那天游轮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许随把语气里的笑意和骄傲收回去,又恢复成了冷漠:“别烦我,自己滚去想。” “……”宋嘉逸缓慢道:“指挥官,你这忽冷忽热的脾气,正常人没谁受得了你。” 幸好他也不算正常,所以和许随交了多年好友。 许随又突然笑了笑,语气温和下来,略带矜持地点头:“嗯,我确实不能像以前那样了。” 宋嘉逸被他温柔贤惠的脸吓得起鸡皮疙瘩,连忠心下属的嘴脸都装不出来了,拧眉不客气道:“正常点,你个疯子!” “我说过,这一趟我学会了很多道理。”许随微笑道,“该示弱就示弱,该撒娇就撒娇,以及解决我和他横亘的一切问题。” 宋嘉逸嘶了口气,没眼看向来冷漠飒然的指挥官突然化成绕指柔,语气柔弱得跟个什么似的。 ……怎么出去一趟病得更重了? 他牙根发酸,磨了磨牙:“怎么说?” 许随微笑道:“我以前总是在想,我究竟是哪点惹了沈烨的眼,他为什么非我不可?甚至被打骂羞辱也不放手?” “我以为他喜欢的是我死不服软的清高模样,也怕一说出自己的爱就会被玩腻的他抛弃……杠了七年也不肯低头说两句好话。” 宋嘉逸噎了噎:“现在呢?” “我发现,他其实喜欢我撒娇示弱的样子,喜欢我床上温柔顺从他的样子,也喜欢我的贤惠体贴、忙里忙外。” 许随从副官口袋里抽出一片口香糖,拆开包装纸,含在嘴里,感受甜凉的味儿在舌尖蔓延。 “不管喜欢以上哪一面,都比和他冷漠硬杠的模样要强。” 宋嘉逸歪头,一双透着精明冷淡的眼睛弯起:“跟另一个人相处太累了,愿意结婚的果然和我这种单身汉不一样……那领袖给了指挥官什么?” 许随笑了:“他给我包容宠爱,给我贞洁忠诚,给我一个妻子本不该有的强烈责任心和保护欲,疯起来还能监禁凌虐我……他很好,就是给不了我想要的安全感。” 宋嘉逸轻啧一声:“安全感怎么给?” 许随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说出十分炸裂的话:“多强暴我两次就有了。” 宋嘉逸:“……老夫老妻玩得还挺花。” 许随看向飞行器外,此时他正飞行在蓝天之上,底下小蚂蚁一样黑潮人头耸动,高高低低,或快或慢。 城市的上空,投影出数字人巨大的立体环绕3d影像,她面带灵动的微笑,声音悦耳动听。 “今日十三点二十四分,在卡斯坡发生一起死伤惨重的人为爆炸事件……” 许随收回视线,平静问:“梅迪堪尔回复你了吗?” 宋嘉逸调出光脑,查看新发来的邮件,扫过一遍后,他忍不住吹了个口哨。 “精彩。” 许随问:“怎么了?” “梅迪堪尔说……”宋嘉逸忍了一下,把嘴角的笑意压回去,“他在老地方等你,依旧不带武器和士兵,希望你能和以前一样狡诈且不守信用。” 许随脸色不变:“知道了。” “还有句话。”宋嘉逸把光脑递给许随,让对方看清楚,“他说,我也期望见到你丧妻后悲痛欲绝的脸,不知道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冷心无情,对我视而不见?” 许随脸色一沉。 宋嘉逸深吸口气,压抑住嗓音的抖。 “指挥官,你跟我说实话,这个alpha是不是想压你……” 咔嚓一声。 被强化以及贴过钢化膜的光脑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生生捏成碎渣。 alpha面带笑意,一寸寸地松开手掌,被捏成畸形晶体的光脑混着碎渣扑簌簌地落地。 宋嘉逸瞬间直起身体,正襟危坐,面色严肃地调整方向。 “指挥官,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许随笑意不变,眸底却越来越冰冷:“色特亚皇家庄园。” 梅迪堪尔的过往 色特亚皇家庄园,是占地十万公顷、为皇室和上流贵族特供服务的高级庄园。 日进日出可达上亿星币,是奢靡的销金窟,勾人的名利场。 色特亚是兰蒂斯家族名下的产业,后因为被泼洗黑钱的脏水被迫上缴百分之五十的股份给皇室,由梅迪堪尔接手。 用来自低等星贫民垃圾窟的宋嘉逸的话吐槽。 “这地方连口空气都金贵无比,充满对下等公民的霸凌和轻蔑。” 一场又一场家庭的、合作的、小型团聚的、大型表功、庆功的宴会在色特亚皇家庄园举行。 日夜灯火辉煌,语笑喧阗。 “殿下,那个病秧子真要来见你?” 一个有些秃头,身材走形的中年男人端起酒杯,陪着笑脸,对身旁面容还算英俊的alpha说。 “这可是殿下举办的世家宴会,他一个平民alpha哪儿来的资格进色特亚?” alpha脸色苍白,眉间夹杂着阴戾,一双湖绿色眼珠像阴暗巢穴里生长的霉斑青苔。 他用那双让人心底发寒的眼睛盯上中年男人,语气傲慢又冷漠: “一个平民,确实没资格踏进色特亚。” 中年男人深有赞同:“主星斯塔克比亚的世家规模已经定型几百年,他一来就想打破稳定,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吗?” 一边旁听的冷氏家主抬起眼皮,扫过中年男人,又看向毫无神色波动的梅迪堪尔。 中年男人感受到了他的眼神,矜持地颔首,随后十分有贵族礼仪地抿了一口清酒,语气略带嘲讽。 “听说,他刚进主星就入赘沈氏,后又投靠陛下当狗腿子,创立臭名昭着的指挥团,还收拢了一群疯子当军官,这种性格和人品……” 中年男人啧了一声,他对梅迪堪尔躬身俯腰,笑道:“殿下,不过是个自甘下贱的卑劣小人,他何苦让您头疼至此?” 梅迪堪尔扬起唇角:“他是不配。” 中年男人笑得愉悦:“殿下,这场宴会没必要让他来,让护卫赶出去就行了。” 梅迪堪尔答非所问:“我以前没见过你,新来的?” 中年男人举起酒杯,愈发恭敬:“前些天刚投诚殿下。” 冷氏族长听到这话,挑了下眉梢。 ……怪不得这么胆大包天,敢在殿下面前大肆贬低许随。 梅迪堪尔的老部下几乎都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 许随为了救当时势弱还被敌军俘虏的梅迪堪尔,让殿下独自逃跑,自己被敌军生生打断了四肢,还被扔进毒池里万蛇撕咬…… 如果不是领袖不顾生命危险,在万千敌舰和几千只机甲的狂轰乱炸下,撕破当时摇摇欲坠即将爆炸的飞舰把许随救出来…… 现在名声赫赫的许指挥官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也正因为被许随所救,所以梅迪堪尔当年十分支持许随独立出十大军团,成立皇室的私人机构指挥团。 并且这些年一直试图拉拢许随,掏心掏肺送资源。 可能是觉得当年被敌军俘虏这事儿丢人,梅迪堪尔压下了这件事,除了老成员,没人知道曾经发生过这么凄厉可怖的事情。 皇子,指挥官,领袖,随意一个拎出去都能搅风搅雨的人物,可都差点死在那场暴乱里…… 冷氏族长抿了口酒,垂下眼睛,不去看中年男人的作死现场。 “一个低贱不堪的平民,当年也就在沈烨手底下干了两年而已,连正规军事训练都没接受过,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这些年撕了我们多少肉?” 中年男人讥诮地摇头,满眼厌恶。 “还有那个不守妇道的omega,我就没见过那么不守规矩的o,他以为自己有多大的本事,非要上战场搅事!” “如果没有他的瞎糊弄,斯塔克比亚早就平定星匪暴乱了!” 说着,男人脸上的笑容逐渐骄傲,仿佛与有荣焉。 “那个omega自杀身亡,殿下接过他的职位,上战场才不过几月,轻松平定暴乱。” “皇室才是斯塔克比亚的统领者,殿下才是战场的领袖!” 冷氏族长脸色闪过怪异,他扫了眼面带微笑的梅迪堪尔。 见过作死的,没见过这么…… 冷氏族长动了动嘴唇,把那句“目前战场上使用的战势分析书是指挥官和领袖共同完成的”的话忍回去。 他闭了闭眼,转头寻找目标。 精准找到个陌生但是能给他带来合作利益的世家族长,他面带微笑地走了过去,抛弃气氛逐渐压抑的拍马腿现场。 “先生,久名远扬,想认识你很久了。” 梅迪堪尔喝了口酒,语气阴冷地打断他的喋喋不休:“说完了吗?” 中年男人磕巴一瞬:“说,说完了。” “你说完了,他也该到了。”梅迪堪尔平静道。 中年男人疑惑:“什么?” 宴会的入口处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是谁聚堆小声交谈两句,却听不分明。 中年男人心生狐疑,他转头看过去,呆愣住了。 入口处走进来几道的身影,走到前头的alpha容貌隽雅冷清,五官像精雕出来的艺术品,脸色苍白到病态,下颚瘦削,像不染尘埃的玉兰花,也像无瑕的洁白美玉。 不像alpha那样健壮高大,也不会像omega过于脆弱娇美,挺拔而修长,冷清而沉稳。 他长得清隽秀丽,信息素淡到几乎没有,一股浅淡的苦药香萦绕全身,看起来实力并不强。 青年那双黑洞冷漠的眼睛扫视场内一圈,盯在中年男人身上。 被惊艳了一瞬的中年男人回神,以为他在看自己,下意识露出完美无缺的微笑。 身后传来一声沙哑带笑的声音,莫名阴沉:“许随,你来了?” 谁? 中年男人惊愕:“……他是许随?!” 许随和他擦肩而过,浅淡的苦药香让人精神一震,男人的视线下意识跟随他挺拔的背影,有些恍惚。 传闻中聪慧多智、行事出人意料的指挥官,居然长得这么…… 男人评价不出来,最后只能感慨。 不愧是传说中靠脸就把领袖迷得神魂颠倒的alpha。 确实有点东西。 指挥团全员疯批 许随没有理会在场众人明里暗里的打量。 他淡色的唇扬起,看起来温和有礼:“殿下,好久不见。” “也就几个月而已。”梅迪堪尔眉眼含笑,“听说你昏迷不醒,可急死我了。” 许随瞥了眼富丽堂皇的宴会大堂:“还有心情宴请众人,这可不像着急的样子。” 梅迪堪尔摇头笑道:“别多想,这是为战争获得短期安宁而举办的庆功宴。” “庆功宴?”许随语气平静,彬彬有礼,“上了次战场,靠别人的努力赢了点东西,就迫不及待地举办庆功宴?” “沈烨曾经清缴几十次大型星匪暴动,镇压上百次异兽屠星都没想过开庆功宴,殿下怎么……” 剩下的话许随没明说,尖锐的言语被他漫不经心地掩盖,又挑衅似的露出一角。 中年男人脸色一沉,心底因为容貌对许随升的好感烟消云散。 他瞥了眼梅迪堪尔的脸色,发现对方依旧笑意盈盈,没有半点恼怒的样子。 以为殿下碍于皇室尊严不好发作,本着拍马屁的念头,中年男人略带讽刺地说: “听说指挥官因为妻子自杀,昏迷不醒长达数月,看起来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alpha。” “可我怎么也听说,您当年和领袖闹上星际法庭,互相指责对方抢夺自己军功呢?” 许随手指一紧,面色不变地看过去。 宋嘉逸心底啧了一声,转头看了眼跟过来的指挥团成员,使了个眼色。 待会机灵点儿,别让指挥官留下口柄。 一个黑发红眼的alpha看过来,对他笑眯眯地比了个手势,示意不要担心。 “你叫什么名字?”许随语气突然温柔下来。 梅迪堪尔眉尖抽搐,脸上的笑容差点绷不住,他冷冷看了中年男人一眼,有点后悔刚才没直接把人赶出去。 ……敢招惹许随,真是不要命了。 梅迪堪尔上前一步,攥紧许随的胳膊,低声道:“这是我的庆功宴,你别闹事。我们去后面聊。” “殿下的庆功宴,我当然会给面子。”许随抚开他的手,疏离道,“别动手动脚,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梅迪堪尔也不在乎被下面子,许随不刺了他两句就不是许随了,一般对他温言软语都是存心利用或者埋坑报复,这种冷淡才最让人安心。 “跟我来。” 梅迪堪尔率先转身,走向深处长廊里。 许随跟了上去,走了没几步,他又转头对男人笑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愣愣的:“……乔盛冶。” 许随轻轻点头,对他露出一个极惹人惊艳的笑容。 如初雪消融,露出掩埋其下的玉兰花的花苞尖尖。 乔盛冶看呆了。 来自alpha的俊秀脸蛋跟妖魔一样在眼前旋转,煞是疏离温柔,最后又逐渐变成阴翳病态的笑意。 阴翳病态…… 乔盛冶悚然一惊。 许随从腰间抽出能源枪,对准乔盛冶的头颅,嘴唇微动,发出“砰”的一声。 下一秒,头颅四散,颅骨碎片飞溅到宴会场中心,一具西装革履的无头男尸软绵绵倒地。 宴会一静。 然后是刺耳疯狂的尖叫和警报器呜呜呜的迪鸣。 “救命啊!!杀人了!!” alpha们还好,身经百战的族长们不把地上这具尸体当回事,只暗地里对视一眼,思索这是什么章程。 经历过精英教育的贵族子弟们脸色泛白,但还算镇静,有些纨绔晦气地啐了一声,离尸体远远的。 场中的omega大多没经历过腥风血雨,精致漂亮的脸上满是惊恐,缩在角落不安地发出尖叫。 年纪大些的还能站住,还没嫁人的年轻omega们又哭又叫,扑在家人的怀里瑟瑟发抖,号啕大哭。 许随收回手枪,无视震惊回头的梅迪堪尔,留给混乱一个挺拔冷清的背影。 梅迪堪尔看着他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眼混乱血腥的宴会,低骂一声:“操!” 宋嘉逸指使其他人拖走尸体,然后对身后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文瘦弱的beta低声道: “克恩,听到了吗?他叫乔盛冶。” beta推了推眼镜,脸上笑意不变:“给我半个小时……他背叛星际的证据会发送到星网上,成为全民唾弃的罪人。” 宋嘉逸点头,胳膊肘怼了身旁黑发红眸的alpha一下。 “司叶,上场发挥。” 司叶痞笑了一下,手指抵在唇上,吹了声嘹亮高昂的口哨,吸引了在场众人的注意力。 在诸多惊恐不安的视线里,司叶从怀里探出一个小型无线扩音话筒,拍了拍,确定能发音。 他几个大跨步,跳上了高高的餐桌台,随意踢走了脚边碍事的精致点心。 话筒举到嘴边,语气激动且高昂。 “各位不要害怕,我是星际法庭前任审判官,目前指挥团特邀的法律部部长司叶.特!” “指挥团奉皇室之命清剿叛族,这人穷凶极恶,被戳破后想要刺杀我们身娇体弱的许指挥官,被长官反杀!” “半小时后,这人的生平资料和背叛证据会发送到星网上,证明这就是个丧心病狂的叛徒!” 随后司叶又收敛了语气的高昂和激荡,对惊慌失措的omega们行了个贵族礼,彬彬有礼道: “各位美丽优雅的omega们冷静一下,千万不要喊坏了脆弱的嗓子。” “我们会安全护送你们回家,不让叛徒余党伤害到你们,稍后指挥团还会专门派人登门道歉。” 宋嘉逸见场面镇住了,对后面几个无所事事抱臂看戏的指挥团成员们说。 “走,去找指挥官。” 成员们面面相觑,不太想动,其中一个beta叹了口气。 “……指挥官一个人够能打了,死不了,我能不去吗?” “就是死了也没关系,如果连指挥官都死了,那估计我们都活不了,一起下地狱算了。” 宋嘉逸嘴角一抽:“找你们来是镇场子的,不是看戏的,更不是来寻死的。” 成员们推推搡搡,依旧不太想动弹,各个面色倦怠,苍白阴郁,散发着淡淡的求死之欲。 宋嘉逸提醒:“如果是以前,我也不会这么百依百顺,可指挥官刚死了老婆……” 成员们微妙地沉默了几秒。 “死了老婆的男人惹不起,指挥官疯起来真会在我们身上玩剥皮剔骨,我先追了。” 一个alpha脚步飞快地冲进了长廊。 剩下的人头皮一炸,火急火燎地跟了上去。 虚假的出轨证据 宋嘉逸连带着十几个指挥团成员赶上去的时候,脑子里几乎瞬间浮现那一套流程。 先是掰扯,自家指挥官会先挑闲散的话题聊,降低对方警戒心。 再是口吻随意地举个例子,用似是而非的话语撩起对方心底的狐疑和慌乱。 最后是图穷匕见,将对方的假面戳破,留下一张真实且丑陋的嘴脸,也是破绽最容易出现的嘴脸。 这一套流程对指挥团来说轻车熟路,都不用多思考就能配合许随往下走,把自家指挥官摘出这次事件外。 以上都是成员们的脑补。 宋嘉逸发誓,他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 他带着手下的人跑进长廊,殷切且期待地去寻找许随的背影,好不容易瞥到了熟悉的影子,还没开口打声招呼…… “砰!”一声,重物坠地声惊呆了在场众人。 指挥团的成员们霎时间呆若木鸡,本来睡意惺忪的脸被吓得凝滞,瞌睡虫跑到天边云外。 他们看到,向来动口不动手的指挥官,居然拽起别人衣襟,挥起拳头,像是个毛头小子那样,狠狠一拳砸在alpha的脸上! 隐隐骨裂声传来,梅迪堪尔的左半边脸塌陷一个凹坑。 “我操……” 宋嘉逸好半天才找到自己声音,他看向明显也呆住了的皇家护卫队,脑子打了个激灵,瞬间扬起声音。 “指挥团奉命行事捉拿叛贼,你们对我们长官做什么了?!” 被宋嘉逸的声音惊醒,皇家护卫队的队长脸涨的通红,瞪向beta,咬牙切齿道: “你居然倒打一耙!分明是你们长官先……” 他还没说完,宋嘉逸从一旁酒柜里掏出一瓶看起来就昂贵至极的酒,“哐嚓”一砸,尖锐碎裂的声音盖过谴责声。 “梅迪堪尔无故殴打指挥官,迫使长官还手给了他一拳,干他们!” 话音落,身后的成员们脸色冰冷,从腰间抽出激光棒,脚步迅挪,眨眼间就冲到皇家护卫队面前。 “你们这群无赖!”队长气红了脸,抽出武器反手抵挡。 场面瞬间混乱,alpha的荷尔蒙信息素狂轰乱炸地填满了整座空间,所有人就像是一头头撕咬格斗的野兽,疯狂扑杀。 激光棒抽在人身上时会烙下一层鲜红的皮肉,枪声阵阵,硝烟气和焦腾的肉香弥散在空气中。 “许随……”梅迪堪尔吐出口血沫子,他露出森白沾血的牙齿,笑得阴沉病态,“你看起来很生气啊。” 许随面色冰冷,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好似卷不进任何波动,他掐住梅迪堪尔的脖子,指尖凹进颈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我……咳咳,我就说了实话……”梅迪堪尔脸色涨红,眼神却越来越兴奋,“你怎么就生气了?” “杂种。”许随漠然说出这两个字,狠狠扇了梅迪堪尔一巴掌。 嘴角溢出血丝,alpha舌尖舔舐着血液,眼底闪过迷恋。 “我说的有错吗?”梅迪堪尔艰难挤出声音,他笑得疯狂,“你越来越爱他,越来越离不开他,你在骗自己不爱他,可是你看看……你成什么鬼样子了,许随?” “你如果……如果像以前那样对沈烨视而不见,我还能忍……” 梅迪堪尔吐出口血,他嘶声道:“可你为了他,居然还愿意再接触我这样一个被你抛弃的废品!” “在你眼里我早就没有利用价值了!你为了得到沈烨,为了囚禁沈烨,居然主动降低身段来找我合作!” 梅迪堪尔满眼深刻的怨毒和嫉妒,他嘶吼出声。 “他该死!你也该死!” “你当初故意勾引我爱上你,成立指挥团后又转手把我抛弃!” “我跪在地上求你回头,你他妈捧着指挥团的所有资源去找沈烨献殷勤!” “你让他求你,说只要求你一声,以后沈烨所有前进的阻碍你都能出手解决!” “沈烨给了你什么,他除了踹了你一脚让你滚远点之外,他还给了你什么?” “我在你面前跪地当狗!你在沈烨面前当狗!风水轮流转,这都是报应!” 说到这里,梅迪堪尔脸上扭成爱恨交织的笑容,带着一丝变态的快意。 他盯着许随那张平静如水的脸,恶意道:“真可惜,他死了。” 许随俯下身,浅淡的苦药香伴随着他幽冷的声音,席卷了梅迪堪尔所有的感官。 “告诉我……你对他说了什么?” “你太自负了,许随。”梅迪堪尔喘着粗气,额角青筋暴起,他咬牙森森地笑了,“自负到,你明知道无数人在暗中觊觎你,你还不以为意。” “你觉得自己清清白白,干净得没被人碰过?你觉得自己没有出轨,接近别人一切都是为了计划?” “也对,你的手段可真高明,你甚至不用脱衣服,手都不用被碰一下,站在别人面前简单动动嘴皮子,就有无数人被你迷惑得前仆后继,我以前也是这样一个蠢货。” “可你利用美丽的皮囊故意接近别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你的妻子会误会呢?” 梅迪堪尔在青年逐渐阴沉扭曲的视线里,嗬嗬地低笑。 “你【出轨】的证据很多,单看他信哪个!” 咔嘣一声。 细微的断裂声从袖口响起,面色始终不变的许随突然扬起一个笑容,戾气横生。 梅迪堪尔对上他阴冷戾气的视线,笑得更加张狂放肆。 “哈哈哈哈哈哈……” 一条细韧柔软的钓鱼线缠过他的脖子,缓慢勒紧,钓鱼线意外地锋利,几乎瞬间就勒出一层血珠。 梅迪堪尔眼珠凸起,脸色瞬间青紫,他吐出舌头无力地去撕扯脖子上细韧的线。 “杂种,你居然喜欢我。” 头顶传来青年温柔动听的声音。 “我明明说过,只要沈烨能在那艘游轮上【死亡】,成为世人眼里的死人,成为我怀里的残废,我就会辅助你登上皇位。” “我也说过,指挥团我可以解散,我的余生将会在布兰星和妻子度过,如果幸运我们还会有一个宝宝。” “他是我的,我离不开他。想让我离开沈烨,除非我死。” “贱种,我期许了那么久的未来……” 许随的声音愈发柔软动听,手下用力一拉,梅迪堪尔眼珠暴起一层血丝。 “全毁在了你恶心透顶的嫉妒心上!” 你就是个疯子! 怀里的梅迪堪尔挣扎力度逐渐减弱,许随嘴里噙着笑意,冷眼看他垂死挣扎的模样。 他不急着杀梅迪堪尔,哪怕心底的恨意和恶心快要溢出喉咙,理智也在告诉他: 现在不是杀梅迪堪尔的时候。 舆论的造势还没有起来,星际对皇室的愤怒还没有被彻底挑起,少了梅迪堪尔这样一个蠢货,接下来他从哪儿找这么容易忽悠的皇子? 但是没关系,杀人先攻心。 许随在他窒息濒死的时候,微微放缓了力道,给男人喘气的时间。 钓鱼线收拢在袖口中,妥帖地藏在衣服夹层里,这是许随在自己身上安装的反击手段。 枪支可以被缴械,刀刃会被收走,袖口处一根细韧柔软的线就是他隐匿的反击手段。 必要时能杀了别人,也能杀了自己。 梅迪堪尔倒在地上,痛苦地发出破碎呻吟,脖子上血线溅出飙飞的血花。 在耳边呼哧呼哧的粗喘里,许随眉眼含笑,嘴角微微上扬着,仿佛想到什么愉悦的事情。 “你为什么喜欢我?” 梅迪堪尔一滞,艰难地抬起湖绿色眼睛,阴沉沉地盯着许随。 “是因为当年敌军俘虏你做人质,而我深陷敌营救你吗?” 许随整理了一下他的衣服,对上梅迪堪尔那双眼睛,他虚伪地微笑了一下,让人心生寒意。 “殿下,我听说你生母早逝,资质平庸,到现在也不得陛下喜爱?” “我还听说,你的两位哥哥骁勇善战,在战场上获得了不小的成就?而你的beta弟弟选择经商,还和兰蒂斯家族有密切的联系?” “这么看来,你确实是最废物的那个。” 梅迪堪尔脸色一变:“你想说什么?” “从小不得关注的皇子,当年为了做出一番成就,不顾劝阻去清剿大型星匪暴动,被敌军俘虏。” 许随微妙地顿了顿,笑意似讥似嘲,梅迪堪尔死死盯着他,脸庞逐渐浮现羞恼和愤恨。 自小被看不起的人,会有一种强烈到病态的自尊心。 许随很理解这种心理。 他缓了缓声音,哑笑道:“我当初急需脱离妻子的保护圈,我在他疯狂的保护欲里挣扎,我被他当做弱小的猎物呵护宠爱,又在夜晚被他一口口吞吃……” “为了脱离他的掌控和保护,我把目光盯上了你,我的殿下。” 许随无视他逐渐苍白的脸,轻声道:“你的皇子身份是最好用不过的,即便你是个废物。” “可你身后站着不少的世家贵族,更是代表皇室的身份。我需要获得你的支持,来为我的事业铺路。” “所以,我主动接手了解救皇子梅迪堪尔的危险任务。” 梅迪堪尔嗫嚅着嘴唇,眼底闪过茫然,他明明知道许随接近他的每一步都是心存利用,这会儿绞痛还是一阵又一阵的到来。 许随玩味地欣赏他煞白的脸,对上那双黯然失色的湖绿色眼珠,他难掩恶劣地笑了。 “殿下,这是前因,你还想听后果吗?” 梅迪堪尔声音微颤:“……什么后果?” “我接手了你的任务,乔装打扮潜入星匪敌营里做卧底,连续三月之后,我终于找出了解救你的机会。” “说实话,那次情况确实很危险,我的基因病还没治好,沈烨每月都会给我做一个全身治疗以防疾病蔓延。” “连着三月没接受过治疗,我的身体已经受不住了。” 许随挑了一下细长指尖,陷入回忆,漫不经心道:“所以,在带你离开的过程,我体力不支,被敌人发现了。” 梅迪堪尔眼底闪过希冀,他直起身体,急促道:“没错!是你救了我!你为了我被打断四肢扔进毒池,池子里都是凶猛的毒蛇……我亲眼看着你被扔下去!” 许随安静地看着他的失态,笑意愈深。 在青年冷漠恶毒的视线里,梅迪堪尔心底升起无形恐惧,他呐呐张了张嘴。 “你……你救了我……” “蠢货。”许随对他恶劣地笑了笑,“我当时,本来想着把你推出去,让你成我的替死鬼。” 梅迪堪尔的脸色霎时间毫无血色。 “你知道为什么我改变主意了吗?”许随优雅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 “为什么……”梅迪堪尔呆滞地问。 “在我推你出去的前一秒,我的耳机里,出现了沈烨的声音。” 许随的手指转向耳朵,调皮绕了个圈,仿佛那道声音还在耳边,语气怀念又温和。 “你知道沈烨会哭吗?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哭,哭着求我活下去……” “我们隔着星系,隔着光年,我能听到他操纵机甲撕扯空间、突破光速来寻找我的声音。” “他的肌肉在被撕裂,骨骼都在咔嘣作响,但还是一声声求我坚持一下,他马上就到。” “他说……” 耳边仿佛传来那道沙哑哽咽的声音,向来强势霸道的男人终于低头,用哭腔低声道: 【许随,给我十分钟,我能找到你!】 【你不是想离婚吗?我同意了,你别拿生命安危跟我赌气,只要你安然无恙地出来,我就跟你离婚!】 许随眉眼平静,在梅迪堪尔心如死灰的眼神里,缓慢而残忍道: “他说,我安然无恙他就要和我离婚。” “所以我放弃了让你做替死鬼,自己走进了敌军包围圈里。” “如我所愿,我被打断了四肢。” “如我所愿,我被扔进了毒蛇池。” “如我所愿……” 许随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带点骄傲和得意,他像个展现自己完美作品的艺术家。 “他来找我了,把我从危险里带了出去!” 梅迪堪尔眼神空洞,他看着青年脸上的得意洋洋,好半天才找回声音。 “疯子……” 不怕真被敌军一枪爆头吗? 不怕坚持不到沈烨的到来,被生生毒死或者咬死吗? 梅迪堪尔瘫软在地,表情空白。 “你就是个疯子……” 再进虚幻世界 指挥团和皇家护卫队杀得难舍难分,场面混乱到一度控制不住。 在宋嘉逸把手中玻璃碎片插到一个alpha的脖颈处,躲开对方飞溅的血花和射过来的子弹时,背后传来一道冷幽幽的声音。 “停手。” 宋嘉逸踹开alpha,回头一看,指挥官体面且洁癖地站在梅迪堪尔旁边,正在擦拭双手上的血。 至于梅迪堪尔…… 宋嘉逸瞥了眼他瘫软在地的姿势,仿佛老年痴呆般的表情,心里小小惊叹一声。 怎么给人玩成这样了? 指挥官肉体攻击能力不明,只知道挺能打的,精神攻击的实力还是一如既往,强到可怕。 许随低头看了眼颓丧绝望的梅迪堪尔,扬起微笑:“殿下,叙旧完了,我该走了。” 梅迪堪尔用那双空洞的湖绿色眼睛看他,张嘴,哑然到说不出话。 许随将他扶起来,好像没看到梅迪堪尔脖颈上的伤,无视了对方沾满血迹的上衣,温柔道:“等我回来找你。” 梅迪堪尔打了个激灵,眼底闪过恐惧。 “等我把沈烨带回来。”许随轻声细语道,“殿下,你一定要活到那时候啊。” 这道声音像是恶毒的诅咒,梅迪堪尔涩然到说不出话,他恐惧地颤抖起来,死死盯着许随那张清冷俊美的脸。 “你做了什么……”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 许随对他笑了笑,一双碎星似的漂亮眼睛弯起,他说:“被我骗到现在,都起兵攻打各个家族了,还没看明白吗?” 梅迪堪尔惊恐难言,瞪着许随。 许随拍着他的肩,清淡的苦药味信息素仿佛蛇的毒液,让梅迪堪尔一阵又一阵的窒息。 “我的好殿下。”许随的低语宛若情人间的低喃,“希望你能忍受上千个世家家族的怒火,以及整个皇室的谴责谩骂。” “毕竟,你可是挑起星际世家和皇室世纪大战的罪人。” 梅迪堪尔微微睁大眼睛。 眼前冷清俊美的脸在逐渐扭曲,变成一副怪诞的形象。 是一条嘶嘶怪叫的毒蛇,花纹艳丽,容貌娇媚,优柔地竖起自己的长躯,对他笑得蛊惑诱人。 而那对尖锐森寒的獠牙,那双冰冷赤红的蛇瞳,都在闪烁着杀意的寒光…… 两个月后。 指挥团办公部,宋嘉逸和司叶走出部门,跟上前方急匆匆的背影。 “指挥官,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宋嘉逸无奈道,“都等了两个月,不差这一时半会。” 司叶眨了眨红眸,胳膊肘怼了宋嘉逸一下,笑嘻嘻地说: “如果不是我们强烈要求指挥官待满两个月,来打击舆论、安抚世家……指挥官下一秒就要理智全无,闯进虚幻世界找领袖了。” 宋嘉逸轻啧一声:“不明白,结婚七年还能对老婆保持这么大的热情,同一张脸看不腻吗?” 司叶思索片刻,同样摇头:“别问我,我是不婚主义。” 宋嘉逸嘲笑道:“a+级精神力的alpha哪来的资格玩不婚主义?一过三十政府就要强制你结婚。” 司叶垮了一下脸,又撑起满不在乎的笑容:“妈的,早晚炸了政府。” 许随回头瞥了他们一眼:“在我沉睡期间,你们要时刻守在我的身边,不要让其他人靠近。” 宋嘉逸举手,提醒道: “可这两个月已经有十波沈氏族人上门找你算账,指挥官每次都是你随便揍的态度。” “如果有人憋不住怒火闯进实验室要毙了指挥官,请问我们是拦着还是看着?” 司叶发出无情的嘲笑,笑得前仰后合。 许随脸色微微一沉:“宋嘉逸,嘴不要就捐了,别在我面前犯贱。” 宋嘉逸嬉皮笑脸地收手,往前蹦哒了两下,从怀里拿出一支能源枪,潇洒地转了转。 “放心,谁敢靠近指挥官,我一枪崩了他!” 三人跃上飞行器,依旧是宋嘉逸驾驶,许随在副驾驶位坐着,司叶坐在地上拼装手枪。 等到了研究所门口,许随没理会后面慢腾腾两个下属,率先下了飞行器,无视门口前来迎接他的研究所工作人员,直直往目的地走。 “真急啊。”宋嘉逸望着指挥官的背影叹了一声,“这就是婚姻吗?杀你的时候毫不手软,不见你又朝思暮想……” 司叶正准备刺他两句,无意间瞥到远处一个身影,疑惑地说:“嗯?领袖的副官?” 宋嘉逸刚想问是谁,脑子一转,一个身影在脑海里蹦了出来,他顺着司叶的视线看过去。 “……雅纳?” 远处,好几队穿着修身军装的队伍走出科技感十足的飞行器,整装待发,看样子是准备巡逻。 他们手上拿着长枪,气势雄浑到让人心生不适,各个面色冷凝,眼神狠厉,散发着经久不散的硝烟气,仿佛刚从战场上炸下来。 领头的是一个金发蓝眸的青年,面庞英俊,自带贵族教养出的高贵和优雅,却也不失刀剑锋利和血腥气。 “领袖的尸体被封锁在科研院重重保护,沈氏和第十军团都在派人看守。” 司叶压低声音:“雅纳是领袖大人的副官,也是兰蒂斯家族的成员,所以肩扛着守护领袖尸体的责任。” 宋嘉逸回头,诧异道:“你认识他?” “认识。”司叶面色淡然,“我当年作为审判官,被逐出星际法庭就是拜他所赐。” 有八卦。宋嘉逸眼睛一亮,催促道:“发生了什么?” “我当时收受贿赂,贪赃枉法,兰蒂斯家族就是送礼最狠的一个家族。你知道的,兰蒂斯可是以发展产业经济闻名整个星际的富裕世家。” “雅纳是兰蒂斯主家的成员之一,那段时间他的父亲刚当上族长,急需立威,身为儿子他要为父解忧……他下手整顿自己家的不良风气,顺带把我也收拾了。” 司叶微笑起来:“这贱人把兰蒂斯家族贿赂我的名单送到了星际法庭,我差点被送进监狱吃枪子儿。” 宋嘉逸噗嗤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 和沈烨打电话 波澜不惊的海面,海浪轻轻拍打着,青年瘦削苍白的身体随着波浪逐渐浮现。 寂静的空间响着幽怨的哭声。 “呜呜呜……” 许随在哭声里寻回意识,他不经意地皱眉,睁开一双漆黑平静的眼。 缩成一团哭成泪人的星星抬头,死气沉沉道:“指挥官,你醒了?” 许随坐起身,脑袋还有点眩晕,他揉着太阳穴,低声道:“嗯。” 他抬起眼皮,环顾四周,发觉这个空间没有被损毁,对星星道:“干的不错。” 星星丧丧道:“我差点被领袖捏死。” 许随:“没事,估计他现在也想捏死我。” 指挥官良好的精神状态感染了星星,系统勉强从瑟瑟发抖里找回神智,他悄声道: “指挥官,有个事情,你不要太激动……” 许随淡然道:“什么事?” 星星回忆起领袖走之前说的话,和扔给他的东西,咽了口唾沫:“领袖说,他想和你聊聊。” 许随身体僵住了。 星星从空间里拿出一个小型的话筒,样子是圆圆扁扁的,看起来是个通讯设备。 星星把话筒递给许随,不安:“这是你和领袖通话的设备……” 许随眨了下眼睛,他盯着这个小话筒,无形的紧张和后怕突然席卷全身。 不是精神丝,也不是精神团,是拥有全部过往记忆的沈烨。 这样的沈烨,要和他通话…… 许随哑声道:“拿走。” 系统惊愕道:“什么?” “我不要和他通话。”许随坚持且冷漠道,“拿远点,把它藏起来!” 星星手足无措,他悻悻然拿回小话筒,想藏起来又不太敢。 领袖得罪不起,指挥官也得罪不起,这两人交锋受伤的就是他这个无辜的系统。 “那个,领袖好像还处于冰封状态,他出不来也动不了,只能动一条手臂……”星星绞尽脑汁,“领袖状态不是很好,清醒时间很短,确定不和他聊聊吗?” 许随呼吸深了两下,胸膛狠狠起伏,他上前抢走话筒,扬手准备把它扔进海里…… “许随。” 沙哑低沉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 许随整个人都木然了,他茫然半天,才把目光转到手里的话筒上。 “把它举到耳边,我要和你聊聊。”沈烨平静的声音响起。 许随嗫嚅着嘴唇,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他听着这道熟悉的声音,脑子乱成浆糊,却下意识听从—— 将话筒举到耳边,低低地说:“好。” 沈烨似乎笑了一下:“嗯,真乖。” 手心好像渗出了滑腻的汗,抓不紧手里的小东西,许随迷茫道:“……沈烨,你在哪儿?” “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沈烨说。 眼圈迅速泛了一层红,鼻腔酸涩,许随浅浅吸了口气,压制住嗓音的哽咽:“你想跟我聊什么?” 沈烨低声道:“许随,我想睡一觉。” “不可以……”眼泪瞬间涌出眼眶,许随忍不住地哽咽,“你睡着了,我怎么办?” “你可以离婚,可以玩闹,可以做自己任何想做的事。”沈烨温柔道,“不会有人禁锢你的自由,不会有人罔顾你的想法。” 许随咬牙道:“我不同意!” “许随,我不想见你。”话筒那边的声音平静且麻木,“别找了,放弃吧。” “我说了我不允许,我不同意……” 许随撑起声音,尖锐地说:“你说过你不允许形同陌路,你说过不管怎样都爱我!” “我信了那么久,凭什么你现在要放弃?” “沈烨,你都把命给过我一次了,生和死都经历过一遭……” 许随眼眶模糊,狠狠擦了把眼泪,声音骤然细弱下来,带着说不出的委屈。 “老婆,你不能说不要就不要我。” 听到这个称呼,沈烨的声音带上哑然的笑意,似乎轻轻颤了一瞬:“你还从来没主动叫过我老婆呢……” 许随捂住脸,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掉落,他涩声道:“对不起。” “没关系,从来都不是你的错。”沈烨气音微弱,似乎在将睡不睡的边缘,却比刚才少了一分死寂,“身边有纸巾吗?” 许随抽了抽鼻子,摇头哽咽:“没有。” 星星默默递过来一张洁白纸巾:“有。” 许随拿了过来,攥紧却不用,死死捏着话筒,好像在等什么。 沈烨的声音下一秒就到:“擦擦眼泪,别哭了。” “嗯!” 许随狠狠点头,小小抽了口气,新鲜的空气灌满胸膛,他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直在憋气。 好像从沈烨习以为常的关心里找到一丝希望,许随终于攥紧纸巾擦眼泪,泪水却越流越多,抽抽搭搭的。 “你不在我身边,我一直想哭。”许随抖着声音说,“你以前不会让我这么哭的,你会哄我的。” “啊,那真是抱歉。”沈烨的声音带上一丝笑意,“会红鼻子吗?” “会。”许随抽噎道。 “会喘不上气吗?” “嗯!” “那应该挺可爱的,哭的这么可怜。”沈烨思索了一下,“我还没见过。” 许随忍不住蹲在地上,他无视了自己的狼狈和丢人,抱着话筒小声说:“老婆,我以后不凶你了。” “……你跟个小猫崽一样凶,我喜欢看你委屈,也喜欢看你生气,挠我的样子很可爱。” 沈烨的语气变得平和:“可是许随,我们没有以后了。” “你还没原谅我!”许随的声音又一次变得不稳定,激动到尖锐,“那你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可怜我吗?!” “你不能松开我,也不能放过我!” “你信不信我回到星际就把你的尸体烧成灰,让你家人一辈子找不到你?你信不信我能伪造出你背叛星际的证据传遍星网……” “你要是离开我,我让你身败名裂!你死了我都要你臭不可闻!” “你怎么又闹脾气,跟个孩子一样。”沈烨放轻了声音,“我从来没有怨过你,一次也没有。” “我……沈烨,我害怕你不要我。”许随眼前眩晕,感觉黑影笼罩了视野。 他茫然道,“你就是在怪我,我没有出轨,我很干净的。” 沈烨说:“我知道。” 沈烨说:“我一开始就没信过,但是当时我已经太累了,就放任了自己的崩溃。” 沈烨说:“我可能生病了,我不想见你。” 许随抽着鼻子,抹了下眼睛,又恢复成委屈巴巴:“生病了我给你治,你不能不给我挽回错误的机会。” “你没有错,是我一直在强迫你。”沈烨的声音依旧平静,“错的是我没有早点放手,没有坦然想开。” 许随咬住手指,眼泪啪嗒往下掉,神经质地说:“……不对,你没有任何过错!是我故意勾引你!我以后只勾引你一个,我不会出轨的。老婆,你信我……” 沈烨的声音含上一丝无奈笑意,他的声线低沉,藏着沙沙的宠溺: “真可爱……你为什么总觉得我是个蠢货?像个沾沾自喜的小猫那样,总以为能靠演技骗过我。” 许随脑子乱成浆糊,可是敏锐抓住沈烨话里的暗示,他表情空白,眨了眨眼:“什么?” “你骗不过我,许随。”沈烨低声道,“我说过,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知道许随没有出轨,星际人身上的气味混杂,散发着糜烂的气息,唯独他的小猫干净纯粹,没有被其他垃圾染指过。 沈烨说:“亲爱的,你身上散发的是我的味道。从一而终,至死不变。” 许随憋不住地颤起双肩,连连点头:“嗯!” 沈烨说:“不要用你自以为高明的演技欺骗我,在我眼里你像个没穿衣服的小孩。” 许随怔怔道:“你知道我蓄意接近你……” “我知道,我放纵且默许你的欺骗和任性。”沈烨平静道。 “你当年像个落入豺狼虎豹里的小猫崽,又弱小又漂亮。放你走之后,我一直在偷偷关注你。我知道你没有户口和财产,我知道你病弱不堪、流离失所。” “没有主人你会饿死在外面的,我一直在等你找我。” 在许随加重的呼吸里,沈烨的声音含上了笑,低沉悦耳的声音徐徐传来。 “亲爱的,你知不知道,你走出监狱的第一天,就被人偷拍了照片传送到星网上,在短短一夜之内爆火……当时好多贵族和势力都在觊觎你,想对你下毒手。” “你应该不知道,因为你连光脑都没有。” “可你真的好聪明啊,在真正的危险来临之前就嗅到了不对劲,察觉自己被跟踪被窥视也不动声色。” “你想办法给自己找了个靠山,一下子就抱住了我,赖上了我……” “唯一没想到的是,我以为你愿意为了钱和我结婚。可你最后关头还是不堪忍受我样貌的丑陋,逃婚了。” 许随抽了口冷气,急促道:“没有,我愿意和你结婚,回去我们就补办婚礼!” 沈烨顿了顿,语气淡得听不出情绪:“许随,我们都应该尝试想开和放手。我走到了这一步,你也强大到不用委身他人保命,也该……” 许随压抑着喉间的尖叫,他把自己想发泄出来疯狂和扭曲都压了下去。 “不对……不能放手,不能想开!你再敢说一个字,我杀了自己去陪你!” 沈烨沉默了。 许随意识到自己逼得太紧,嘴角神经质地抽搐两下,深吸口气,软下语气。 “沈烨,你别生气嘛。”他小心翼翼的,像只祈求的小猫,“你跟我回家好不好?我想抱抱你。” 寂静冷清的精神海没有丝毫多余的声音,唯独海浪拍打的哗哗传入耳朵。 许随坐立难安,手指捏的泛青,感觉无形电流炸开了他的神经末梢,他的一颗心遥遥坠起,在悬崖边悬挂。 在惶恐不安和逐渐发酵的爱与恨里,许随听到一道失真且沙哑的声音。 柔柔的,溺爱的。 “宝贝,你第一次跟我撒娇呢。” 早死的未婚夫 许随松了口气,他声音微怯:“那你跟我回家,我能一直撒娇……” 沈烨默然片刻:“对不起。” 还是不想见他…… 把心底升起的癫狂和戾气无情镇压,许随尽力冷静地说: “老婆,你只是生病了而已……把意识传到精神丝身上,我知道你能做到,我给你治病。” 沈烨无奈:“你思维混乱,还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可你也是这样,永远能找出最优解。”许随哑声道,“你都不放松一下自己,把自己憋出病了。” 对面沉默不语。 许随瘫倒在海水里,他任由冰凉的海水拍打侧脸,哭得头闷闷疼: “……老婆,你答应我,把意识投射到精神丝上。” “你都能应付我那么多次无理取闹了,再应付一次吧。最后一次,求求你。” “我一直在哭……我哭的好难受,眼睛疼,头也疼,你还不能给我擦眼泪。” “我好想你啊……” 话筒里的声音缓慢,却已经带上许随熟悉的笑声和语气。 “许随,你别仗着我疼你在这里肆意妄为。” 许随一颗心稳了稳,他从沈烨的态度里感受到了宠溺和柔软,像是主人在摸一只炸毛的猫。 许随说:“往后日夜我可以道无数次歉,我可以亲吻抚摸你,在床上狠狠疼爱你。” 许随攥住话筒,一字一句道:“现在我得无理取闹最后一次。” “再不闹,你就真不要我了!” 沈烨默然笑了一下。 “你说,你答不答应?”许随步步紧逼,嗓音颤得可怕,又有哭出声的趋势,“沈烨,你说过你爱我的,你不能让我这么难过……” 眼泪啪嗒掉进精神海里,连珠似的掉落,许随捂着眼睛,泣不成声。 幽蓝的海域拍打着浪潮,青年嘶哑可怜的哭声混着浪花声传进沈烨的耳中。 “沈烨,我只是想让你和我离开斯塔克比亚,我想让你和我在布兰星生活一辈子。” “我们可以有一个漂亮宝宝,他要长得像你,他要叫沈思还,我一定会喜欢那个小家伙的。” “我只是想和你有个家而已,我有什么错……” 许随狠狠擦着眼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说自己对未来的规划,说漂亮的宝宝,说以后一家三口会很幸福,说他想老婆孩子都围在自己身边,他有这个能力保护好家人,他会做一个好丈夫好爸爸。 然后,他又哽咽道: “你不愿意可以反击我,可以虐待我,我们这七年都是这么过来,我已经做好你逃离布兰星的准备了,我知道你肯定会跑的……” “可你为什么撒手不要我了?你为什么把我丢掉了?” “我以后不作妖了,乖乖跟你过日子,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在让人惊惧难安的沉默里,许随睁大眼睛,窒息到喘不上气,直到沈烨干涩的声音传来: “……乖,别哭了。” 许随歪了一下头,一双湿润可怜的眼睛瞬间变了——算计隐藏在漆黑的瞳孔里,像闪烁着冷光的蛇瞳。 许随像时刻等待猎物露出破绽的毒蛇,唇边扬起一丝冰冷而得意的笑,等他继续说。 沈烨缓慢而平静地开口: “许随,我答应你,但这是最后一次。” “以后不要再用这种手段骗我,闹脾气哭就行了,我顺从你的眼泪,却讨厌你的欺骗。” “……我知道你不喜欢小孩,你只是想用一个孩子绑住我而已。再有下次,请你永远滚出我的视线范围。” “你的要求我答应,眼泪停下了吗?” 身体紧绷一瞬又放松,许随闭上眼睛,把心底得逞的狂喜和被戳破的恐惧压下去。 他知道这似真似假的委屈和撒娇让沈烨心软了。 演戏也好,虚假也罢,沈烨心知肚明他在装模作样,他在撒谎哄骗,还是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许随一颗不安的心好像寻到了港湾,厚重如渊的深爱包裹住他。 他沉迷其中,他稳稳落地。 他得意而欣喜地享受沈烨几乎无底线的包容,又不禁升起一丝被他严厉警告后的委屈。 他就像个被宠坏的小孩,明知道是自己先欺骗让沈烨心软,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可被大人训斥以后不能这么玩的时候,还是委屈不满,觉得自己不应该受到这种对待。 海浪声哗啦啦的轻响,许随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只会沉默地、安宁地享受这片刻幸福。 他一半的身体浸在海水里,侧耳听着小话筒那边传来的声音。 他听到了呼啸的风声和冰雪打在石壁的声音,沈烨的精神海像他这个人一样锋利巍峨。 冷。硬。狂。糙。 “沈烨,你在哪里?”许随低声道,“你那里漂不漂亮?” “你不会喜欢这里的,我在一个洞崖里,又黑又冷,还被上百条铁链锁着。”沈烨轻声道,“许随,这是我最习惯的感觉。” 暗无天日。冰冷彻骨。 许随鼻尖又开始发酸了,热意在眼眶翻滚,一句“对不起”和“我爱你”在嘴里拥堵着,却踟蹰地不敢说出口。 他总害怕被丢弃,被沈烨当垃圾一样抛掉,他很怕说出这两句话,沈烨会直接给他一句“没关系”,然后再没有下文。 他不想听到没关系,他想被抱着,被哄着,他现在就像一只失去主人的猫,神经兮兮又脆弱不堪,稍受一点刺激就会尖叫应激。 “沈烨……” 许随刚想哭两声,沈烨立刻感觉出了不对劲,警告道:“我已经答应了你的要求,不许哭!” 许随的抽噎堵回了喉咙,憋得眼眶湿红,却尽力压抑着哭声,不让自己真哭出来惹人烦。 哭了沈烨就要被他烦跑了,他没资格像以前那样,想哭就哭,想作就作。 刚才是最后一次答应他的无理请求,沈烨以后不会包容他、宠爱他了。 “……我知道你讨厌我,我给你讲讲其他的事好不好?”许随瘪嘴,委屈开口,“我讲给你听,你别总想着放手。” 沈烨的声音有点含糊,好像没太睡醒:“不想听。” 许随诧异:“不想?外面发生了很多事,四大家族都卷入了战争,你……” “以前的我可能会,现在不想听。”沈烨的语气带上了点任性,“太烦了,一个也不想听。” 许随压了压嘴角,把控制不住的笑意压回去,悄声说:“你还在生病,病好了肯定会后悔的。” “那就让未来的我去后悔。”沈烨懒洋洋道,“现在的我只想说:都去死吧,一群杂种。” 许随忍不住蹭了蹭话筒,脸颊摁在冰凉的小圆饼上,低低笑出声。 他几乎都能想象沈烨说出这句话的语气和神态,一定是慵懒舒展的,瘫在椅子上张嘴谩骂,连根手指都不想动,谁来了都能揉他一把。 许随故意勾他:“那……你也想让我去死吗?” “不想。”沈烨呼吸深了一点,却还是平静,“所以我死了,我不想杀你。” 心头莫名被攥了一下,又闷又疼,许随眼眶迅速湿红了一圈,还是没憋住哽了一声。 他忍得很快,哭腔还是传了过去,对面沉默了几秒,然后恍然大悟:“我又说错话了?” “嗯,你让我伤心了。”许随闷声闷气地说,“你的嘴太贱了,我讨厌你说话。” “是你太脆弱了。”沈烨口吻带上了嫌弃和无奈,用戏谑的口吻故意挑逗伤心的许随。 “说一句重话你就生气,我不哄你你就闹,闹完我还不搭理你你就哭。从头到尾我都不明白我说错了什么,我都不知道从哪句哄你。” 许随心底生起火气,刚保证过以后再也不作妖的人激烈质疑:“那你不能问我吗?!” “问你?……我怎么问你?!”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沈烨疲惫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激动。 “我问过你,我问你究竟在哭什么,能不能别哭了,你转头就把我赶出家门,外面下着雪,你连个外套都不给我!” “大半夜我连个睡的地方都没有,他妈的老子回办公室窝了一晚上。第二天嫌丢人还得应付同事,说自己爱工作加班到凌晨!” “你让我睡一晚上办公室,还有脸在这里质疑我不问你?” 许随差点被他的视角给震住了,脑子转了两下,想起当年发生了什么,皱紧眉头。 “不对,当时你说:你能不能别哭了?究竟在哭什么啊?” “你那语气分明是不耐烦,你被我烦得睡不着觉,才施舍又厌烦地问我为什么哭。” 沈烨的声音梗滞,好半天才找到嗓子:“……瞎脑补什么?我要是烦你,我自己掐死自己。” 许随对话筒怒道:“你就是烦我!你觉得我无理取闹,你觉得我神经病总是问东问西,觉得我麻烦矫情!惹人讨厌!” “你早就不想和我过了,你早就想和我离婚了!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早死的未婚夫,你觉得他比我听话懂事对不对?” “他活儿有多好啊,弄得你有多舒服啊?他能像我一样让你每晚爽到哭吗?” “你为什么藏东藏西,一点消息都不肯透露给我!” 我叫斯德拉格 对面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一盆脏水。 反应过来后,沈烨刚才纵容宠溺的声音被撕成两半,逐渐变得生动而张扬,像是忍不住怒火。 “你他妈的在说什么贱话……” “许随,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了!我清清白白嫁给你,你能不能别总瞎脑补!” 星星手足无措,弱弱地插话:“别吵架啊……” 许随无视小心翼翼劝阻的星星,捧着话筒质问道:“那个未婚夫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和他有过什么?到哪一步了?” 沈烨轻轻抽着气,看样子是在平复心底的怒焰,再度开口,咬牙切齿。 “从小到大一共见过三面,我一共揍了他三次,满意了吗?” 许随就像个揪到妻子出轨的丈夫,神经兮兮又歇斯底里,恶狠狠地咬着指甲。 他冷冷道:“那你为什么要把他的头颅奉给皇室做投诚礼?你都没杀我,你肯定喜欢他。” 沈烨回以冰冷彻骨的声音。 “我发现你脑子不是一般的有病,上赶着被我虐待。” “我要求解除婚约那天,他带着一群alpha想轮我,我把他们头颅砍下来作为入军前的开幕仪式,有问题吗?” 说着,沈烨的声音已经有些变调了,他嗓音逐渐激动,褪去了麻木和冷漠。 “这种丢人至极的事,你为什么总是刨根问底?还当着我下属的面一次次问,你想让我怎么说?” “那个烂人我早就不想提了,你无数次旧事重提,言辞越来越过分,现在还冤枉我和他上床搞过!” “我他妈是不是第一次你不知道啊?七年前那晚易感期把你烧成傻逼了吗?!” 许随突然沉默了。 好半晌,他才找回失去的理智,嗓音弱弱的:“哦,那你应该早点跟我说……” 沈烨说:“我现在不说了吗?” 许随捏着手指,胸闷气短:“那你砍他们的时候没受伤吧……” 沈烨问:“还无理取闹吗?” 许随乖乖摇头:“不了。” 沈烨问:“还瞎脑补乱矫情吗?” 许随蹭着话筒,撒娇:“我想你了,亲亲。” 对面那头似乎骂了句脏话,连接下来趾高气昂的反问都问不出来了,啪嗒挂断了电话。 许随擦了把眼泪,神经质和脆弱随着沈烨的消失也全部收敛回去,又恢复成冷静淡漠的模样。 星星死气沉沉:“指挥官……” 许随黑色短发凌乱,眼圈泛红,挺翘的鼻头也红,脸庞晕染得像是被揉烂的雪顶玫瑰,胸膛因为哭得太狠会抽搐两下。 他神色却平静似水,冷淡问:“有事?” 星星无视宿主的双标态度:“是不是该进小世界了?” 许随把话筒揣口袋里,淡然点头:“嗯。” 星星刚准备开始,又突然想起什么:“还跟上次一样,下调容貌值吗?” “下调,这张脸太麻烦了。”许随摩挲着小话筒,回味刚才和沈烨的争吵,漫不经心道,“降低50%。” “哦,好的。”系统点开屏幕,找到宿主的个人资料,翻到外貌那一栏。 借着工作的功夫,他问出自己的不理解:“宿主,你刚才怎么和领袖吵起来了?不怕领袖临时反悔不来找你吗?” 许随扬了下唇角:“他不会。” 系统问:“为什么?” 许随的舌尖抵住上颚,碎星似的眸子闪烁着亮晶晶的光。 许随说:“沈烨是个重承诺的人,答应过别人的事他就一定会做到,而且……” 明知道接下来的话很可能是一坨屎,星星还是忍不住吃了,问道:“而且什么?” 许随挺起胸膛,难掩骄傲:“他爱我,舍不得我难过!” 不想理明显暗爽的宿主,星星冷漠无情地下调50%的容貌值。 烦死了。 … 雪山连绵的精神海,黑如深渊的洞窟里,锁链哗啦啦声响起。 “亲爱的,你还是心软了。”温柔优雅的声音缓慢响起,“你可真爱他,一点委屈都不舍得他受。” “看来我请求你留下通讯器这件事做的没错,你和许随需要沟通和争吵。” 沈烨低头扫了眼手指,他的指尖上蜷着一缕飘渺的精神丝,正挣扎着不肯消散。 “你怎么还不融入?”沈烨冷淡道。 比前两个精神丝还要弱小的撒旦卷起尾巴,声音虚无缥缈:“……这是我的最后一缕意识,我不放心你。” 沈烨说:“你可以放心消失了,我已经答应许随把意识传到精神丝身上。” 撒旦轻笑了一下:“你真爱他。” 顿了顿,精神丝又虚弱道:“也是,你不爱他,怎么会控制那么多灵魂分身为他着迷呢……” 沈烨拖着这缕精神丝,他神色复杂:“你怎么这么操心?” “因为我就是你啊……”撒旦疲惫道,“我是你强烈的自救意识,我是你向往自由的本能。我得把你救出来,让你活下去。” 撒旦卷在他的指尖上,精神丝痉挛抽搐两下,好像在承受无尽的痛苦。 他微不可闻的低语。 “你到现在还拥有浓厚的求死欲望,我能闻出来……你只是因为心疼许随才答应出去看看世界……” “沈烨,你还是不爱自己。” 黑色的洞窟吹进夹雪的寒风,撒旦摇摇欲坠,他虚弱到连股风都能杀了他。 夹雪的风吹到面前,似乎能轻易吹散这缕惹人讨厌的精神丝。 沈烨挡住了这股寒风,护住手心里的精神丝,说:“你管的太宽了。” 撒旦说:“那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和前面两个家伙的记忆?” 撒旦说:“我们已经融合了不是吗?你明明可以接受我们三个的记忆,可你没有……” 撒旦说:“你怕自己接受完之后,就控制不住想去找许随,然后又堕入新的地狱,对吗?” 沈烨沉默以对。 “活下去吧,亲爱的。”撒旦最后一缕意识挣扎着说出这句话,“去看看,有多少人在乎你。” 沈烨意识到他坚持不住了,把这缕精神丝放到胸口,低声道:“跟我融合,你要消失了。” 撒旦的声音带上笑意:“看来我也蛮重要的,你都担心我了。” 精神丝往前飘起,飘到沈烨的心口。 “这才是我该待的位置,我是你的心。” 撒旦碰到沈烨的心口,这拳头大小的地方覆了冰层,随着融入,崩碎、融化。 沈烨摸向胸口,他心脏处的冰层也在崩碎、融化,又重新灌入了新鲜血液。 血液汩汩流淌,心房火热蹦起。 一跳。一跳。 撒旦最后一道声音落地,随后像一缕烟般消逝。 “亲爱的,我叫斯德拉格……” 研究员x鲛人1 从天空向下俯瞰,一艘巨型游轮划破浪涛,在海面留下一条雪白的细线。 游轮长约二百七十米,宽二十八米,横亘在海上像是一艘钢铁巨舰,却意外的奢华无度,华丽非凡。 场厅有经久不息的宴会,男男女女聚在宴会场上,奏乐跳舞,喝酒交谈,每个人脸上都挂着醉醺醺的红晕,媚眼迷离。 喜好热闹的聚集在宴会和酒吧,性格内向冷淡的人,就歇在自己的房间里,一日三餐让人送来。 一个洁癖清净到让人落不下脚的客房里。 “咳,咳……” 闷闷的咳嗽响在房间,一只纤长苍白的手去翻桌上的药箱,掏出小药瓶。 他拧开瓶盖,手指因为痛苦而颤缩,瓶口对准手心倒了两下。 哗啦啦…… 小而扁的药片洒落一地,许随来不及捡,痛到蹲下身,配着矿泉水把药吞进肚里。 药效发挥得没那么快,他面色苍白地坐在地上,往桌角一靠,闭上眼睛等疼痛过去。 “指挥官,精神丝的世界你依旧要用病体了。”星星的声音在心底处传来,“这是用您星网上的身体数据做出来的身体,是硬性规定。” “没事。”许随喝了口冰凉的水,淡然道,“我习惯这个感觉。” 星星说:“建议指挥官喝些热水,你的胃似乎不太好。” 许随把矿泉水放桌子上,感觉疼痛缓解了很多,站起身拖着身体坐到床沿。 “没人给我倒,我不喝。”许随恹恹道,“你把沈烨喊过来,让他喂我。” 星星:“……” 指挥官你真是摊牌了,不装了。恋爱脑本性暴露得彻彻底底。 星星不禁怀念起第一个世界死装还嘴硬的宿主,可比现在好伺候多了。 “领袖的意识已经连接上了精神丝,他和精神丝共享感官,宿主想要见到妻子就请抓紧时间接收本世界信息。” 星星一脸冷漠:“指挥官,请问是否同意接收信息?” 许随:“接收。” 这是一个拥有异生物的世界。 鲛人就是珍贵的异生物之一,它们居住在深海,拥有无上的美貌和健壮的身体。 它们实力强横,拥有钢筋般的骨头和刀剑割不破的皮肤。 它们性情暴虐,拥有十五岁孩童智商,懂得制作武器和建造王城。 它们以血脉为尊,血脉最纯粹的鲛人,实力就越强。 到了成年期,鲛皇会让自己手底下的孩子们外出闯荡,考验它们的智力和武力,选出最聪敏勇猛的继承人。 这本是一个在海底称王称霸的族群。 如果没有人类,如果不是人类。 一个世界不能容许两个智慧生命的出现,哪怕对方生长在海洋。 人类发现了海洋的鲛人异生物,毅然决然使用了热武器以及高科技潜水艇去捕杀人鱼、研究人鱼。 长达数百年的屠杀过去,当年辉煌的人鱼一族早已几近灭绝,现在只存在于传闻中。 沈烨就是最后一只鲛人异生物。 他是皇族遗留的血脉,所以生来天赋强大,幼崽时期在海洋中东躲西藏,等到步入成长期,就是他反过来猎杀海洋中的鲨鱼和虎鲸。 一直到如今的成年期,他已经坐稳了海洋霸主的地位。 成年期对鲛人来说是最重要的抉择,它们可以舍弃尾巴登上大陆,成为一个貌美长寿但脆弱不堪的人类。 也可以依旧畅游在海洋的怀里,以鲛人的身份在海洋里生存一辈子,成为强大健壮的霸主。 但沈烨是最后一条人鱼。 成年期后火烧火燎的血脉和日益沸腾的欲望在催促他尽快寻找配偶,筑巢生崽,他没有选择。 而在沈烨成年期舍弃尾巴,踏入人类社会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下场凄惨的一生。 许随挑了挑眉,翻看沈烨的资料:“他步入人类社会,发生了什么?” “他被研究所抓住了,被改造得不人不鬼。”星星说。 “研究所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深海鲛人,他们监视海洋,觊觎强大美丽的鲛人。” “领袖被抓住改造过后,心灵彻底扭曲,黑化成终极反派。他逃出了研究所,整容削骨,改头换面,几年后领袖成了爱好做慈善的商场新贵。” “明面上他是慈善家,却心理变态成了一个连环杀人犯,暗地里联合各族异生物去吞食人类,造成混乱……然后就和主角开始了厮杀对抗的后半生。” “本世界的主角是清理危险异生物的职业人士,专杀的就是邪恶混乱的异生物。” 许随躺倒在床上,被褥柔软,清淡的苦药味和沁香涌入鼻尖。 他翻阅着沈烨被攻败得节节败退的后半生,不禁嗤笑。 “笨死了。” 就想上岸找个媳妇儿生崽,居然被人抓住实验改造,逃出来后还心理变态了。 “现在剧情进行到哪里了?”许随问。 “还没开始。”星星对精神丝的简易模式抱以感慨,“领袖刚步入成年期,正在海洋里寻找配偶。” 等翻遍海洋都没找到适合和他生崽的雌性生物,沈烨才会把主意打到人类身上,选择上岸找媳妇儿。 许随偏头:“我是什么?” 星星笑了一下:“从海难里九死一生跑出来,向研究所报告发现了一条稀有鲛人的炮灰。” 最后被仇恨难消的领袖捏碎了头颅…… 结局星星没说,许随也知道估计没什么好下场,没有听下去的兴致。 “海难是什么情况?”他懒懒道。 星星说:“这是一艘巨型游轮,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宿主你也是跟着自己导师上的这艘游轮。” “这群富人乘坐游轮游玩,准备玩一场属于上流社会的游戏,而在一周后返航的夜晚,一场暴风雨降临。” “五分之四的人死亡失踪,剩下的人幸运地流落到荒岛上,在那里度过了黑暗寒冷、互相吞食的十五天。” “最后,活下来的不到五个人。” “宿主,你是活过十五天获得救援的幸运儿之一。” 许随瞥了眼自己残破不堪的病躯,他这副病怏怏的模样怎么可能在厮杀残酷的荒岛上活下来? 察觉到了星星的隐瞒,他问:“你还有什么没说?” 星星微妙地停顿一下:“……你这个身体,在剧情里是靠领袖活下来的。” 许随扯唇,笑不达眼底:“详细说。” “额……”星星整理措辞,“炮灰研究员在饥饿的荒岛夜晚发现了一条美丽且欲色横生的鲛人,他哄骗鲛人说自己其实是女人,能生崽……” 然后就这么水灵灵地吃上了软饭。 许随险些没被呛死:“咳咳!!” 星星神色难掩复杂:“宿主别担心剧情发生了什么,鲛人连根手指都没碰过炮灰研究员。” “因为鲛人对散发着雄性荷尔蒙的生物没兴趣,就是半信半疑地养着这个雄性。” 许随吸了口气:“沈烨的脑容量只有芝麻大小吗?被人一骗他就信!” 都嗅到了雄性荷尔蒙,被哄骗两句就傻乎乎养上了! 星星:“嗯……精神丝不太聪明。” 毕竟从小生活在海洋里,异生物脑容量不高,领袖也没经历后面乱七八糟的事…… 所以还蛮可爱单蠢的,又凶又纯。 研究员x鲛人2 许随如今的身份,是一个体弱多病但是脑袋灵活的研究员。 这艘游艇他没资格上,是他向导师千依万赖求上来的,就是想靠自己一张还算不错的脸傍富婆。 对导师端茶倒水、百依百顺,还送了自己名下的一个实验成果,才成为其左膀右臂,成功登上这艘游轮。 导师是一个胖胖矮矮的小老头,脸上留着一圈胡子,年少出名也做出些成就。 谁能想到越老越混不吝,最爱压榨自己名下的学生,向上屈膝攀附,向下趾高气扬。 许随这具身体虚弱无力,常年生病,胃囊和肺部总出问题,也容易气喘出汗。 趴在床上还没休息一会儿,床头叮铃铃地的响起电话铃声,许随眼也没睁,胡乱摁下接通键。 “小随啊,酒局快结束了,过来接我。”导师粗哑醉醺的声音传来,“别不情愿,这里可有不少你想认识的大人物……” 许随蹭了蹭枕头,睁开漆黑平静的双眸,温和地问:“老师,你在哪儿?” 对面报出了个餐厅地址。 游轮上有八个大型餐厅,这还不算专给一些有钱人准备的厨房小灶。毕竟有些骄奢的富人吃不惯游轮上的饭食,会带专属厨师一起上船玩乐。 许随从衣柜里翻出一件米白色外套,穿上,他看着镜子里的脸。 是一张俊秀且苍白的脸,五官颇为清隽,让人眼前一亮,又不至于太过失态。 “降低50%还不够。”许随抚了下侧脸,捏起一点软肉,“星星,下次往70%降。” 星星说:“建议指挥官不要降得太狠,不利于犯错后的撒娇求饶。” 许随问:“为什么?” 星星诚实道:“我这里数据分析,领袖大人能对您如此的溺爱,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宿主那张漂亮脸蛋……” 许随脸上的笑意消失:“你说什么?” 有些东西他自己心里清楚是一回事,被外人戳破是另一回事。 星星不知死活道:“领袖大人是个重度颜控,似乎是认为自己相貌丑陋,性格不堪,他就偏爱长得好看的宿主……” “你想死吗?”许随冷冰冰道。 星星闭嘴。 许随脸色微寒,拽上拉链,瘦削的下巴埋在衣服里,露出一张病态苍白的俊秀脸蛋。 星星趁他推门离开的间隙,又抓紧语速补充:“当然,领袖只吃宿主这一张脸,其他人他都不看的,他超爱你!” 许随唇角扬了一下。 星星心里忐忑,希冀地等待。 “少拍马屁,任务完成之后我会把你调到军团做防护工作,不会被格式销毁。” 话音落,星星大松了口气,心里一直悬坠的石头訇然落地。 “谢谢指挥官!”他冰冷机械的语气都活泼了不少,“我会好好工作,报答你的恩情。” 许随说:“别谢我,就算没有我,沈烨清醒后也不会看着你被送去销毁。” 青年关上门,步履从容地走在金色璀璨的长廊上,语气淡淡:“你是怕得罪我,醒来后我从中阻挠,让你调任不成功?” 星星戛然而止。 “我确实会这么做。”许随温和地轻笑,“我本来没想让你活着。” 星星沉默不语,缩在许随的精神海里瑟瑟发抖。 “但你说话好听,以后多说。”许随温柔道,“马屁拍舒服了,我找人给你喂更高级别程序,你会迅速成长为一个独立全面的系统。” “有了利用价值,没有人会舍得销毁你的。” 星星听完这番话,忍着心里的恐惧和颤栗,低声道:“谢谢指挥官……” “你越来越了解我了,我很喜欢你,但你不能活着。”许随语气平和,仿佛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撑死只能算中级系统,一个不注意就会被人攻破防火墙探取芯片内容。一路走来,你知道我这么多往事记忆,了解我的本质性格和软肋,甚至猜出了我不是星际的人……” “星星,我怎么能让你活着?” 星星头一次感觉到人类世界的窒息是什么,心惊肉跳的恐惧在喉间跳动,他一个字也吐不出。 他支吾道:“我,我不是故意猜测指挥官,是系统自动运算得出的结论……” “我没想着隐瞒往事,是因为我本来想杀你的。”许随自言自语道,“可你在沈烨面前露了脸,他事后一定会保你……失策了,早知道不该对你说这么多。” 星星都快哭了:“指挥官,我是守口如瓶的好统!如果有敌人攻击我的芯片,我一定自杀,不泄露您一丝一毫的消息!” “怕什么?”许随展颜一笑,“我不是放过你了吗?” 星星眼前发黑,哆嗦得说不出话。 “别哭。”许随笑道,“沈烨已经半清醒了,而且还愿意陪在我身边……我没资格作奸犯科,挑战他的底线,好歹要装出为人向善的模样。” 所以他再不情愿,也得放过这个系统。 这一瞬间,星星恨不能把沈烨的祖宗十八代全磕个遍。 能让指挥官放弃早已心生且愈演愈烈的杀意,也就领袖大人能做到了。 “行了,该走任务了。”许随收敛脸上虚假的温柔,冷淡道。 星星立马遁了。 导师所说的餐厅地址处于轮船的后尾,许随一路走来差点被金碧辉煌的光芒闪瞎眼,不禁怀念起星际以简约大方为主且高级感十足的建筑。 找到餐厅,向服务员询问了包间号,许随推门走了进去。 还没看清现场,就被一股刺鼻且混杂的酒味冲得头晕恶心。 定眼一看,场面东倒西歪,所谓的上流人士像一只只发情的畜牲,醉晕过去的不必多说,还有点神智地抱着女伴就啃,还有互换男伴女伴,在角落里就直接开始的。 许随脸色一沉。 他想起背景介绍里自己没注意到的细节。 “富人们上了游轮,玩一场属于上流社会的游戏……” 忍着反胃作呕,许随靠在门边,攥住袖子捂住口鼻,皱眉看着充满情欲气味的包厢。 “星星,这是一场滥交淫趴?” 系统点头:“是,来这里人都抛去了外界的道德束缚和规则限制,化成了一头头发情的野兽。上这艘游轮的人,基本上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这种淫趴许随在地球的时候见识过,甚至比如今这现场更混乱、黑暗、恶心、变态。 他年轻时曾经被骗到这种活动里,杀了两个人才逃出来。 后来年纪稍大点儿又因为看不顺眼一个淫色组织,在那个组织里潜伏了近两个月收集犯罪证据,各种变态不堪的也都见识过。 心底反感,但也没能勉强接受,不至于丢份到直接吐出来。 许随找到了导师的身影。 对方正瘫坐在椅子上,满脸晕红享受,泛着油光的脸让人心生粘腻,裤子正半敞着,一个漂亮的男孩正跪在他面前…… 心里恶心得止不住,一想到要把人抱回去,还要肢体接触就更厌烦。 许随凉凉扫了现场一眼,转身就走。 甲板上,雪白的栏杆围成安全的保护罩,许随离开乌烟瘴气的餐厅,走在空气清新的夜空下,深吸口气。 咸湿的阴冷海气涌进胸膛,冲散掉身上糜烂情欲的气味。 许随拉紧了外套,靠在栅栏处,欣赏着孤月大海的美景。 “原身是靠脸勾引导师,才上了这艘游轮的吧?” 星星说:“原剧情没提过,不过炮灰研究员确实长着一张不错的脸,是个帅哥。” 看来原身讨好导师,不止靠殷勤,可能在某些方面也出卖了色相。 许随有点反感自己这具可能不太干净的身体。 星星说:“每一具身体都是我拟做出来的,原来的被销毁了。” 许随夸道:“不错。” 星星:“只要不杀我,竭诚为您服务。” 许随嗤笑一声。 海风猎猎作响,灌进衣角,冷得许随打了个哆嗦,趴在栏杆上咳嗽两声。 “得回去了。”许随唇色泛青,眉眼蔫蔫,“再吹下去得生病。” 星星说:“指挥官快回去吧。” 许随刚一转身,寂静的海面突然掀起一阵波浪,像是鱼尾拍打水面的声音。 脚步停住,许随回头看去,眼底闪过疑惑:“……星星,你听到了吗?” 星星说:“嗯,我还看到了一点鳞片,它闪得太快了,不过看尾巴的形状是条大鱼。” 许随顿在原地,若有所思,定定看着波澜不惊的海面。 星星问:“指挥官?” “没事。” 许随敛下眼底的深思,转身走进船体。 青年瘦削高挑的身影消失在甲板上,徒留一片空荡荡。 海风呜咽吹过,安静幽黑的海面,一条纤长优美的鱼尾忽然扬起、落入。 一双清澈纯粹的蓝眸浮出海面,直勾勾盯着青年消失的地方。 良久,闪过一丝笑意。 研究员x鲛人3 许随懒得去碰包厢里正在享受漂亮男孩的导师,找了服务员让对方帮忙送回房间。 做完这件事,许随去自助餐厅吃了些清淡的食物,又让人打包了些生鱼肉和没凝固的新鲜鸭血。 这具身体很脆弱,有严重的胃病,许随刚一进来就被胃囊的痉挛疼痛刺激得快晕过去,吃了些药才缓过来。 也正因为如此,他需要一日三餐定时吃饭养胃,许随还不想活活被疼死。 “这艘船会在多久之后遇难?” 许随拎着打包的生鱼肉进了房间,拿出三个盘子,分别把肉摆叠在上面。 星星说:“两天以后。” “好。” 许随把其中一个盘子放到窗口,故意开了个窗缝,确定鲜嫩鱼肉的味道能传到外面的海域。 然后他把一叠鱼肉放到地上,最后一叠鱼肉放到自己的床边。 星星:“……宿主,你在做什么?” 许随把鸭血撒在生鱼肉上,头也不抬:“钓鱼。” 不拿出诱饵,那条单纯凶残且脑回路清奇的鱼不一定会来找他。 做好这些,许随环顾一周,房间已经充斥着浅淡的血腥气,他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一点气味而已,不是不能忍。精神丝的身体里可是连接着精神体的意识。 这也意味着,沈烨在用精神丝的眼睛观察他。 他的一举一动,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沈烨的视线里。 他但凡敢像星际时那样冷漠和暴虐,许随相信迎接他的就是沈烨转身就走的背影,和又一次推开他的双手。 他的矫情和作妖沈烨不是不能忍,甚至妻子会乐在其中地包容宠溺他。 但每一次爆发出巨大的矛盾和争吵,无一例外是许随把毒手下到其他人身上,挑战了沈烨的底线…… 不管怎样,先把人哄回来。 许随拿出睡衣,脱衣服进浴室冲了个澡,把身上粘腻的汗液和混杂的气味冲洗掉。 哗啦啦的水声隔着雾蒙蒙的玻璃窗传来,浴室里明亮的光倒映出青年修长瘦削的影子。 船舱的的舷窗外,一道灵活的黑影转瞬即逝,像是一条纤长的鱼尾。 一只蹼爪摁在黝黑窄小的舷窗上,流下咸腥的海水。 深邃的蓝眸透过悬窗,小心翼翼地看向明亮温暖的房内。 雌性……在里面洗澡…… 人鱼歪了歪头,蹼爪笨拙地去撬舷窗,发现窗户是开着的,眼底闪过欣喜。 蹼爪钻进窗户缝,人鱼准备掀开钻进去,房间里突然传来咯吱门开的声音。 苍白赤裸的人类走了出来,身上冒着腾腾的雾气,正拿着毛巾擦拭头发。 雪白的毛巾和墨黑的短发杂在一起,柔软毛巾里陷着青年粉白的手指,莫名吸引眼球。 人鱼眼底闪过惊慌,“咻”一下缩回爪子。 砰一声,窗户被突兀地关上。 许随脚步顿住,他看向黝黑窄小的舷窗,外面没有任何身影,仿佛刚才闹了鬼。 这下连星星都察觉出不对了:“外面有东西盯着你?” “比我想象得还要快……”许随扬起唇角,他加快擦拭头发的速度,然后拿起吹风机烘干头发。 望着镜子里那张病态苍白的脸,他语气难掩笑意:“你说,他看到了吗?” 星星疑惑:“看到什么?” “我的裸体。”许随拿起染色的唇膏,一点点涂在泛青的唇上,让妩媚的红色染上这张阴郁冷漠的脸。 “沈烨会喜欢的,他受不了我光着身体出浴,等他给我吹头发的模样。” “每次我这么做,我们吵再大的架,他也会消气,转而把我拖到床上折腾一夜。” “我喜欢他隐忍仰脖的模样,还有喘息流汗的模样……嗯,很漂亮,也很美味,像一块烤得焦甜的蜂蜜蛋糕。” 星星噎了一下。 所以指挥官是故意不穿衣服出浴室的? 分不清许随是不是故意的,这人干什么都像是无意的,又像是有意的,星星压根猜不出他想干什么。 许随穿上半遮半掩的睡衣,一点点装扮好自己,镜中的他衣衫半解,双肩似露非露,像是褪下衣物、即将洞房的美丽新娘。 望着镜中面带欲色、双眸阴冷的青年,他捂脸低低笑出声。 “……呵呵……” 星星毛骨悚然。 操操操!谁能让宿主正常点儿?! “沈烨忍不住的,他占有欲那么强,怎么可能会让别人看我裸体,哪怕那个人是他自己……” 许随舔舐着唇瓣,他尝到了染色唇膏的果香味儿,笑道:“系统,你猜他能忍多久?亲眼看着精神丝接近我,他一定会疯的……” 星星头皮嚯然炸开。 操他妈的! 指挥官居然打这个念头?! “宿主,你别瞎玩啊!”星星声音都颤抖了,“领袖大人的精神状态不好,他他他不能受刺激……” “我知道,所以我不是让他发泄出来吗?”许随不以为然,他扯了下睡衣,把半截锁骨露出来。 “他可以随便虐待我,侮辱我,只要他愿意出来,我就有办法让他消气。” 星星:“……你别这样,我害怕。” 人怎么能癫成这样? “我不能被动地将精神丝喂给他,沈烨有多犟我比谁都清楚,他不会接受前面那三个灵魂碎片。” 许随温柔道:“他说了不想见我,就是已经决定放弃我了。” “他决定好的事,谁也不能改变,连我都没资格劝服他。” “所以我要让他发疯,让他吃醋,他要嫉妒得主动去吞食精神丝,然后心甘情愿地待在我的身边,和我度过一个又一个世界。” “吞食精神丝能让他从脑死亡中清醒,而我会治好他心灵的疾病。” 星星呆滞到无言。 许随不满地看着自己过于苍白没气色的脸,开始后悔降低50%的容貌值了。 本来想的是避免麻烦,现在沈烨回到他的身边,他觉得现在这张脸不够用了。 得再好看点儿才行…… 良久,星星涩然的声音传来:“指挥官,你当时在精神海里向领袖撒娇卖嗲的时候,就想好了领袖会吞食精神丝……” 许随想办法找出腮红,幸好原身是靠脸吃饭的,他还真找到了不少化妆品。 用刷子沾了层红粉,涂抹在毫无血色的脸上,许随微笑道: ”不然我为什么哭成那样?演戏很消耗体力。” “我从不会将主动权让给别人,如果我给他选择权,沈烨会毫不犹豫地抛弃我,他不要我了……” “这场爱情交锋我要占据优势,只有这样我才能挽回心灰意冷想放弃我的妻子。” “我可以承受羞辱、疼痛、谩骂和诅咒,那些东西都不算什么,都是达成目的的手段,我只要最终结果。” 沉默片刻,他又开始装扮自己这张只能称得上帅气的脸,冷冷道:“星星,以后少问些不该问的,我不想杀你。” 系统倒抽冷气。 “最后一个问题……”星星咬牙,扛着被杀害的风险,“领袖他知道吗?” 知道许随的算计,知道他的目的。 知道心软踏出这一步,就会迅速落入许随的温柔陷阱里,再也挣脱不开。 会因为嫉妒去主动吞食精神丝,会因为渴望爱意甘愿卧盘在宿主的身边,会在一个又一个小世界里和宿主纠缠不休、直至死亡。 “可能知道吧,也可能不知道。”许随扫着腮红,漫不经心道,“不过大概率能猜出来我在算计他,和我结婚那么久,他知道我是什么样的烂人。” 就算猜出来了,又怎么样? 他哭成泪人卑微求他,沈烨不还是心软了吗? 明知道往前一步就是地狱,沈烨不还是踏进来了吗? 许随仍然不觉得自己有错,他从不会认为自己有错。 但是沈烨不喜欢他七年婚姻里的阴毒冷漠,会因为他的逼迫和尖锐受伤,会流泪痛哭,会绝望放手。 那他可以装,装一辈子的撒娇小猫出来。 那他可以装,装出自己诚心悔过、心存良善的模样。 那他可以装……装成世人眼里最优秀的丈夫,最完美的爱人。 许随望着镜子中气色红润,面目俊秀的青年,两根手指扯开唇角,露出一抹虚假又温柔的笑。 “他爱我啊。” 研究员x鲛人4 夜色愈深,天空坠满星辰,它们眨着晶亮的眼睛。 外界繁华且喧闹,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而某一微不足道的客房,早早关了灯。 寂静的黑暗笼罩了房间,床上鼓起一个起伏的包,均匀微弱的呼吸响起,昭显房间的主人在沉睡酣眠。 “哒哒哒……” 带蹼的爪尖点在玻璃舷窗上,灵活地掀开没关的窗户,人鱼冰蓝色的眼睛窥探幽黑的房间,仔细扫过。 雌性……在哪里…… 视线定在床榻上那团鼓起的小包上,人鱼眼睛一亮。 他彻底撬开舷窗,缩手缩脚的钻进房里,因为没有人腿,只能狼狈地拖着纤长的尾巴。 柔软的尾羽扫过窗沿上装着鱼肉的碟子,扫到地上,“咔嚓”一声,碎了个正着。 人鱼吓得瞬间僵硬,瞪大眼睛不敢动弹。 房间依旧安静,呼吸仍然均匀,人类没有被吵醒。 好半晌,人鱼才找回僵硬的肢体,鼻尖传来浅淡诱人的血腥气,他扭头看去,地面上是沾着鲜血的生鱼肉。 饥饿的胃囊在咕噜噜叫,沾血的食物就在眼前,雪白的鱼肉和猩红的血交织,是野兽最爱吃的美味。 人鱼眼神一暗,龇出尖利的牙齿,露出猎食者的侵略和渴望。 “啊……”他闷吼出声,像是威胁,又像是激动,眼珠闪烁着嗜血的光。 食欲伴随的是野性,一只蹼爪抓向沾血的鱼肉,攥紧,往嘴里使劲塞。 人鱼撕咬着手里的生肉,三两下吃了个干净。 很明显这点鱼肉没让他吃饱,人鱼鼻子皱嗅着,趴在地上一下一下地闻,用不太灵敏的视线和嗅觉去寻找陆地上的食物。 啪嗒。啪嗒。 蹼爪摁在地板上,人鱼拖着尾巴爬到房间的地板中央,他摸到了地上的生鱼肉。 这次不到五秒就吃干净了,他舌尖一下一下的舔舐唇角的鲜血,格外的恐怖血腥,像是没有开化的野兽。 这一次,他把眼睛放到床边。 那里赫然也是一盘生鱼肉。 啪嗒。啪嗒。 蹼爪伸向床沿,指尖滴答下鲜血,抓住最后一盘鱼肉咕叽咕叽地啃食。 刺鼻的血腥气和海水的咸湿味一起涌入人类的鼻腔,青年皱了下眉,似乎因为这难闻的气味感到不适。 咀嚼声和吞咽声不绝于耳。 直到舔干净餐盘上的鲜血,勉强饱腹的人鱼才抬起血淋淋的脑袋,眨着蓝眸,意识到自己已经爬到了人类的床边。 是雌性…… 人鱼歪了下头,小心翼翼地凑近了点,脸上的鲜血蹭在青年白皙的脸上。 冰冷的腥气喷洒在许随的脸上,像是野兽低而闷的威胁吼声。 许随身体僵硬一瞬,又很快放松。 精神丝智商低下,情绪不受控制,像头时刻发疯的野兽,对待这样的兽类,不能表现出恐惧和颤抖。 交配…… 人鱼咧出笑容,露出血淋淋的牙齿,他眼底闪烁着原始的欲望和冲动,眼睛停在青年修长苍白的脖颈上。 再往下,是半截漂亮的锁骨,若隐若现地埋在睡衣和被褥里,似乎在引诱他将这些碍眼的布料撕碎。 交配……交配…… 仅剩的理智被成年期的欲望给击打得溃散,人鱼眼睛亮如白昼,伸出带血的蹼爪,想去撕碎人类身上的布料。 在血污遍布的爪子即将染脏人类白皙干净的皮肤时,他的心底传来一声冷淡平静的嗓音: “敢碰他,我剁了你的爪子。” 体内的声音来的莫名其妙,人鱼愣了愣,反应过来后,顿时龇牙咧嘴,低声闷吼。 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你爹。”那道沙哑肆意的声音说。 接着,势不可挡的威压席卷了人鱼的全身,好像有更疯狂强大的灵魂降临在他的体内。 滚出我的身体!! 人鱼发出尖嚣的怒吼,奋力抵抗这道不容人抗拒的强大灵魂。 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人鱼的头颅,将他无情镇压,接着几拳威压下来。 人鱼无力嘶吼,狼狈地瘫倒在地,鱼尾和脊椎被那只手生生打断。 他能感受到有个无形的存在压在他的肩背上,张扬且不屑地笑。 “别用你的脏手碰他,不然我杀了你。” 熟悉,这道强大的灵魂太让人鱼熟悉了,脑子里却没有任何有关的记忆。 吼!!! 他吼叫出声,丝毫不惧,眼里闪着兽类的疯狂和不甘,他在向这道他根本打不过的强大灵魂挑衅。 咔嚓一声。 他的两条胳膊被扭断成渣,迸溅出血。 “我不想吞食你,也不想接管你这具身体。” 人鱼听到那道沙哑冷淡的声音说: “他算计我,我懒得往里跳。你可以跟着他,但敢碰他一下,我弄死你。” 人鱼低吼着:滚出我的身体!他是我的雌性! 一个巴掌狠狠甩在了他的脸上,打断了人鱼两颗尖锐的獠牙。 “蠢货,抬头看看。”那道声音微微嘲讽地说,“你心心念念的雌性,正在等你死呢。” “只有你死了,我才能接管这具身体,真正陪在他身边。” 人鱼有些茫然,他看向床上的小鼓包,他和这道灵魂撕打,闹这么大的动静,就算睡得再死也该醒了。 可床上的人类一点声响也没发出来,一点清醒的动静也没有。 他好像一直在等着,等待他被虐杀而亡,然后再醒过来迎接他体内这道灵魂。 那道声音冷漠又清醒道: “别被他骗了,他没有心。” “你敢相信他,敢深爱他,就会被他吃得骨头渣也不剩。” 人鱼烦躁地甩了甩头:你是谁? 沈烨笑了笑:“你爹。” 人鱼吼道:滚!我要和他交配! 沈烨一巴掌甩了上去,又打断他两颗牙,被这疯狂的野兽激起了点兴趣,他嗤笑道:“欠打的畜牲。” 可能是察觉到对峙的时间太长,怕计划发生波折,床上的身影动了动,一道沙哑冷清的声音传来: “沈烨。” 此声音一出,人鱼明显察觉到禁锢他的那道灵魂僵硬了几秒,稍微松懈了他的压制。 许随半坐起身,冷漠黑洞的瞳孔扫向人鱼,他对上一双浅蓝色的漂亮眼睛,正直勾勾满是痴迷地看着他。 微不可察地扯了下唇角,许随低声道:“老婆,吞了它。” 空气霎时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人鱼迷茫地眨着眼睛,不敢相信这么凉薄可怕的话是从这么漂亮的人类嘴里说出来的。 ……为什么? 沈烨安静了很长时间,如果不是他仍然压制着精神丝,许随都险些以为这人跑了。 许随捏紧了怀里的被子,他把脸蹭在柔软的棉被上,撒娇似的蹭了蹭。 他眨着一双漂亮的眸子,看向人鱼的皮囊,仿佛要看清那道强大又沉默的灵魂。 “老婆,我要你的本体陪我,你不能把我一次又一次地丢给灵魂碎片,我要享受全部的你。” “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会乖乖听话,跟你好好过日子。” “我们还有那么多世界用来相爱,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慢慢了解对方,探讨出最适合的相处方式……” 许随闷声闷气的,看似委屈无害,像只小猫崽一样可怜。 在沈烨眼里,这是只叼着禁果的艳丽毒蛇,向自己认定的主人嘶嘶吐着舌信,喷射着毒液蛊惑他的神智。 “你说过你爱我的,那你要一直爱我。” “你别骗我好不好?我一直在等你,我还涂了唇膏,喷了香水,你不想吻我吗?不想撕开我的睡袍吗?” “就像以前你每晚对待我的那样,我这次不会反抗了,你想怎么玩弄我都可以。” “我的脚腕到腿根都是你嘴唇烙下的痕迹,我的小腹到脖颈都是你的掐痕……” “我想和你度过久别重逢的一夜美好,做真正的夫妻该做的事。” “沈烨,我就该是你一个人的……” 空气死寂。 外界的海浪声拍打着船身,喧哗狂放的水声透过掀开的窗户,传到在场三人的耳中。 在愈发恐怖的窒息气氛里,人鱼感受到一只冰凉修长的手扼住了他的脖颈。 那道声音沙哑冷静,却带着甘愿沉沦的堕落和欲望。 “融合。” 人鱼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他想张嘴嘶吼些什么,冰冷的五指已经穿透了他的头颅。 这是沈烨第一次强行融合。 下一秒,人鱼的“尸体”软绵绵地倒地,无形而强大的灵魂灌进了这具躯壳,打上标记、占为己有。 许随抑制不住唇边的笑意,他冷眼看着本体和分身的自相残杀,眼底含着笑意。 他等完整的沈烨回到他的身边,和他恩爱缠绵,做一对交颈至死的甜蜜夫妻。 许随已经可以想象沈烨拥吻他的姿态,在床上散发的魅力。 是强势的,锋利的,一样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眼底含着玩味的笑意,仿佛许随的狼狈和凌乱是他取笑的乐子。 他的指尖会轻佻地划过他的侧脸,去探取想要的,殷红的唇会留恋他的薄唇和喉结。 但这样霸气又冷漠的领袖,在不久之后又会融成一滩缠绵的温水。 含着水光和媚色的凌厉眼睛,里面像是欲望又像是侵略,看似像狼王一样凶狠不服输,实则下一秒就会蹭过来索取更多的疼爱。 omega奇特的生理结构和某些过于敏感柔软的特质。 偶尔泄露出来的渴望爱情和祈求怜惜的脆弱。 沈烨暴力果断的性格和狂放张扬的气场。 三者烩在一起,杂糅成一个让人产生强烈征服欲和崇拜欲的尤物。 每一个夜晚的夫妻恩爱,许随都会见到这样复杂又充满魅力的男人,他对他的崇拜、恋慕、征服、依赖就是这样产生的。 让人忍不住想依赖他,承受男人的庇佑和宠爱;又忍不住想欺负他,看他眼里的泪水和痛苦。 他的领袖,真的性感又美丽,可靠又脆弱,时刻在散发自己独特的魅力。 把他迷得晕头转向、七荤八素。 现在,这样的沈烨马上就要回到他的身边。 许随目光灼热,他死死盯着瘫倒在地的人鱼,仿佛看到了那道让他神魂颠倒、欲罢不能的灵魂在逐渐占据这具身体。 他怕惊动了什么,声音放得又轻又柔: “沈烨……醒醒……” 过于庞大的灵魂挤进了这具肉体里,肉身承受不住,瞬间裂开一道道血口,又在下一秒被沈烨强大的灵魂能源治好。 咔嚓……咔嚓…… 被打断的鱼尾和脊椎重新衔接,扭曲的双臂又恢复如初,强大的灵魂在摧毁这具身体,又在淬炼这具身体。 摇摆的鱼尾逐渐变成人类男性的双腿,破碎的伤口也在寸寸愈合。 鲜血和鳞片崩开、四射,天女散花似的染脏了这个房间,又极好地避开了床上干净俊秀的人类。 这是来自灵魂的降维打击,类似于夺舍一样强行挤入这具身体,人鱼身体会因为灵魂纬度的差异,向沈烨逐渐靠拢。 “噗……” 沈烨睁开变得漆黑的双眸,嘴里喷出口黑血,身上一阵又一阵透骨的剧痛。 大拇指擦过嘴角的血迹,他神色懒懒的,剧烈的疼痛也提不起精神。 他抬了抬眼皮,眸底闪过凌厉的寒光,转瞬间又消失殆尽,像是收入剑鞘的锋利宝剑。 沈烨看向床上紧张注视他的许随,黑洞麻木的眸底闪过爱意,又融化成水。 他跪在地上,低哑一笑: “宝贝老公,你在喊魂吗?叫那么多声。” 研究员x鲛人5 许随早就心疼得坐不住,下床抱住他残破不堪的身体,狠狠亲了口他的侧脸。 吸着沈烨身上熟悉的气味,许随温柔开口:“是不是很疼?” 沈烨被他抱了个正着,怀里挤进了一个柔软带香的身体,结实的胸膛还被自家小老公那张漂亮脸蛋蹭着。 他抽了抽眉尖,挑起许随的下巴,上下打量着,明明什么都没说,眼神却自带轻蔑和冷漠。 沈烨看人一向跟看狗似的,许随习惯了他谁都看不起的眼神,也不生气。 他眨了眨眼,想哄哄让人消消气:“老婆……” 沈烨猛地一皱眉,推开他的俊脸,不解且嫌弃的说:“一段时间没见,你怎么变丑了?“ 许随:“?” 沈烨剩下的毒语终止在许随骤然冰冷的表情里。 说实话,话说出口的下一秒他就后悔了。 因为他嗅到了许随脸上化妆品的香气和口脂的果香,以及对方明显使小心机袒露出来的脖颈和锁骨、以及睡袍下一截纤细的小腿。 他的宝贝老公很明显在期待这次的重逢,将自己收拾得漂亮又精致。 像小猫一样舔了一遍又一遍毛,只为向他展现柔软美丽的身体。 也像以往做错事和他吵架冷战那样,心里懊悔又不肯低头的老公会穿上暴露的衣服,故意洗完澡在他面前晃荡两下。 那双隐含希冀的湿润眼睛会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仿佛在说: 乖狗,你为什么还不扑过来? 沈烨知道自己在老公的心里和狗划等号,但他从来不生气。 因为他也把小他几岁还爱耍心眼的漂亮老公当宠物猫崽,自认为他需要呵护与宠爱。 于是他前期也是一意孤行的、刚愎自用的将人锁在身边,像养宠物那样养着柔弱无依的小老公。 现在,他冷眼睨着怀里洗过澡、上过妆的许随,手掌落在他脆弱纤细的脖颈上。 捏紧,下压,暗中使力逼迫许随抬头和他对视。 他对上一双冷清的漂亮眸子,那双眼睛含着水光和寒意,眼尾泛着薄红,像是暗示又像是抗拒。 “老公……”沈烨扯了扯唇,嗓音愉悦,“玩得开心吗?” “不开心,他们可没有你好玩。”许随侧脸贴在他的掌心,蹭了蹭,眼底的笑意加深,“使点劲儿就坏了,真没意思。” 沈烨低嗤一声,拉住他的衣襟扯拽,许随软绵绵地跌进他怀里。 青年适时地伸出双臂,抱住他窄细的腰肢,脸又埋进他结实的胸肌里。 许随享受地吸了口沈烨的气味,仿佛醉了似的飘飘然:“沈烨,我想要烈性白酒信息素……” 沈烨下巴抵在他的头上,嗓音懒洋洋:“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贱种。” 生前口口声声说他的气味恶心,让他滚得越远越好,刚结婚那段时间还得了生理性反胃,他一靠近就要呕吐不止,身上起红疹。 医生诊断,说许随是因为生理和心理上都强烈地抗拒和男性发生性行为,所以得了心理过敏和呕吐反射。 一年后,被许随的厌恶逼得受不了的沈烨去做了信息素祛除手术,差点腺体报废死在手术台上。 “老婆,我想要你的信息素……” 许随的声音含糊又粘腻,他赖在失而复得的怀抱里:“给我,就现在。” “许随,你是换了身体,脑子也变蠢了?” 沈烨摩挲着他瘦削苍白的下巴,心想老公怎么又变瘦了,漫不经心道:“我这具盗来的人鱼身体,哪儿有烈性白酒信息素?” 许随皱了下鼻子,久别重逢嗅不到熟悉的气味,他心情很不好,还被沈烨一通明嘲暗贬…… 他扬起声音,质问道:“就是一点酒,你不能给我找来吗?” 沈烨定定看了他几秒,漆黑深邃的瞳孔闪过笑意和宠溺。 “许随,刚重逢就想吵架?” 许随听到这话,立刻找回失去的理智,把冒出头的作妖心思收敛回去,又倒回沈烨的怀里,蹭了蹭。 “我只是想闻闻你的味道……”许随嗓音沙哑冷清,却掩不住示弱,“沈烨,我不跟你吵架。” “稀奇,你居然也会示弱服软。”沈烨含笑的声音响在头顶,“宝贝,你什么时候转性了?” 许随紧了紧手心。 一只冰冷坚硬的手环过他的腰身,暧昧地摩挲着许随身体的敏感点。 酥麻的电流刺激腰部,许随闷哼一声:“别碰……” 耳尖被啄了一下,他能听到沈烨嘶哑低沉的声音,声音仿佛在舌尖熨烫过,灼得人心尖生疼。 “跟我去床上,我让你随便闻。” 许随双腿发软,差点酥倒在沈烨的暧昧撩拨里。 两人身处的客房已经不能住人,鲜血和鳞片四溅,活像凶杀案现场。 沈烨把人打横抱起,抬脚踹门离开了这里。 人鱼留着一头海藻似的长发,白发蓝眸,沈烨强行夺舍这具身体,也继承了长发。 他自愿舍弃尾巴化成人形,这具身体因为灵魂的改造趋向于沈烨本体的相貌,居然有了一双纯粹的黑眸。 许随早已被帅气潇洒的爱人迷得神志不清。 他仰脸描摹着男人英俊硬挺的下巴,眼底满是恍惚和痴恋,丝毫没有被男人打横抱起的耻辱,脸颊泛着羞赧的绯红。 沈烨不禁挑了下眉,扬起唇角。 ……接受度比以前好太多了。 以前哪会柔情似水地依在他怀里,还任他公主抱?他敢放肆地抱上去,下一秒一个巴掌就能落在他的脸上。 随便找了个没人居住的客房,沈烨抬腿踹碎了电子锁屏,像个大摇大摆的土匪那样闯了进去。 “沈烨……”许随挣扎着想起身,“我有话跟你说。” 沈烨哼笑一声,把他扔到柔软蓬松的大床上,单腿一跨压了上去。 “有话以后说。” 许随还没反应,沈烨已经慢条斯理地禁锢住他的双手。 他像个露出柔软腹部的猎物那样,在冷静又强势的猎食者面前缴械投降。 “噗嗤……”许随听到了沈烨放肆又恶劣的笑声。 “老公,怎么软得跟个豆腐一样?” 许随脸涨红一瞬,又很快恢复平静,他挣了挣双臂。 “沈烨,我好想你。” 他偏头蹭了蹭箍在他脑侧的手臂,一双冷清漂亮的眼含着水光。 沈烨拽起他的短发,许随被迫扬起白皙纤细的脖颈。 沈烨一口咬在他的脖颈上,像是野狼在捕猎柔软的猎物,尝到血腥味才肯松口。 猩红舌尖舔舐着唇,品尝完猎物鲜血的沈烨缓缓笑了,眉眼轻蔑地弯起。 “别求饶。” 研究员x鲛人6 沈烨抹掉许随脸上的眼泪,亲了亲他的脸:“乖,别哭了。” 沈烨安抚他的手段不多,最有用的就是躺下,抱住,然后等许随回神。 他摸了一下许随的手,他的老公手指都红了,攥成一团,松都松不开。 “许随,回神。”沈烨拍了拍他的脸:“你把手心掐出血了。” 许随睁了下眼,迷糊道:“……沈烨。” 沈烨问:“你以为自己的身体像星际时候一样抗造抗虐?怎么恋痛情节越来越重了?” 许随充耳不闻,面带微笑,双目迷离,像是被撕破又缝合的烂娃娃。 他丝毫没有浑身是伤的自觉,脸埋进沈烨的大腿上:“我喜欢你在我身边的感觉,沈烨,我离不开你……” 沈烨推开他的脑袋,下床。 “滚一边冷静会儿,别把自己弄废了。” 客房里的设备一应俱全,还有不少小零嘴,沈烨拆开酸梅子的包装袋,塞了一个梅子进许随嘴里。 酸甜冰凉的梅子在舌尖翻滚,许随眯起眼睛,咀嚼几下,啃干净梅肉,舌尖卷起梅子核。 他胡乱拽了一把沈烨。 沈烨正仰头猛灌矿泉水,瞥了他一眼,面不改色地伸手。 许随歪头,把核吐他手心。 沈烨把核扔垃圾桶里,他从抽屉里拿出烟盒,走到窗边点了支烟。 白色烟雾袅袅升起,指尖的猩红明暗交错。 刚想抽一口,突然想起床上那个闻不了烟味儿,沈烨准备把烟头摁灭在掌心。 “抽吧,不阻止你。” 沙哑冷淡的声音传来,沈烨转头看去,对上许随的漆黑眸子。 青年躺在床上,是后背朝上的姿势,柔软的被子盖住他大部分的身体,只露出双肩和手臂。 他露出的皮肤,像是被人无情虐待过。 许随头趴在枕头上,双臂随意地摆在枕头两边,正侧脸歪头看着他,眸子里闪着笑意和温柔。 沈烨啧了一声,叼着细烟,不太自然地避开许随充满依赖和爱意的眼神。 许随静静地打量。 沈烨穿着客房的睡袍,衣服小他一号,连男人的胸肌都没遮住,松松垮垮地露出精壮的肌理沟壑。 他沉默地站在悬黑的窗边抽烟,黑暗勾勒出的五官立挺又英俊,散漫地吐着烟圈。 这么明亮耀眼的男人,好像天生就活在聚光灯下,连璀璨星辰和深邃海面都化成了他的背景板。 ……好帅。 被老婆帅得眼花缭乱,许随闭了闭眼。 把心底的悸动压下去,许随披上睡袍下床,一步步走到沈烨旁边,光滑的肩背和两条纤细的腿一览无遗。 像是展示自己身体的美丽,许随站他面前一动不动,略带矜持和冷淡地等待夸赞。 沈烨倚靠着舷窗,叼着烟上下打量他身上的痕迹。 他的眼神格外的冷漠和侵略,像是野兽在标记地盘,注视自己的东西。 一直到确定许随身上每一处都被打上他的标记,沈烨这才满意地扯了下唇。 他拽住许随的手臂,拉入怀里,在他额头上亲一口。 “……老公,你真漂亮。” 这种把他的身体当做自己所有物的眼神和举止,许随已经习惯了。 他坐在舷窗边,有些骄傲地伸出右脚,踢在沈烨的膝盖上,让男人给他揉脚。 “换成我原来的身体和容貌,会更漂亮。” 是能把沈烨迷得走不动道的好看,许随犯错后对妻子的示弱,利用的就是自己的脸和身体。 沈烨拉过他的脚踝,许随像是遭受过什么酷刑,没一块好肉。 他散漫地吐烟圈,手上娴熟地给他揉脚:“……脚还疼吗?” 许随勾起唇角:“嗯。” 见沈烨专注给他揉脚,连个眼神也不给他,许随嘴角的笑意又落了下去。 他凑过去在沈烨脸上亲了一口,逼他偏头看自己:“沈烨,你消气了吗?” “我没生你气,从头到尾你都没做错。我强迫你,就活该落到这种下场。” 沈烨揉着他的脚踝,顺着小腿线条往上,在穴位上按压两下。 他口吻随意且坦然:“我自己不想活而已,跟你没关系。” 许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夜色静谧,月色下的海浪唯美到不敢置信,隐隐有振翅盘旋的鸥叫。 许随表情微寒,一字一句:“你还在怪我!” “说了跟你没关系,你还是偏执地认为我在怨恨你。”沈烨松开他的脚踝,沉静地看向他,“许随,我来陪你是因为我爱你,我不想跟你吵架。” 许随甩开他的手,冷声道:“是你在挑衅我!说好不计前嫌好好过日子的,这就是你的态度?” “我没说过,也没答应过。”沈烨深邃漆黑的眼睛毫无波澜,平静道,“是你一直在自说自话,你从来没问过我愿不愿意。” 这话就像一记重锤,把许随打得眼冒金星,哑然无声。 反应过来后,许随茫然地眨了眨眼,眼眶泛起湿润的红,月色照耀出晶亮的水光。 “……你怎么能这样?”他脸色苍白,眼底涌动委屈,看着沈烨漠不关心的脸,“沈烨,你不爱我吗?” 沈烨说:“我很爱你。” 说着,他曲起食指,敲敲许随光裸的右腿:“该揉这条腿了,左腿还酸吗?” 许随不吭声,红着眼圈看他。 沈烨也不需要他回话,捞起许随的右腿就开始按摩,修长有力的手指在上面寸寸揉捏。 老公的腿型很完美,笔直又纤细,还不长粗毛,和他曾经在军队里见过的alpha们截然不同。 alpha们健壮高大,掌控欲和占有欲极强,易感期的时候仿佛要撕碎所有竞争对手,像一头头失去理智的野兽。 沈烨喜欢许随这样脆弱又纤细的模样。 这个高兴时会温柔抱住他喊他沈烨,生气时又会发飙扇他巴掌的阴毒美人。 从刚认识时的冷漠戒备、小心谨慎到现在的骄纵又不讲理,沈烨这么多年恨不能把自己的宝贝老公捧到天上。 可他就是这样爱,最后也没得到好结果。 现在,他的老公像是受不住他的镇定和冷漠,傻在原地茫然看着他,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跟被主人丢弃的小奶猫似的。 ……真够可怜的。 沈烨思索待会儿该怎么哄,背上突然一重,他回头看,许随的脸埋在他的肩背里,正默不作声地掉眼泪。 滚烫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服,好像要直烫烂他的心尖。 沈烨动作一顿,安抚地捏了捏他的腿,又去亲他的耳尖:“宝贝,怎么了?” 许随抽了抽鼻子,涩声道:“……沈烨,你不能丢下我。” “我没有丢下你,我爱你。”沈烨圈住他单薄的肩膀,安慰地轻拍,柔下语气说,“许随,你既然想让我陪你,那我会一直陪着你。” 许随攥紧了他的袖口,那种他丢掉了珍宝的惶恐和不安越来越深。 他肯定在无形中失去了什么极其珍贵的东西,但许随根本说不出来他失去了什么。 沈烨还深爱他,这是很好的事。 沈烨愿意留在他身边,这似乎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他好像都失去了一遍,又好像都攥在手里。 许随眼泪止不住地掉,哑声道:“老婆,你还在生病……我会把你治好的,你会回来的。” 沈烨把人搂进怀里,在他嘴上啄了一口,捏住他的脸蛋,宠溺道:“少跟我吵架就谢天谢地了。” 许随摸向他的身体,仿佛在摸那道苍白黯然、伤痕累累的灵魂。 他在沈烨下巴上咬了一口,鼻腔依旧堵塞,他定然注视那双平静的眼睛,鼓足了勇气:“我爱你。” 沈烨一愣,下意识调起精神力去探究他话有几分虚假,结果直觉告诉他这是真的。 他目露疑惑:“你又想骗我什么……” “因为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都全盘接受。” 许随打断他,蹭向他的脸颊,轻声开口。 “你强奸我、给我下药没关系,打断我的四肢没关系,掰弯我的性取向也没关系,把我当做宠物养在身边我都能接受……” “在以前的我眼里,你就是一个恶心、腐烂、讨人厌、赶不走还犯贱求欢的野狗,可我就是爱上了这么一个你。” 沈烨怔然地看着怀里的许随,对上那双冰冷黑洞的眼睛。 “我都没放弃,你凭什么放弃?”许随攥住他的手指,恨声道。 “我被你养成了一个自私、骄纵、矫情、疯癫、爱情至上的神经病,都是你的错!谁让你对我那么好的?你活该!” “你把我搞成这副鬼样,就该对我负责,别一副委曲求全的嘴脸……” 许随咬紧牙关,眼底恨意和爱意交织,黝黑的瞳孔绽放出奇幻鬼魅的色泽。 他厉声道:“要么你就跟以前一样,站起来和我互掰手腕,互捅刀子,死也咬下对方一块肉!” “要么我们以后就好好过日子,我貌美如花你赚钱养家,咱们做一对恩爱和谐的夫妻!” “你敢放手我就敢杀你,咱们一起下地狱做一对亡命鸳鸯!” 沈烨麻木的眼底散发出奇异的光彩,像是点缀了星辰的夜空。 他诧异至极,又情不自禁笑出声:“许随,你……” 许随掐住他的下巴,送上缠绵悱恻的深吻。 “老婆,我真的很爱你。” 研究员x鲛人7 许随最后的记忆碎片,就是温驯低头的沈烨。 可能是一番抛心置腹的表白爱语打动了妻子,不轻易示弱服软的领袖居然让出主动权。 “小许!给我开门!” 粗暴的砰砰声响起,吵醒了尚在睡梦中的人。 许随勉强睁开眼睛缝,睡眠不足导致的反胃恶心让他脸色泛白,眼前发黑。 翻滚的胃囊又痛又难受,许随爬起来,趴在床边干呕了一声。 “沈烨……”许随迷糊地扯起被子,盖住不着寸缕的身体,虚弱道,“给我倒杯水。” 一只大手将他捞起来,让许随靠在自己的宽阔的怀里,接着递过来一杯水。 许随手脚发软,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他干脆闭着眼睛,张嘴等喂。 沈烨把杯沿放到他嘴边,许随咬着杯沿嘬了两口,润完喉后脸色好看了很多。 “药放在哪儿?”沈烨扫视这间客房,用被子卷住许随的身体,“我去给你拿。” “在我原先的房间里,桌子上有个小药箱。” 许随声音嘶哑,如同磨砂板刮擦般粗粝:“你去拿药,我去应付外面的人。” 沈烨从地上捡起米白色外套,动作利索地穿上。 小一号的衣服勾勒出他修长完美的身体,衬得他腰细腿长,独特的气质十分吸睛。 许随抱着软乎乎的被子,惺忪的睡眼盯在他身上,有些移不开。 ……就一件普通外套,竟然硬是穿出走秀场的高级感,像是即将走红毯的顶级超模。 沈烨拽起拉链,没什么精气神,俊美无俦的脸给人苍白阴郁感,长睫垂着,眸色幽黑。 “许随,你要是还想要学位证书就给老子开门!谁给你的狗胆得罪王少爷?!” 门外的敲声还在震天响,跟要砸碎这扇门硬闯进来一样,还粗鲁又暴躁地踹了几下。 沈烨视线移了过去,外面的人污言秽语骂个不停。 他不耐烦地皱起眉尖,伸手捂住许随的耳朵。 “外面那个嘴贱的烂货色,弄死算了。”沈烨懒洋洋道,“你等我一会儿,杀了他再给你拿药。” 许随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咔嚓一声,木屑四溅。 沈烨徒手掰碎椅子,修长有力的手里落进一条凳子腿。 拍打手心感受粗度,沈烨找到了致死又不至于打碎脑壳让血和脑浆染脏地板的力气,满意颔首。 然后凳子腿往肩上一搭,背影潇洒,抬脚就要冲出去给那人一闷棍。 许随咳嗽了两声,赶紧提高声音叫住宛如疯狗出笼的沈烨。 “等等!” 沈烨回头,挑眉不解:“有事?” 许随虚弱伸手:“我演个戏就好,不至于杀他……” 沈烨讥笑:“你什么时候这么善良了?” “沈烨,我们不久后会进入现代社会,我需要钱去养你。”许随的声线清冽冷淡,“我要去骗一笔钱回来。” 沈烨靠在墙壁,沉吟思索了片刻。 许随想了想自己的完美好老公人设,正想开口解释一下挽回自己的形象。 沈烨冷不丁问:“这个世界的星际公会储金行在哪儿?” 许随微妙地顿了顿:“……你说银行?” “哦,叫银行是吗?”沈烨语气慵懒随意,却听不出一丝玩笑,“宝贝,我抢银行养你。” 许随沉默了。 他的妻子说要去抢银行,是真的付诸于行动,现在估计已经在脑海里形成了计划线条…… 果然,沈烨的声音如期而至。 “告诉我中央银行所处的城市,以及一些生活富裕的国家。我去提前布局逃跑路线,事成事败都能偷渡到其他国家生活。” 这种办事不择手段,又带点疯狂的果断…… 许随叹了口气,他抬头对上沈烨似笑非笑的眼睛。 那双深邃漂亮的眼睛正闪着野兽般森森的冷光,让人不寒而栗。 “老婆,我们不能抢银行,在这个世界你要遵守一定的规则。” 许随温和地和他解释:“我给你骗一笔钱回来,不会饿着你。” “许随,你这个怂货。”沈烨放肆地笑出声,凳子腿敲了敲肩膀,莫名痞帅。 “我十七岁闯进星际公会储金行,抢走他们的钱满大街乱撒的时候,可不会像你一样畏手畏脚。” 这事儿许随听过一耳,好像是当时皇室侵吞沈氏家族的财产,吃了三个中型星系的产业。 沈氏以武立身,族人大多从军,在赚钱方面只有一个沈玉荣在前面顶着,一人就为整个沈氏的吃穿用度报销了50%。 三个星系被吞,对沈氏来说是从上到下的消费打击,甚至演武场上的设备都难以定期维修。 沈烨那年十七,还没有从军,身上没那么多条条框框来约束他,行事放肆至极,当夜隐藏身份闯进了星际公会储金行。 第二天,储金行的防御系统崩溃,还被恶意设置了弹射装置。 无数星币天女散花似的,从地下储存库里蹦出,金灿灿的星币掩埋了一条两公里的街道。 全民欢呼狂欢,像疯了一样抢夺星币。 这场意外对皇室的威信造成了严重的打击,幕后主使尚未找到,听说黑榜上的悬赏金高达五千万星币。 如果不是曾经和沈玉荣吃过饭,对方聊天随口说出这件事,许随都不知道这事儿是沈烨干的。 应该说,是星际顶流富贵和权威人士都清楚是沈烨干的,包括皇室。 但没人敢出来指摘沈烨的过错。 “我不想之后和你一起流落异乡,四处逃亡。”许随转了身,手指去摸地上的衣服,捡起内衬给自己穿上。 “你去拿药,我来应付外面那个。” 沈烨凉凉问:“又想色诱?” 许随动作停住,嘴角泄出笑意:“你在意?” “我不在意就完蛋了,咱俩彻底不用过了。”沈烨冷笑一声,劈手掰断凳子腿,扔到许随脚边,以作威胁。 “你是我老公,一次次当着我面勾搭别人,把我当死人?” 许随扫了眼被劈断的凳子腿,知道他在威胁再浪就打断他的腿,不禁勾唇,轻笑一声。 他拉住衣襟,遮住斑驳的脖颈,缓步走到沈烨面前,拽住他的衣服拉近自己。 一个温柔轻吻落在那张俊美的脸上。 “我从良了,以后只勾搭你一个。” 许随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淡漠的眸里含着笑意:“老婆,你应该试着相信我。” 沈烨咬了口他的鼻尖,低低哑笑:“滚,张嘴就是骗。” 老公在他心里不是信任危机,而是直接信任值负一万,什么鬼话都不能信的那种。 许随问:“那你信不信我爱你这句话?” 沈烨讥诮地勾了下唇,眸色却柔和,他抬手开门,把怀里又在蛊惑他的美艳毒蛇扔出去。 “存疑。” 研究员x鲛人8 张业愣愣看着疑似被推出来、脚步不稳的许随。 “……里面还有人?” 许随拉起了衣领,不紧不慢地对自己的导师微笑:“炮友。” 张业怪异地看了眼房间,想起监控里那道抱着许随进房间的高大的身影,没有起疑。 他瞪向许随,皱起粗短的眉毛,胖胖的手指戳向青年的鼻尖:“你是不是得罪了银克公司的少爷?!” 许随瞄了眼他黑胖的手指,想起昨晚他油腻恶心的模样,蹙眉后退一步,远离了他。 “银克公司的少爷?”许随舔了舔唇,垂眸思索了片刻,让星星调取这一部分的资料。 星星哗啦啦翻了几页,找到这一部分剧情:“指挥官,原身泡了银克公司老总的少爷。” 许随在等他的后缀,好半天也没一个回音,他这才挑眉:“确定是我泡了他本人,不是他的什么小情人?” “是本人。”星星用毋庸置疑的口气说,“登船的这几天,原身迅速傍上荤素不忌的王亚军,和对方成为炮友关系。” “昨天晚上王亚军照例来找原身,却意外撞见了领袖抱你出房间的画面,发现你脚踩两条船……” 许随神色平淡,纠正道:“是原身脚踩两条船,我早就结婚了。” 星星改口:“对,是原身脚踩两条船,可能是心有不甘,所以王亚军让导师张业来找你的茬。” 了解前因后果,许随微不可察地点头,他看向佯装愤怒的张业,脸上很快挂上微笑。 “老师,你别急着为王亚军找场子,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咱们实验室。” 许随上前拉住张业矮短的胳膊,在他耳边压低声音: “我做这一切都是想让王亚军对我死心塌地,到时候钱一到手,我拿出30%报答老师带我上轮船的恩情。” 说着,许随眼底闪过狂喜和贪婪,他撕破脸上的温柔面具,对张业比了个手势。 “我伺候他一次,能拿这个数!” “给这么多?!张业被他唬得一愣一愣,准备好的责问堵在喉咙里,他惊疑不定,“……王少爷说你出轨是怎么一回事?” 许随环顾一周,确定没人之后,赶紧拉着张业低头,和他窃窃私语。 “王少爷就爱玩点不一样的,他有那什么,绿帽癖?所以我昨天晚上才另找了个炮友……咱们都上这艘轮船了,还能和陆地上一样墨守成规?” “昨天老师你是想把我叫过去一起玩的吧?那里有多少富人,平常财经电视上装模作样的,脱了衣服不都那德行?” 这话说的有道理。 张业想起昨天晚上混乱的场面,暗地里点头。 有些富人享受惯了陆地上那些寻常的豪车美女,这才有人特意组了个轮船游。 来这里的人心里都或多或少不太正常,要么是像许随这样出卖身体来捞钱,要么是有钱有闲的变态来找刺激。 张业想起昨晚的刺激,咽了口唾沫,还有些意犹未尽。 昨晚,是真爽啊…… 他拍着许随瘦削的肩膀,手下意识不规矩地捏了两把,脸上的笑灿烂极了。 “小许啊,原来你存着这个心思,怎么不早跟我说?” 他又斜了两眼许随裸露在外的皮肤,尤其是那惨不忍睹的脖子,啧啧称奇:“哎呦……伺候王少爷不容易吧?看把你折腾的!” 许随侧过身子避开他的咸猪手,他摸了摸下巴和侧脸的咬痕,想起昨晚沈烨的疯狂和尽兴,脸上笑意愈深。 “是不太好伺候,跟狗一样爱咬人,还专往我脸上咬。” “这有钱人啊,就是不好伺候。”张业喜气洋洋地说,“你确定和王少爷这么闹,不会有事?” 许随脸上闪过犹疑,又讪笑道:“还真有点问题,这需要老师帮一下忙,事成之后能拿这个数……” 他悄悄比了个手指头。 张业眼睛一亮,提起心神:“哦?什么事?” “我征集了十几个人,准备办一场秀,满足王少爷绿帽癖的喜好。”许随支支吾吾道,“嗯……就是让少爷看着我被那些人……” 张业倒抽口冷气:“这么拼?!” 许随心一横,咬牙说了:“但是老师,王少爷那是什么样的人物,这场秀得重视起来,场地要租,设备要卖,人也要雇。” “这轮船上喝一杯酒都要花好几千,我就是个穷学生,还申请助学贷款,手上实在没余钱……” 张业目瞪口呆。 他不是震惊钱的事儿,好歹在社会上有点地位和名气,张业手上也有点资产。 他震惊的是,他实在是小瞧了这个许随…… 人怎么能为了钱拼命到这种程度?! “十几……十几个男人,弄你一个?”张业惊恐道。 许随羞赧一笑:“嗯,刺激吗?” 张业眼前一黑。 忘记自己是怎么晕乎乎地掏钱了,脑海里只剩下许随柔和轻的声音。 “老师,你先借我点儿钱,到时候事情一完,我马上还你。” “罪我来受,你什么都不用管,下了船我手头所有资产的30%就能进你腰包。” “你可是我的老师啊,我怎么能骗你呢?我学位证和毕业证不想要了吗?” “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青年的声音太温柔动听,刻意咬着字轻轻吐出,堪比塞壬的蛊惑歌唱。 张业神智恍惚地打电话,让手头的人给许随卡里转账。 一直到收款消息传到手机上,许随眼底的笑意才真切了些。 有钱养沈烨了。 “老师,我就先去准备了。”许随温柔道,“明天我们就要登陆下船,你放心,今晚这场绿帽秀我一定办得妥妥的,伺候好王少爷。” 张业茫然道:“哦,哦……” 许随眨了眨眼,对他笑得好看极了,随后轻飘飘转身,留给他一个背影。 张业呆滞地看着他的身影,还没有回神。 身后传来一声轻嗤而散漫的笑声。 “看够了吗?” 张业呆呆道:“看够了……” 那道声音冷而轻蔑道。 “看够了就回头。” 张业神志不清,真的听话回头。 一个冷硬挟风的拳头狠狠砸在他的脸上,打断了他的鼻梁骨。 庞大而华丽的轮船上,一声尖锐凄厉的惨叫响彻高空。 “啊!!!” 研究员x鲛人9 沈烨把人捶成一滩烂泥,找了截长绳给人挂到船身上。 张业矮矮胖胖的身体疯狂蠕动扭曲,嗷嗷地求饶。 他的脚尖即将触到海面,身体只靠一根麻绳绑着,吓到泪水飙溅,号啕大哭。 “救命啊!你他娘谁啊?!拉我上去,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沈烨靠在栏杆上,对上船下那双含泪惊惧的眼睛,吹了个口哨,手指一挥: “再见。” 说完,他转身走进船舱里,徒留身后惨烈的哭喊声。 船体里十几层旋转梯,明亮的灯光让人眼花缭乱,酒液和彩带簌簌掉落,乌烟瘴气,七颠八倒。 沈烨绕过聚众摆宴的众人,直奔向自家小老公的客房。 推门而进,还没找到许随在哪儿,卧室门口传来一声质问。 “你去哪儿了?” 沈烨转头看去,许随脸色阴沉地站在卧房,看那架势是刚从房里冲出来,头发有点凌乱,身上沾着灰尘,好像在哪里钻过爬过。 沈烨扫了他一圈,心下了然,笑了:“别告诉我,因为没见到人就以为我伺机逃跑,慌不择路的钻床底找我?” 许随揉了揉头发,有些嫌恶地脱下染脏的外套甩到地上,冷声质问道:“我在问你话!刚才去哪儿了?” 沈烨丝毫不把他的冷脸当回事,笑眯眯地说: “去跟你导师肉体接触了,我的拳头抚摸了他那张油腻恶心的脸。老公,你够不够生气?” 许随眼底寒意如冰,他默然凝视沈烨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确定他没撒谎,也没有逃跑被抓后的心虚,才堪堪放下心。 许随缓和了脸色,对他温柔笑道:“老婆,你去揍他了?” “不止呢。”沈烨语气颇为玩味,“我还扭断了他碰过你的手臂,把他钓在船外喂鲨鱼。” 许随打开手机看了眼余额,苍白的脸上是心满意足,他跟献宝似的把手机捧给他。 “老婆,我赚了好多钱。” 沈烨抱住他扑过来的身体,看着许随那双黝黑冷淡的眼睛,听着他略带骄傲的语气。 他瞬间幻视星际时候,每次赚了钱许随冷脸塞给他的模样。 入赘的alpha不允许有自己的私人财产,赚了钱都要无条件上缴给自己的omega。 他们的卡是绑定在一起的,按理说沈烨就该月月去清空许随的工资,笔笔去算他花了哪些钱,用在哪儿。 但沈烨这个没兴趣,他不缺那三瓜两枣,而且钱是漂亮老公辛辛苦苦赚的,许随每天累死累活的模样他都看在眼里。 所以沈烨一般都用给零花钱或者生活费的借口给人还回去了。 可许随在上缴工资这方面意外的遵纪守法。 每个月都会在十五号那天开诚布公,一一摆开工资单、沈烨给的生活费和零花钱账单、日常开销账单,以及给指挥团的员工薪水单。 最后,许随会把上个月结算的工资和卡里剩余的钱全部塞给沈烨,再冷漠地伸手:“这个月生活费,给完你就滚。” 老实说,沈烨不是很能看得懂他的老公在干什么。 但秉着不能亏待在外闯荡讨生活的小猫崽的想法,沈烨一般都会直接给他打几百万星币,再麻溜的滚蛋。 ——以免待的时间长了碍了许随的眼,被呼几个巴掌或者得到恶毒辱骂。 沈烨揉着脸颊,想起星际时期稍微靠近一下许随就要被打的自己,再看看怀里这个乖乖给他看卡里余额的小老公,陷入了沉思。 “沈烨,你快看。”许随见他没反应,不满地拽了他一下,“我赚钱了。” 沈烨回神,“哦”了一声,然后配合地俯身,看卡里那一连串的零。 他揉着许随的脑袋瓜,笑着赞叹:“不错,就几句话的功夫,赚了不少啊。” 许随难掩骄傲,他把卡往沈烨怀里一拍:“你收着,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沈烨这辈子还没有过低于六位数以下的卡,他好奇地看了眼银行卡,突然意识到自己变成了个穷光蛋。 ……他上百亿的流动资金和数不尽数的不动产都没了? “老公,这是给我的零花钱?”沈烨毫无自觉地问。 许随冷漠道:“不,这是我们全部的身家。” 沈烨:“……” 沉默了好半天,望着自家老公骄傲又倔犟的小脸,沈烨勉强扯了下唇角:“原来如此。” 看来他还得支棱起来,白手起家养老公。 许随问:“不满意?我还可以再赚,等我联系到这个世界的黑网,我们就能有源源不断的钱入账。” 沈烨怜悯地摸着他的脸蛋,眼神像是在看叼冻干给自己主人吃的小猫咪:“乖宝贝,钱的事你别担心,有我赚钱养家就够了。” 许随一愣:“我不担心,我可以赚……” 沈烨慈爱地亲了他一口:“老公,这笔钱交给我就够了,一个月我给你翻十倍。” 许随坚持地说:“我赚钱养你……” 沈烨迅速冷淡,道:“说了钱给我就行,剩下的不用你操心,给脸不要脸是吧?” 许随有点受打击,趴在沈烨怀里回不来神。 沈烨温柔主人的脸孔装不出来了,他挑起许随的下巴,深邃美丽的眸子里闪着笑意。 嗓音沙哑,不容置疑。 “乖乖在我身后待着,遇事找我解决,我不需要我的爱人为我冲锋陷阵。” 眼前是沈烨那张放大也毫无瑕疵的俊脸,美丽和英俊在一张脸上居然交织得完美无缺。 许随深吸口气,感觉自己头晕目眩。 操……又被帅到了。 “你想怎么赚?”许随的嗓子有点哑,他嗅着沈烨身上的气味,有些痴醉。 “赚钱很简单,我十八岁从军以前,和玉荣叔出去经商过一年。” 沈烨轻佻地拿卡拍许随的脸颊,垂眸时闪过怀念。 “玉荣叔说,如果我有一天想不开退伍从军了,我就是他最完美的继承人。他很疼爱我,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 许随脑子乱成浆糊,他的嘴唇碰到沈烨的喉结,震动感让他的唇瓣有点发痒,他闭了闭眼。 “嗯……” 他听到沈烨温柔带笑的声音:“宝贝,我闻到你的欲望了。” 许随张了张嘴,反驳不出什么,只能呐呐说:“沈烨……” 沈烨把他打横抱起。 研究员x鲛人10 夜晚降临。 沈烨亲了口床上的昏睡过去的许随。直起身靠在床头,眸色沉沉地看着他。 此时的沈烨,没了白天那副玩世不恭的肆意面庞,像是无数的热烈的色彩从身上褪去,灵魂变得灰白且黯淡。 他眉眼耷拉着,脸色苍白且阴郁,眼神空洞,像一朵萎靡凋落的太阳花。 卸掉了所有的伪装和力气,沈烨疲倦地蜷缩在床头,静静听着床上许随均匀的呼吸。 他闭上眼睛。 许随的呼吸声很轻,似乎空气没进肺里就呼出来似的,短促而单一,跟他这个人一样病怏怏的。 听够了,沈烨睁眼,摸向他的手,冰凉柔软,白皙纤长,像在揉一捧冰凉的雪花。 “好不容易把你治好,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沈烨疲惫地靠在床头,说:“身体都生龙活虎的了,还非要来找我,又成了个药罐子……” 找他就算了,还变得累人又难搞。 凶不得打不得,语气稍重点就要红眼睛掉眼泪,让沈烨怎么都不能说服自己放手。 放手了,要哭。 说重了,也要哭。 打又不能真打,小身板一碰就坏,沈烨都快被他的脆皮程度吓出心理阴影了。 “就不该听撒旦的话,把通讯方式给你。”沈烨喃喃自语道,“我就该直接去死的……” 不能听到许随的声音,不能看到那张哭哭啼啼的脸。 听到了就舍不得了,看到了就不想走了。 沈烨吸了口气,感觉心肝脾肺都被牵扯地疼起来,一想就疼,一见就疼。 他把脸埋进胳膊里,轻叹一声。 瘫上个活祖宗。 沈烨没什么睡眠需求,他静坐半夜。 最后在许随不满的呓语里上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老婆……”怀里钻进了个毛茸茸的脑袋,许随迷糊地在他胸上咬了一口,满足地蹭了蹭。 沈烨娴熟地抱紧,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嗯,我在呢。” 许随的呼吸又一次变得均匀绵软,他赖在沈烨的怀里,跟要闷死自己似的不肯抬头,只露出精致白皙的侧脸。 沈烨打量他的侧脸,叹了口气:“妈的,好丑。” 他美得顾盼生辉的老公怎么丑成这样了,看得沈烨眼疼。 无比怀念以前那个修长挺拔如松柏,容貌清冷精致又不娇弱的许随。 沈烨抱着软绵绵还爱撒娇的病秧子,感觉自己在抱一个omega。 他的老公原世界身材不高大也不瘦削,匀称修长,长得那是俊美逼人,行为处事也像个alpha那样能力强且愿意扛事儿。 把老公绑床上强睡,狠狠索取信息素时是相当带感…… 一个不注意脸上就会挨两拳,头上挨一个花瓶,征服起来又痛又爽。 现在他抱着怀里这个,感觉在抱一个新老公,一款为他量身定做的娇弱小可怜。 柔弱小娇夫吃起来是很香,但是原先那个也很香,而且长得美翻天…… 现在老公顶着这张丑兮兮的脸,他都没办法像以前那样犯花痴了,睡起来总感觉缺了点儿什么。 沈烨脑袋任命一埋,吸着许随身上浅淡的沁香,闭眼睡了。 . 天色刚蒙蒙亮,光线跳跃地窜进舷窗,又淹没在这艘不分日夜、灯火通明的轮船里。 船舱分三六九等,许随住的就是三等客房,比不上那些富人们玩乐享受的套房。 喧闹声穿不进游客休息的地方,脚步悉悉索索声响起,有道微胖的身影接近了这里。 他站到许随门前,小心翼翼地敲门。 “许随……” 敲了还没两声,门突然从里打开,王亚军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结实胸膛,顺着往上看。 他看到一张宛若鬼斧神工般雕琢出的俊美脸蛋,浓艳到仿佛浓墨重彩的画卷,每一笔都极有韵味。 那人胳膊懒懒往门沿一挎,笑起来像冬日里融进心底的一缕朝阳。 “有事?”他问。 那夜惊鸿一瞥后让王亚军魂牵梦绕的美丽脸庞在眼前浮现。 那道抱着许随入房的身影,那张俊美到让人睁不开眼的侧脸,终于在眼前完整地铺展开。 王亚军呆滞地看着沈烨,傻道:“没,没事……” “没事就走,别打扰我老公睡觉。” 沈烨正要关门,王亚军突然打了个激灵,手掌使劲儿去推这扇门,半个身体挤了进去。 “等等!我有话要说!” 沈烨疑惑偏头,凝眉打量这个不知死活的beta。 “我两天前的晚上,见过你!”王亚军大着舌头,眼神发直地盯着沈烨那张俊脸,“你抱着许随进房间打炮是不是?第二天我还让张业去找许随……” 沈烨漫不经心:“蠢猪,说重点。” 王亚军被他骂的头皮发麻,感觉整个人都爽了一遍。 他都生不起气,直勾勾盯着沈烨那张浓丽俊美的脸,感觉都快呼吸不上气了。 操……一个男人居然能帅成这样? “你跟许随是自愿打炮的?” 王亚军眼神灼热,死死盯着沈烨殷红的唇,渴望道:“你别跟他,他床上活儿一般,你和我在一起……我可以在下面,你随便挑姿势睡我!事后我给你两千万!” 沈烨:“……” 沈烨下意识看向身后,没发现自家招蜂引蝶的美人老公。 他面色怪异地回头,手指向自己:“你要的是……我?” 王亚军疯狂点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是!我就要你!” 沈烨凝眉不解:“你有恋丑癖?” “什么恋丑癖?”王亚军痴迷地想去摸他的手,“操,这艘船上居然有你这样的极品。” 沈烨避开他的手,有种想揍他又揍不明白的感觉,更有种就算揍他也会把人揍爽的无力感。 这种痴迷劲儿他只在星际上见过,不过那些人只对他老公疯狂撒欢,跪地祈求当狗,被许随扇一巴掌就要乐得美滋滋。 沈烨被他气笑了,还有股人生头一次被穷追猛打的新鲜感:“……你在我面前玩变态?” 稀奇,太稀奇了。 以前手底下的兵对他开黄腔,都会被沈烨拎起来打碎肋骨扔沼泽里洗烂泥澡。 这还是第一回有人敢在他面前耍流氓。 沈烨被新鲜感震慑了,都不急着断他胳膊拔他舌头,饶有兴趣地问:“你觉得我哪里好看?” “哪里……哪里都完美!”王亚军痴迷道,“宝贝,你太漂亮了。” 沈烨被他油腻地嘴角一抽。 他也喜欢对许随说这句话,夸他身体的完美无瑕,容貌的美丽冷清,说他是自己的心肝宝贝。 总之怎么肉麻怎么来,怎么腻歪怎么说。 反正许随表情烦躁不耐,其实内心自得骄傲,还总爱凑他面前故意听这些赞美之词。 如今,被王亚军油腻得差点绷不住表情,沈烨开始反思自己以前是不是也这么油腻。 ……以后还是少说这种腻歪话吧。 沈烨揉了揉眉心,正准备打趣王亚军两句,顺带思索待会儿该断他哪条胳膊,身后传来冷幽幽的声音。 “沈烨,他是谁?” 沈烨心里一寒,回头看到了自家老公那张风雨欲来的脸。 许随披着睡袍,眉眼阴翳,黑洞洞的眼睛盯着他,嘴唇泛着青色,看起来有种病态混乱的美感。 许随对他扯了扯唇角。 “老婆,为什么不杀了他?” 研究员x鲛人11 在微妙的死寂里,王亚军先开口了。 他倨傲地抬起下巴,对才玩没几天的小情人说:“许随,我看你这个伴儿很不错,让给我几天怎么样?” 许随指尖掐进掌心,刺痛传到神经末梢,抑制住沸腾的杀意,他笑意加深。 “……我老婆,让给你?” “什么老婆?有结婚证吗在这里大放厥词?”王亚军讥笑道,“什么时候同性也能结婚了,你可别被美色迷昏了头。” 许随眼圈泛起一层红,却不是哭泣的薄红,而是神经质的猩红,配上泛青的薄唇,显得愈发阴森恐怖。 他嘴角笑容越拉越大:“继续说。” 王亚军已经没心思搭理他了,他吞咽着口水,贪婪地扫视沈烨高大挺拔的身体。 “没想到你身材这么好,长得这么帅,居然是下面的……” 他咧嘴一笑:“只要能睡,下面也没关系,我当你新老公!” 咔嘣一声。 沈烨听到了线条被拽断的声音。 他知道,许随要发飙了。 一条钓鱼线突然圈住王亚军的脖子,往后一扯一拉,锋利细韧的线镶嵌进王亚军的脖子里,迅速破皮溢出一层血红。 许随面带微笑,手上爆发出巨大的力气。 他往后轻松一拖,将王亚军拖进房间里,无视对方挣扎乱踢的腿,抬头对沈烨微笑道:“老婆,关门。” 沈烨挑眉,轻笑一声,握把关门:“好啊,老公。” 许随压住王亚军扑腾的四肢,双手使力,地上的男人顿时舌头吐出,双目圆瞪,眼里泛起一圈红血丝。 王亚军的指甲乱扣在许随身上,留下血痕,沈烨在一旁看着,皱了下眉,抬脚踩碎了他的手指。 男人的挣扎幅度逐渐减弱,许随拉住细线,静静观赏他濒死的窒息感。 他呼出口气,对沈烨笑得温柔体贴,脑袋蹭了蹭他的裤腿:“我杀了他,你会不会生气?” “杀就杀了,有什么好生气的。”沈烨不以为意道,“一个恋丑癖的变态而已,居然在我面前耍流氓,你不杀我也不会放过他。” 许随定然打量妻子的浓艳俊容,恍然意识到现在不是星际,他不能像以前那样放心坦然地不怕沈烨被抢走。 他的宝贝稍稍离开他一会儿,就吸引了一个变态过来。 低头看了眼王亚军,对方死不瞑目的眼睛狠狠瞪着他,眼底是挥之不去的惊恐和恨意。 “许随,你怎么了?” 沈烨倒了杯水润嗓,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造成的骚乱,正笑看着他。 这个美丽的,耀眼的,强大的星际瑰宝,压根不清楚自己会引起这个世界多大的混乱。 许随突然明白为什么以前沈烨恨不能时刻把他绑在裤腰带上,离开一会儿就是连轰炸的电话和消息。 他以前只厌烦他的掌控欲,他的咄咄逼人,对时刻向沈烨报备行踪这回事做的寥寥草草,时不时玩个消失。 让沈烨每天心惊胆战,天天调监控查他在哪里,是不是被人绑了。 沈烨灵魂和肉体这样强大,他都害怕这个人出去会遇到危险或者被人抢走,更遑论星际时候弱小又美丽的他了…… 推己及人,原来是这样的心情。 许随心底苦笑一声,面上冷声道:“我给你安排手机和定位器,之后要离开你得提前跟我说离开多长时间,去哪里都要跟我报备。” 沈烨问:“定位器不该是我给你装吗?还有十几个纳米微型飞行跟踪摄像头和上百个我亲信保镖,能全天无死角地拍摄和记录你的一举一动……” 说着,沈烨皱了下眉头,想起了什么,他俯身直视许随那双漂亮的眼,笑得危险又张扬。 “许随,我死后你是不是把跟踪飞行摄像头都拆了?” 许随扬了扬唇角:“……你活着的时候我就想办法拆除了,给你传的都是克恩拟造出的虚假视频。” 沈烨问:“你说的是那个曾经攻击我军团的防御系统,最后被押进大牢判处死刑的克恩?” 沈烨想起往事,不禁冷笑一声,新仇旧账一起算。 “他的罪名就该吃枪子儿,是你硬逼我把他从牢里捞出来,说要收他当下属……” “克恩以后遵纪守法也就罢了,可他仗着自己是指挥团成员有你护着,时不时去攻击我名下军团的防御系统,有恃无恐!” “我每次把他押进牢里,不到半小时你就发消息过来让我把他放了,你把我的通缉令当死的?我的威信在手下面前被你使劲踩。” “许随,能不能看好你手底下的人?一个个跟疯狗一样乱咬人。” 许随听不得他的训斥,被他这么不轻不重的责怪,心里陡生不悦和委屈。 他不满辩驳道:“克恩攻击防御系统,是为了测试第十军团防御系统的实力,顺带找出一些漏洞填补,是我让他这么做的,他的实力和性格你不是清楚吗?” 沈烨被他的理由气到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声笑:“……这就是你们未经允许攻击军事防御系统的原因?军团有自己的维修团,也有严格的规定,不需要他多管闲事。” 许随脸色一变,起身寒声质问道。 “沈烨,你是觉得他多管闲事,还是觉得我多管闲事?” 沈烨一头雾水:“……你又在闹什么脾气?我们在说克恩。” “你说我闹脾气?”许随彻底冷下脸,他踹开碍脚的尸体,“我为你好,替你修补军团的防御漏洞,还是我的错了?” 沈烨被他咄咄逼人的质问激出了火气,神色微寒。 “有人攻击军团防御系统,被抓住后嘴上口口声声打着为你好的名义,我们就要感激涕零地放过他,是这个意思吗?” 沈烨语气冰冷:“许随,你不是三岁小孩,平常做事任性我忍你了,在这种大事上你为什么随性子来?军团不是你放肆的地方!” “沈烨,你什么意思?!”许随眼圈迅速泛红,含着眼泪说,“我只想帮你,在你眼里就是没用的耍性子?” 望着许随的眼泪,沈烨的语气软了下去:“我没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 许随抹了下眼泪:“你从来都不看我为你做了什么……我想帮帮你,你都是让我别添乱。” “你不在乎我的心情,不在乎我的想法,你只是把我当宠物养着而已。” “我想让你知道我有用处,让你眼里能看到我,我做错什么了?你凭什么一次次指责我耍性子?” “我是你的丈夫,想和你同舟共济……哪怕我撑不起你的一片天,也该为你顶起一块碎片,可你从来都不肯看一眼除我脸以外的东西。” 许随抽了抽鼻子,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了下去,苍白的脸泛起一层绯红。 “沈烨,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研究员x鲛人12 沈烨盯着他的眼泪,心里有点烦乱。 他想张嘴解释一下,心里直觉预警却突然跳了两下——是撒谎伪装的味道。 ……又在骗人? 他迅速把纷乱的心绪压下去,脑子冷静地转了一下,找出了不对劲,憋不住笑了。 “许随,在这里给我偷换概念是吧?” 许随的哽咽抽泣一停,悄悄抬起眼皮。 沈烨捏住他的脸颊肉,摇了摇:“老公,你当初成立指挥团是为了摆脱我,或者说为了杀我,而不是为了帮我,这个你不用撒谎。” 许随呼吸一滞,张嘴想要狡辩。 沈烨淡淡地打断。 “当初指挥团缺黑客人才,毕竟伪造证据、拟造视频、攻击他人系统都需要一个高手。” “技术高超的性格你不喜欢,性格对你胃口的技术不合格,只有即将判处死刑的克恩最符合你的标准。” “所以当时你才突然找上门,和我疯狂做爱,用身体换克恩无罪释放。许随,这个你有疑义吗?” 许随咬住下唇,默不作声。 沈烨凑近,冰凉的唇吻了一下他的耳尖,嗓音带着沙哑的笑意。 “我倒是想期待你除了脸之外的东西,可你似乎都拿来对付我了,我还能对你报什么期待?” “……克恩一次次无视通缉令攻击军事防御系统,是为了盗取数据对不对?老公,你刚才说是你亲口下的令……” 许随身形僵硬,好半天才抬头,对他笑得讨好:“老婆,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拿吃的好不好?” “……这几天运动量大,你出力多需要补身体,喝不喝鸡汤?” 沈烨的嗓音温柔极了。 “吃你麻痹啊,信不信老子把鸡汤灌你脑子里?” 许随表情一垮,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就是想给你端点鸡汤喝,你干什么语气这么凶?” 沈烨被他的倒打一耙气到无可奈何:“我和你讲道理辨是非,你别给我搅混水……” 许随质疑道:“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沈烨:“……” 许随擦着眼泪:“就是一点破数据而已,拿就拿了,我有什么错?” 沈烨:“……” 许随说:“指挥团需要编造防御系统来保护任务信息和重要资料,克恩不擅长这方面,我们只是借鉴而已,又不传出去。” “而且目前更新换代的防御系统不是隶属于沈氏吗?你是我的,那你的东西也该是我的,我拿自己的东西用一下怎么了?” 许随拽起他的袖子擦眼泪,沾湿的长睫扑簌簌地抖,让黝黑的眼睛亮晶晶的闪。 当然,一开口就气死人。 “你真小气。” “……” 沈烨咬牙笑道:“滚去端鸡汤,凉一点我弄死你。” . 轮船的几大餐厅位置许随之前都摸了个清楚,知道有个地方鸡汤炖的鲜美,温火长煲、软烂酥骨。 许随让厨师打包两份鸡汤,又去挑了沈烨爱吃的几份小菜,一路走来还拒绝了几个来搭讪的男男女女。 刚拿上餐品,心底传来星星惊疑不定的声音:“宿主,海难要来了!” 许随皱眉,护住怀里的鸡汤:“这么快?不是在暴风雨之后吗?” 星星说:“剧情只以主角视角展开,在外人眼里是遇到暴风雨加撞上巨礁,轮船才坠海的。” 许随发觉不对劲:“海难另有隐情?” 星星:“很可能是轮船因为意外情况坠毁撞礁,之后才来了暴风雨,剧情视角是翻的。” 许随闻言点头,心里有了个想法,抱着鸡汤走出餐厅,穿过长廊和旋转阶梯,一直跑到宽阔的甲板上。 他低头看向波澜不惊、湛蓝清澈的海面。 “星星,查一下水里有没有异生物。” 心底的声音安静了三分钟,然后冰冷机械的声音传来。 “有一只重达三吨,体长五百多米的远古海洋异生物休眠在海底的三千米处。” 许随敛下神色:“……醒着?” “快醒了。”星星说,“宿主,这庞然大物我们惹不起。估计是这艘轮船运气不好闯进它的领地,还吵到它休眠,所以这个异生物才会坠散了这艘船。” 咸湿的海风吹乱许随额前的发,青年那双冷清黝黑的瞳孔毫无波动。 “这个世界居然这么危险。” 许随抱着鸡汤后退一步,他看向遥远的天边,浓黑阴霾的乌云正缓缓飘来,把浅蓝色覆盖成深不见底的浑黑。 他转身向船舱内走去。 “暴风雨要来了,底下的异生物马上要醒……” 话还没说完,船身忽然剧烈晃荡,像是有谁狠狠撞了上来,惊起内外连片的尖叫。 在栏杆上看海聊天的游客七滚八摇,惊叫中直接坠入海中。 许随脚步不稳,加上瘦弱无力,居然直接被这股晃荡甩了出去,后背撞在桅杆,剧痛传来,感觉五脏六腑移了位。 紧接着,船身像是被人猛击,开始一阵又一阵剧烈的晃动。 “救命啊!!!” 尖叫声传来,许随回头一看。 西装革履的男人和红裙子的女人相拥在一起,巨大的浪花从海底扑来,把这两人卷进海里彻底吞没。 心里一寒,许随紧紧抓着桅杆,脸色不太好看。 星星紧急道:“甲板距离海面最近,也太危险,请指挥官赶紧找到领袖!” 许随抿唇说:“沈烨离我太远了,我没办法穿过大半个船身去找他。” 这艘船长约二百七十米,游客几千名,沈烨该怎么找到他? 星星焦头烂额:“指挥官,甲板上都是海浪和栏杆,很容易被甩出去,你快进舱!” 许随扭头冲进了船身,这才看清了里面的的混乱。 人群杂七杂八的尖叫着,奔跑着,哭泣着。推搡的,怒骂的,求救的,场面乱成了一锅粥。 淫靡的宴会成为了混乱的中心,还有几个倒在地上被人踩踏,内脏破裂,口鼻喷血的。 不远处,堆叠在一起的,十几米的酒盏树摔碎在地上,锋利的玻璃片铺满了长廊,稍有不慎就会被扎破脚心。 许随环顾一周,找到一个人少的地方想挤进去,船身突然剧烈的摇晃,他狼狈地摔了出去。 怀里滚烫的鸡汤撒了一手,烫出水泡,玻璃碎片瞬间刺进他的皮肤,扎出了一身斑斑血迹。 “指挥官!”星星惊呼, 许随翻滚身体避开几个人的踩踏,咬牙躲到装饰柜旁。 他抱着流血受伤的手,抬头看混乱的场面。 船体被外界异生物无情的冲撞,钢铁扭成了畸形的模样,甚至破裂出一道道的裂口,海水从裂口里渗出,地面很快积了一滩水。 这个地方有两个出口,一个连接的是甲板,许随不会出去送死。还有一个出口…… 许随看向不远处出入的通道。 摇摇欲坠的门早已坍塌倾倒,堵住了这唯一求生的路口。 海水倒灌,入口被堵,去甲板是死,在这个地方被活困到淹死也是死。 “出不去了。”许随平静的说。 研究员x鲛人13 距离大半个船身外,沈烨一脚踹开七摇八滚撞过来的橱柜。 他底盘稳,脚力重,用的是远不如他原装的人鱼身体,但不至于被甩出去。 沈烨冲出房门,胳膊肘怼开舷窗,向海面看去。 人鱼上岸后早已退化的视力看不清海底的情况,但空气中传来的微妙气味和逐渐沸腾的血脉在告诉沈烨: 死敌接近。 “是人鱼血脉吸引了海里的东西?” 沈烨略感不妙地皱起眉尖。 “没化形之前还能和它打一架,上岸后的人鱼就是一个普通人类……” 沈烨思索着去摸自己的胳膊,肌肉壮实,纹路清晰,打人类还可以,杀一只死敌异生物就麻烦了。 除非…… 心里思索出了办法,沈烨垂下长睫,看向波涛汹涌、翻云卷浪的大海。 他看不到海里的东西,但是身上隐约的刺痛和杀意都在告诉他。 ——那大家伙在死死盯着他。 沈烨对海面竖了个中指,笑道:“等找到病秧子,老子立马来干你!” 说罢,他转头冲进船舱深处,走的毫不留恋。 翻滚的浪花一波波冲上船,海底的东西似乎尖锐坚硬,身体往船身一戳,就能轻易戳出一个窟窿。 一道身影被麻绳吊着,遥遥挂在船身上。 因为轮船坠毁散架,那道身影半个身体都浸在海水里,正哼哧哼哧地蠕动,憋的脸色涨红。 “救命啊……” 张业嗓子眼里挤出微弱的求救声,像条上岸的鱼一样垂死挣扎。 突然,他看到什么,眼睛霎时间亮起,嘶吼出声。 “救我!!救我上去!” “大侠!美人!你放过我吧,你是许随的男朋友对不对?那个炮友?我可是许随的老师,我给你们钱……” 张业狠狠撞在船身上,肥胖的身体像条游不动的黑色胖鱼,涕泪泗流,沟壑纵生。 船上,一道挺拔潇洒的身影飞一般掠过张业的位置。 那人连头都没回一下,带起一阵轻风。 张业目露绝望,破口大骂: “操你妈的婊子!长那骚样就是天生被人干的烂货色!” “老子诅咒你屁股流脓生疮,被男人弄出艾滋病!死天桥底下都没人收尸!” 那道身影顿住,转而向他跑来。 张业目露希冀,改口道:“美人!我错了,你是个善良的……” 一只脚横踢飞来,沈烨那道冷然轻狂的声音传来。 “不好意思啊,光顾着找人,忘记抽你了!” 一脚蹬在张业那张肥脸上,麻绳被沈烨使力扯断。 张业尖叫着掉进海里,被底下早就伺机待发的异生物一口咬住身体,断成两截。 沈烨探头一看。 鲜血溢开的海面浮上内脏,巨型异兽的大半截身体隐藏在海里,看形状像什么远古生物。 他探出棕黑色的鱼脑袋,对沈烨咧出森森的獠牙,仿若猖狂恶劣的笑容。 “威慑谁呢?”沈烨冷笑一声,对海里吐了口唾沫,精准吐进异生物的嘴里。 “……” 三秒后,僵若木鸡的异生物转头沉进海里。 靠一口唾沫逼退了虎视眈眈的野兽,沈烨转头看向混乱的甲板,皱了下眉。 “找了那么多餐厅都没他,病秧子瞎跑到哪儿了?” . “噗嗤……” 锋利的玻璃碎片刺进人的脖颈里,许随面无表情地看着倒在脚底的男人。 “滚。”他把这个胆敢来侵犯他的杂种踹到一边,踹到已经堆积了四五具的尸体上。 许随随便抹了把脸,手上沾染的血迹抹到侧脸上,留下猩红可怖的血痕。 星星忧虑道:“要么来抢位置推宿主入水,要么来强暴你,这艘船的人精神崩溃,已经疯了。” 许随捡起一块新的碎片,撕下布料包出把手,闻言嗤笑:“调低了容貌值都能吸引这么多人,烦死了。” 星星问:“下个世界调低70%?” 许随微妙地沉默片刻:“……也不能太丑。” 星星:“懂了。” 此时这间船舱早已灌了近一半的水,因为船尾往海底陷落下沉,所以有了积水的低位和容纳他人的地位。 许随所处的位置偏高,且他容貌姣好,身材瘦削,是他人眼里的香饽饽。 无论是抢位置活命或者临终前想爽一把的,都不约而同的把眼神盯上了他,跟饿虎扑食似的一个又一个送。 “沈烨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许随不耐烦地甩了下胳膊,“换身体了,人也变得废物了?” “以前我战场上被敌军围堵,他一分钟抄着机甲横跨几十公里战火覆盖的地域闯进来救我。” “现在都多长时间了?我看他是不上心了,也不爱了,不想管我死活了,找得这么敷衍。” 星星弱弱插话:“提醒一下,领袖现在用的是精神丝的脆弱身体,普通人跑过来也得跑半小时,而且海难才过了十分钟……” 许随冷脸:“你的调任权在我手上。” 星星:“……”你是不是有病? 说句实话也得被宿主逮住威胁,星星暗地里咬牙,遁了。 一道健壮的身影扑过来,许随眼角余光瞥到,攥紧手心的碎片,躲开了这个男人的攻击。 那人身材高大,一身腱子肉,穿着无袖背心,脸色狰狞又疯狂,双眼充满求生的渴望。 “滚远点!这位置是我的!”他横扑过来,肌肉扎实的身体挤进了小空间。 许随身型灵活,奈何这地方空间狭窄,他力气不够,身体虚弱,空有技巧使不出来。 许随往后一靠,手心上攥,刺进了男人的下巴里,玻璃片流下鲜血。 本以为这一击能把人逼退,可不知道是不是被要死的刺激逼疯了,肾上腺素疯狂飙升,男人居然脑袋一歪,玻璃片脱落,脑袋撞了上去。 许随被他撞得眼冒金星,痛嘶一声,手腕似乎被他拽了一下,一声咔嚓,软绵绵脱落。 操,脱臼了。 许随厌恶这具脆弱不堪的身体,他冷冷扫向男人的脖颈,装作无力地模样瘫倒在地,用唯一能动的左手握紧玻璃片。 果然,被柔弱猎物蛊惑的男人立刻扑了上来,掐住他的脖子,想生生置他于死地。 在许随瞅准时机反击的前一秒,不远处被堵死的门扇突然震动一瞬,跟被踹了一脚似的,似乎还传来谁的低骂声。 许随眨了眨眼。 哦,老婆来了。 心安理得地松开玻璃片,左手无力地去推身上的壮汉,许随的瞳孔浮现一层朦胧水汽。 “咳……” 许随眼尾泛起薄红,流转间眼珠仿若破碎的琉璃,无助地流下泪水:“救命……” 星星:“……” 怎么就这么能装呢? 星星不禁怀疑,星际时期天天要领袖去救的宿主,他口中所谓的危机,是真陷入危机还是故意陷入危机? 以宿主的性格,真让自己陷入危险这件事不太可能,就算有危险也会给自己准备后路或者替死鬼。 所以,很大概率,很有可能,就是装的。 许随感觉窒息感一阵阵上涌,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这和沈烨每次克制下的凌虐不同,是真要他死的力道,骨骼都仿佛被勒断。 噗嗤一声。 新鲜的空气突然传进鼻腔,灌进肺部,许随泪眼朦胧地睁眼,看到被打碎脑颅的男人。 男人的尸体软绵绵倒在他身上,被一脚踹开,露出身后面露复杂的沈烨。 “沈烨……” 许随掉下眼泪,虚弱地伸出胳膊,脱臼的右手在上面摇摇欲坠地挂着。 沈烨脸色阴沉,寸寸打量他。 地上的青年浑身血迹,裸露出的皮肤都是被玻璃刺破的血迹,右手脱臼,脖颈上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勒痕,但凡他来晚十秒,见到的就是窒息晕厥的青年。 他才离开十分钟…… 沈烨深吸口气,上前把人抱进怀里,手掌覆盖住青年的手腕,咔一声,利落地给人接上。 许随趴在他的怀里,轻轻抽泣声传来。 “沈烨,我好疼……” 沈烨烦躁地说:“我心情不好,别给我装!” 许随瞬间噤声。 对上小老公泪汪汪的眼睛,沈烨烦躁不耐的心情跟泼了盆冰水似的,低骂一声。 “操你妈的,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个毛病?!” 研究员x鲛人14 被他训斥得脑袋一懵,许随眼泪都不敢掉出来了。 在沈烨冰冷含怒的眼神里,许随嗫嚅着嘴唇,摊开刚接好的右手。 露出被烫出水泡、被玻璃渣割伤还带着破皮血丝的手心。 沈烨眼神一凝:“摔跤了?” “鸡汤撒了……”许随把脸埋他怀里,小声道,“老婆,这个不是故意的,我是真摔了。” 沈烨捏住他的手腕,望着他伤痕累累的手心,神色复杂:“怎么烫成这样……” 许随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也不敢卖惨,就事说事:“想让你喝口热的,一直护怀里不肯放开,怕凉了你生我气。” 然后他看向不远处堆叠的几具尸体:“那些人想杀我侵犯我,我给他们弄死了……” “最后一个力气太大,我只好先让他掐我脖子,再想办法捅了他。” 沈烨一颗心跟泡进苦水一样,酸涩得让他眼眶都有点泛红: “……许随,我就不能让你离开我,一分钟也不可以。” 沈烨抱着他的脑袋瓜亲了一口,被他整的骨头又酥又软:“宝贝,你怎么变得这么乖?” 像以前那样对他冷言冷语,重伤濒死都不肯说句软话,沈烨也不至于这么难受。 现在怀里的人病弱不堪,容貌俊秀冷清,看似淡淡的毫不在意的模样,却把受伤的手心、委屈的话语坦诚相待。 沈烨一颗心都被他攥紧、揪起,又狠踩了两脚似的,又疼又痒。 许随抱住他的脖子,贴住他的侧脸。 青年脸颊柔软白皙,贴起来软绵绵的,让沈烨心尖瞬间塌成一滩。 许随沙哑清冷的声音响在他的耳畔:“我做了很多错事,你心大不在意,可是跟我吵架说起那些事,还是会觉得难过,我只想让你消气。” 沈烨眼圈泛起红,哑然笑了一声。 许随捧住他的脸,望着妻子英俊的脸,眸色变得柔和,他轻声开口。 “沈烨,我偷盗军团数据是为了储存陛下给予我的重要资料和任务信息,这是向陛下请示过的,但却不能泄露出去……我没有办法告诉你我为什么要攻击军事防御系统。” “我犯了这么多次军事罪,却一次次安然无恙,你真以为是你在背地里保我吗?” 许随笑了笑,说:“蠢货,我能安稳活到现在,靠的从来不是你。” 沈烨轻嘶了口气,把喉咙里的痛意压下去,过了许久,才用正常的音调道:“你为什么不直接找我要?你可以不解释,我会生气,但我一定会给你……” 许随擦去他眼里的湿润,抱着超大只又很委屈的老婆,笑道: “我知道,你肯定会给我。可这样做你就是违反了军规,泄露机密你会被革职送进监狱。” “我主动盗取不会有事,撑死被扔进大牢吃几天冷饭,很快就会被数不尽的合作者救出去……” “可你是领袖,也是沈氏族人,把军事数据双手奉给外人,就会承担数不尽的风险。” 沈烨怔然看着他。 海难来临的惨叫和求饶声不绝于耳,像隔了层薄雾似的穿不透,混乱又安宁。 海水蔓延上来,浸湿了许随的双脚和裤腿,寒意丝丝缕缕,笼罩了青年单薄病弱的身体。 沈烨喃喃道:“我可有很多场架想跟你吵……“ “吵吧,吵完再和好。”许随咳嗽两声,靠在他厚实温暖的肩头,泛青的嘴唇弯起,“吵一次我给你解释一次,你想听我就说。” 沈烨摸着他毛茸茸的脑袋,掌下的脸冰凉柔软,一只手就能被轻易覆盖住。 小老公被摸就蹭了过来,用湿凉的唇亲了他手心一口,像一只依偎主人的绒毛猫崽。 沈烨晦暗的心情突然被射进一缕阳光,情不自禁地好了起来。 “行了,别腻歪了。”沈烨四处扫视,找了个最高处又安全的位置,把人打横抱起,两三步跨到那里。 他把怀里的青年塞进这两条铁架子互撑出来的小空间,许随瘦的惊人,缩进去容纳得刚刚好。 他缩在这处冰凉又窄小的地方,惊疑不定地抬眼:“你要去干什么?” “船上这么多星际公民,救一下。” 沈烨职业病发作得淋漓尽致,一双凌厉的眼闪着笑意和寒光:“我是领袖,遇到危险得把他们带出去。” 许随:“……这里不是星际,你不用管他们死活。” 沈烨轻啧:“谁让我心情好,找点事干。” 看清沈烨眸底的亮光,许随口中的劝阻突然说不出口。 领袖的光彩熠熠生辉,只要给他一点爱的希望,他就会立刻重振旗鼓。 需要拯救的公民和需要行使的责任,让无形的生命力好似又回到这个人身上,如同死灰复燃、熊熊燃烧的焰火。 哪怕如烟花转瞬即逝,也是真实在这个人身上存在过的。 许随眼前恍惚,仿佛又回到他曾经对沈烨疯狂心动的那一天。 战争。焰火。生命力。笑容。 “想救就去救,这是你的事……”许随哑声道,“但你要回来找我。” 就像一支冲风破浪的船,可以肆意撒野,可以横冲直撞,可以直面风雨交加,但要在每个傍晚停泊在港湾,象征他的安全。 沈烨捏住他苍白纤长的手,低头亲了一口。 “好。” 轮船摇晃翻转,众人尖叫声响破云霄。 异生物偶尔会冲上来撞一下,它尖长的身体如同戳破纸张般,轻易地撕裂这张钢铁巨轮。 在横击飞来的物件儿和激烈的晃动里,有人被砸的头破血流,有的断胳膊断腿,有的内脏破裂,仰躺在轮船的海水里奄奄一息。 “咚——” 一声巨响震入耳膜,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轮船内部顶头是钢化玻璃窗,能轻易看到蓝天白云,那是唯美的风景。 无论是甲板上垂死挣扎的人还是船内歇斯底里的人,都无一例外的抬头。 轮船倾塌,尾部坠进大海,高高扬起轮头。 猎猎风声中,桅杆扬起旗帜。 在轮头的最上方,立着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 沈烨睨着眼睛观察下面的情况,所有人呆若木鸡地抬头,像是一只只落水的鹌鹑。 见镇住了场面,他徒手掰断桅杆,旗帜横斜指向他们,冷冷道: “都滚回舱里,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限你们三小时之内放干净船里的水。” “谁敢闹事,我撅了谁的脑袋。” 在死一般的沉默里,有个惊惧欲裂,眉眼青黑的男人仰头嘶吼道: “船要翻了,我们都要死了!放水有什么屁用?!所有人都得死!” 沈烨瞥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玻璃弹珠,咻一下飞到他脑门上。 隔着几百米的距离,男人脑门被崩了个正着,眉心多了个血洞,扑通一声倒地。 人群惊起尖叫,慌里慌张地后退,避开地上的尸体。 沈烨握着桅杆,敲了敲船体,呵斥道:“去东边位置集合,安全的位置留给omega和老弱孩童,别让他们碰水!” “剩下的人找盆和桶放水,别跑别偷懒,敢歇一秒我弄死你们。” 说完,沈烨指了个眼神灼热又崇拜盯着他的年轻人,说: “你去找船上警务,让他想办法排水,别告诉我一艘船连个排水系统都没有。” “救生艇安排了吗?求救信号发了吗?游客组织安抚了吗?干不好你把他扔海里喂鱼,让能干的人上。” 年轻人连连点头:“好!” “这艘船的船长应该还活着,再让警务找船长让他安心开船,别闲的没事玩碰碰礁。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一船的命可在他手上!” 年轻人匆忙转身跑进舱里。 沈烨见他识时务,勉强满意,见剩下的人还没回神,冷声道:“还愣着干什么?没给你们安排任务?” 人群就像一群听话的蚂蚁,在呆滞间就已经身随令动,乖乖听口令做事。 沈烨见他们都滚进了舱里,这才低头看向翻浪的大海。 里面有个大家伙在等着他。 海底深处,一双嗜血可怖的眼睛似乎闪烁着讥笑,正死死盯着沈烨那张俊美精致的脸。 它似乎在挑衅:你敢下来吗? 沈烨卷起袖口,微笑道:“等着,爹马上来干你。” 在船上连串的惊呼声里,沈烨突然松开桅杆,脚步一迈,跳进水里。 浪花淹没他的头顶,静谧无声。 研究员x鲛人15 三个小时。 排水系统运转,将船舱内大部分积水排出。 所有人齐心协力,只要有行动能力的,伤势不重的,就拿起锅碗瓢盆桶向外送水。 逐渐的,船只稳定,人群干完活儿自发地聚集到甲板上,舷窗口。 他们下意识用焦急的眼神注视海面,想找到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求救信号被无形能量屏蔽,发不出去,那个英俊又冷漠的男人坠入水中后再也没消息,被沈烨安抚下来的人心又有浮躁恐慌的趋势。 天空乌云密布,厚重的浓云覆盖了这片区域,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珠掉落,随后是倾盆大雨。 咔嚓咔嚓间,蓝紫的雷光划破了天际。 风雨交加,雷光闪烁在每个人的脸上,照映出恐惧不安的表情。 有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抱紧自己,在雨水里瑟瑟发抖,却依旧不肯离开,她含着眼泪,抖着嗓音: “他……他在哪儿啊……” 她话音落,所有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 那个俊美至极、气势凶悍的男人,那个举手投足间惹人信服的领导者,他在哪里? 强烈的不安在人群里蔓延开来。 许随冒着大雨走出舱口,人群都堵在甲板上,他过不去,只能挤在最边角的栏杆处。 他注视着幽暗的海面,神色平静无波,搂紧了身上的外套,在冰冷的雨水里低低咳嗽咳嗽。 星星犯愁问:“宿主,领袖用的是精神丝的身体,还自愿舍弃鱼尾上岸当人,他怎么打得过远古海洋异生物?” 许随顺了顺气,脸上浮现不正常的潮红,嗓音沙哑道:“……我相信他。” 星星问:“这么肯定?” 许随扯了下唇角:”嗯,他下水肯定有赢的决心。” 星星:“这个不提,您可以回舱里换干衣服吗?再淋下去要发烧。” “我不,这个位置很好。”许随淡淡道,“沈烨出水就会立刻来找我,我得等他。” 星星:“……你会发烧。” 许随:“他会伺候我。” 星星忍了忍,把那句“你是不是有病”憋回去,翻着白眼不吭声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嘴贱,明知道跟宿主说话下场就是被塞屎,还要一次次找话题闲聊。 许随扬起嘴角,反而主动找话题了:“星星,他好像对我消气了。” 星星冷淡道:“领袖什么时候对你生过气?就算气也是三秒钟的事。” “哦,连你也看出来了。”许随攥紧沈烨临走前塞给他的外套,仿佛嗅到了那股烈性白酒的香气,有些痴醉。 “我就说他爱我,永远也不会离开我,就连你都知道……” 星星终于被激起一丝怒意:“什么叫连我都知道?我怎么了?” 许随冷漠道:“你调任权在我手上。” 星星:“……” 星星终于明白为什么原世界里指挥团的风评如此败坏了。 上行下效,领头的是这样欺凌弱小、恶毒冷漠的歪种子,底下的也随波逐流,跟风模仿! 在气氛诡异的雨夜里,啜泣声逐渐响起,幽幽怨怨得像即将索命的厉鬼。 不知道谁暴躁地吼了一声:“烦死了,你能不能别哭了?!” 浓妆艳抹的女人抬起脸,露出哭花的双眼,涩声道:“你什么意思……我连哭都不能哭了?你不哄我还吼我,你还是不是我老公了?” 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脸色青白阴沉,冷冰冰道:“哭你也得死!我早就受够你了!” 穿着华丽衣裙的女人瞬间怒了,扑上来撕打他的头发:“是你邀请我上轮船的!是你这个畜牲害死我的!你现在说受够我了,你不要脸!” 中年男人掐住她的脖子,怒道:”你这个泼妇!” 眼见这对夫妻扭成一团,拥堵的人群空出中间区域,每个人神色冷漠,眼神麻木地看着这一场闹剧。 神经绷紧到极致,就会发生暴乱。 场面逐渐焦灼,已经有冲动的人烦躁地盯向仇人,眼底闪烁着杀意和寒光。 眼见激烈厮杀的气氛又开始点燃,波涛汹涌的浪花突然扑向轮船,把所有人浇的个透心凉。 这股冰凉的海水熄灭了所有怒焰和绝望,所有人愣愣地看向海面。 依旧空无一人。 下一秒,一条表皮如钢铁般坚硬的棕黑色鱼尾巴从海里蹦出来,带着渗出的血水,向甲板上冲来,把正在斗殴的人砸得头破血流。 “……”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海面。 越来越多的肢体从海里蹦出来,好像被谁甩出来一样。 鱼头。鱼翅。鱼身。内脏。 这些或坚硬如铁或软烂如泥的东西砸向众人,把他们砸的连连尖叫,抱头鼠窜。 这是警告。也是惩罚。 许随躲在角落里,血腥脏污半点沾不到他,望着众人狼狈不堪的模样,他清冷精致的眉眼绽出笑意。 他探头看向海面,去期待那个在他心里可与英雄媲美的帅气身影。 海里的脏东西没再甩出来,众人哭哭啼啼地站起来,聚在船边看向水面。 雨水如同瓢泼,风声猎猎,在海面卷起能轻易杀死一人的狂浪。 在无数翘首以盼的眼神里,恐怖的海面上,男人修长漂亮的手突然破水,然后对他们挥了挥。 似乎在说:没死成,别慌。 众人看到了,那手上正攥着一条长而尖锐的獠牙,仿若此次战役的胜利品。 空气突然寂静。 然后,爆发出近乎震破天的吼声、哭声口哨声和掌声。 “啊啊啊啊!!!” 女士跪在地上号啕大哭,扯下脖颈上千百万的项链扔进海中,对沈烨抛着飞吻,感激涕零。 男士脱下帽子,纷纷扔进海中,对那人绅士行礼,还有些随性不羁地吹着口哨,疯狂鼓掌。 狂风和骤雨打湿了他们的脸庞,吹乱了他们的额发。每个人狼狈得堪比落汤鸡,却群情激动到疯狂吼叫,为那人歇斯底里的尖叫。 狂热的,兴奋的,崇敬的,几乎于对待上帝般的赞美和尖啸,向沈烨疯狂扑来。 这一瞬间,瑰宝闪闪发亮。 许随躲在人群后,看他们激动得近乎晕厥的模样,不悦地皱了下眉,又很快撑起贤惠温柔的表象。 他微笑道:“我早就说过,不能把他放出去。” 星星赞道:“可是真的很帅耶。” 许随冷淡道:“废话,我当然知道他帅。” 不然这人当年怎么征服他的? 真以为他是受虐狂,斯德哥尔摩爆发爱上了一个虐待他、强迫他的疯狗? 星星说:“指挥官,你是不是醋了?” 许随难得坦诚:“我一直在吃醋,他的美好整个星际都能看到,他本人偏偏觉得自己低贱如尘埃。” 星星又说:“可是领袖好像也一直在吃醋,星网上说他因为长得丑,所以老是恬不知耻缠着指挥官,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我看过很多照片,领袖待在你身边凶巴巴的,一副情敌很多,谁来杀谁的样子。” 许随轻笑:“我知道,我故意的。不让他有点危机感,报复不了我心底的不高兴。” 星星:“?” 星星:“牛逼。” 研究员x鲛人16 在震穿云霄的掌声和哭声中,海浪似乎烦躁地滚了两瞬。 沈烨破出水面,晶莹的水珠顺着额发落下,让那张浓颜俊容愈发逼人夺目。 他胡乱抹了把脸,抬头看向船上哭哭啼啼的众人,冷声呵斥道: “一个个乱什么乱?!都滚回舱里!” 被他厉声叱骂,众人非但没有瑟缩噤声,反而哭得更大声,各个脸泡得涨白,眼睛高高肿起,像是水鬼再世。 他们趴在栏杆上,伸手摇摆,也不知道想抓些什么,更不知道在欢呼什么。 沈烨不耐烦他们挡住自己找许随的视线,人群拥堵,他人鱼身体的破视线压根看不过来。 想起他的病秧子又瘦又小,生怕被这群莽人压扁,沈烨干脆探出脑袋,扬声道: “老公——” 船上一静,所有人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刚才英雄在喊什么…… 沈烨的声音紧随而至:“老公,你在哪儿?没被他们挤坏吧?” 刹那间,鸦雀无声。 “……” 沈烨烦躁地皱紧眉头,想上船又碍于一些硬性原因没办法上,只能泡在海水里,冷漠的眼神寸寸扫过挤在船边的碍事鬼。 正想呵斥让这些人滚蛋,细细弱弱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来。 “老婆……” 沈烨眼睛一亮,偏头去找自家老公缩在哪个小角落。 一只细瘦苍白的胳膊从人群夹缝里钻出,把他们勉强扒开,接着是一只湿漉漉的脑袋挤出来。 许随露出头,对沈烨温柔笑了笑:“我在这里。” 画面有点太可爱,像是听到主人呼唤的小猫奋力挤进人群,只能尽力探出一颗被人类双腿夹住的头颅,努力抻着脑袋对他喵喵叫似的。 扑通扑通。 沈烨感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两拍。 饶是许随平常行事乖戾,脾气骄纵,像个祖宗那样总惹祸让他收拾烂摊子,但沈烨还是情不自禁为他偶尔展露的温柔和乖顺心动。 星际每个白天积压冲天的怒火和怨气,在夜晚缠绵过后,看着臂弯里酣眠、面色潮红餍足的漂亮老公时,烟消云散。 人群已经自发地分开,让许随站在最前端的栏杆处。 许随对海里不知道在愣什么的沈烨挥手,跟招呼大狗狗似的:“上来。” 沈烨下意识要游过去。 游了没两下,他突然表情怪异地停住,对舱上的游客道:“三分钟,进船舱!” 冷冽的语气打在众人脸上,隔着卷滚乌云和翻涛大浪,领袖刺过来的眼神像刀刃一般锋利至极。 和刚才惹人亲和的骂骂咧咧不同,凶悍狂暴的气势让人心生一凛。 所有人被唬了一跳,以为事情还没解决,脑袋空白下潜意识地就听从了他的话,转身往船舱跑。 就算跑,他们也记得沈烨之前的命令。 ——omega和老弱孩童优先。 即使不理解领导者口中的omega是谁,这群兵荒马乱的人还是遵循了他的话,各个乖巧得不可思议,像是被赶就跑的小蚂蚁。 很快,甲板上空空如也,只留下许随一个人。 许随走下早就放下来的梯子,蹲在最后几个台阶上,双脚浸泡在海水里。 他坐在台阶上,一只手握住栏杆,抿唇看着离他几百米远的沈烨,神色复杂莫辨。 “许随……” 沈烨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疾风骤雨似乎要把他压进海洋里,他扑腾一扎,不过几秒就游到了轮船旁。 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握住栏杆,沈烨从海里直起身体,露出衣衫褴褛、伤痕遍布的上半身。 沈烨摸了摸他的脸,许随的脸被雨水浸得透白,像是一戳就破的透薄白瓷。 他有些心疼:“谁让你淋雨等我的?待会儿肯定要生病。” 许随眸色黝黑,沉沉看着他。 “你又受伤……” 轻而飘渺的声音打碎在雨声中,被沈烨捕捉到。 “我会受伤,但是死不了。” 沈烨在他苍白冰凉的脸上亲了一口,抵住他的额头,笑道:“你居然会担心我受不受伤,人生头一次。” 许随眨了眨眼,睫毛上沾着的雨水掉落,道:“我当然会关心你,我讨厌你抛下我上战场的背影。” “你有时候能安然无恙的回来,有的时候半死不活、断胳膊断腿,我恨不能把你锁起来……” 沈烨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巴不得我死呢。” 许随脸色一白:“我……” 嗅到了不对劲的情绪,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沈烨赶紧转移话题:“老公,你有没有裤子?” 许随疑惑:“什么?” 沈烨甩了甩鱼尾巴,许随眼前浮现一抹惹人惊艳的银白。 他愣神看去,这才发现泡在幽黑海水的一截漂亮鱼尾。 银白色鱼尾优雅而纤长,飘逸地尾羽蜷缩在他脚边,轻轻摆动,绚烂得如同璀璨的宇宙星河。 沈烨说:“我激发了体内的血脉,顺带返了个祖,把底下那头凶兽撕碎了。” 许随恍然看着脚边的鱼尾,情不自禁地抚摸上去,摸到一片滑腻冰凉。 “所以你不上船是因为……” 沈烨浅浅叹了口气:“我不想光屁股上船。” 鱼尾是能变回人腿,但是没裤子就是扯淡。 沈烨的守贞观念刻进骨子里,贵族omega都被强制要求婚前清白,他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 当然,也有爱面子的原因。 “刚英勇神武救了他们的领袖,转头就光屁股上船,我还要不要脸了?” 沈烨去扒许随的裤子,嘴上哄道:“乖,你裤子给我穿,我马上给你偷一条回来。我不能没面子。” 许随:“?” 沈烨动作利索,不过片刻就扒下了一截。 他也不怕船舱里的人偷看,狂风骤雨,还是不见五指的黑夜。 隔着舷窗往外看,能见度不足一米,况且两人处在舱内人的视觉死角里。 许随拍开他的手,赶紧把扒下的那截穿回去,不敢置信:“你要面子,我就不要了?” 沈烨不悦:“我可是领袖。” 许随含怒:“我是你老公!” 沈烨:“……你赢了,去给我偷条裤子。” 研究员x鲛人17 许随来不及回客房给沈烨拿条裤子,也不愿意让他穿别人的,就找了个没人住的客房。 他偷偷把酒店自备的睡裤翻出来塞怀里,悄无声息地回了甲板,塞给了泡在水里打哈欠的沈烨。 老夫老妻什么没见过,沈烨坦然变回人腿上了船,接过裤子穿上。 沈烨的腿型笔直流畅,有常年锻炼出来的肌肉线条,但没有肌肉虬结的狰狞。 脚踝凸起,小腿匀称,在荷尔蒙爆棚的力量下,又透出一点omega的精致。 许随蹲在台梯上瞅他穿裤子,脸颊泛起红,眼见裤子马上要套上了,没忍住摸了一把他的小腿。 沈烨莫名其妙地停下动作:“想摸不能回去摸?我脱了裤子随便你摸。” 许随镇定自若地收手,耳根晕红:“我看你有没有受伤……” 沈烨脱下一条裤腿,把光裸的小腿塞他怀里,扬起下巴:“摸。” 许随垂头不看他,双手诚实地抱住他的腿,顺着肌肉线条上下乱摸。 沈烨好笑道:“喜欢吗?” 许随没吭声,却在他膝盖上亲了一口。 沈烨曲腿蹭了下别扭嘴硬的小老公,他的动作全然是下意识的,却把人撩得面红耳赤,缩在角落一动不动。 他毫无自觉地抬腿穿上裤子,压根没有察觉气氛的羞涩和暧昧,对呆在原地不知道在懵什么的许随说: “傻坐什么,怎么不站起来?” 许随沉默抬头,对上自家老婆一无所觉的单纯眼神。 沈烨笼起身上破碎的布料,遮住某些不该露出的部位,催促道:“别在雨水里泡着,跟我回去吃退烧药。” “下次少做这种傻逼事,非要淋雨生个病,就不能在舱里等我回来吗?” 心底粉红色的小泡泡被无情戳破,被帅迷糊的许随仿若被劈头敲了闷棍,瞬间清醒。 他冷脸站起,一把推开不知所以的沈烨:“别挡路。” “……” 沈烨看着他愠怒离去的背影,满头雾水:“我说错什么了?怎么又生气?” 许随的背影气冲冲的,在雾蒙蒙的大雨里模糊不清,想也知道那人正憋着一团火气,跟一点就炸的炮仗似的。 在原地踟蹰了半天,沈烨还是放弃了追上去哄人的想法。 他早就过了许随不想见他还要硬凑上去的年纪,换作刚结婚那两年,他就是被丈夫辱骂和殴打也要觍着脸追上去,用尽手段逼他看向自己。 脸上大多会挨几巴掌,被泼些乱七八糟的咖啡,再被丈夫当众从头到脚羞辱贱骂一通,沦为众人眼里的笑柄。 尚且年轻的他认为,无论是吵架还是打架,都比被扔在身后漠然置之的好。 ……最疯狂且混乱的那次,他在床上掰断了许随的一条胳膊,用森冷的利牙把这漂亮又柔弱的人撕咬得血肉模糊。 可能是因果报应,他下场并不好。 三十二岁的沈烨对待丈夫的冷待看开了很多,早已收起了那些年轻气盛时惹人发笑的厮杀和虐待,偏执和疯狂。 也懂得了公共场合要审时度势,在许随生气的时候离远一点,在人前稍维护一下自尊。 在原地站了半天,沈烨讪讪摸了摸鼻子,确定许随离开之后才敢走上甲板。 “怎么才上来?”许随冰冷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 沈烨诧异偏头,对上许随被淋得湿漉漉的脸,对方站在舱门旁避雨,不知道等了多久,抱着手臂,冲他冷淡又质问。 沈烨一愣,下意识去找周围还有没有其他人。 前边是船舱,后面是大海,唯独他站在空无一人的甲板上。 周遭墨黑冷清,瓢泼大雨隔绝了二人,像是蒙着一层薄薄的雨布。 “你在等我?”沈烨意外道。 许随皱眉:“不等你等谁?我还娶了第二个?” 老公的语气还是怒冲冲的,颇有一个不满意就要吵架的趋势,像随时要挑刺找茬。 沈烨惊诧不解过后,便是噗嗤一声轻笑。 许随冷冰冰道:“笑什么?” 沈烨温柔道:“没什么,这几天你总会给我意外。” 他走上前揽住许随的肩膀,亲密地把脸贴过去,青年别扭地躲了躲,却没有怒而动手,反而主动仰脸和他蹭了蹭。 没得到预料之中的巴掌和羞辱,反而得到了软乎乎的贴蹭,沈烨不禁咬了下他的薄唇。 “装得不错。”他语气淡淡,“我都快心软了。” 许随不敢回他这句话,把脸埋进他的胸口,脸色不正常潮红,他低咛一声:“我好像要发烧了……” 沈烨握住他的胳膊,把过他的膝弯打横抱起,闷头跑进船舱。 许随倒在他的怀抱里,呼吸低微而灼热,撒在冰凉的皮肤上,灼得人手脚发麻。 这一路跑来有些迷幻,在烧热的痛苦和温暖的怀抱里,许随醉了般头晕脑胀,只会尽力捕捉他能感受到的。 他能感受到颠簸,听到人群的狂热尖叫,知道沈烨在抱着他极速奔跑,迅速穿过长廊。 耳边传来男人强劲有力的心跳,汩汩的生命力似乎要从一具身体传到他这具病弱破败的身体里,融化他所有的疲惫和病痛。 他听到沈烨幽寒的声音:“许随,我就不该管你。” 许随默然笑了下,心知肚明:“……为什么?” “管了你这次,你还会有下一次。”沈烨漠然地说,“拿自己的身体当筹码,靠生病来让我低头服软。” 许随攥紧他的衣袖,嗓音沙哑微弱:“沈烨,你可以不管我……” 沈烨把他用力挤进怀里,好像在呵护珍宝,许随的脑袋闷了进去,嗅到了他身上海水未干的咸腥味。 他听到沈烨平静的声音。 “我贱。” 眼眶涌出一层滚热,许随抽了抽鼻子,把泪忍了回去,闷声道:“我离不开你,就是因为你对我这么好……” 沈烨说:“知道你不喜欢我,我还非要缠上去,谁让我贱?” 眼泪浸湿了妻子的胸口,许随忍住哽咽,静默无声地掉着眼泪。 他哭得无声无息,不太像装可怜,反而像是痛苦悔愧,沈烨感受胸前温热的濡湿,无奈地扯了扯唇。 他总不明白许随为什么要对他抱有那么大愧疚,走到这一步,是沈烨一步步清醒下的选择。 他的自杀跟许随没多大关系,单纯是觉得没意思,不想活了而已。 想爱的不爱他,爱他的放弃他,坚守的化为乌有,想念的早已逝去。 领袖的一生很少有自如的选择,他连生与死都无法选择。 死亡会引起许多后续无法承担的后果,不过幸好还有一个许随活着,能接过他离世后的一切,不会有太严重的影响。 所以沈烨坦然的、冷漠的、绝望的、轻松地对心口开了枪。 “许随,我的任何选择都发于内心,你和我糟糕的七年婚姻决定不了我。” “我本想和你离婚,放你自由,再自杀接受报应。你不逼我,我其实也活不了,那支袖珍枪就是为自杀准备的,我藏了两年。” 沈烨平静地说:“我的死亡每个人都有份,但罪魁祸首是我自己。” 研究员x鲛人18 回房没多久,许随高烧到39度。 他趴在沈烨怀里奄奄一息,双目湿润,脸颊烧得通红,死死攥着沈烨的手指不放。 许随气若游丝:“沈烨,你别放开我……” 船上有药房和医生,沈烨刚了解完这个世界落后的治病方式,正喊人赶紧找医生,准备给小老公打两瓶吊水。 听到许随可怜兮兮的话,他敷衍地点点头,手上的湿布“啪”一声糊在许随的脸上进行物理降温。 “待会儿扎针别作妖,我不想在你生病的时候揍你。” 这个世界的医学落后,没有治疗舱给病秧子吊命,烧狠了是真会把脑子烧坏的。 可能被丢弃的恐惧被脸上湿漉漉的布糊成废墟,许随沉默地拿下毛巾,手指紧了紧,仿佛在忍什么。 他抬起烧红的脸,面无表情地和沈烨对视:“老婆,你和我是亲情还是爱情?” 沈烨手上用酒精布给他擦脸降温,为他的高烧忙得焦头烂额,一时之间忘了收敛自己这张贱嘴。 头也不抬,张嘴就是喷毒: “废话这么多,我看你是矫情。” 许随眼泪瞬间掉下来了:“你什么意思?” 沈烨动作一顿,暗叫不好。 “七年之痒,连你也不例外……你责任心重不会出轨,可你心里想什么谁都不清楚,我看不透你。” 许随缩在被窝里,低低地咳嗽,眼里含着泪,呼吸不稳,牙齿咔咔打着寒颤,忍着心底翻涌而上的恐惧。 “……沈烨,你是不是被我逼死一次,就想彻底放弃我了?“ 沈烨深吸口气,懒得理会他的作妖,低头在他胳膊上抹酒精。 “道理给你讲了那么多遍,你不改偏执,我懒得再给你解释一遍。” 沈烨淡淡道:“你生病了,我不跟你吵架。” 许随呼吸一滞。 眼前一幕幕闪过,是这副他在无理取闹,他冷眼相待的模样,也是这种所谓的理智冷静的话…… 许随心里升起怒意,推开他的手,拿起酒精瓶子甩在他身上:“滚!” 被甩了一身的酒精,就连脸上都被摔了瓶子,沈烨脸色难堪,胸腔剧烈起伏一瞬,起身擦干净身上的酒液。 他看着床上重病缠身还不改骄纵脾性的人,额角青筋跳了跳,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良久,沈烨捏着湿布,尽力平静说:“许随,给你一分钟,把所有的小脾气给我收起来。需要我提醒你,你已经29岁了吗?” “你就算装,也要把那副乖样装出来,治完病再发脾气。” 许随咳嗽两声,泛青的唇都熏上一层绯红,病痛侵蚀他的耐心和伪装。 他想要开口索取妻子的温柔安慰,可对上沈烨冷静的表情,一股说不出的难受堵在心口。 许随眼眶通红,对上沈烨冰冷的视线,没办法说服自己服软,咬牙倔犟说:“你又不在乎,病死我算了。” 沈烨深吸口气。 操他妈的,真忍不了了! 沈烨上前把人拽起来,无视许随抗拒的动作,把他翻了个身,拽下他的裤子,在屁股上狠狠扇了两巴掌。 许随猝不及防被打了屁股,满腔的委屈和怒火如同洪水般泄了出去,臀部火辣辣的疼。 许随惊愕道:“你干什么!” “老子真服气了,给你好脸色你不要是吧?!” 沈烨又往他屁股上狠抽了几巴掌,抽一下质问一声。 “几岁了,几岁了?你他妈三岁小孩儿吗?” “你再过两个月满30了!老子要是能生孩子都抱四五个了,人快中年了还给我乱作妖!” “药不好好吃,打个针哭哭啼啼,一句话说不对就跟我吵架,我他妈忍你很久了知道吗?!” “我修身养性三四年,他妈的今年32了,你就不能让我安心活两天吗?一天天给我犯什么贱!” 臀部哗啦啦的疼,许随脸臊得通红,拽起枕头砸向他的脑袋。 “你给我放开,我可是你老公!” 沈烨冷笑一声:“我真是造了孽让你当我老公,被你这张漂亮脸蛋迷得鬼迷日眼……要早知道有今天,我当时戳瞎自己都不嫁给你!” 许随挣开他的束缚,穿上裤子,怒道:“果然,你就是看上我的脸!” 沈烨比他还怒:“废话,我不看你脸还看什么!” “看你算计我,背叛我?看你羞辱我,打骂我?看你费尽心机想让我死,还是看你出去勾勾搭搭,出卖美色?!” 许随被他怼得哑然无声,眼圈湿红,咬着下唇默不作声地掉眼泪。 沈烨越说越怒,气上心头,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 “我说了几遍了,我不怪你想让我死,谁让我贱非去缠着你,我活该落到这种下场。” “你最好给我安生点儿,别整天拿那点破事作妖。我一个死人都放下了,你凭什么斤斤计较,天天拿出来翻旧账?” 许随擦了把眼泪,哽咽道:“你不是放下了,你是麻木不在乎了,我真的很怕你一撒手丢下我不管……” 沈烨梗了一下。 许随坐在床上哭得脸通红,眼睛高高肿起,也不清楚是不是装的,沈烨没力气去探究他现在是撒谎伪装还是真情流露。 太累了,还不如让他回去睡觉。 洞窟又黑又冷,他的尸体被冰封在铁质王座上,被数百条粗壮铁链禁锢。 但至少安宁且寂静,能让他睡很长一段时间,不用像现在这样浑身虚弱无力,又不得不撑起生前25岁时的模样去应付这个聪明敏感的家伙。 “许随,我不知道你爱的是我哪一面……” 沈烨呼吸不畅,嗓音艰涩道:“可我已经32了,早就成了冷漠麻木的中年人,不能像年轻时候那样。” “如果你喜欢的是我一开始的模样,我已经尽力地呈现给你……” 张扬的。热烈的。肆意的。爱笑的。 但32岁的沈烨早就不是那样了,苍白阴郁,颓废痛苦,在昏黑洞窟里冰封的才是他。 无力感充斥全身,沈烨眨了眨眼,茫然道:“老公,你让我回去睡觉吧。” 许随咬紧牙关,狠狠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们不吵架了……”许随忍着喉咙痉挛的疼痛,压低声音,瑟缩道,“我,错了……你,沈烨,你别回去睡觉。” 他的声音断续且破碎,拼凑了很久才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许随唇齿间的痛苦几乎快要溢出来,眼眶滚着眼泪,却执拗至极,偏执至极。 沈烨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哑然道:“哦。” 他把许随摁回被子里,揉了揉他的头,从地上捡起药瓶,拿出退烧药递给他。 “吃药吧,我让医生给你吊水。” 许随不敢刺激他,乖乖把药片吃干净。 沈烨看向门口,对上两个医生目瞪口呆的脸。 “看什么看,没看过夫妻吵架?”沈烨淡定自若道,“进来扎针,下手轻点儿。” 医生:“……” 研究员x鲛人19 吊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输进青紫纤细的血管里。 两个医生慌不择路的离开,只留一对安静到死寂的夫妻。 许随闭着眼睛,脸色苍白无血色,像是一块毫无生气的冰块。 他偏头躲着沈烨的视线,黯然空洞的视线注视墙壁,一动不动。 一只修长温热的手抚上他的额头,耳边传来沈烨温柔的低哄。 “别伤心了,想要什么跟我说不行吗?试探来试探去,我看着都累。” 一滴泪从眼尾掉落,许随鼻头发酸,抿紧唇不说话。 “我克制脾气跟你好好说话,你不喜欢。我和你吵架发火,你也不喜欢。” 沈烨喃喃自语道:“许随,你太难伺候了。” 许随把脸埋进被子里,嗓音滞涩沙哑:“我就是想让你亲近我……我生气你就不能哄哄我吗?” 沈烨叹了口气:“挺油腻的,本来就不年轻了,再说些骚话更恶心,不哄了。” 许随一顿,抬头不解:“谁说你油腻?” 沈烨说:“这个你别管。” 许随皱眉:“老婆,你对自己是不是有点误解?我就想要你哄我。” 沈烨见他打起精神,心底松了口气,凑上去啄了他一口:“行,以后我好好哄。别吵架了,都是中年人,你不能像年轻那样……” 许随推开他的脸:“谁跟你中年人?我才29岁,还想和你好好谈一场恋爱。” 沈烨一噎,疑惑道:“结婚七年,老夫老妻,你想跟我谈恋爱?” 床都上过多少回了,双方熟悉到打个喷嚏就知道待会儿要放什么屁,沈烨完全生不起恋爱的羞涩和甜蜜。 沈烨粗略算一下,他和许随七年婚姻,上床次数大概一千五百次,基本上只要在一起就离不开床。 他的小老公眼巴巴想跟他谈恋爱? 沈烨问:“老公,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许随缩回被窝里,神色冷淡地耍任性:“不管,我要和你谈恋爱,你得无条件宠我疼我爱我,要把我当男朋友,不能把我当老公。” 他还没有谈过恋爱,就想和自己老婆谈一次。 沈烨问:“想谈恋爱你刚才生什么气?还说我和你之间是亲情,想要什么直说不行吗?” 许随静歇的怒意又被他挑起来了:“我要你别放开我,就想让你亲我两口,再哄两声。” “你保证以后不会离开我不就好了吗?你说了我就不生气了!” 结果沈烨压根不接招,好似脑子里只有柴米油盐且对性爱娴熟且麻木的中年妇女,压根没有甜蜜恋爱的粉色氛围。 许随越想越气,眼眶又开始泛红:“你对我只有亲情,没有爱情。” 沈烨:“……狗屁,别张嘴就是污蔑,没爱情我为什么要睡你一千五百次?” 沈烨快被自家老公的脑回路征服了。 他能探取到许随心底的渴望和爱恋,但却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 小老公羞涩又矜持,非要扬着下巴等他把渴望的东西送上来,得不到还恼羞成怒和他吵架。 这么矫情拧巴的小东西,沈烨感觉自己在解一团打成无数死结的乱麻,找不着线头,摸不着头脑。 许随冷冷盯着他:“我想和你谈恋爱!” 沈烨无奈:“你想怎么谈?” “我管你怎么谈。”许随把枕头甩他脸上,“身边那么多花里胡哨的alpha下属,你耳濡目染这么多年还不懂?” 沈烨怕乱了他的针头,没敢躲这个枕头,脸被软乎乎地砸了一下,他抱住许随的胳膊,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好好好,谈恋爱。宝贝,不生气了好不好?都把脸哭肿了。” 许随被他一哄,心里被熨贴过似的,委屈和难受被熨为乌有,唇角扬起:“不行,你惹我不高兴了。” 实在麻烦得要命,沈烨就没见过这种疯狂索取情绪价值的小宝贝。 他揉着许随纤细的脖颈,在俊秀的脸上啄吻着,柔声哄:“老公,别生我气……” 许随勉强被哄舒坦了,贴脸和他蹭,委屈巴巴:“以后吵架你别吼我,我被你一凶就想哭。” 沈烨反驳:“那不叫吼,我训自己的兵才会吼……刚才是跟你说话声音大了点。” 许随被他的柔语撩得头皮发麻,拉住他的衣襟,啄吻他的红唇,用能动的胳膊圈住他的脖子。 他嗓音温软:“老婆,我想要你……” 沈烨瞧着他这张本来就丑,一哭更丑的脸,诡异的沉默几秒,把许随脑袋闷进怀里揉了揉。 “宝贝乖,你生病了需要静养,咱们不做好不好?” 许随闷在他胸口,幽幽道:“沈烨,你是不是嫌弃我丑?” 沈烨矢口否认:“不是,没有,怎么可能,我爱你。” 许随淡淡道:“你以前可不会凶巴巴,更不会在我作妖的时候烦我。我瞪你一眼你都要把我拖上床,我扇你巴掌你都要笑。” 沈烨泰然自若:“是你太敏感了,我抑郁想死,情绪不稳定才老是和你吵架。老公你原谅我不行吗?” 许随冷笑:“都是借口吧?我们重逢了两三天,我才和你做了几次?换以前你恨不能榨干我……你就是嫌我丑。” 沈烨背后渗出冷汗。 美人老公聪明的吓人,把他那点小九九看得透彻,沈烨绞尽脑汁想该怎么狡辩,就见许随忽然摸了摸脸。 “老婆,我的原皮是最好看的。”许随颇为自傲地说。 沈烨嘶声道:“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生气?你喜欢的不是我吗?”许随的指尖挑起他的下巴,“你喜欢我这张脸,就是喜欢我。” 沈烨眨了眨眼:“你怎么给自己哄好了?” 许随啵了他一口,声音软绵绵的:“因为不想吵架了……老婆,我想吃你做的爱心便当,你做给我吃嘛。” “有品,我就知道你爱吃。” 沈烨赞了他一句,把许随安放回床上,尤其注意那个还在输液的手,起身要去给他做饭。 许随翘起双腿搭在他腿上,小小翻了个身,让他看自己被扇肿的臀:“肿了,你先给我揉揉。” 沈烨拍向他的屁股,讥笑道:“别装,刚才就差缩我怀里求我多扇两下了,肯定被扇爽了。” 许随脸颊浮现一丝绯红,低声嗫嚅:“才没有……” “我去做饭,等我回来。” 沈烨宠溺地敲了下他的脑袋瓜,没再揭穿自家宝贝变态的小心思,起身离开房间。 船舱里有不少小厨房,经历过海难能留下的十不存一,沈烨找了个还算完好的。 他没什么高超的厨艺,拿起各类蔬菜切成大块,剁点肉糜,扔锅里胡乱炒了炒,加水再加上乱七八糟的调味料和大米,炖成菜泥糊糊。 一碗颜色诡异,气味难闻的烂菜糊糊新鲜出炉。 沈烨心满意足地捧着这碗爱心养生粥,回了舱房。 “亲爱的,养生粥做好……” 沈烨懒散的声音堵在喉咙,愣愣地看着床上神色愠怒、写写画画的许随。 许随冷脸抬头,手里攥着钢笔,腿上放着一个小本本,上面是清秀又烦乱的字迹。 “你终于回来了,我把你的态度和言语都写在上面逐一分析。分明是你的错,你对我不好。” 许随拿起小本本,越想越气,对他激烈道:“沈烨,我要和你复盘,三次!” “……” 沈烨微笑:“告诉我,哪个王八蛋给你拿的纸笔?” 研究员x鲛人20 架没吵起来,许随被两个法式深吻哄好了,乖乖吃完了一碗饭。 沈烨也见到了那个吃饱了没事干来给夫妻关系添火的神经病。 “leader,船上的成员都聚集在中央大堂,等您去讲话。” 年轻人神色狂热的站在两人面前,恭敬弯腰仿佛在请神:“您去讲两句吧,我们等了一天了。” 沈烨没想到自己脱离了领袖的身份,却脱离不了困扰他多年的每日晨间会讲,有种被逼上班的莫名其妙。 他舀了勺烂菜糊糊塞许随嘴里,兴味索然:“不去,求救信号既然成功发出去了,安心等救援就好,让他们回房休息。” 年轻人抿紧唇,压抑心底的狂热崇拜,开口劝阻。 “leader,船上成员都在等您命令,只有您下令了他们才愿意回去……” 沈烨对他这个挑拨夫妻关系的东西没什么好脸色,凉凉瞥了他一眼。 “那我给你下令,滚出去。” 年轻人:“……” 求佛无缘,只能求魔路,年轻人毅然决然地看向被领导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太上皇许随。 “您好,leader的老公!” 许随咀嚼的动作停住,掀起眼皮看他。 年轻人强行控制住激动的神色: “我们一船的成员都统一认您的老婆为领导,并且准备出资找人组织一个民间救援机构,解救海难、地震等灾民。” “并且在此后我们所有人,都成为leader的后盾和冲锋枪,让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们认为,您的老婆是名副其实的leader!领袖!管理者!” “如果您的老婆能够上任,那我们所有人都会成为他的下属,他手中的一把刀!我们相信,跟着leader能做大做强,改变命运!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 年轻人的语气慷慨激昂、动人心魄,像是虔诚的信徒,直直震撼到人的心底。 这颇为专业的洗脑话术,加上崇拜狂热的神态…… 有点熟悉。 许随脑筋转了转,咽下烂菜糊糊,平静道:“你们搞了个传销组织出来?” 年轻人噎住了。 许随说:“不好意思,我以前误进过传销,听过很多这样的话。” 年轻人讪笑找话题:“额,leader的老公你福人自有天相,能安全被解救出来就……” 许随目露诧异,微笑道:“半年后,我混上了传销组织的头目,然后把十几位高层卖进了黑网的器官贩卖组织里。” 年轻人:“……” 玛德,黑吃黑啊! 意识到leader的老公也是个不好惹的狠角,年轻人默默闭嘴。 但闭嘴前还是弱弱道:“我们只听leader的话,不是传销……” 许随吃完烂菜糊糊,让沈烨给他擦嘴擦手,往床上舒服一 瘫,张嘴就是命令。 “老婆,你去讲两句。” 沈烨:“……” 在外得给老公面子,不然这作精自尊心受损,心态破防一会儿又要闹。 领袖揉着眉心,头疼地看向目露希冀的年轻人:“你叫什么?” 年轻人热情道:“我叫文书。” “出去传口令,列队,十分钟后我要看到整齐划一的队伍。” 文书下意识站起军姿:“是!” 随便找了个理由把麻烦赶出去,沈烨回头看向老神在在等伺候的丈夫,气笑了。 “我都卸任了,还逼我上班?” “卸什么任?我怎么不知道?”许随歪头看向他,“军部任免令在哪里?” 沈烨无奈:“我还以为你不愿意我出去抛头露面……” 许随:“你以为我是星际那些大男子主义的alpha们吗?觉得自己的o就该待在家里孕育子嗣,乖巧温驯听丈夫的话?” 沈烨皱眉:“你不是吗?那你天天想把我从领袖位置拉下来是为什么?” 许随对上他理所当然的眼神。 隐约发觉自己在妻子心底的形象烂透了,许随张了张嘴,有种想为自己解释又无能为力的感觉。 “我才不是……”许随嗓音弱弱道,“我只是想让你待在我身边寸步不离,跟那些烂男人不一样……” 沈烨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家老公有这种想法,不禁笑了:“我每次去找你,你都让我滚。我还以为你恶心我,不想见我。” 许随心尖闷痛,脸色泛白。 沈烨又说:“原来你想见我,我就说自己的直觉没错。” 许随眼眶泛红,默不作声。 沈烨问:“老公,你爱我吗?” 许随毫不犹豫地点头:“嗯!” 沈烨想起自己心灰意冷,递交离婚协议书的那晚。 他站在许随面前,手里攥紧轻薄的离婚协议书,不甘和爱意交织,想放手又舍不得,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去问: 你爱我吗? 他还是没有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被泯灭成渣。 沈烨终于下定决心去面临自己自杀的结局,放许随自由。 沈烨看向快输完的吊瓶,沉默地给许随拔了针。 “……沈烨?”许随观察他晦暗不明的神色,不安地喊了他一声。 “我去晨间会讲,你好好休息。”沈烨试他额头温度,确定退烧之后把他塞回被窝。 许随握住他的手指不肯放,撒娇:“我也要去。” 沈烨瞧着他烧得通红的脸,叹了口气:“宝贝,你在生病。” 许随说:“我想看你晨间会讲的样子,以前没机会看,只能在军事频道刷你的往期视频。” 许随笑了笑:“老婆,你会讲的样子真帅。” 沈烨漫不经心:“别提了,以前晨间会讲都看个人兴趣,半年一次。结果两年前新发的文件里,会讲成了我的每日必要任务之一,完不成还要挨批……” “也不知道哪个蠢猪搞的硬性规定,晚上睡前我还得背稿。我每天早起会讲,都要骂那贱人半小时。” 许随:“……” 研究员x鲛人21 中央大堂的华丽装饰碎了一地,满地狼藉。 游客派了十个志愿者打扫中央大堂,争取把leader的第一个会议办得体面些。 等玻璃和木头碎渣都扔出去,中央大堂很快聚集了满船的游客。 各个正襟危坐、面色严肃,身形笔挺宛如等待会面领导的兵。 ——只要不看他们过于华丽奢靡的衣物,以及狂热崇拜的眼神。 沈烨站在二楼,胳膊肘撑着栏杆,姿态随性不羁,懒懒看着这群不伦不类的人。 扫过这些“兵”炙热如火的眼神,沈烨仿佛看到自己军团底下那群忠诚狂热、无惧无畏的战士。 “……” 眼前有些恍惚,沈烨垂下眼睫,本来不耐冷淡的神色柔和了许多,眼底闪过怀念。 文书从队伍里站出来,顶在人群的最前方,笑容满面:“都鼓掌,让leader讲两句!” 哗—— 好像突破了某种桎梏,本来肃穆的气氛突然热烈起来。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疯狂鼓掌,口哨声和尖叫声几乎要冲破屋顶。 “leader!!leader!!leader!!” 抑扬顿挫的呼声伴随有节奏的掌声响起,响彻整座大堂。 这画面传销味儿太浓,二楼过道躺椅上等老婆会讲的许随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年前。 沈烨心底的柔软思念被他们冲得一干二净,脸色重新冷淡下去。 他抬了下手,震耳欲聋的掌声和呼声随着手掌下落渐渐止歇,死寂到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沈烨扫过场下目光灼灼的众人,看过他们身上戴着的华丽饰品,繁复着装,又看过他们脖颈上未褪的红痕,一身暧昧的欲望。 在诡异而疯狂的气氛里,leader低沉沙哑的声音悠悠响起。 “我知道你们欲望恒生,奢靡虚浮,皮囊美丽,内里空空。” “我也知道你们卑劣无耻,淫荡秽乱,自私自利,毫无下限。” “你们是我曾经最常见的上流贵族,无聊纨绔。我的身边,高尚者稀少,名利者众多,而你们恰好是我最不齿的那种人。” 几句话一出,神态狂热的众人好似被劈头打了闷棍。 有的表情空白不明白leader为什么会突然羞辱他们,有的羞耻难当臊红脸低下头。 在或羞耻、或麻木、或空洞、或愤怒的视线里,沈烨扬起唇角,笑得浓艳夺目。 阳光撒在他的肩头,仿佛照耀在光芒万丈中,leader深邃漂亮的眉眼挑起,叛逆且不羁。 “你们被辱骂为浑浑噩噩的废物、纨绔、败类和垃圾,你们上了这艘船,厮混度日,淫靡为乐。” “你们内心急需认可,所以遇到我才会迫不及待地冲上来奉我为leader,想让我带领你们走向成功光明的道路。” “我当然知道你们是什么样的人,因为我曾经也是你们当中的一员。” “生下来便被明码标价,打上贵族宠物和联姻交换品的标签,按照世人眼中的规矩生长,缠脚裹手,长成一个泥塑的娃娃。” “幸运的是,温室的花朵在意识到周围都是玻璃壳时,他有亲人的支持和打碎它的勇气,能踩着荆棘,流下血泪拥有第二个选择。” “我,选择了从军。” 沈烨手指曲起,缓慢地敲响银白色栏杆。 咚咚咚…… 闷而低的声音响在每个人的心头,好像迷雾中的铃铛,指引人们去向光明的道路。 沈烨无视所有人惊愕迷茫的眼神,继续侃侃而谈。 “人生会经历无数个选择,每条道路都不可避免的会痛苦和绝望。” “十八岁之前,我常常会想如果自己不要这么叛逆,不要这么挣扎,身边的人是不是就会少很多麻烦,不用像牛马那样为我奉献……” “直到我的母亲临死前和我说:高精神力的omega一生注定痛苦,通常活不过三十五,自杀率极高。因为我们比其他人更加敏感脆弱,多疑忧虑。” “我们会去思索这个世界的本质,会去打破身边的规则,会在被流言蜚语卷挟的时候提出质疑。” “她说,逆来顺受和墨守成规的路我替你走过,活得并不开心,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沦落到这样的下场。” “她说,我的遗憾不能成为你的遗憾,我拿自己的命给你铺路,你替我去看人生的风景。” “从此,我是我,也不再是我。” 清晰沉稳的话落入耳中,恍若惊雷。 眼前的迷雾仿佛被一只坚定的手拂开,众人脸上的痴狂和火热渐渐消失,怔怔看着台上万众瞩目的leader。 许随捏紧了手中的水杯,温热顺着手心传到四肢百骸,他却突然打了个寒颤。 “……” 许随眸底复杂地看着耀眼肆意的沈烨,这个他一向看不懂、看不透,却能让他像飞蛾扑火一般沉沦在爱欲篝火里的妻子。 隐隐低泣声传来,沈烨在众人泛红难过的眼神里大笑出声。 “你们是过去的我,我是未来的你们。” “不要把我奉为神明,我是无数个不甘命运选择抗争的你!” “如果有人对你说,你做错了,记得握紧拳头给他一拳!” “如果世界对你说,你错了,那就握紧拳头高喊——” “干翻这个世界!” 空气一寂。 下一秒,一声尖叫响起。所有人表情狰狞,振臂高呼,用昂扬疯狂的声音高喊: “干翻这个世界!!!” “干翻这个世界!!!” “干翻这个世界!!!” 不知是谁拿出一支礼花筒,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响,筒口喷出彩带。 彩色的塑料花喷洒飞扬起来,沸沸扬扬地笼罩众人,场面嗨到一个新的高度。 彩带落到脚边,许随黝黑的瞳孔映出五彩斑斓的色彩。 隔着欢呼和掌声,他怔然看着台上挥臂控场的男人。 这一次他不是隔着冷冰冰的光脑屏幕,像个阴暗丑陋的老鼠那样,窥探晨间会讲时,台上意气风发、随手便能控场的领袖。 而是处在一个空间下,亲眼见证,亲身体会…… 此时玻璃房顶撒下的阳光全部凝聚沈烨一身,让这个星际领袖又一次绽放出他应有的光彩。 星星惊呼:“太帅了!” 然后他突然兴奋起来,在许随精神海里尖叫翻滚。 “干翻这个世界!!!” 许随动了动嘴唇,心跳如擂鼓。 研究员x鲛人22 群情激动,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在场面控制不住之前,沈烨已经在哭笑声和嘶吼声里退场。 他右手一挥,对大堂里的众人摆了摆,随后留给他们一个潇洒的背影。 “啊啊啊啊,leader!!!” 众人挥起双臂,神情不再病态狂热,却心甘情愿地为那人尖叫起来。 星星忍不住道:“太牛逼了,控场能力一绝啊。” 许随见冷冰冰的机械都为刚才的会讲尖叫和赞美,恍然意识到自己心跳加速不足为奇。 每个人都会为沈烨心动,连他都不例外。 把控不住爱人的失落像毒虫一样爬上心头,许随疯狂的悸动被泼了一盆冷水,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星星诧异的声音传来:“等等……领袖在干什么?” 许随疑惑看过去。 就见刚才轻松自如调动他人情绪的沈烨,走到转弯处的时候突然蹲了下来。 身体猫在墙角,眼神精准地扫向他。 “许随,赶紧走。”沈烨对他招手,神色焦急,连声催促,“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许随心神一凛,都顾不上伤春悲秋,以为发生了连沈烨都无法解决的大事。 他学着沈烨的样子猫腰挪着小寸步走过去,和老婆并排蹲在一起。 “沈烨,发生什么了?”许随神色柔和,握紧他的双手,“你跟我说,我替你解决。” “我都解决不了的事你还能解决?”沈烨半点没有感动的意味,上手揽住了他的脖子。 “跟我走,我们连夜乘坐救生艇离开这艘船。” “嗯?” 许随和他大眼瞪小眼,眨巴眼:“老婆,你没想留下当他们的leader?” 沈烨神色惊疑:“我为什么留下来当他们的leader?这和接手一个大麻烦有什么区别?” 许随问:“那你讲得那么好……” 沈烨说:“习惯了,我天天晨间会讲给自己的兵打鸡血,他们吼的比这大声多了。” 拧巴酸涩的心好像被一双温柔的手抚平,许随翻滚的难受减少了很多,他蹭过去靠在沈烨的肩头。 他故意问:“没了这群奉你为上帝的富人,你怎么赚钱养我?” 沈烨捏住他的脸颊,把许随的脸挤得肉嘟嘟的,笑道: “饿不死你。在救援船来之前,我们得先离开这里。免得这群贵族回头缠上来,想跑都跑不了,而且你不是不愿意吗?” 这群狂热的信徒有钱有权,还把沈烨当做人生指路灯,闹起事来太容易造成麻烦。 沈烨懒得理会麻烦,他没那么多精力去调教信徒,来小世界的目的很明确——陪老公。 许随心底沸腾的难受被彻底安抚,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又强装冷淡。 “你可以去,我没阻止你。” 沈烨对他的装模作样发出一声不屑冷笑。 许随装不下去了,把脸埋进他的怀里,依赖地蹭了蹭:“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你现在是我一个人的。” 沈烨掐了把他的细腰,听着耳边软绵绵的不满哼声,忍不住扬起唇角。 “老公真乖,跟我走。” 许随扑在他的背上:“背我。” 沈烨提起他的膝盖,把人拉自己背上,起身轻松把住许随的双腿,猫腰带人离开了这里。 海上的救生艇都被严格看管,之前海难来的突兀,轮船上的游客很少能想到乘坐救生艇离开。 就算侥幸找到救生艇,逃了出去,也会被海底下那个畜牲一个卷浪掀翻。 沈烨不想跟看守救生艇的警务掰扯什么,趁人不注意一手刀打晕。 他放下救生艇,往上面塞了保暖被褥和食物,再把许随扔了上去,自己跨步坐到前端去操纵方向盘。 “老公,这玩意儿怎么用?”沈烨握着这个落后的机器,回头问道。 许随抱住他的后背,赖在他的背上,闻言从他的颈窝处探头,随手给他指了两下。 沈烨稍操作一下就清楚了,他拢起被子盖在许随身上,从口袋拿出他日常喝的胃药。 “幸好我随身携带,自己的药有没有拿你都不注意。” 许随输完液,现在烧退了很多,整个人蒙在被子里,只露出脑袋,像是修成人身的被子精。 他看着眼前的胃药皱了下鼻子:“你不是拿着吗?又凶我……” 沈烨把他脑袋推进被子里:“责怪两句都听不得了?比以前还难伺候。” 语气略微不好就哭唧唧,全然不管自己有没有错,反正就是一句责怪都不能听。 许随咬了口他背上的腱子肉,不疼,酥痒得让沈烨想笑,回头在他冰凉的唇上啵了一口。 许随张嘴,缠绵地加深了这个吻。 亲吻的滋味能勉强让沈烨忘记老公的脸,只要专心致志接吻就行了。 在许随细致抚摸他的身体,想更进一步的时候,沈烨冷漠地推开他的脸。 “我要开船了。” 许随:“……” 沈烨一身堪比出家和尚的清心寡欲,把想要和妻子温存的许随打击得半死不活,奄奄一息地趴在沈烨的后背。 沈烨慢悠悠地开起船,狂风骤雨早已停歇,远处明媚的朝阳隐现在东方,照亮他英俊笔挺的五官。 “老婆……”背上幽幽传来许随的声音,夹着一丝委屈,“你是不是对我没性趣了?” 沈烨否认:“没有,你别想太多。” 许随冷淡道:“那等上岸我们就去开房。” 沈烨沉默几秒,岔开话题:“老公,为什么一船的人都是beta,这个世界的背景你给我介绍一下。” 许随咬牙:“……沈烨!” 沈烨大笑出声,抱住他的脸狠狠啾了一口:“行,上岸就去开房,别求饶!” 许随满腔的怒意被他一个吻哄好了,唇角微微勾起:“我还在生病,体力不像星际那么好。” 沈烨无所谓:“先睡,等你休息完再来。” 一声惊恐又扬长的呼声从船上传来。 “leader!你要去哪儿?!” 许随回头一看,船上甲板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了一堆人,正探着脑袋伸着手臂冲他们招呼。 “回来!回来啊!leader,你别抛弃我们!” 许随挨住男人的侧脸:“老婆,他们叫你回去。” 沈烨懒洋洋道:“又不是离了奶就不能活的婴儿,管他们做什么?” 许随笑了笑:“不管他们,你是我的。” 在众人声嘶力竭的呼声里,两人亲密相拥的背影被拉长,迎着朝阳向海岸线驶去。 波澜闪耀的海面晃人眼球,拂面的微风不燥。 船员看到,那驾驶救生艇离去的男人,突然伸出左臂,对他们竖起一根中指。 紧接着,是一声带笑的声音,顺着风声悠悠传来。 “记住,干翻这个世界!” 研究员x鲛人23 上岸后,沈烨真去一个酒店开了房。 许随的一张身份证撑起所有,沈烨作为黑户,在这个世界连张像样的身份证明都没有。 所幸他们开的那个酒店查得不严,给两人带了歇脚的时间。 还没来得及检查房间有没有监控摄像头,背上就扑上来腻腻歪歪的漂亮老公。 许随啄吻他的侧脸,撒娇:“我想要……” 老公的脸软乎乎的,蹭在他的颈窝和脸颊,酥得沈烨骨头都立不起来了。 “别闹。”沈烨宠溺地咬了他一口,“我可不想有旁观者,给我十分钟,我检查一下酒店。” 许随抱着他的窄腰,还是不肯放,跟离开一秒就哭给他看似的,瘪嘴往沈烨身上抹眼泪。 沈烨拿他没办法,身后拖着黏糊糊的小老公,把房间上下检查一遍,拆了三个监控出来。 “果然世界是相通的,连这个偏僻星都有这种东西。”沈烨把摄像头扔垃圾桶里,“比斯塔克比亚的好找多了。” 许随抱住他的脸,贴过去蹭:“老婆……” “闹腾死了!”沈烨不满地抱怨一声,托住他的屁股,把许随悬空抱起。 许随坐在他胳膊上,一下子比沈烨高了几个头出来,他抱住沈烨的脑袋,弯腰俯身吻住他的红唇。 沈烨和他吻的难舍难分,像是温柔缠绵的眷侣。 好不容易分开,他把胳膊上软绵绵的小老公扔到床上,饿虎一样扑了过去。 许随迫不及待地抱住自家老婆的脖颈,热情回应他的深吻。 … 月上高头,黑夜幕布笼罩,被重工业污染的落后世界连星辰都看不到几颗。 沈烨坐在阳台跷二郎腿,眉间餍足地抽着烟,居高临下地看着车水马龙、纸醉金迷的城市。 他容貌属于英俊的精致和立挺,湿红的眼尾为他增上一丝柔软媚色。 结婚多年的熟韵滋味和身上的冷峻强势交织,形成说不清的独特气质,让人面红耳赤。 沈烨身上总会不合时宜地透出一点omega的多情和脆弱,妩媚和美丽,这是奇特的生理结构带给他的与生俱来的天赋。 这点媚味儿总会让人心弦一勾,再仔细找时又探寻不见。 “沈烨……”房内传来沙哑冷清的猫叫,懒懒散散,“外卖到了,你去门口拿。” “在门口不能自己拿?”沈烨叼着烟进屋,对床上蜷成一团的鼓包说。 许随翻了个身,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臂:“老婆,我不想动。” 小猫崽懒出天际了,沈烨也爱纵着这个漂亮家伙,去门口拿了外卖,把宵夜摆在桌子上,对床上哼哼唧唧的小宝贝说: “要不要我喂你?” 许随迷糊地闭着眼睛,乖乖张嘴。 “去你的,还真要我喂。”沈烨被他逗笑了,把床上的老公连带被子给他拢起来,把人抱到桌前。 许随和他贴了贴,这才去舀粥吃,头发乱蓬蓬像个鸡窝头,迷糊着眼吃饭。 沈烨还是第一次见老公这个样子,以往见到许随,无一不是彬彬有礼,禁欲斯文。 哪怕在酒店歇息也不会乱了规矩和衣物,洁癖和冷漠得让人喘不过气。 现在老公焕然一新的程度让人感觉他是个假的,但沈烨能感到这才是他最真实的一面。 懒散又不爱动弹,是很洁癖,但又能让步。 “以前你可不是这样,在哪儿都包得严严实实,生人不近的模样,我碰一下都觉得自己在玷污你。” 沈烨戏谑地摸了一把他露出来的胳膊和肩膀。 许随也不生气,偏头蹭了蹭他的手心:“装的。” 沈烨一愣:“什么?” “因为你喜欢半夜冲进我的房间,把我扔到床上绑起来,撕开我的衣服……” 许随淡定喝粥:“我就只好在你来之前多洗一遍澡,喷香水换睡衣,再打理发型。” 沈烨:“……” 许随说:“你离开前还一口一个我脏了烂了没人要了……其实我挺喜欢这种感觉。” 沈烨:“……” 他这七年婚姻究竟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沈烨默默咬牙,笑了:“老公,你玩得还挺变态。” “彼此,你要是正常也不会这么对我。”许随填饱肚子,从桌上拿出退烧药和胃药一起吃下去。 沈烨不甘心地掐住他的下巴,啄了一口:“操,你把我当狗玩儿?” 许随湿润的眉眼扬起,笑意加深:“……老婆,你不也把我当宠物吗?” 记忆里斯文禁欲的美人老公成了眼前这个又坏又软的小变态。 沈烨心尖泛痒,有种想睡前面那个,又想疼爱后面这个的诡异感觉。 又冷又傲的美人老公睡起来是很带劲儿,可怀里这个乖巧还恶劣的小变态太招人疼了。 许随吃完饭,让沈烨把房间都收拾干净,拖着泛酸的腿去冲澡。 雾蒙蒙的香气笼罩了全身,许随披着睡袍走了出来。 他站在床边看着沈烨,上了妆的脸愈发秀丽,苍白的脸颊泛起润红,黝黑的眼珠眨动间都闪着湿意,像是浸进水池里的洁白玉石。 沈烨躺在床上翻看他的手机,寻找这个世界赚钱的路子。 不经意抬头,被出浴图晃了下眼睛。 “……老公,你真漂亮。” 沈烨眸色微沉,笑意不变,视线满是侵略性地扫视许随露出的苍白皮肤。 许随伸出右脚,踩在他的膝盖上,蜷起脚趾摁了他一下,嗓音沙哑冷清: “还嫌我丑吗?” 沈烨喉结滚动,眼里仿佛烧起一团火,灼灼盯视膝盖上苍白纤长的脚。 许随满意地看到他重燃热情,正准备收回,脚踝却突然被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攥紧。 许随被半强迫地拽上床,身上很快压了个厚实高大的男人。 沈烨埋进他的脖颈, 深深吸了口他身上的香气,贪婪得像只无限索取的野狼。 “老公乖,我们再来一次。” 许随听到这话,唇角不自觉勾起,又很快压下,矜持又冷淡道:“不来,我很累。” 沈烨喉咙干渴,灼热地盯着他白皙精致的侧脸,恨不能下一秒撕碎吞干净。 “宝贝,这是政府规定的每月夫妻义务,你不能拒绝。” 研究员x鲛人24 酒店住了还没两天,许随就已经订好了回市的机票。 “我目前还在博通大学读研究生,每月领微薄的工资以及政府补助金过活。不过导师死在了海难里,想毕业估计得多等两年。” 清水顺着指尖落进盥盆里,许随拿起毛巾擦拭双手,苍白柔软的手被磨蹭出红粉色。 沈烨叼着烟坐在桌前,刷他的手机了解这个世界的情况。 “男人,女人?” 沈烨吐出口烟圈,殷红的唇泛肿,深邃美丽的眼睛闪过疑惑:“老公,这个世界的a和o成为了男人和女人?” 打量着镜中病弱瘦削的青年,许随眼底闪过不悦,却没表现出来,轻声道: “嗯,你的身份刚好是男人,要和女人拉远距离。” 见妻子像个网瘾少年一样沉迷刷手机无法自拔,许随提醒道: “沈烨,你别急着补世界背景了,之后几十年你会慢慢了解。先收拾东西和我离开这儿,我在校外租了个房子,以后那就是我们的新家。” 沈烨骨头酥懒,不太想动弹,从手机里探出眼睛,歪头笑道:“老公,我不想动。” 许随头也不抬:“你歇着,我来收拾。” 沈烨抛了个飞吻:“谢谢亲爱的。” 许随翻出外卖袋子,找出买来的染色唇膏,给自己涂上了口脂。 润红的染色唇膏盖住了疲惫病态的气色,给俊秀的容貌增添一分艳丽。 抿了抿唇,把口红涂匀,许随扬起一抹微笑,扭头对若有所思的沈烨道:“老婆,我漂不漂亮?” 沈烨对上他隐含渴望和不安的眼睛,皱了下眉。 ……他就是发点牢骚,真让宝贝老公自卑可不行。 沈烨走过去搂住许随的肩膀,在他脸上使劲亲了三口,又吃干净了他唇上的口脂,笑着和他贴脸。 “老公,你美死了!” 热情依恋的动作冲散了心底的不安,许随扬起下巴,搔了搔沈烨的俊脸,口吻平静:“这几天对我冷淡,一化妆你就黏上来。” “别多想,你不化妆我也黏你。”沈烨抓住他的手,咬住他嫩笋似的指尖,好笑道。 “你现在病成这样,走两步都要喘,我还能像以前那样?” 许随挑眉:“你真没嫌弃我变丑?” 沈烨噎住:“……确实有一点,但真的只有一点点。” 许随冷笑:“回我的出租房,我要和你睡觉,一星期你别想下床。” 沈烨:“……” 许随淡淡:“睡多了,看多了,被恶心多了,你就不在乎了。” 老公像个随时喷射毒液的毒妇,居然能提出这么让人绝望又无力的要求。 沈烨正想拒绝,就见许随眼圈立刻湿红,一副你再说我就哭给你看的模样。 “老婆,我们要在这个世界活几十年,要白头偕老、恩爱不移,你得甘心情愿地疼我爱我。” 许随抱住他的胳膊,脸颊蹭向他的肩膀,嗓音软软的,“我现在是丑了点,可你得看习惯这张脸,我是你的宝贝老公嘛……” 沈烨无奈:“……别装了。” 宝贝老公越来越出息了,不撒娇还是那副冷静淡漠的模样,有条有理地和他分析接下来该去哪儿,做什么。 达不成目的就哭哭啼啼、撒娇缠软,装得人四肢无力,尾椎骨酥麻,只能哄着答应他的所有要求。 稀罕死了这个装乖装软的小变态,沈烨抱着他的脑袋瓜啵了两口,在他软绵绵的俊脸上咬了一口,恨不能把他生吃了。 “我怎么就把你养成这样,脾气也太骄纵了。” 沈烨抱住他的腰,牢牢禁锢在怀里,鼻尖蹭着他的脸颊,笑道,“真是我的心肝宝贝……” 把第一次见面时冷漠孤僻、尖锐疯狂的alpha养成怀里这个离开他就活不下去的宝贝疙瘩,沈烨都不敢想这七年他经历了什么。 他都心灰意冷放弃了,转头许随就眼巴巴来找他,让他重燃一丝微薄的希望。 许随把脸埋进他的颈窝,笑道:“再夸两句。” “腰细腿长身段软,长得漂亮性格又傲,我有你这样的老公真是我的福气。” 沈烨抱紧他的腰,把人提到身上来:“就该让那些口口声声嘲讽我嫁不出去的杂种来看看,我的老公比他们那些情人遍地、大a主义的垃圾好多了。” 许随夹住他的腰,胳膊圈住他的脖颈,悬空挂在他的身上。 沈烨像抱小孩儿那样抱着他,姿势轻松惬意,两人紧密地靠在一起。 许随抵住他的额头,被他帅得脑子有点晕,吃吃低笑。 他并不在乎自己被沈烨当做炫耀的谈资,能被妻子骄傲地拿出去炫耀,这才应该值得高兴,证明他有可取之处,是优秀的伴侣。 如果被难堪又支吾地藏起来,那他这个丈夫才叫失败。 许随说:“我以为我是个失败的丈夫。” 沈烨拖着他的双腿,嗓音懒懒:“你可抢手着呢……别看星网上和那些贵族omega把我骂得不堪入目,其实他们都快嫉妒疯了。” “那群人想和我的宝贝见一面都难,见面了你也爱搭不理的,可大名鼎鼎的指挥官每天脖子上的痕迹就没消褪过……” “谁不知道许指挥官每晚都要和妻子缠绵恩爱,在那个丑八怪的臂弯里酣眠?” 许随摸向脖颈,想起每晚强迫他时和疯狗一样的妻子,恍然意识到。 “沈烨,你故意的?” 沈烨勾唇:“不把你咬成那样,那群人还把我这个正妻当死的。” 那群人明面上骂他这么狠,估计心底都恨出毒汁了。 一个纯粹干净,清冷聪慧的alpha,无论是a还是o都眼馋至极,跃跃欲试地想要下手。 可偏偏,这alpha好死不死投进他的怀抱,权势滔天的星际领袖手里,一个臭名昭着、如同疯狗的丑八怪omega手里。 一时之间,无人敢轻举妄动。 染指美人的希望断绝,因为权势无法分出高低,一些暗地里准备共享许随的贵族们瞬间破防了。 按照原先的计划,他们会派出一个人去接近许随,伪装出完美情人的模样俘虏这个alpha,将这个alpha精神控制,改造成一个合格的床上玩物。 再然后,就是将这个玩物轮流分享,成为贵族间交换的床上奴宠,让这个清冷美丽的alpha成为共享玩物。 可偏偏,许随没他们想的那么蠢,察觉不对劲,转头就把自己卖进黑市,扒上沈烨这条大腿。 可偏偏,沈烨太熟悉星际上流贵族是什么烂德行,对这弱小又美丽的alpha抱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早已恭候alpha的投怀送抱。 上流纨绔们破防了,恨得要死要活。 因为一头占有欲强还惹不起的疯狗会撕碎所有的情敌,根本不给轮流品尝、设宴共享的机会。 敢接近,疯狗就会亮出锋利的爪牙,发出低吼威胁;敢染指,就等着被咬断喉咙,付出生命的代价。 得不到alpha的贵族们破口大骂,却又无可奈何。 沈烨抱着怀里众人眼馋又得不到的alpha,颇为骄傲自得。 “许随,你天生就是我的。” 研究员x鲛人25 洁白冰冷的实验室,几声仪器滴滴声响起,几张雪白的纸张从机器里推了出来。 几道人影聚集在实验桌前,围着新测出的数据交头接耳,讨论声轻而细碎。 戴着眼镜的年轻人抬头,揉着酸疼的脖子,环视实验室一圈,最后目光定格在同门师兄弟身上,叹道: “我说……你们看新闻了吗?” 这话一出,几个人纷纷抬头。 眼镜男耸耸肩,口吻无所谓道:“就是一个月前的海难,一群富人吃饱了没事干开游轮设宴,结果遇到暴风雨卡海上了……” 一个高马尾女生点头,接话。 “听说了,我还看过直播,他们被解救下船的时候,一个个哭着喊着叫leader,跟进传销洗脑了一样,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眼镜男笑了笑,拿起数据随手翻了翻,语气感慨道:“哎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把他们吓成那样。” 高马尾女生实验做的时间长,双腿麻木,干脆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一边捶腿一边闲聊: “咱们学校那个叫张业的,听说也死在海难里。” 这话一出,本来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的几个同门纷纷抬头,不知是谁嗤笑道:“死有余辜。” 几个被张业欺压惨的学生们不禁点头。 张业在学校里的名声相当难听败坏,欺压自己底下的学生,捧高踩低,克扣经费,还老是给他们老师找事。 自家导师性格好,张业那个无赖就总来占便宜,像个苍蝇一样扰了整个学校学术氛围的清净。 “听说张业手底下的学生最近都被学校重新安排了,可能要分到我们这里。” 听到这话,学生们脸都绿了。 “什么?”高马尾女生抬头,脸色有点难看,“张业那群品德败坏的学生要来我们这儿?以前可没少干架。” “谁来都行,只要张业那个殷勤的狗腿子别来,我都能忍。”眼镜男推了推眼镜,语气冷淡。 “那狗腿子以前借着张业的名头天天上我们这儿抢东西,逼得咱们软性子的老师都破口大骂……捧高踩低,不想着学业天天想着傍有钱人,就是一颗老鼠屎。” 高马尾女生歪了下头:“那人叫什么来着……” 眼镜男把数据放到一旁,准备做对比,闻言停下动作,思索了片刻:“叫什么……许随?” 女生摇头笑道:“名字不错,就是人品不行。” “那狗腿子之前不是借着张业名头来抢咱们实验室吗?”眼镜男打了个哈欠,懒懒散散。 “但他没抢到手,就在贴吧里对我们破口大骂,倒打一耙说我们占位置不放,让我们仔细掂量。” “真不知道学校为什么要招他进来,道德底下,行为卑劣,真是败坏风气。” 有人说:“我见过他,长得不错,是个帅哥。” 高马尾女生喝了口水,小小喘气,接茬道:“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学术研究不需要攀权附贵的人,他干的事儿没一件能让人看得上的。” 眼镜男问:“许随前段时间不是返校了吗?他被调任到哪儿了?” 话音落。 “咚咚咚——” 门口传来清脆规律的响声,闲聊的同门统一回头,疑惑地看向声源处。 俊秀病弱的青年站在门口处,屈指敲着门,见众人看过来,他苍白病态的脸上浮现笑意,好似没有听到刚才一番让人无地自容的贬低。 “师兄师姐好,我是新调来的学生,许随。” 空气陡然陷入沉默。 在众人复杂又惊疑不定的视线里,许随面带微笑,对他们鞠躬。 “以前多有得罪,往后请多担待。” 眼镜男:“?” 高马尾:“?” 其他同门:“?” . 许随在同门的师兄师姐们复杂又抗拒的眼神里,平静地度过了一个白天。 他好像完全没感受到气氛的诡异,正常打招呼,然后翻起课本复习功课。 作为刚被调任来的师弟,许随不需要太过于忙碌,师兄和师姐的实验他插不上手,也没兴趣横插一脚。 一整天就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看书,该吃饭的时候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饭盒,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好像在吃什么无上佳肴。 眼镜男,也就是导师名下大弟子苏崖,还以为那是什么美味,心里嗤之以鼻又不禁好奇,中午去吃饭之前还状似不经意地去他那里瞥了一眼。 后果就是…… “他吃的那是什么……呕!!” 苏崖抱着垃圾桶狂吐,哆嗦着嘴唇,对身边高马尾女生,惊恐难言:“他在吃屎吗……” 关箐托着下巴,塞给他一张卫生纸:“怎么了?” “他吃的是什么鬼东西,糊状的,黄色的,呕……” 想起饭盒里那惨不忍睹的烂泥物,苏崖脸色煞白,胃部翻滚,又是一阵干呕。 关箐沉默了片刻:“难道导师死了,对他打击这么大?” 给孩子打击得都吃屎了。 “他他他!他绝对有问题!”苏崖捂着胸口,气若游丝又慷慨激昂,“我听说他是海难幸存者!很可能亲眼目睹了张业的死亡,所以他……” 关箐接话:“心理变态了?” 苏崖脸色泛青:“肯定变态了!正常人谁能吃得下那种东西?!” 关箐犹豫半响,叹了口气:“……那就多注意一下吧。他吃屎我们管不着,但他要是因为创伤应激,想不开自残自杀,咱们还能拦一拦。” 苏崖正准备开口说两句,翻滚痉挛的喉咙却阻止了他未尽的话。 “呕——” 接下来一下午,关箐和苏崖都暗地里注视这个人品败坏,但疑似打击太大而心理变态的师弟。 他们第一时间发现,许随长得确实不错。 和俊秀的五官没什么关系,有一种气质能直接让人感觉他与众不同,温和冷清游离于世界之外,一双黝黑带笑的眼睛却让人心生好感,让人不自觉接近。 关箐有些疑惑:“他以前有这么好看吗?我怎么记得就是一个普通帅哥……” 苏崖冷漠道:“他吃屎。” 关箐:“谢谢提醒,下次不用了。” 许随是个安静的人,但只要把视线放在他身上,就莫名的让人移不开眼。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苏崖和关箐两人不知不觉就看了他一下午。 一直到傍晚降临,许随这才拿起书本对沉默的众人微笑点头,他们这才恍然惊醒: “各位,我先走了。” 被小师弟独特的气质和越看越顺眼的容貌迷惑,关箐下意识想张嘴阻拦一下,被苏崖一胳膊肘怼了回去。 苏崖冷淡点头:“嗯,明天见。” 许随浅笑了一下,不管自家师姐欲言又止的神情,转身悠悠然走出实验室。 关箐偏头问:“只要不想他以前干的那些破事儿,你有没有发现越看越顺眼……” 苏崖冷笑一声:“一想起他吃屎,我就顺眼不起来。” 关箐:“……都说了别提醒我了。” 研究员x鲛人26 傍晚的晚霞绚烂多彩,染红了天际。 成群结队的学生从课堂或者宿舍走出,来来往往,嘻哈声传遍大学。 只不过校门口挤了一堆人,人头攒动,基本上路过或者无意间瞥来的人,都会控制不住地停下脚步,回以惊艳的眼神。 无人想动,所有人呆站在原地,目露痴态,不知不觉形成了包围圈。 相机的咔嚓声和手机的闪光灯不绝于耳,形成了连片的声响,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明星出行,引起大范围的轰动。 许随看着堵在校门口的人群,皱了下眉,对不远处兴奋和朋友说着什么的女学生彬彬有礼道: “你好,校外发生了什么事?” 女学生兴奋得脸颊泛红,呼吸都急促断续:“帅哥!大帅哥!” 一旁的朋友疯狂点头,对许随笑得有点傻气,眼睛亮晶晶的: “太帅了!那身材,那五官……我差点以为是动漫人物走进现实了,居然有人能长得这么……” 剩下的话她没说出口,捂着脸羞涩又激动地笑出声。 许随心尖一跳,涌起不好的预感。 他突然想起自己来学校报到加接受调任之前,沈烨一边往他包里塞便当,一边随口说的那句: “老公,傍晚我来接你。” 许随脸色一沉,连温柔皮相都装不出来了,略过这两个嘀嘀咕咕、花痴兴奋的女生,推开人群往外挤。 沈烨现在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他不是很熟悉这个世界的规则,一点点摸索着来到校门口,站在树下等自家宝贝出来。 三秒后,就有个女生来向他要微信。 老实说,沈烨连手机都没有,更别提微信了,和女生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才诚恳道: “不好意思,我没有微信。” 这话不知道戳到对方哪根神经,沈烨亲眼看着对方羞涩期待的表情僵住,变成隐忍的伤心和怒意。 “拒绝人连个好点的理由都不挑!” 自尊心受挫的女生转身就走,眼里还含了两泡泪。 这个女生是个先河,随后是数不尽的男男女女一头热地扑上来。 有要微信的,有聊天搭讪的,有脸色绯红站在一边看他的,还有手贱的想摸他占便宜的。 沈烨从他们狂热的情绪里捕捉到喜爱和赞美,刚开始他还有点新奇和怀疑,之后就是烦躁不耐。 于是,领袖开始了百无聊赖的敷衍加喷毒模式。 “小哥哥,长得这么帅,有女朋友吗?” 沈烨头也不抬:“有老公,孩子生了三个。” “家在哪里?有兄弟姐妹吗?我不要彩礼,户口在哪里,我们马上去民政局!” 沈烨冷淡以对:“嘴这么花,你吃了几个妈?” “老公,你看我长得怎么样?” 沈烨有了反应,皱起眉:“谁是你老公?是家谱乱祖宗了还是你脑子搭错线了,乱攀什么亲戚!” “不能是老公吗?你看我缺个男人……” 沈烨微笑道:“你缺我可不缺,我有男人要,天天追我屁股后面喊老婆。” 一茬又一茬的人扑上来,又被不近人情的领袖推出去。 聊了半天,已经有人意识到了这大帅哥是个gay,还是个纯0。 暴殄天物! 怀着愤懑痛苦的心情和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狐媚子迷倒了大帅哥的不甘,周围人越聚越多。 欣赏美色的和心存侥幸的堆在一起,无一例外地用灼热的视线上下扫视沈烨,看样子恨不能当场把人衣服扒下来。 许随推开人群,见到的就是这个场面。 众星捧月的俊美男人靠在树旁,神色懒散又柔和,五官英俊立挺,深邃有韵味。 他领口前两个扣子散开,露出一截白皙精致的脖颈,痞帅中又不失美丽。 卓绝的气质外加出众的样貌,像是触手被灼烫的太阳,让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这放荡的omega正和一旁神色觊觎他的男男女女们聊着天,行事随性又浪荡,半点夫道也不守。 许随脸色冰冷,控制不住的怒意上头,他眼神晦暗地盯着招蜂引蝶的妻子。 “沈烨。”他冷冰冰出声。 沈烨精神一振,快睡过去的脑子顿时清醒了不少,眉眼带笑,看过去。 “老公……” 剩余的话堵在喉咙里,沈烨看着自家宝贝愤怒又冰冷的小表情,眨了眨眼。 呦,小猫崽生气了。 沈烨回头看了一圈围堵他的人群,挑了下眉。 “愣着干什么?没看过老婆接老公回家吃饭?” 他扬起声音,炸裂的话灌进众人脑子里:“都堵在这里这里干什么?给我老公挤坏了怎么办?” 众人:“……” 许随翻滚的醋意被他宣示主权的行为安抚住了,怒意逐渐平歇,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委屈。 趁着人流讪讪的离开,许随走到沈烨身边,表情冷淡:“这么多人喜欢你,开心吗?” “这个世界的人审美畸形,有什么好高兴的?”沈烨揽住他的肩膀,在这张气鼓鼓的脸蛋上啄了一口,哄道,“乖,咱不气了。” 许随眼圈泛红:“你出门一趟,就吸引了这么多人……” “那怎么办?我还能不出门?”沈烨道,“别醋了,我又不会被抢走。” 许随吸了吸鼻子,看了一圈,发现还有不少人踟蹰着脚步不肯走,偷偷用余光打量沈烨。 难言的火气涌进四肢百骸,许随抬起眼皮幽幽看向一无所觉的老婆。 “老婆。”他语气淡淡道,“低头。” 沈烨不明白他想做什么,眼瞧许随嘴巴瘪成小鸭子,不禁纵容一笑,顺从地低头。 “怎么了……” 他的唇被狠狠咬了一口,余下的话被堵了回去,许随掐住他的后脑勺,强势又粗暴地撬开他的牙关。 周围惊起低呼声,随后又传来拍照的咔嚓声。 沈烨被他亲的嘴疼,见宝贝老公难得强势地掐脖深吻,他眸底的笑意加深一层。 抱着许随的脑袋,在唇上碾磨了一会儿,等怀里的小猫崽气喘吁吁地靠进他的怀里,沈烨餍足地蹭了蹭他的脸。 “回家吧,宝贝。” 许随眸色水润,揽住他的脖颈,不依不饶地再亲了上来。 沈烨也不在意当众深吻带给别人的影响和震撼有多大,许随想亲几下他给几下。 一直到软绵绵的小老公没力气了,抱着他的腰胡乱蹭他的胸膛,沈烨这才把人提起来抱走。 “回家!” 许随想起自己没买车,咬住沈烨的耳尖,喘息问:“老婆,怎么回?” 沈烨指向不远处的自行车:“刚学会的,我载你。” 许随:“……哦。” 研究员x鲛人27 一辆双人自行车停在老小区单元房的门口。 沈烨让后座上的小宝贝下车回家,然后蹲在地上不太熟练的锁车。 许随没他陪着不太想单独上楼,懒洋洋靠在一旁,俊秀的眉眼静静注视着沈烨。 他目前微薄的工资租不起什么高档小区,幸好沈烨重污染的垃圾星都睡过小半年,物欲极低。 “老婆,等我赚钱养你。”许随嗓音温和,“我很快就能赚一大笔钱,不让你吃苦。” 沈烨手脚利索地搞定这个落后笨拙的代步工具,仰脸看向壮志难酬的老公,宠溺笑了笑。 “不用,一个月前我把钱都投出去了,今天应该都能进账。” 许随:“?” 沈烨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我说过要把钱翻十倍,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许随颇受打击:“……那我呢?” 沈烨诧异:“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吗?我赚钱养家,你貌美如花。” 许随道:“那在你眼里,我有什么用?” 沈烨想了想:“没什么用,就是我不喜欢你说话,一说话就刺人。其实你只要吃饭睡觉我就满足了,光看着心情都好。” 许随:“……” 对上妻子纵容的眼神,再想到沈烨干什么成功什么的属性,许随好半天说不出话。 他在妻子的眼里还真是个除了吃喝拉撒就没什么大用的小猫? 不过赚钱这事儿,也恰好让许随想起了遗忘许久的剧情。 “星星,原剧情世界线,黑化的人鱼融入社会,变成了商场富豪?” 星星开口:“是的,背地里还是个变态连环杀人犯。” 许随蹙眉,沉思不语。 按照不可推拒的剧情,上岸的人鱼会在不久后被研究所抓走改造。 现在沈烨已经上岸,肯定脱离不了这段剧情,之后逃离研究所,整容成另一张脸彻底融入社会,成为热爱做慈善的商场新贵。 但背地里,人鱼早已黑化成心灵扭曲的变态,且迟早会和主角对上,最后被以清理邪恶异生物为职业的主角杀死。 许随习惯了剧情问题自己解决,默默思考该怎么应付接下来的主角和剧情。 一只温热的大手摸上他的眉宇,将褶皱抚平。 许随回神,眨了眨眼,对上沈烨好笑的神情。 “有问题为什么不跟我说?心肝宝贝都愁成小老头了。” 猛然意识到老婆现在不是傻乎乎的精神丝,而是那个把他养成神经质小作精的强大领袖。 许随提起来的心突然放下了,无形的安全感笼罩全身,让他连一丝担忧都生不起来。 “沈烨,你知道人鱼有属于自己的世界剧情吗?” 沈烨听到这话,挑了下眉,握住许随的手往怀里带,搂着上楼。 “详细说,有问题我来解决。” 许随租的房子在五楼,老小区没有电梯,灯光昏暗,两人爬楼梯走的。 开门后,是一间色调偏暖的温馨房子,干净到让人无法下脚,空气还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今早许随是收拾完家务走的,连边边角角都要抚平擦净。 洁癖和强迫症在这不大的房子里体现的淋漓尽致,临走前许随还提醒沈烨: “别做饭,也别收拾家,等我回来。” 知道今天早上差点炸了厨房让老公受了惊吓,沈烨当真没碰任何家务,缩家里玩了一天的电脑。 把这个世界的基础知识科普得差不多,刷了几百个科普小知识,沈烨唯独把有关于地球介绍的视频收藏进文件夹。 他没告诉许随自己收藏了什么,看了什么,看完就当没发生过,收拾东西去接放学的小老公。 许随一进房间就忍不住窝他怀里赖着不起,让沈烨把他抱到沙发上。 沈烨托着他的屁股塞怀里,两人一起摔进沙发,许随脑袋往他肩膀上一靠,温热的呼吸撒进颈窝,麻麻痒痒。 沈烨揉着他墨黑的短发,低头在许随泛青的薄唇上亲了一口。 “所以,人鱼迟早被抓进研究所,这是躲不开的剧情?” 许随“嗯”了一声,攥紧他的手指不放,依恋地亲了口他的指尖。 小老公越来越软乎,沈烨也不管对方是装的还是本性如此,尽情享受他的依赖和撒娇。 手掌不规矩地揉着老公柔韧的腰肢,低笑道:“什么破事儿也值得你操心。” 许随被他宽阔厚实的怀抱拢着,舒服得眼都不想睁,嗓音沙哑:“你单打独斗,对这个世界还不熟悉,我当然要多操心。” 沈烨哑然笑出声。 “安心享受,就和星际时候一样,在我怀里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会解决掉他们。” 沈烨修长的手指蹭过他的脸颊,逗得许随不满皱起鼻子,温柔道:“老公,我能养你七年,就能养你一辈子。” 许随怔然看他的笑颜。 沈烨深邃漂亮的眉眼带笑,他懒散地靠近沙发里,唇角弯起,仿佛打不起精神,却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焰火。 熟悉的安心和依赖又一次席卷了许随,让他不自觉地靠近这英俊又可靠的男人。 许随闭了闭眼,把眩晕感压下。 “你上岸一个月,很可能被盯上了。”许随尽量冷静开口,神色不变,“这些天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吗?” “那可太多了。”沈烨歪头,“这一个月对我穷追猛打的人不少,走到哪儿被盯到哪儿,有时候还会爆发群闹。” 群众的眼神太灼热贪婪,沈烨敏锐的五感都快被盯麻了。 许随眼皮一跳:“你很开心?” 沈烨淡淡道:“我很烦。” 在老公不信任的视线里,沈烨指向自己的太阳穴,耐心解释。 “我的五感比高级alpha还要敏锐,直觉和精神力预警能一次次把我从危机里拖出来。” “在我遇到真正的危险前,它们会疯狂地警告主人,让我做好准备。” “它们会收拢他人的情绪和想法,投递到我的鼻尖,让我知晓他人对我的危险性,让我能轻易窥探那些人的弱点。” “五感在告诉我,有人在觊觎你,窥视你,他们对你的狂热喜爱会伤害到你,请回击他们对你的冒犯。“ “直觉和精神力预警告诉我,危险马上要来临,他们的弱点和致命处我已经给你找出来了。” “——如果不想让自己陷于被动,请尽快出手,让自己不落于下风。” 许随静静地听着,这些话妻子从未对他说过,如今仿佛剖心一般的坦诚,让他心头逐渐火热。 沈烨说完,顿了片刻。 “所以这一个月我光克制本能不对人群出手,就已经耗光了力气。” “幸运的是,小世界和精神丝大幅度降低了我的敏锐度和反应能力,所以我才能这么好的控制自己。” “我感觉我的口鼻被厚重的湿被子捂住,再戴上了止咬器,手脚被戴上层层镣铐,又被裹上麻袋扔进了深海坠落……” 沈烨说:“我很难受,连呼吸都困难,但我在逐渐适应这具弱小不堪和迟钝笨拙的身体。” 许随眼里泛酸,抱住他的脸,在他颊侧落下温柔的吻。 “老婆,辛苦你了。” 研究员x鲛人28 “没关系,这是很新奇的体验。” 沈烨抚摸他精致的侧脸,语气平淡:“至少能让我累到筋疲力尽,可以尽力无视那些不开心的记忆。” 许随感觉心口被插了一刀,血淋淋地撕开完好的皮肉,露出底下还未治愈的烂疮。 许随脸色泛白,怔然说不出话。 沈烨反应过来:“我又嘴贱了?” 许随眼眶湿润,却说不出话,也掉不出泪,脸埋进他怀里,呼吸或轻或重,破碎不稳。 一句话给小老公打击到自闭,沈烨安静了几秒。 “要不咱俩吵一架吧。”沈烨说,“你伤心了在我怀里闷着,我心里难受。” 许随默不作声地伸手,在他脸上来了一巴掌。 沈烨:“?” 在妻子发飙扇他屁股之前,许随已经跑下了沙发,窜进厨房佯装热火朝天地做饭。 “乖老婆,你想吃什么?” 许随系上粉色围裙,腰带勒出他高挑纤细的身材,秀丽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拎着锅铲,站在厨房里对追过来的沈烨笑得温柔又贤惠。 许随走过去拉住男人的衣襟,轻轻落下一个吻:“想吃什么我给你做,老婆别生气。” 清冷傲慢的美人老公成了乖软恶劣的小变态,又成了现在贤惠顾家的贴心小娇夫。 沈烨险些被各色老公迷花了眼,吹了个戏谑的口哨。 “亲爱的,你好会装啊……” 许随勾唇浅笑,扣住他的脖颈,堵住沈烨那张喋喋不休的贱嘴,温柔又细致地研磨他的唇齿。 绵柔深吻的滋味着实不错,沈烨不禁沉浸进去。 厨房的推拉式窗户开着,黑夜早已降临,外界漆黑如同深渊。 室内柔暖的光展现出两人亲密交缠的身影,如同分不开的缠绵鸳鸯。 隔着几百米的距离,在高耸的天台上,一声咔嚓声轻轻响起。 一只戴着黑色皮套的手抽出弹出来的照片。 一双隐藏在黑夜里的冷漠的眼睛,盯着照片上交颈而吻的两个男人。 “鹰狼,找到目标了吗?” 耳机里传来同伴的声音。 “找到了,异生物深海鲛人。” 鹰狼抬起眼皮,犀利冰冷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的老小区第五层,那间亮着灯的房间,那对接吻的璧人。 “成长期的鲛人为了繁衍后代会上岸,可这只鲛人找了个人类男性同居。” 耳机里的声音漠然道:“在不清楚鲛人实力的情况下,先对那个人类出手,抓捕成功就用他威胁鲛人!” 鹰狼戴着遮脸的口罩,嗓音有点闷:“嗯,今晚我就会……” 他突然僵住,骇然地睁大眼睛。 “鹰狼,怎么了?”耳机里传来队友的呼声,带着疑惑,“我这里显示,你周围一百米没有生命体。” 鹰狼喉咙干涩,他的视力远超常人,清楚看到几百米外的场景。 不久前还和爱人接吻的鲛人,正姿势随性地靠在窗口,对他笑得耀眼夺目。 那双堪比野兽,充满侵略性和冰冷锋锐的嗜血瞳孔,正死死地盯着他。 兽背对着一无所知的柔弱爱人,对他露出森寒尖锐的爪牙。 鹰狼额角流下汗珠,瞳孔颤抖,被危险凶兽盯视的感觉,让他肌肉骤然绷紧,肾上腺素直冲脑仁! 沈烨对他无声勾唇,目光挑衅又冷漠。 “老婆,多给你放点辣椒怎么样?” 身后传来许随温柔的喊声,绵软地缠住野兽蓄势待发的庞大身躯,像是无形的枷锁和镣铐。 沈烨面上的阴翳和戾气渐渐消失,变得平和。 “你口味重,这几天吃我的营养餐都没胃口。”许随拿出一大把干辣椒备好,试油温。 他笑道,“做点儿辣椒油,给你拌饭吃。” 沈烨身体立着不动,脑袋抻了过去:“乖宝儿,亲一口。” 许随抱住他的脑袋亲了一口。 他感到了沈烨冰冷压抑的吐息,掌下是他戒备凶猛的身躯。 这样恐怖气势的家伙,却任由他抱着亲,揉着搓。 像是一头理智又疯狂的野兽,能轻易撕咬扯断敌人的喉咙,却转头在他怀里慵懒打盹,龇出带血的森白獠牙。 许随动作一顿,压低声音,温和道:“怎么了?外面有人?” “别管,安心做饭。”沈烨在他白皙俊秀的脸上咬了一口,脑袋腻歪地蹭进他的怀里。 沈烨道:“你胃不好,辣菜做一份就行,我凑合着吃。” 许随微笑一下,感觉怀里拱进了一头凶悍的野兽,正对他咕噜低吼,仿若粗蛮的安慰。 沈烨自从来到小世界,情绪就没有调动过,精神力处于歇息酣眠中,整个人温驯乖巧得不可思议。 和星际时常年不肯松懈的冰冷和锋利截然相反。 许随摸着他的脑袋,触到了熟悉的、能割伤他手的气势和杀意,却极内敛地收进体内,向他展示最无害的一面。 “老婆,你好乖啊……” 许随情不自禁地开口,垂下的眉目温润似水,苍白冰凉的手抚摸过沈烨的俊脸:“我喜欢你这样……” “去你妈的,一个没控制住又训狗!” 沈烨往他屁股上扇了一下,耳边传来不满又柔软的哼声。 许随眼圈泛起可怜的湿红,瘪嘴把露苗头的小心思收敛回去。 老婆不好骗,嗅到不对劲就要揍他。 天边传来隆隆的闷响,大雨欲来的潮湿腥气从窗口飘进厨房。 许随看了眼开敞窗户,上前把它关上。 “要下雨了。” 沈烨含笑看他前后忙碌,又是关窗又是做饭的贤惠模样,凌厉的五官都柔和下来。 他闪着寒光的眸子看向早已空无一人的天台。 “我出去解决蝼蚁,你做好饭就先吃,我可能需要点时间。” 沈烨走出厨房,拿上雨衣去开客厅的大门。 许随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不安,连正翻炒的菜都顾不得,跟着他离开厨房,亦步亦趋地跟随他的脚步走。 沈烨感到后背的温热触感,好笑回头,看到眼巴巴揪着他衣袖,贴着不让他走的宝贝老公。 “怎么了?”他温柔问。 “沈烨……”许随口吻平静,静静地看着他,漂亮的眸子里似乎藏着什么,“你别把背影留给我,我害怕你回不来。” 沈烨愣神。 心底沸腾的杀意都在爱人的恐惧里化为酸涩,沈烨动了动嘴唇,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 良久,他勉强挤出一声笑。 “宝贝,没人能杀得了我。你不应该担心我回不来,你应该担心我别捅出太大的篓子。” 他俯身,在爱人的额头落下轻吻。 “等我回家,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领袖的承诺重若千钧,一旦说出口,必定会信守。 研究员x鲛人29 雨夜,水珠淅沥沥地打湿了地面。 坑洼堆积了一滩肮脏的积水,在雨水拍打里溅出皇冠形状。 一只穿着黑色靴子的脚踩进水坑里,溅出脏水,一道身影慌不择路地往前跑。 “我是鹰狼!我是鹰狼!” 嘶哑急促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伴随着拍打通讯器的声音。 “有恐怖的东西在追我……是鲛人!是一只成年期雄性鲛人!” “情况危急,请求支援……” 鹰狼腿脚灵敏地穿梭在大街小巷中,他瞳孔震颤,时不时回头看两眼,想看那道矫健凶猛的身影有没有追上来。 一句“请求支援”还没落地,后背传来剧痛,他嘴里哇啦吐出一口血。 鹰狼狼狈地摔了出去,砸在墙上,手上的通讯设备咕噜噜地掉在地上。 设备里传来紧急担忧的呼声。 “鹰狼……还在吗?报位置!” 一只皮鞋踩上了通讯设备,随后修长苍白的手捡起通讯设备,放到耳边试了试。 沈烨面带微笑,偏头对通讯器道:“报位置。” 通讯器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气氛诡异到让人窒息,见对面不回话,沈烨轻啧一声,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看向半死不活的鹰狼。 “报出你们的位置,要是不说,我可要杀了这个偷窥我的贱种。” 通讯器粗重的呼吸或长或短,隐约传来细碎的声音,似乎在向上头问话。 沈烨懒得管对面的在干什么,他走到跪趴在地的鹰狼面前,对他恶劣地笑了笑:“想断哪只手?” 鹰狼盯着他冷漠嗜血的瞳孔,眼底不禁流露出一丝恐惧。 他不害怕断手断脚,不害怕酷刑加身,却在盯视这头野兽毫无感情的瞳孔时心生怯意。 任何人,哪怕是杀人如麻的疯子,他们的眼神都还稍微带点儿人性,让人不寒而栗却不会让他惧怕到这种地步。 人类和野兽的本质区别,就是人性和情意。 “你……”鹰狼话音刚落,沈烨已经笑着伸脚,踩碎了他完好无损、擅长狙击的右手。 鹰狼青筋暴起,闷哼出声,却硬气地不肯惨叫,眼眶爆出红血丝,咬牙看着俊美无俦的男人。 “还算有点骨气。”沈烨漫不经心地赞了一句,随后对通讯器笑道。 “告诉我你们大本营的位置,那可是你们的地盘,为什么要害怕?” “在我到达之前,你们可以随意地布置热武器和士兵。先进的枪炮,特种兵,精英武警……我全盘接受。” “知道我会来,为什么不提前布下天罗地网,将我成功抓捕?我可是很期待和你们会晤,面对面交谈。” 男人的声音沙哑悦耳,像在磨砂纸上嚓嚓,尾音会下意识的勾起,带点儿挑逗和兴奋的意味。 通讯器对面仿若死了一般安静。 沈烨伸出脚,踩碎了鹰狼的另一只手,露出对方手中紧攥的刀刃。 鹰狼没想到他会知道自己偷藏武器,伺机反击,眼底流露出愕然。 沈烨对想要濒死反击的鹰狼笑了笑,捂住话筒的位置,对他轻声道: “想要仗着强者的轻视绝地反击?很不错的招数,可惜这些都是我玩剩下的。” 鹰狼嗫嚅着嘴唇,不敢置信地看着这头通人性的凶兽。 “我无数次濒死的经历告诉我,不要对任何弱小的敌人掉以轻心,哪怕他们真的很弱,而且……” 沈烨欣赏他煞白的脸色,笑意盈盈。 “我的精神力早就在警告我了,它说:有人把刀尖对准了你。” 说完,不再管因被看穿而恐惧颤抖的敌人,沈烨松开了话筒,偏头温柔道: “你们不说,我会把所有的手段用在这个可怜鬼身上,到时候不死也残。” “不要相信他会坚持下去,没有能在我手下坚持三小时以上的酷刑,我有这个实力做到……” “所以你们为什么不挣扎一下,留下他呢?” 对面沉默了很久,报出了一个位置。 “我想想。”沈烨思索了一下前两天背下来的本国地图,“原来在那儿?离我有点远。” “看来我得花一段时间去找你们了。” 通讯器里传来肃冷的声音:“留下鹰狼,我们在这里恭候你的大驾。” 沈烨收回通讯器,看向地面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中年男人。 “你有一个不错的领导,愿意冒风险保下你。” 鹰狼瘫倒在地,他的内脏被沈烨一脚踹到破裂,这会儿口中还在喷血。 眼眶不知道是粘膜破裂还是怎么,滴血一般瘆人,正死死盯着沈烨。 沈烨蹲下身,从他腰间口袋里拿出手机。 打开一看,是近乎空白没使用过的设备,估计是为了外出方便所以备用的。 在人类社会待了一个月,老公吝啬得连手机都不给买,把他禁锢得喘不上气。 此时看到这个手机,沈烨眼睛不禁一亮。 “不错。”堂而皇之地将手机塞怀里,沈烨扫了眼半死不活的鹰狼,心底对这个世界的战力有了谱。 弱到吓人。 攥住鹰狼的脖子,把人掐晕在雨夜中,沈烨站起身,颇为宝贝地拿出自己人生中第一台手机,不太熟练地翻看起来。 他首先给自家宝贝老公打了个电话。 那串号码被许随三令五申地要他背会,沈烨看着这串号码,心底升起了莫名的感觉。 这串号码,是老公和他的连接点。 “嘟嘟嘟……喂?” 手机里传来许随温和冷淡的声音,毫不意外:“你们打给我,有什么要求?” 意识到许随已经做好了会被强行要求或者绑架带走的准备,沈烨忍了忍笑。 “老公。”他轻而柔的声音传到对面,“我要离开两天,你先躲起来。” 电话对面安静了几秒。 “沈烨。”许随平静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告诉我,你要去哪儿?” 沈烨想了想,报了个地址。 “去那里你需要坐飞机,你没有带我给你伪造的身份证,哪儿也去不了。” 许随的声音冷得可怕:“沈烨,我给你半小时,回到我的身边!” “我不允许你没有经得我的同意,就去那么远的地方直面危险。” 沈烨嗓音沙哑,温柔道:“宝贝,你把身份证藏起来,还不肯给我配手机,是想控制我吗?” 对面突然安静了。 沈烨敲敲话筒,好像在敲某只小猫的头,笑道:“又不乖。” 许随冷清的声音透过电话,有种机械的无机质,却执拗的可怕:“我在保护你。” 沈烨镇静说:“你在扼杀我。” 在对面骤然沉默又加重的呼吸里,沈烨对准电话亲了一口。 “回来再跟你吵,现在你得听我的,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至少两天内别让人找到你。” “老公,你能做到的对不对?” 对面传来愈发急促的呼吸,然后是许随委屈又软和下来的声音,弱弱的,可怜的。 “老婆,你怎么又把我丢下了……” 沈烨心尖莫名抽了一瞬,凝结成冰的双眸霎时间融化成水,脉脉流动。 他沉吟片刻,对明显在装委屈的小老公说:“我会安然无恙的回来,伤一道口子,你多睡我一次。” 许随捏紧了手机,他看向一桌子精心准备的辣菜,感觉眼眶泛酸。 他说:“沈烨……我给你做了好吃的,很辣。” 沈烨的情绪被他搅得难受,顿了好半晌。 许随说:“我讨厌等待和被你抛下的感觉,就好像我以前整夜睡不着觉,等你凯旋的消息。” “……也像我待在指挥团办公室,紧张到四肢痉挛,被送进医院那样。” 沈烨愣神:“你说什么?” 许随平静说:“你又把我丢下了。” 沈烨哑然无声。 许随垂下长睫,看着冷掉的饭菜,轻声道:“没关系,我再等你一次。” 在电话对面诡异的安静里,许随拿起筷子,夹起沾满辣椒的菜,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 “我要吃饭了,等你回来。” 望着被挂断的电话,沈烨茫然得说不出话。 雨水浸湿了他的手掌,又打湿了手机屏幕,滑溜得握不住。 沈烨眨了眨眼,从雨衣里伸出一截干燥的衣袖,把手机屏幕擦干净。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许随每次得知他上战场的心情——紧张、失落、希冀和痛苦。 他还以为这人巴不得他死在战场上呢。 研究员x鲛人30 没有身份证,沈烨有自己的办法走。 他可以走水路,鲛人强大的肉体能让他轻易地渡过江河,顺流去往海洋,抵达那遥远的城市。 沈烨离开之前,悄悄回了趟家。 直觉告诉他,许随没有走,在偏执的等他回来。 楼层黑魆魆一片,房间也不遑多让,许随没有留灯,早早就关灯歇息了。 沈烨站在客厅里,静静地听着卧室里的动静。 知道许随觉浅,沈烨动静微弱不可闻,本想着在客厅待一会儿就走,卧房里却传来许随的声音。 “回来了就进来,我知道你待会儿就要走。” 沈烨立了半天,才走过去开门,看向床中央鼓起的那一团。 许随转了个身,看向他:“沈烨,我们聊聊。” 隐隐揭晓接下来是要开诚布公一些事情,沈烨关门走过去,和他面对面, “聊什么?”他问。 “聊一聊,你和我的不同。”许随温声道。 沈烨靠在一旁,垂眸听他说。 “沈烨,我不像你一样,相信亲情、友情、家国情。” 许随嗓音温和而平淡,在夜色里缓慢流淌。 “在遇到你之前,亲人抛弃我,友人背叛、觊觎我,为了生存,我成了社会毒瘤,是榜上有名的通缉犯。” “在遇到你之前,我就像一只阴沟里的病鼠,躲躲藏藏,龌蹉不堪。连我都嫌弃自己恶臭难闻,畸形扭曲。” “可我还是心存侥幸,因为我还没来得及去找伴侣,万一对方能接受全部的我呢?” “哪怕我心里清楚,我这样的疯子根本不配得到一个温柔美好的妻子。因为我如果爱上一个人,就只想杀了对方做成标本……” 许随眼珠转了转,他在黑夜里盯上沈烨那张让他爱恨交织的俊美脸蛋,唇边泄出一丝微笑。 “我刚和你相遇的时候,以为你和我遇到的无数男女一样,只是看中我的脸和身体,想要将我骗上床当男宠。” “我太熟悉勾引这个流程了,我能用一根巧舌如簧的舌头轻易哄骗他人的信任和金钱。” “我以为你和我遇到的无数男男女女一样,如果不是一场易感期……” 沈烨沉默无言地伸手,摸上许随的俊脸,触到了一手的湿润。 他这才发现,许随平静无波地说话,眼泪却流了满脸。 许随说:“我不知道什么是易感期,只闻到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后来我才知道,omega信息素对alpha有天然的吸引力。” “那天晚上,我迷迷糊糊地闯进了你的房间,扑到床上摸到了你的身体,抱起来很舒服,也很暖和……” “你躺在床上看着我,似乎在笑,笑得太漂亮了,我忍不住吻了过去。” “第二天,我恨得差点杀了你。” 这些话把沈烨带回了那个夜晚,他眼前恍惚。 那天他早早就睡了,怀着养了个漂亮宠物的愉悦心情入睡,结果被半夜闯进来的美人惊醒。 那人抱着他蹭来蹭去,清冷隽雅的脸上满是绯红痛苦,杂乱无章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窝,喘息声压抑,仿佛下一秒就要爆体而亡。 沈烨任由他抱着,心底想他该怎么办。 很简单,摁下床边的呼叫铃,刺耳的铃声会瞬间惊醒一大批酣睡的alpha士兵,把许随拖出去控制住。 又或者派机器人去拿抑制剂,库存里几百箱留给alpha备用的抑制剂,不到十分钟怀里的人就能安静下来。 用最差劲的办法,他掰断alpha的四肢也行,疼痛加断骨总会让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安静下来,他可是第一次被异性耍流氓。 办法思来想去,最后只丢下一句: 去他妈的办法,这人他睡定了! 寡了二十五年,其他的omega早就结婚生孩子了,就他这个丑八怪连alpha的滋味都没尝过,忒亏! 怀里的人他就想当宠物、花瓶养着,完全是摆着好看,全然没有亵渎的想法。 可现在是alpha投怀送抱,他顺水推舟被睡一次怎么了? 时隔七年,望着许随一无所知的脸,沈烨笑了:“老公,你恨我吗?” 许随哑声道:“我恨死你了……” 恨肉体被亵渎玷污,恨婚姻被强制绑定,恨性取向被扭曲得不人不鬼,恨自己不争气地落入爱情的陷阱里。 许随又说:“我好爱你啊……” 他总能在沈烨身上,感受到能让他安心的强势和逼迫,狂热的爱意一次次把许随拉入深渊,让他处于被深爱包裹的安全感里,被彻底镇压的感觉让许随欲罢不能。 除了沈烨,没人能给他这种感觉。 他可以肆意地对沈烨发泄病态和恶毒,因为他知道沈烨不会在意。 领袖有能力和足够的爱去接住伴侣所有的不堪,受了伤依旧会笑呵呵地凑过来给他一个吻。 许随说:“没有人会爱全部的我,他们口口声声说爱我,可只要接触到我一点点的内里,都会被吓得转身就跑,把我丢在原地。” “一个疯子不配拥有爱情,他们说,我是个怪物。” “遇到完全顺从我的弱者,我不会欣喜,只会轻蔑厌烦;遇到说爱我的追求者,我会杀掉他们来证明爱。” “可他们都不够爱我,跑得一个比一个快。” 许随抱住沈烨的胳膊,他去找男人的手,亲吻他的指尖,嗓音温柔得能滴出水。 “老婆,只有你爱我。” 只有他的沈烨会从头到脚,从身到心地去爱他。 哪怕沈烨只能分割出一半的灵魂给他,剩下的一半属于他自己,许随也心满意足了。 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沈烨一旦和以前那些所谓的追求者一样,将他视为天、视为地,那就不是光彩夺目的领袖了。 是枯萎的,苍白的,阴郁的,让他心痛至极,却再也不能让他深爱痴迷的一具傀儡。 沈烨低头,咬住他的耳肉:“那你还控制我……” 许随蹭了蹭他:“在你能接受的范围里,我就想让你多看看我。” 沈烨心软成一滩,摸索着他的脸颊:“别哭了。” “我不。”许随立刻抽噎着说,“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你为什么一开始就对我那么好,是不是对所有你看上的人都那么好……” 空气静谧半响,随后传来柔和低沉的声线。 “许随,你二十二岁就跟我了,放在星际还是读军校的年纪。” 沈烨搂着他的脑袋,贴脸蹭住他的泪脸:“我得疼你,你那么小……” 他的老公年纪小,脾气冷,就像个还没长开的宝宝。 第一次见面,身上都是被别人虐待出来的伤口,瘦到骨头裸露,有严重的基因病,浑身是刺像个刺猬似的。 小老公好不容易被养出个人样儿,脾气看似冷冷淡淡,实则骄纵又蛮横,一个不爽就是一个巴掌扇上来,像只被宠坏的漂亮小猫。 沈烨怎么舍得他在自己怀里掉眼泪? 许随哽咽道:“你也不大,才大我三岁……” 沈烨说:“三十二,老了。” 许随刚想张嘴反驳,就听到沈烨淡淡的声音。 “你也老了,别总哭哭啼啼的,传出去多丢人,你不要面子我还要面子的。” 被老婆张嘴就射的毒刺扎了一针,还想要索取安慰的许随愣住了。 沈烨说:“丑萌丑萌的,鱼尾纹都哭出来了……” 许随脸色一沉,甩开他的手:“滚!” 研究员x鲛人31 简短的两句贱话,精准的打消了小老公的涕泪泗流、哀伤苦痛,徒留一个气鼓鼓的炸毛小猫。 沈烨深藏功与名,眉眼含笑,看着许随把他推出家门时那张冷冰冰的俊脸。 “滚出去洗洗嘴!” 大门被无情关上,发出“砰”一声巨响。 沈烨靠在门边,想要屈指告别,又想起现在可能快气炸的小宝贝,犹豫地收回手。 这种时候不能再找存在感,不然非打即骂。 沈烨转身就走,准备去找研究所的茬,身后的门被打开,透出暖色的亮光。 沈烨回头,对上许随那张冷淡的脸。 “怎么了?”他好笑道,“气不过想揍我一顿?” 许随凉凉扫了他一眼,伸手拽住沈烨的衣襟,把人拖回家。 沈烨还没反应过来,口袋里就被装进了银行卡,身份证,和一个新款手机。 沈烨一怔,看着忙忙碌碌为他准备出门用品的老公。 “卡和手机的密码都是,记得买票坐飞机去,别蠢到用肉身游过去。” 说完,不顾沈烨复杂的神色,许随又去拿冰箱里的饭菜,一一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过来吃饭,我给你做了五道辣菜,都是你爱吃的。” 餐桌摆上一桌子的辣菜,沈烨坐在椅子上,手里被塞了筷子,面前推过来三大碗米饭。 他愣然片刻,看向桌子上的菜,皱眉道:“你没给自己做?” 许随长腿一迈,坐在他腿上,靠进他宽阔厚实的怀抱里,蹭了蹭他的脸:“我只想你多吃一点……” “我看你是存心想让我心疼!”沈烨又气又笑,在他屁股上扇了一下,“故意的是不是?你今天晚饭吃的什么!” “……老婆……”许随被他扇得一个激灵,欲说还休地看他。 沈烨:“……” 沈烨有种想教训他又无能为力的感觉,真打容易打坏,小抽一下又变态给他看。 沈烨没脾气地去摸他胃:“宝贝,胃疼不疼?” 许随下意识摇头,摇到一半又点头,眼里含着泪,可怜兮兮:“我疼……” 沈烨:“……这你也装?” 许随凑过去要亲亲:“亲一口就不疼了。” 小宝贝太可爱了,沈烨笑得前仰后合,狠狠吻了过去,把怀里的老公吻得上气不接下气。 许随腻歪地不想让他走,又是开诚布公,又是留下吃晚饭,现在又借着胃痛的名头索吻,沈烨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心底的不舍和依赖?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气得让我滚蛋。”沈烨抚摸他柔软的手,轻声道,“我嘴这么贱,你这脾气又一点就炸……” “我是生气,可我也舍不得你。”许随咬着他殷红的唇,低声道,“贱就贱吧,比年轻那会儿好多了。” 他老婆年轻那会儿才是真的嘴毒到让人想死,时时刻刻地喷毒液,贱得让人想杀了他。 现在是冷不丁插刀子,但至少学会了收敛。 沈烨宠溺地啄他的小嘴,把许随闷进怀里:“老公,我真的要走了。” 许随攥紧他的袖子,不甘心道:“吃完饭……” 沈烨顺着他的意思,扒完了三大碗米饭。 饭菜咸香爽辣,在舌尖爆开,确实美味,比他做的各类颜色的烂菜糊糊好吃多了。 眼见沈烨吃完就要走,许随跟个背后灵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泪眼汪汪。 “老婆……” 太黏糊了,太腻歪了。 就算心知肚明自家小老公是在装可怜、演委屈,沈烨还是被他弄得心头酸软,差点就要低头答应他不走了。 沈烨深吸口气,把心头悸动压回去,苦口婆心:“我得让他们长个教训,不然以后上个床还得防备他们偷拍,我把你丢学校都怕你被绑架。” “老公乖,你出去藏两天等我回来……” 许随把眼泪抹他身上,哭哭啼啼:“你会不会出去偷人?会不会见到比我更漂亮的就不要我了?” “你这么花心浪荡,又恬不知耻,不要脸面,更不知道守夫德!见到个alpha就勾肩搭背,外面那么多男人……” 沈烨:“……操,闭嘴。” 以为老公在担心他的安危,不舍他的离去,沈烨心酸得差点站不住脚,对小宝贝的心疼和爱意疯狂上涌。 结果没想到,老公是在害怕他出轨…… 沈烨默默咬牙:“你以前总骂我是贱人和婊子,是真觉得我不守贞洁?” 许随擦着眼泪,委屈道:“你天天在alpha堆里鬼混,他们一个比一个高,一个比一个帅,最差的身高都两米二,衬得我又矮又弱……” “我害怕你不要我了,才骂你那么难听嘛……” 纯洁的战友情和损友情在老公眼里被扭曲成了鬼混,沈烨眼前一黑,强忍怒意。 “你哭你有理,我不跟你吵架。” 沈烨微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把许随推进卧室。 “滚一边儿待着去!” 外面传来气冲冲离开的脚步声,还有故意被砸响的关门声。 许随望着紧闭的卧室门,挑了下眉,镇定地擦干净脸上的泪水。 星星问:“宿主,怎么故意惹领袖生气?” “生气了好,吵吵闹闹才是夫妻,我喜欢他冷言冷语的模样。” 许随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脸上的泪水。 “他不生气我才要慌,只会麻木的待在我身边听我的一切指令,那才让我恐惧。” “我作,他宠;他嘴毒,我也嘴贱。吵下去,闹下去,知道我们之间是有感情的,他就离不开我了。” 许随进洗手间洗了把脸,望着镜中哭到红肿的脸,不悦地蹙了下眉。 他浸湿毛巾,一点点敷脸消肿。 星星说:“友情提醒:哭多伤身,对眼睛不好。” 许随眨了眨眼,眼圈泛起一层湿红,清隽疏冷的外貌瞬间变得楚楚可怜,惹人心碎。 他语气仍然淡漠:“不好看吗?” 星星:“额……是好看。” 除了前后转化有点瘆人,星星挑不出毛病。 许随翻出昂贵的水乳精华,涂抹在白皙精致的脸上,又去涂唇膏呵护哭到干燥的嘴唇。 他望着镜中神色冷漠的青年,勾唇浅笑。 “我这么柔弱可怜,他怎么还不囚禁我?” 星星:“……” “他怎么改性了?难道真觉得囚禁我是罔顾我想法的行为,不敢出手了?” 许随若有所思:“你说,我要不要回到以前那样,对他抗拒至极,非打即骂?我这样他是不是就会控制我、玷污我?” 星星:“正常点,我就是一个系统。” 许随恍若未闻:“为什么他变了,是不是不爱我了……像以前那样监视跟踪我也好,他现在对我的态度冷淡得像对一个陌生人。” 星星忍无可忍:“尊重你、爱护你就是对你冷淡?侮辱你、囚禁你才叫爱?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许随顿了顿:“他说过,我没病,我是他永远的心肝小宝贝。” 星星:“……” 玛德,烦死了。 领袖到底养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研究员x鲛人32 w市靠海,随着天气转凉,空气逐渐变得阴凉潮湿,顺着骨缝往里钻。 在枝繁叶茂的深山老林里,一座庞然大物矗立在此处,从头到尾横亘几十公里,像是攀爬在绿海中的一条银蛇。 数十只侦察机在上空盘旋而过,低沉的人声混着滋滋电流声下达到每个人耳中。 “据可靠情报,异生物种——深海鲛人有可能在近期对我方领域进行挑衅行为。” “特此通知,请各相关部门立即加强戒备状态,确保安全防范措施得到有效执行。” 嗡嗡—— 侦察机低空飞过,机内操纵的飞行员听完这则通知,不屑笑出声。 “你们听到了没有?一个异生物,居然想单枪匹马上门挑衅,这不找死吗?” 另一个人回道:“听说还让我们随意武装,它全盘接受,一个肉体凡胎的畜牲居然敢硬刚热武器?” 飞行员听到这话,摇头道:“各地的海陆空特种兵都相继赶来,一个没被热武器和特种兵围剿过的畜牲,还不分分钟拿下?” 这话一出,哄然大笑。 在森林的外围,一道挺拔笔直的身影停下,仰头看向高耸入云的树木。 “终于找到了。” 沈烨抚开肩膀上的尘土,他眯起双眸,扫向天空盘旋的侦察机。 就先从这几台纸飞机下手。 . 半月后。 “许随,你帮我看一下这个实验。” 苏崖见到门口路过的小师弟,赶紧开口把人叫进来。 本来准备去接水的许随看向着急忙慌的师兄,低头看了眼水杯。 “水我给你接,你先把实验看了,究竟哪一步出错了?” 苏崖上前把清隽的青年拉进室内,着急忙慌地去给人接水。 许随看他离开的背影,淡漠的视线转移到桌上的实验步骤和数据检测上面。 等苏崖捧着水杯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已经被标红的实验步骤,和上面详细的解释说明。 “谢谢小师弟,你可比关箐靠谱多了,这一周她不知道去哪儿撒野,把一摊子烂事儿全堆我身上。” 苏崖把水杯递给他,见许随喝水不言不语的模样,叹气道:“还在想出差的男朋友呢?” 许随第一天返校,和一个帅炸天的男人接吻的照片就传到了校园网上,还是在校门口光明正大的宣示主权,相拥接吻。 苏崖对别人性取向的事儿不关心,只要别惦记到他头上,他一般都当放屁听了。 奈何这同性恋是自家新入门、疑似精神失常的小师弟,他就要多上上心了。 “半个月了,他没有给我回一个电话。”许随语气温和,看不出喜怒,“他好像把我当死人了。” 苏崖说:“你别精神压力过大又去吃屎。” 许随默默看向他:“我解释过很多遍,那是爱心便当。” 苏崖皱眉:“别开玩笑,我还能看不出来那是不是屎?” 许随冷笑一下。 见小师弟一副不屑搭理他的模样,苏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想消磨一下时间,刚好窗口弹出热点,他点开一看。 “小师弟,这个最近爆火的视频你看了没有?” 许随问:“什么视频?” “就是这个。”苏崖把手机递到他面前,解释道。 “前两天不知道谁传到网上的,博主的脸跟马赛克一样模糊不清……但是他动作戏特帅!都让人怀疑这是ai生成的,短短一小时内,爆火全网!” 许随指尖微动,点开视频。 视频的前几秒是剧烈的晃动,好像有人在拿着手机极速奔跑,偶尔从空隙里看出来一些信息。 黑夜。森林。奔跑。追杀。 背景音隐隐传来枪击声、惨叫声,还有皮肉撕裂、肉体倒地的声音,仿佛身处于绝望的战场。 许随手指一紧,冷漠无波的眸子里闪过什么。 苏崖探过脑袋,殷勤道:“好好看,别眨眼。” 视频里的人在疯狂奔跑,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凌冽的风声,似乎有谁在极速接近。 摄像头猛地调转,对上一个迅猛扑来的凶悍身影。 画面反转的太急促突兀,前后不到一秒,设备完美收纳了这一刻的音效。 追赶而来的枪炮声,手机主人惊恐的喘息和嘶哑的低呜,以及另一道平而稳的呼吸。 那道呼吸无关于恐惧,稳到似乎没有情绪波动,短短持续了两秒。 随后世界仿若静止一般,身影矫健凶猛的男人使出利如刀锋的攻势。 他像是冷冰冰的战争兵器那样出手,不过几秒,视频主人的骨骼脱落声响起,是毛骨悚然的咯吱声。 最后,是一声都撑不上惨叫的低鸣,然后戛然而止。 “额……” 这个视频全程不到十五秒,短的让人不敢置信,但内容极其炸裂。 不管是背景音的枪炮和燃烧声,或者肉体倒地声,无数人濒死前的呻吟和惨叫。 还是视频主人奔波逃命,又被身后的男人极速追上,以不过几秒的速度全身骨骼脱落,不知生死的境况。 还是视频模糊晃动的画质,看不清脸的神秘,让人心生探究的男人,对方几乎非人类的速度和攻击…… 不到十五秒的视频,可讨论的地方太多了。 有人说,这是ai生成的视频,目的是煽动舆论,吸引流量。 也有人说,这伙人是偷猎者,黑夜里上山惊动了山神,所以惨遭横祸。 更有人依据植被情况、泥土湿润程度,以及视频主人偶尔露出的衣着,判断出这个地方属于某某地的森林中,现在赶过去应该还能寻到蛛丝马迹。 许随无视吵得激烈的评论区,拉移进度条,一直移动到神秘男人出场的那一幕。 视频模糊到让人眼花的画质和晃动,让他看不清那个神秘男人的脸,可心底疯狂叫嚣的熟悉和冲动,却让许随第一时间就认出这是谁。 ……是他失踪半个月的妻子。 许随捏紧手机,问道:“星星,沈烨的生命情况如何?” 星辰说:“一周前,其生命值下降至50%;三天前,该数值回升至60%;截至目前,生命值已达到80%。据此评估,当前状态为轻伤。” 许随问:“他现在还在躲避全国海陆空三大部队的联合绞杀?” 星星说:“据推测,领袖已开始反击,且占据上风。” 星星见宿主神色冷凝,又提醒道: “领袖虽然用的是精神丝的身体,但他本身的战斗经验不容小觑,相信很快就能大获全胜,指挥官不用太过担心。” 许随把手机还给苏崖,平静道:“我知道他会赢。” 但一个电话都不打给他,全身心地扑在敌人身上,是忘了家里还有个丈夫在等他? 研究员x鲛人33 夜幕降临,星辰隐匿在乌云中。 实验室内,苏崖完成今天实验的最后一步,再把培养皿放进保温箱中,抻了个懒腰。 “小师弟,今天的工作完成了,记得早点回家!” 许随停下测算,抬头看向眼睛都蒙上雾气的师兄:“现在晚上十点。” 苏崖一愣:“这么晚了?” 他走到窗边掀开帘子,看向阴霾遍布的外界。 校园零星的几个路灯散发着孤寂的光,像深渊里的兽瞳,让人心生不安。 “这是要下雨了?” 苏崖低骂一声,有些懊恼道:“不好意思啊,这些实验本来就不该让你打下手,居然把你留到现在。” 许随摇头,起身收拾桌上的杂乱:“没关系,是我主动要求帮忙。” 苏崖走过来替他收拾书包,把书包塞许随怀里,说: “也是你家里没人,不然你这个成天念叨老婆不给我打电话的人,哪能安心在我这里消磨时间。” 苏崖拍了拍小师弟的肩膀,有点嫌弃他瘦到硌手,转而拍了拍他的胳膊,言辞恳切: “这段时间我也观察过,你水平不错,性格也稳,以后就专心在恋爱和学术身上,别像以前那样整天作幺蛾子。假以时日,我相信你能做出一番成就!” 许随笑了笑,和他告别:“师兄,明天见。” 苏崖见天色太晚,又看到许随那张病恹恹又俊秀精致的脸,有点犯愁:“要不我送你?” “不了,不连累师兄了。”许随想起最近自己身边隐藏的窥探视线,微笑道,“我自己回家就好。” 苏崖也不强行要求,拿出自己放在学校备用的雨伞,扔给他,点头道: “再见,病秧子别淋雨。” 本校有门禁,外加天气阴翳,有零星的雨滴落下,校园早已空无一人。 许随的破身体禁不起风雨,沈烨不在身边他也懒得糟蹋自己博怜惜,一出楼就打开雨伞走出校外。 路上也没多少行人,前路漆黑成一片。 雨越下越大,伞边滴下珠帘,如玉般细长匀称的手指握紧伞柄,在潮气里愈发清透白皙。 青年苍白的脸在遮挡下若隐若现,他状似无意地往身后瞥了一眼。 那道隐藏在雨声中的脚步声突然停下。 许随唇边的笑意加深,他眸色幽冷,收回视线,向小区走去。 许随走进小区,老小区的建筑破旧,连过道的灯都是坏的,周遭漆黑一片,他脚步很轻,上阶梯往五楼走。 他侧耳静静地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判断里面有没有重合的声音。 “咚咚咚……” “咚咚咚……” 他突然停住脚步。 “咚……” 一道错乱的脚步突然在他背后响起。 许随眨了下眼,面不改色地继续往楼上走。 家里依旧空无一人,也不会有人给他留灯,许随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开门。 他的手指很稳,哪怕他听到背后突然向他奔来的脚步声。 “咚咚咚!咚咚咚!” 那人似乎意识到自己藏不下去了,从拐角处冲出来,朝青年的背后扑来。 “咔嚓”,门开了。 许随打开房门,转身将手里的钥匙横插过去,一把插进了这人的眼睛里。 房间里面是漆黑的,过道的灯不知道最近几天也被人为破坏,物业还没来得及修。 许随看不清扑来的人是谁,但是他能感到对方粗重兴奋的喘息,从嗓子里挤压出的闷吼。 钥匙插进这人的眼珠里,静谧的空间顿时爆发出一阵惨叫。 许随往后一退,身子灵活地钻进家里,左手被跟踪男胡乱抓了一下,留下几道抓痕。 许随眼也不眨,转身关门,狠狠撞压了过去。 跟踪男的右手被厚重的门撞击,又是一阵惨叫。 许随深吸口气,趁变态吃痛收回手,啪一声关门! 空气陷入诡异的寂静,老旧小区的隔音做的不好,声音能轻易透过来。 许随凑近门边,仿佛能听到对方在门口捂着手低低的吃痛和辱骂,从地上爬起来时愈发粗犷不甘的喘息。 他垂着长睫,敛下眸底的漠然,习以为常地等人走远。 直到这时候,屏气凝神的星星这才大松了口气。 “我天……这是半个月以来的第几个人了?” 许随松开门把手,这才发现手心浸出了汗,他不是很紧张,但调起心神和变态斡旋还是会耗费精力。 “我习惯了,做饭吧。” 许随打开灯,亮盈盈的光线充斥室内,他接了杯水,先把胃药吃下去,这才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速冻水饺。 随便煮了煮捞出来,就是一顿晚饭。 星星发现了指挥官为什么那么瘦了,不止是生病的原因。 在身边没人督促或伺候的情况下,许随是真会一日三餐只吃一餐,那一餐还是不健康的速冻食品。 一种活着行,死了也无所谓的态度。 许随端着一盘速冻水饺,连客厅都懒得去,就站着在厨房里吃完了晚饭。 然后洗澡,吹头,护肤,上床睡觉,许随面无表情地做完这些步骤,像是毫无人气的尸体在机械又规律地度过一天。 等第二天起床的铃声响起,他还会再经历重复循环的一天。 星星心底发毛,跟着一言不发,一直到客厅关灯,卧室也关上了灯,许随安静地闭眼入睡,他才悄悄松了口气。 ……指挥官真吓人。 雨水斜打在窗户上,发出啵啵的声响,窗户上一条条蜿蜒崎岖的水流。 卧室的灯已关,漆黑得看不清。 路灯和高楼大厦亮起,从内向外看,窗户显出阴郁的墨蓝色。 外头,一只指节微粗的大手猛地摁在窗户上,使劲儿向里面推! 砰砰砰! 许随突地睁眼,他目露骇然,坐起身看向窗帘遮蔽的窗户。 星星惊道:“那变态没走?这不是五楼吗?!” 许随神色冷凝:“这是另一个人…估计在跟踪我的这段时间,他偷偷在天台放了挂绳,绳子绑腰坠到五楼想翻窗进来。” 星星难以置信:“指挥官你哪儿来那么大魅力?!” 他妈的净吸引变态啊! 许随套上衣服,从枕头底下拿出匕首,贴在墙角,靠近窗户,面色冰冷: “不能让他进来,空间狭小,他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砸窗户,门口肯定也被他动过手脚,我跑不了了。” “对方力气不算小,闯进来我们丢尽优势。在他砸碎窗户第一时间,就要一刀捅过去,刺他命脉!” 窗户砰砰声震耳欲聋,催命符般步步紧逼。 星星心里一寒。 研究员x鲛人34 窗外,急促亢奋的喘息声断断续续地响起。 “嗬嗬……要进去了,马上要看到他了……” 披着黑色雨衣、大概三十多岁的男人睁大充斥红血丝的眼眶,暗黄的脸皮皱起,露出阴恻恻的笑容。 雨水浸湿了他的双手,他用毒蛇一般的眼神去窥探窗帘缝隙,想去找到那道清冷高挑的身影。 那道他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的身影…… 纯粹冷清的,漂亮纤细的,宛如纯白玉兰花的身影! 能勾起他心底深处的恶念,和强烈到让他失去理智的摧毁欲! 他第一次见到那么干净又秀丽的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跟在他身后,偷拍下无数的照片。 上学、回家、买菜、做饭、睡觉。 跟踪的这段时间,他也注意到围在宝贝身边的许多同类,他们都用窥视的眼神去扫视许随的脸和身体,或跟踪或偷拍。 却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痴迷到失去理智,冒着生命危险也要爬窗闯进去! “快了……快了……” 他痴痴低笑,眼神逐渐癫狂,仿佛已经看到将那人压在身下,狠狠奸辱索取的画面! 变态男的身影挂在五楼窗户上,从下往上看,仿佛一只壁虎攀爬在墙壁上,黏稠而阴湿。 沈烨打着雨伞,面色苍白地走进小区。 刚走到自家单元楼附近,他下意识想看自家宝贝睡了没有,灯有没有关,结果那道身影突兀地撞进他的视野。 他愣了愣:“什么鬼……” 沈烨下意识看了看周围,花了三秒确定五楼那个“壁虎”攀的是他家的窗户…… “……操,偷人偷到老子头上来了。” 沈烨不耐地揉着这几天频繁脱臼拉伤的手腕,甩了甩胳膊,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上下掂了掂。 把雨伞扔到脚下,沈烨拎着石头的五指自然分开,左手前伸作势,右胳膊肘曲起,腰部和腹部提起收力。 以一个完美到能进教科书的,扔铅球的姿势—— 咻。 石头破开风雨,划开空气,精准地投掷进变态男的后脑勺,爆开脑浆和鲜血! “壁虎”的身影僵硬如冰,手上控制腰绳的动作逐渐松懈。 扑通一声,自五楼坠地,溅起肮脏泥浆。 沈烨疲惫地搓了把脸,都懒得看地上的尸体,捡起雨伞进了单元楼。 他爬到五楼,发现家门口堆着一堆杂物,估计是想阻止里面的人跑出来,严严实实地堵门。 沈烨眼皮跳了跳,面色冰冷地踹开这些堵门的垃圾,装满铁块的七八只箱子咕噜噜滚了一地。 “妈的。” 沈烨烦躁地撸了把头发,湿漉漉的发丝被他撸得竖起,让他像个随时爆发的刺猬一样扎人。 他都懒得敲门了,从口袋拿出钥匙,戳了两下,大力地推门而进! 一道森冷寒光从门内刺出,向他脖颈而去! 沈烨下意识反击,在控制不住拗断这人脖子的下一秒就收回力气,软绵绵地攥住来者的手腕。 匕首落地,滚在地上咕噜噜作响。 沈烨本来还压抑着火气,这会儿反而笑了:“杀老婆?” 许随已经去摸后腰的钥匙,准备在他眼里来一下了,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他怔住了。 “……沈烨?” 下一秒,他听到妻子懒洋洋的声音,好似蕴藏无尽的困倦和含糊。 “啊,老公,是我。” 简单的五个字,却给许随带来莫大的安全感,一颗悬在云端的心訇然落地,他松了口气。 提心吊胆化为乌有,沈烨回来这个信息在脑海里来回流转了三四遍,许随这才有沈烨回来了的实感。 委屈涌上心头,他眼眶红了起来,质问道:“你怎么才回来?!” 这道声音带着理直气壮的质问和责备,像是在怪他回来的太晚没办法给他撑腰,还有在外受了欺负的哽咽啜泣。 沈烨眼珠转了转,困意被这道沙哑含哭的声音驱散,他勉强打起精神,摸着黑把人搂进怀里。 下巴磕在青年的头顶,手掌或轻或重地拍打他的背部,沈烨闭着眼睛哄道: “被追杀的时间长了点儿……跑了三个省份才摆脱围剿,最近几天回击成功,我带着互不干涉的协约合同回来的。” 许随抽了下鼻子,去摸他胳膊:“有没有受伤?” 沈烨从怀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撕开包装袋,塞进许随的嘴里:“受伤肯定受了,但是不严重,我睡几天就能自愈。” 许随嗦着棒棒糖,泪在眼眶里打转。 沈烨见他精力实在旺盛,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心想得给许随找点事干消耗精力,不然能闹得他一晚上睡不了。 他歪了下头:“老公,我饿了。” 许随装不下去了,面色微冷,上前把沈烨拉进客厅,关门开灯。 他上前脱掉沈烨的外套,拿出拖鞋:“换完睡衣就去睡觉,睡醒出来吃饭。” 老公贤惠又知道疼人,沈烨欣然接受,踢走鞋子换上拖鞋,再进卧室换上睡衣。 不一会儿,屋内传来阵阵鼾声。 许随兢兢业业地收拾他扔得满地都是的衣服和鞋子。 沈烨脾气冷淡暴躁,一举一动充满领导者的魅力,在家就是一个不注意形象的小邋遢。 拖鞋和换洗衣物乱扔,做饭炸厨房,一时兴起买回家的东西瞎摆,家务收拾得跟坨狗屎一样,睡觉打呼噜不说,还抢被子踢人。 这些难以忍受的点在七年磨合里早就成了空气,许随现在能自如地无视沈烨的不良睡姿,在对方邋遢的时候提醒一声。 但他现在对老婆发不了脾气,遇到脏乱差和沈烨不想动弹的时候,只能自己默默收拾。 因为沈烨对他的爱不减,但是包容度不高,有气是真会在他身上撒,再不像以前那样对他有极高的忍耐力。 许随有段时间没开火做饭了,这段时间就靠吃速冻食品活着。 一翻冰箱,里面空荡荡的,连半片绿叶子都没有。 让重伤未愈的妻子吃不健康的外卖,许随有点心疼,点了新鲜蔬菜上门。 热油烹起,葱蒜下锅。滋啦滋啦的声音飘进卧室,掀起家的烟火气。 沈烨紧蹙的眉间舒展,潜意识在告诉他周遭环境安全,没有敌人,不用戒备。 他翻了个身,头往被子里一埋,睡得更沉。 研究员x鲛人35 沈烨在怀里不停扑腾乱蹭的柔软身体里醒来。 他眼睛都没睁,胳膊收紧抱紧了怀里的小猫,伸手在油光水滑的皮毛上撸了一把。 “乖,让我再睡会儿。” 脸上落下一个软乎又濡湿的吻,许随冷清悦耳的声线传进耳畔,酥酥麻麻:“老婆……” 沈烨睁开眼睛缝,怀里抱着他乱蹭的小老公抬头,蹭乱的鸡窝头下是一张白皙俊秀的脸,对他笑得温温柔柔。 沈烨迷茫地眨了眨眼:“宝贝,我好困。” “可我做好饭了。”许随把头靠沈烨的胸膛上,对他眨巴湿润的眼,“那就先放着,等你睡好了再拿出来热?” “好……”沈烨迷迷糊糊地埋进他的颈窝,吸着老公身上浅淡的沁香气。 怀里的小宝贝又乖又软的,瘦瘦的一小只蜷缩在他怀里。 是他半个月没见、被外人欺负惨的心肝小宝贝。 沈烨含糊道:“等我睡醒……” 睡醒了他就给受委屈的老公报仇。 许随也一夜没睡了,他在沈烨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把头埋进去嗅着他身上的气味,闭眼睡了过去。 每天定时定点到校的小师弟破天荒地请假了。 苏崖收到这个消息还有点懵,和好不容易从省外学术交流会赶回来的关箐对视一眼。 “他男朋友回来了?” “应该是吧。”关箐剥着橘子,眼珠转了转,“小情侣半个月没见,干柴遇烈火,肯定要闹腾一天。” 苏崖道:“呦,你还挺有经验。” “他男朋友帅人一脸血,换我我能缠他一整天。” 关箐耸了耸肩,把剥好的橘子递过去:“做实验,这个项目你没做好就等挨批吧。” 苏崖脸色蜡黄,把同样黄黄的橘子瓣塞嘴里,转头就开始肝实验。 被铅洗过的天空靛蓝,浮上朵朵白云。 老小区没多少人居住,白天也安宁得不可思议。 明媚的阳光斜射进房间,照亮桌子上摆置的艳丽花朵。 室内,相拥而眠的两人闷头睡到下午,两人窝在被子里你缠我、我缠你,很快绞成一团,睡得四仰八叉。 沈烨睡姿不规矩,像瘫在岸上时不时扑腾两下的鱼,时不时踹两脚被子。 许随和他睡了这么多年早习惯了,还能在睡梦中摆出和他完美融洽的睡姿。 沈烨踢他就拢,沈烨抢他就拽,沈烨怀抱一摊开,他立马缩进去赖着不出来。 奇迹的是,在和妻子睡觉的时候许随能自发的适应,在妻子不在的时候,许随的睡姿就会像以前那样变得规矩又安稳。 说不清是谁先醒的,两人盖着被子迷迷糊糊地懵了一会儿,才发现一觉睡到下午。 许随闷在沈烨的怀里,感觉妻子的肉体暖呼呼的,像时刻散发热源的暖炉,把他冰凉的手脚捂得很舒服。 “老公,要不要来?”沈烨揉着他的脑袋,哄道,“半个月没见,想你了。” 许随揉着眼睛,连连点头:“嗯!” 沈烨拥住他的脑袋,深深啄吻了过去。 许随贴住他的脸,哼声:“……先洗澡。” 沈烨舔了舔唇,把人打横抱起,走进浴室。 . 沈烨的疲态一扫而空,又恢复了往常精神奕奕地模样。 沈烨容光焕发地走出浴室,把手脚无力的小老公擦干净塞进被窝里。 “我去热饭,你好好休息。” 沈烨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掖好被角,转身走出卧室。 许随还在嫌弃这具破败不堪的病体,沈烨已经手脚麻利地热好饭,拿着新睡衣进屋了。 “宝贝,吃饭了。” 许随掀开被子,换上新睡衣,跟着沈烨去吃饭。 他做了三四道既养身又好吃的菜,被加热一遍没刚出炉那么惊艳,但依旧美味。 沈烨快被他的贤惠小娇夫折服了,啧啧称奇:“你以前可不会给我做饭,只会让我滚蛋。” 许随把他摁到椅子上,揉按他的肩膀:“那是以前不懂事,我现在可听话了……你伺候我这么久,我伺候你一下怎么了?” 老婆在外面枪林弹雨、出生入死给他打天下,许随当然得把累到脱力的妻子伺候好了。 沈烨一颗铁血猛o的心被他乖软懂事的小猫弄得酸软,霎时间融化成水。 这段时间在外的累死累活,值了! “乖宝儿,你真是我的心尖肉,瞧见你我就疼得不行。”沈烨捧着他的手,热情地啵唧一口。 许随亲住他的脸颊,低声撒娇:“这段时间你不在,有人欺负我!” “怕什么?等老婆给你报仇。”沈烨把他拉到腿上坐着,“等我把那群贱种打得满地找牙,下跪磕头喊你爸爸。” 许随靠献殷勤装可怜加撒娇把老婆哄的不知天南地北,让一个顶天立地的铁血猛o化为绕指柔,笑得停不下来。 轻松拿捏傲慢冷漠的领袖,许随脚尖踢了他一下:“吃饭,再跟我说说这些天发生了什么。” “我和有关部门签订了互不打扰的协约合同,为了和他们掰手腕,这段时间我都在亮拳头。” 沈烨夹了块炖肉塞嘴里,顺带给老公塞了一口。 “只有展现自己的实力,让他们知道杀不死我,更奈何不了我,他们才会按捺小心思,和我正面谈判。” 这点儿谈判道理许随都懂,他咬着软嫩脱骨的肉,点头:“然后呢?” “他们派出最顶尖的异生物部门的人才和我正面交锋,用上了先进的热武器,海陆空三大部队围剿我,最后还是没把我抓住。” 沈烨喝了口热汤,叹了口气:“等我占据上风反击的时候,互不干涉协约合同自动送到了我的手边。” 许随去抢他手上的汤喝,连连点头:“我以为他们会派人抓我,都做好准备了。” 沈烨往后一靠,无奈地看了眼许随。 小老公见他吃什么就要来抢什么,一副别人碗里的就是最香的贱模样,又可爱又调皮。 他干脆拿起勺子给他喂饭喂汤,先把漂亮老公喂饱。 “这是一场互亮拳头的谈判,敢抓你就是想和我结死仇,这么做的后果他们承担不起,当然得掂量一下。” 双方都在估量对方的底线,沈烨出手一般不杀对方的兵,都是打骨折或者脱落骨头,以免仇恨越结越深。 那对方也不会对许随出手,甚至还会在背地里安排人盯梢许随,以确保亲眷的安危,以免这只强大恐怖的异生物失去配偶发疯。 “就算昨天晚上我不回来,你也不会有事。” 沈烨说:“隔着五层楼的天台处,有三个狙击手对准了那个人,伪装成保安的警卫员已经在等着破门而入了。” 许随笑了:“难怪我做完饭准备出去处理尸体,发现尸体不翼而飞,连血迹都没有。” 沈烨和他蹭了蹭:“我做事一般都按最差的结果想,万一这个世界的人都是蠢才,想不开真去抓你,那我该怎么办?” “我的小老公可不能进敌窝冒险,所以我之前想让你出去躲两天。” 许随一听这话,立马低头喝热汤,充耳不闻。 沈烨轻啧道:“没出去躲是不是?老公,你怎么又不听话?” “是没有……” 许随声音微弱,等反应过来自己落了气势,声音又大了起来:“没有又怎么了?你就不能来救我吗?” 小猫是个受不得训斥的骄纵脾气,沈烨泰然自若,笑看着他心虚气短又佯装理直气壮的模样。 许随说:“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你连个电话都不给我,我躲起来你还怎么找我?我在家里等你回来还有错了?” 沈烨说:“那没办法,打电话你肯定哭鼻子诉委屈,到时候我又得难受。这半个月我和土着民厮杀谈判,不能分神。” 沈烨掐住他纤细的脖颈,宛如掐住命运的后脖颈,把许随往怀里一揣,笑眯眯的。 “知道老公是安全的就满足了,我不贪心。” 许随在他硬邦邦的胸肌上咬了一口,口感柔韧结实,咬起来很舒服。 沈烨抽了他一下:“别瞎撩,再来。” 研究员x鲛人36 天色暗沉,已近迟暮。 菜市场人头攒动,嘈杂喧闹,小电驴的叮叮声和讨价还价的争吵声揉杂在一起。 一辆承载两个大男人的可怜小电驴悠悠哒哒地骑进菜市场。 小电驴看起来像个二手淘来的,座上两个缩手缩脚的大男人。 前面那个骑电驴的身材高大修长,穿着简单的夹克外套,气质卓绝得仿佛在走红毯或拍模特杂志。 后面那个身材纤细瘦削,露出来的皮肤苍白到可怕,看起来身体很不好,骨头瘦柴得仿佛一捏就碎。 两人都戴着口罩,露出精致的眉眼,默契而统一地看向各种摊位,去寻找今晚想吃的菜。 “老公,我想吃大螃蟹。”沈烨骑着新换的装备,对身后靠他背上不起的许随说。 妻子软着声音说想吃什么,跟撒娇似的,许随了解撒娇的威力了,感觉骨头酥倒了一片,毫不犹豫地点头。 “想吃就买,回去给你做。” 全然不顾自己的钱包能不能支撑起一顿螃蟹。 在沈烨的“劝阻”下,为了过好难得安稳的小日子,许随手上一点黑灰色也沾不上,平常只拿微薄的工资和政府补助金支撑生活。 许随思索片刻,说:“老婆,等苏崖手上的项目完结了,我手上也会有一笔不菲的收入。到时候你想吃什么,我双倍给你买。” 沈烨嗓音懒散:“饿不死你,钱我打你卡上了。” 许随一怔:“嗯?” “前段时间挣的,说好了赚钱养家。”沈烨慢慢悠悠地避开人群,往海鲜摊位走。 “过段时间我们换个房子,去安保齐全,环境优美的小区……每天早上都被楼下早餐摊的老板吵醒,烦死了。” 听到妻子口中琐碎又抱怨的嘟囔,许随把脸埋进他的后背,笑得睁不开眼。 他说:“老婆。” 沈烨偏了下头:“有事?” “我爱你。” 小电驴猛地一个扎子,往旁边呲溜滑了一下,差点撞到行人,惊起几声不满的斥责。 “会不会骑车啊?!看路!” 沈烨停在原地,愣愣得回不过神,好半天才又驾着小电驴往前走。 沈烨的声音很冷静,好像看不出来刚才失了多大的态:“下次别在我骑车的时候说这话,容易出事。” 许随听到他过于冷淡的语气,暗暗不满了几秒。 但又想起稳如磐石驾驶机甲的领袖居然会因为他的一句话慌成刚才那样,又忍不住暗笑。 “所以我每次说我爱你,你都会心慌?” 许随靠近他的耳边,口罩让他的声音有点发闷:“老婆,我之前说我爱你,你反应那么平静……原来你才是装得最好的那个。” 听到宝贝老公的调侃,又捕捉到他语气里的骄傲和窃喜,沈烨眨了下眼。 不好,被发现了。 “老公,我还想吃鸡翅,你给我买十只。”沈烨颐指气使道,“什么爱不爱的?有今天晚饭重要吗!” 许随危险地眯了下眼睛,微笑起来。 好好好,又拿这种老夫老妻相处模式、中年妇女式态度来搪塞敷衍他。 “说我爱你。”许随压低声音,威胁道,“不然螃蟹和鸡翅你一个也别想吃!” 甜言蜜语领袖大人张口就来,各类花样也是不在话下。 可一声正经又庄重的我爱你,却让沈烨脸臊得通红,迟迟说不出口。 领袖的耳朵根红到仿若要滴血,心底暗自庆幸戴了口罩出门,没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 他强装冷静地骑小电驴,一副我没听到你别烦我的模样。 许随拽住他的耳朵:“还想不想要好吃的了?” 沈烨好半天道:“不吃就不吃……” 许随快被他的犟种脾气气笑了,又觉得妻子这模样太可爱了,让他一颗心被泡得又酸又软。 沈烨还有这样的一面? 他居然窥视到了沈烨一点软嫩的内层,而不是浮于表面的理智冷漠、霸道深情。 向来琢磨不透妻子的许随刹那间兴奋到无以言语,手脚发麻轻颤。 许随面上依旧温柔,他把头靠在沈烨的肩膀,好像没有发现沈烨逐渐降低的戒备心和无意间袒露在外的撒娇。 “老婆,你应该能听出我有没有在说假话。”许随语气温软,“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真话。 潜意识在告诉沈烨,这话真的不能再真了。 许随说:“我离不开你,想每时每刻都和你在一起。” 也是真话。 许随说:“看到你喝水,我就想和你接吻,看到你穿衣服,我就想该怎么脱下来才是最美的,你的身体让我上瘾……” ……真话。 许随说:“在我眼里你最美,你是我独一无二的妻子,你是我耀眼的骄傲。” 小电驴慢吞吞地停下。 沈烨停到海鲜摊位前,他语气镇静得不可思议,毫无起伏地说:“老板,十只螃蟹。” 然后他麻木地拿出手机付账,显示出余额不足的提醒,沈烨这才醒神,推了一下掌管财政大权的老公。 意识到领袖的脑子都快宕机了,干了坏事的小猫老公乖乖闭嘴,拿出手机给妻子付账。 又去买了鸡翅和蔬菜,电驴挂篮里装的满满当当,许随手上也提了不少的东西,沈烨这才骑电驴回家。 浪费了大半个小时,外头早已天黑。 路灯照射出前方的道路,柏油马路倒映出二人交叠的身影。 许随一只手抱着妻子细韧的腰,嗅着他身上洗衣液的清淡香气,有些怀念烈性白酒信息素的味道。 “沈烨,我们要不要买瓶酒?” “待会儿再买。”沈烨把小电驴停靠到路边,“先下车。” 现在离家还有段距离,许随看不懂他想干什么,提菜下车。 沈烨把他推进角落里,抱臂往前走,冷眼看向四面幽黑的道路。 “都跟一路了,出来。” 许随不经意皱了下眉,却很快敛平神色,站在电驴旁看着妻子的背影。 四面寂静无人的道路,突然走出几个眼神痴狂、年龄各异的男人。 而男人们的身后跟着不知道多少骑着电动车或者自行车悄摸跟了一路的男人。 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拿着武器,是棍棒或者小刀,纷纷用痴态迷恋的眼神穿过沈烨的身后,扫视隐藏在黑暗中的许随。 许随挑了下眉,冷淡扫过这些人疯狂迷恋的脸,微不可察地扬起唇角。 粗略看过去,居然有十几个变态。 许随靠在墙壁,清隽的眉眼不带情绪波动,看他们的眼神轻蔑又漠视。 他宛如对待垃圾一般的态度,瞬间激怒了在场的十几个变态。 男人们不禁攥紧了手中的武器,目露怒意。 可许随这种不屑劲儿却也让他们更加血脉偾张,想要征服猎物的念头激得他们愈发狂热。 许随挑衅完这些变态,转头对站在前方保护他的沈烨诉委屈。 “老婆,就是他们欺负我……” “我知道。” 扫视这群不知死活的变态,沈烨笑了:“等我把他们揍得跪地喊你爸爸。” 许随崇拜道:“嗯!” 研究员x鲛人37 灰暗的道路口,监控被飞来的石子打碎,空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骨头被挤压摩擦的脆响,扑通倒地的闷声,混着嘶哑含混的哀求响起。 “救命……” 男人口中喷出浓稠的暗血,伸出粗厚的手无力地向外挣扎,又被一股巨力拖了回去。 沈烨睨着脚边半死不活的男人,抬起眼皮看向不远处横七竖八的十几个变态。 “老公,他们伤的太重,没办法下跪喊爸爸了。” 沈烨脚尖碾向男人的手心,轻易踩碎了他的手骨,愧疚道:“膝盖都碎了……” 一双纤细苍白的胳膊环住他细韧的腰身,紧接着软绵绵的身体贴了上来。 沈烨不露声色任由他抱,嘴角泄出一丝笑意。 许随把脸埋进他的肩背,嗅着妻子身上浓郁的雄性荷尔蒙,有些吃醉:“……沈烨,我想喝酒。” 沈烨笑了:“什么酒?” 浓郁的烈性白酒气味仿佛萦绕在鼻尖,熏的人飘飘欲仙,许随嗓音很低:“我想要你这坛酒。” 生前被冷厌嫌恶的信息素成了催情的迷药,沈烨惊异自己在丈夫眼里的诱人程度。 “我以为你只是接受了,结果你是爱上了。” 沈烨咬了咬牙:“许随,你还有多少话憋着没和我说?” 许随也不害臊,平常薄脸皮的人现在坦诚的不可思议,迷醉的眸中含起不明显的笑意:“你想知道吗?” 沈烨踹开脚边七扭八拐的变态,揽住小老公瘦削的肩膀,凑近他白净的脸颊。 深邃的眉眼打下阴影,冰凉威胁。 “老公,这些话你最好一字一句掰开了说,不然我把你这张硬嘴打碎!” 许随眨了眨眼:“……你凶我做什么?光会对我生气,看不出我饿了吗?” 沈烨冷哼一声,转身跨步骑上小电驴,拍了拍把手:“上车!” 许随提菜上车,拽住男人腰间的衣服,趁其不备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沈烨差点没控制住表情,愠怒的脸色倾塌而下,险些笑出声。 他立刻收住崩塌的表情,继续冷脸,开着小电驴往前走。 电驴慢悠悠晃进道路深处,路灯映射出两人亲密相贴的姿势。 一道沙哑悦耳的声音随风飘散而来,传到地上半死不活的变态们耳中。 “你别撒娇,我可不吃这套……” “……老婆……亲一口……” . 沈烨说要搬家,不过三天就安排好了全部流程。 许随什么也不用做,他开始也想帮忙收拾一下行李,像个勤劳的小蜜蜂四处打转。 结果在腿无意间磕上箱子,碰出一块淤青之后,沈烨就放弃了让他帮忙,让他滚沙发上坐着,剩下的东西他一力收拾。 于是目前的局面变成了: 许随像个大爷一样坐在沙发上挖酸奶吃,腿上放着ipad追最近爆火的喜剧。 沈烨三室一厅围着打转,以一己之力整理出了八个蛇皮袋,外加三个行李箱。 沈烨不喜欢把东西整理得整齐划一,都是直接塞袋子里带走。 客厅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想下脚还要挑空隙,许随窝在沙发上,抬眼瞧忙碌得额头冒汗的妻子。 沈烨刚把一个蛇皮袋打包好,脸上抚过一阵柔软香风,他抬头,对上老公那张温柔关心的俊脸。 许随捏着小帕子,给他擦汗:“是不是很累?休息一会儿,我给你倒杯水。” 沈烨舔了舔唇,无奈道:“回沙发上坐着,待会儿又要被磕破皮。” “沈烨,我平常和你演着玩,不代表我是真废物,你没必要一点事也不叫我。” 许随皱紧眉头,幽黑的瞳孔盯了沈烨半晌。 他把妻子拉起来推到沙发上,把喝了一半的酸奶递给他:“行了,你休息,我来收拾。” 沈烨瘫倒进沙发里,对许随眨了下左眼:“谢谢老公,真会疼人。” 许随踢了脚他的小腿,嗤道:“少来。” 脚边杂物堆的七零八落,像是垃圾成堆,许随鸡皮疙瘩起来一瞬,洁癖发作,看不下去地上的凌乱。 他卷起袖口,露出一截骨节分明的精致手腕,俯身收拾,细心收拾好被沈烨搞乱的东西。 细碎的小东西被他规整摆进箱子里,大物件儿也归纳得妥帖,很快邋里邋遢的地面整洁一新。 收拾妥帖后,许随给物流公司打了个电话,让对方上门搬东西。 沈烨难得被伺候,沙发又坐不住,就脚步懒散地跟在老公身后,许随去哪儿他去哪儿,端着杯酸奶慢悠悠地到处晃。 “老公,我最近新换了个车,待会儿开给你看。” 许随刚洗完手,正擦拭护手霜,小心呵护刚受过磋磨的手部肌肤,闻言从镜子里看了眼倚在门边处的沈烨。 “你不是把钱都打我卡上了吗?每月汇给你的钱也是打我卡上,哪儿来的钱买车?” “我就不能有点私房钱了?”沈烨喝着酸奶,慢悠悠道,“上交工资之前,我还藏了点儿。” “……”许随停下擦手的动作,面无表情回头看他,“私房钱?” “我了解过这个星球的文化,有私房钱是正常的。”沈烨倔犟道,“我应该有自己的私房钱,这是我的权利。” 许随扯了下唇:“你所了解的私房钱文化,似乎落了件事。” 沈烨突生不好的预感:“……什么?” “私房钱,是永远不能让伴侣找到的存在。”许随阴恻恻地说,“找到了你就要上缴!” 沈烨:“?” 星际人对他球文化了解得一知半解,刚存上私房钱就玩儿狼人自爆,许随逮着机会就去薅羊毛。 沈烨被自家老公勒着脖子威胁了好一通,无可奈何地上缴了自己的全部资产。 许随冷酷无情地榨干了妻子的余钱,环视一周,房子收拾得差不多了,等物流公司上门就行。 他又撑起温柔贤惠的崇拜小表情,一副小猫样缩沈烨的怀里,蹭来蹭去。 “老婆,你真厉害。”许随抱住他的胳膊,软声撒娇,“你买了什么车?” 沈烨抱着钱包,心灰意冷:“……普通面包车。” “真棒。”许随不吝啬夸赞,他在妻子英俊硬挺的脸上落下湿软的吻,“老婆,你什么时候考的驾照?” 沈烨回神,挑眉:“没驾照。” 许随一愣:“没驾照你买什么车?” “你不是有吗?我看到你的驾驶证了。”沈烨揉了把小猫的头,笑着在他嘴上亲了口,“老公,在我考下驾照之前,就麻烦你了。” 对上沈烨明亮含笑的眼睛,一股荣誉感突然涌上心头。 许随扬起下巴,骄傲道:“交给我。” 宝贝老公骄傲得尾巴快翘到天上去了,沈烨宠溺地和他贴脸:“真乖!” 温馨的气氛感染了许随,他忍不住趴在沈烨的怀里笑。 此时的许随还不知道,他会在不久之后因为妻子考不下驾照这件事愁的头疼眼花。 连精密繁复的机甲都能操纵得出神入化的领袖,怎么可能考不下驾照? . 三个月后。 许随看着因多次殴打教练而被驾校除名的老婆,陷入了沉思。 “……老婆,你为什么殴打教练?” 沈烨耸耸肩,坐沙发上慢条斯理掰橘子。 “一个个嘴太臭,我的拳头有自己的想法。” 许随:“……” 差点忘了,妻子是个暴脾气还受不了委屈的人形机甲。 研究员x鲛人38 许随这研究生一上就是三年。 等到苏崖毕业了,进国家研究所实习转正了,关箐全国各地跑论坛会参加学术交流活动,因美丽和高智商意外爆火成网红才女了,他还是在学校上学。 只不过许随反而成了德高望重的大师兄,整天带着底下的师弟师妹做实验、推进度,拿项目。 沈烨的车也逐渐换新,从自行车到小电驴,从小电驴到普通私家车,从私家车到轻奢牌子货,最后是一辆崭新靓丽的高级豪车。 沈烨每天定时定点接送许随上下学,学校也见证了这位大帅哥的豪车拼搏史。 本来以为大帅哥是个藏富的富二代,直到某天财政新闻里出现了某道西装革履又帅气逼人的熟悉身影,校友们这才恍然大悟。 不是哥们儿,您是白手起家的富一代啊?! 有关于这位年轻富豪被揭露身份的起因,是有关于财政频道里的采访。 富豪有钱有颜有身材,性格还潇洒不羁。说话风趣幽默,几乎瞬间吸引了网友的眼球,掀起一阵搜肠刮肚的吹捧之风。 网上有关于这帅哥是谁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并且还是人肉这男人的私人信息。 也有一些比较理智的去官网上搜索对方的身份,然后被吓得瞠目结舌。 【好家伙,原来是521公司的创始人……那个专门搞高科技还一搞一个准,国家都下政策扶持的公司?】 【前段时间出事的保姆型机器人,是不是521公司研发的?】 【这帅哥真没背景?看样子还不到三十岁,怎么做到的?】 【我的关注点不一样,就想知道这公司名怎么起得这么恋爱脑?】 【我是员工我有话说,据办公室流传是因为boss长得太帅,他男朋友为了宣示主权起的……】 不知道谁把这个采访视频发到校园网上,弱弱地来了一句。 【……这个人,怎么像那个天天在校门口等男朋友回家的大帅哥?】 学校里炸开了讨论风波,也在这时,引起网络非议的一道花絮视频在网上流传。 本来还对沈烨满心赞赏的风评霎时间翻转,争吵声一片。 花絮视频七转八转,转到了醉心实验不可自拔的许随手里。 这天,小师妹鬼鬼祟祟地凑到他面前,把手机递给他。 “师兄,你瞧里面的人是谁?” 许随推了下银框眼镜,眨了下做实验太久有点花的双眼,面色温和道: “现在是工作期间,我让你做的记录做好了吗?” 小师妹尴尬一笑,把手机塞给性格冷淡的师兄,讪讪跑了。 许随看她离开,这才低头看向手机,手机里熟悉的侧脸映入眼帘。 他抿唇,眸底闪过疑惑。 沈烨? 视频封面是一张高清版帅脸,点开视频,是正坐在沙发上聊天的两个男人。 许随眼皮一跳。 他口口声声出差的妻子正坐在真皮沙发上,和身旁风度儒雅的主持人谈笑风生。 许随眼神冰凉地看着视频。 主持人年纪应该在三十五岁左右,气质被岁月沉淀得稳重儒雅,他长得不错,五官端正,一双眼睛像长者那般温柔包容。 主持人笑看着身旁百无聊赖坐着的俊美男人,看起来好像对年轻人的懒散随性充满无奈。 许随面色不变,捏紧了手机。 视频在静静播放。 主持人先是问了几个常规且观众好奇的财政问题,沈烨不冷不热地都回答了他。 然后是放个人的专访片,沈烨又说出了自己分析出来的市场表现、投资策略等比较重要的部分。 最后视频到达三分之二,屏幕上出现花絮两个字。 主持人眼神温柔,笑问:“沈先生年轻英俊,又做出这么大的成就,肯定不缺追求者吧?也不知道谁有这么大福气……” 沈烨勾唇:“实话说,每天早上照镜子,我都会被自己丑哭。” 主持人哑然:“您还挺爱开玩笑……” 沈烨问:“跟你开玩笑的好处在哪儿?” 可能察觉到沈烨语气里的漫不经心,主持人干咳一声:“照您所说,您长得丑,也就是没有追求者了?” 沈烨眼也不眨:“结婚证上两个章,你要不要看一下?” 主持人:“……您结婚了?” 沈烨说:“早结了,家里有个大美人天天在我跟前晃,贤惠还顾家……我丑但他好看啊,家里有一个好看的就够了,反正被丑吐的不是我。” 主持人:“……不敢想象您口中的大美人长什么样子。” 沈烨呵呵一笑:“至少他脸上没皱纹,年轻鲜嫩,还会撒娇。” 眼角有皱纹、性格沉稳的主持人感觉心口被扎了一刀。 “好吧。”主持人深吸口气,把因为对方容貌而起悸动的心思压下去,“那祝您和您的夫人恩爱不移……” 沈烨后仰头,笑着打断:“什么夫人?那我老公。” 主持人震惊:“啊?!” 在场本来因为沈烨有点大男子主义的话有点反感的观众也懵了,反应过来后,顿时爆发出惊呼和掌声。 视频外的许随脸色从冰冷转为暖融,本来准备发作的心跟浸泡进甜水里似的,软成一片。 他点开评论区,评论区的人褒贬不一。 【同性恋还是小众吧,他大庭广众下说这种事,引诱了未成年怎么办?社会不良风气被带坏怎么办?】 【他喜欢男人啊,真恶心……】 【你们骂的人是有病吧?这是花絮视频啊,正片里又没有,又不是人家让放出花絮的,这不是节目组的锅吗?】 【祝福祝福,人家愿意就行了。】 【不是,你们真没感觉有点甜吗?美人老公耶!】 【他这么一闹股价肯定跌,能这么大大方方的公布自己的爱人也不容易。】 许随看完评论区,丝毫没被他们影响到,心口泛着粉色泡泡,拿出自己的手机给沈烨打了个电话。 对面很快接通,传来沈烨好听的声音。 “怎么了,老公?今天这么早给我打电话……” 许随含着笑意问:“你公开我了?” 沈烨顿了顿,疑惑道:“我什么时候藏过你?” “也是。”许随想起从来没遮掩过的几年,“你不怕股价暴跌吗?” “暴跌算不上,就算跌也无所谓,反正钱挣够了。”沈烨懒洋洋道,“没意思,一点挑战性也没有。” 许随忍不住蹲下身,对话筒压低声音:“老婆,我想你了。” “那我去找你?”沈烨问,“你快毕业了吧?毕业我们就出去旅游,到时候你天天见我。” 许随眼眶泛红,笑出声。 研究员x鲛人39 当天晚上,沈烨照旧接放学的老公回家。 踏入门关的第一秒,冰凉如蛇的手攥紧他的手腕,把沈烨踉跄地拉了进来。 砰一声,门关,外界的光线被阻挡在外,室内的幽黑寂静包围了二人。 “……” 沈烨只能听到对方急促的呼吸,还有逐渐加快的心跳。 “老公?”沈烨想摸着黑去找开关,手掌又被缠住,缓缓地拉了回来。 “别开灯。”头顶响起沙哑冷漠的声音。 一只纤长苍白的手撬开他的指缝,温柔不失强势地和他十指相扣。 沈烨靠在弦关衣架柜,他身下是冰冷坚硬的柜子,身上强势又温柔的丈夫。 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星际,见到了治好身体后,把他折磨得半死不活的许随。 ……星际的指挥官可不会像小世界的猫崽一样软绵绵,他就像迅速成长起来的幼狼,獠牙稚嫩,却足够伤人。 治好身体后,脆弱的人类身体经过alpha激素的影响,会迅速蹿高一截。 不到两个月,人类柔弱纤细的四肢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肌肉,纤细瘦削的身体也会变得强壮。 虽然放在许随身上只是让他变得修长且挺拔,像是不容折断的庭中玉树,俊美逼人。 有了一副经得起折腾的身体,许随性格上的疯狂、强势、冷酷和尖锐,都会淋漓尽致地报复在他身上。 omega在这方面天生弱势,敏感得不可思议,如果丈夫铁了心用信息素压制他,就连沈烨都没办法。 可许随是真的往死里报复。 仿佛又感受到星际每个夜晚的冰冷怨恨,疯狂缠绵,灌进嘴里的信息素和因为吻得太深而尝到的血腥味。 在后期夫妻关系因为彻底破裂而分居的时候,沈烨以为自己会接受不了,会悲伤痛苦,可实际上那时候他升起的是截然相反的情绪。 是庆幸和释然,是终于不用再受疼痛和羞辱的喜悦。 沈烨恍惚地笑了笑,脸色苍白:“许随,你想做什么?” 空气压抑而黑暗,徒留二人或轻或重的呼吸。 察觉到妻子久违升起来的戒备和冷漠,许随闭了闭眼,把心底沸腾的杀意和占有欲压下去。 “别怕,弱成这样,我做不了什么。” 许随凑他耳边,在沉冷的黑暗中轻声道,“沈烨,我太高兴了,你得容许我有松懈的时候……” 他高兴得几乎装不下去了,恨不能现在就撕开伪装,进行独属于他一人的狂欢。 他的妻子,终于愿意为了他放弃一切了! 哪怕是小世界里片刻的虚幻,也让许随激动得无以复加。 假的也没关系,有这一刹那就足够让他兴奋了。 沈烨感到自己的侧脸被一只冰冷的手抚摸,温柔的,细致的,病态的,寸寸抚摸过他的眉眼鼻,最后停留在他的嘴唇上。 “老婆,我最喜欢你这里。” 丈夫温柔动听的嗓音在夜里幽幽传来,让人脊骨生凉。 “吻起来可真舒服,亲久了你会抿起来,让我不要闹。你的唇瓣湿红,眼睛在笑弯弯看着我,好漂亮啊……” 沈烨抿唇,默不作声地听着。 那双冰冷病态的手抚上他的腰间,似乎在描摹他的肌理纹路。 却很规矩地轻轻碰着,像个真正的绅士那样,有礼优雅,不逾矩不冷待。 仿佛贵族宴会上的交际舞,他扶住了自己舞伴的腰,仅此而已。 良久,许随低哑笑出声,双眸透出癫狂。 “我也喜欢这里,你在家会光着上半身,坐桌前看文件,阳光会照在你的肌肉上……” “我最喜欢藏在阳台偷窥你,你以为我在晒太阳,这种时候你不会打扰我……” “可是,我会坐在阳光下,我把你的一举一动画在画上,让你的模样永存。” “我的地下室有你满墙的画,和我偷拍下来的照片,我晚上睡不着就去看【你】,不知不觉就能看一晚上。” “你的身体好美,美到我每次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 “你在故意勾引我,你这个下贱放荡的omega,从来都不知道收敛魅力,我要怎么做你才不会出去找别人?” “老婆,我想杀了你,又好想欺负你……” 许随的声音在呢喃,却很平静,他好像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用极其认真又隐带疑惑的口吻说: 我想杀了你。 沈烨隐约意识到,许随不是在说小世界的事。 他来到小世界,就没见许随去阳台晒过太阳。 丈夫是在说星际时候,背地里的窥视和偷拍…… 研究员x鲛人(完) 那双手缓慢下滑,移到他修长笔直的腿上,迷恋地摸索着,指尖带着颤抖。 “我也喜欢你这里。” 许随羞涩又难掩兴奋地笑出声,眼眶却慢慢浸湿。 “老婆,你的腿真漂亮,我每天一遍遍的偷窥描摹……” “可我不能,我不能让你害怕,我不能让你看到我这样的模样……” “你真可恨,我被你引诱得欲生欲死,你为什么要拿那双无辜美丽的眼睛看我?” 沈烨闭上眼睛,喉结滚动,哑声道:“许随,开灯。” “再关一会儿吧,就一会儿。”许随缠住他的唇,温柔道,“别开灯,我的好妻子。” 沈烨嗅到了血腥味和腐败的味道,这是许随灵魂深处的气味。 他的丈夫曾经经历过什么,又遭遇过什么,才构成这样扭曲病态的人格? 沈烨不知道,等他见到许随的时候,发现他早已伤痕累累,像骨瘦如柴的病猫一样对他嘶嘶哈气,眼底满是恶毒和冷漠。 许随似乎在压抑自己的喘息,亢奋的尖声却还是从牙缝里挤了出来,低碎又难堪。 “沈烨,我爱你……” 他尾音勾起,仿若指甲在玻璃上划过的尖锐吱呀,让人听了竖起寒毛。 “老婆,我想杀了每一个接近你的人,再断了你的双腿,把你囚禁在我的地盘。” 许随沉浸在幻想里,痴痴道。 “我准备了一个大铁笼,还不到一米高,这是我找人给你打造的金丝屋。” “我要把你锁在里面,你的脖子上有锁铐,双手双脚也要有,我知道你会对我龇牙咧嘴,你那么凶……” “我会在你听话的时候把你放出来,在你乖巧的时候给你奖励,我要驯养你,当我忠诚又帅气的妻子。” “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们慢慢来……你会习惯那种感觉的,你会当我的狗……” 许随冰凉的唇吻在他的脸上,低哑道:“老婆,这是我当初朝你开枪时脑子里涌现的想法,你害不害怕?” 沈烨眼眶发酸,心尖抽抽的疼。 丈夫癫狂迷恋的语气对他来说太陌生,沈烨都不敢相信这是许随能说出口的话。 好像逼迫压抑到极限,琴弦绷紧嗡嗡,许随的嗓子在刻意压低里显得又尖又利,像是崩溃之前的呻吟。 像是发疯,又好像在哭泣。 “老婆……”冰冷苍白如同尸体一般的手捧住他的脸,“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害怕了?” “你想和以前我那些所谓的追求者那样,嘴上说我能为你付出生命,你是我的缪斯,又转头因为我的真面目恐惧到落荒而逃吗?” “你说爱我的,我的灵魂全是你的烙印,你堂而皇之地霸占了我,那我以后就是你的,我这辈子只认一个人。” “你是我的妻子,我只有你了,你不能这样对我……” 温热的液体从白皙削尖的下巴掉落,颤颤巍巍落在沈烨的脸上。 “老公,我有点饿了。”沈烨擦掉他的眼泪,轻声道,“你给我做饭好不好?我想吃红烧肉。” 妻子语气轻柔的撒娇,好像是真的饿了。 许随突然想起今天在菜市场上拽着他的袖子不放手的妻子。 一副饿到当场啃生肉的模样,对他抱怨今天会议开的多,肚子好饿…… 他癫狂的眸底闪过清明,迅速找回丢失的理智。 咔吧一声,灯开。 暖融的灯光照亮许随那张清隽俊秀的脸,青年眼中还有未褪去的猩红血丝,嘴角却像往常那样柔柔勾起。 像是恶鬼还没来得及穿好人皮,披着一半的脸皮对他笑得血淋淋。 “老婆,你是不是饿了,我马上去做饭。”许随眨了眨眼。 沈烨眉尖一抽。 宝贝老公哪哪儿都好,就是偶尔有点吓人。 “那你还压着我做什么?想让我做?”沈烨踢了他一脚,把怀里的小老公扔出去,“你不怕我又把厨房炸翻天?” 许随揉着被踢疼的屁股,有些委屈:“疼……” 沈烨又在他屁股蛋上揉了两把,斥道: “过两天就毕业了,让你实验室里成天把你当神崇拜的师弟师妹看看,看你怎么哭哭啼啼在老婆怀里撒娇的。” 许随在他脸上啵了一口:“我就撒娇,老婆,我要抱抱!你不抱我哭给你看!” 沈烨蓦地笑出声,把他搂进怀里:“贱样。” 许随瘪嘴问:“我不可爱吗?” 沈烨低头和小老公贴脸,蹭了蹭:“妈的,你可爱到爆炸了。” 许随弯起眉眼,志得意满:“我是谁?” 沈烨从善如流:“你是我的心肝小宝贝!” “你为什么会爱上病恹恹的我?” “因为你天生就是我的。” “你爱我哪个地方?” “全部。” 三个问题完美哄好矫情爱作的小老公,许随拎起蔬菜和肉食,美滋滋地进厨房,给嘴馋的妻子做饭。 两人分工明确,沈烨在外赚钱养家,包揽力气活儿,许随负责貌美如花,贤惠顾家。 许随娴熟地在鱼身上改刀,腌制。厨房很快滋啦滋啦地响起溅油声。 沈烨靠在门边,没上前帮倒忙,含笑看他忙忙碌碌的模样。 小猫崽是有病了点儿,但貌美如花,宜室宜家。 养好了就是一个漂亮乖软的贤内助,养不好就是…… 想起丈夫以前那副冷酷无情的死样儿,沈烨抽了抽嘴角。 养不好就是个随时爆发的神经病,虐妻杀妻埋尸一条龙服务。 ……幸好他有全盘接受的实力。 “老婆,吃饭了。” 许随端着盘子出厨房,在无所事事、眼里没活儿的妻子脸上偷了一个吻,温柔道:“是不是工作累着了?今天晚上我来洗碗?” 沈烨摸着脸皮,斜了他一眼,故意道:“老公,我不想洗碗。” “我洗。”许随毫不犹豫应下来,他把饭菜和碗筷都端到餐桌上,再把沈烨拉过来摁椅子上。 沈烨想了想,起身去玄关的挂包里拿出盒子,扔给许随。 许随一怔:“这是什么?” “相机。”沈烨坐回位置,夹了块红烧肉,淡淡道,“知道你喜欢偷拍我,给你买的,以后光明正大拍。” 许随僵住了。 无法分辨妻子口中的【喜欢偷拍】,说的是星际时期还是如今的小世界。 他曾经厌恶自己背地里的阴暗黏稠,自以为老婆知道后就会离开他,可沈烨却用这种方式告诉他: 我完全且毫无芥蒂地接纳你。 直觉告诉许随,这些问题最好不要问。 无论是否知晓,沈烨都选择留在他身边,这是最圆满的结局。 许随僵硬半天,若无其事地收下相机,对沈烨笑得羞涩矜持。 “老婆,今晚我想在上面……” “咳咳!”沈烨猝不及防被呛了一口。 许随期待问:“可以吗……” 许随提这种要求一般不会有好事,沈烨对脑海里历历在目的疼痛和羞辱心有余悸。 前面有坑他一般不会跳,除非许随发神经,逼得他没办法。 对上许随亮晶晶的眼睛,沈烨微笑,残忍道:“不可以。” 许随不可置信:“可我是老公,天经地义……” 沈烨把筷子一摔,先发制人:“还吃不吃饭了?闹什么脾气,日子还想不想过了?!” 许随:“……” 无视小老公泪汪汪的眼,沈烨冷哼一声,把中年妻子那套拿捏得死死的。 “多大年纪了还作,孩子学费交了吗?房贷还了吗?车贷又该怎么办?咱们下个月工资能撑到什么时候?”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平常连个家务活都要三催四请,赚钱养家难道不是共同的责任吗?怎么就推到我一个人身上?” 许随:“……够了,你以后少和公司那群唠闲嗑的已婚女人厮混。” 沈烨收敛学来的咄咄逼人和操心劳累,淡然地夹了筷蔬菜放他碗里。 “宝贝,乖乖吃饭,这事儿你以后别想。” 许随吞下蔬菜,垂眸敛下眸底的探究。 他慢吞吞道:“哦……” 看来妻子的心理阴影还没消失,他还需要继续努力。 番外 中年妇女联盟营 沈烨爱和公司里那群成天发牢骚骂老公的已婚女人混在一起,这事儿许随知道。 大概是因为omega的身份,沈烨哪怕知道目前自己的身体在这个社会是男性,也还是自动把自己代入了女人的角色。 刚开始,公司聚堆发牢骚吐槽老公的女人们聊到兴起处,不知道谁看向身后,目露惊恐。 “总裁……” 众人吓了一跳,纷纷从工位上坐起,脸色煞白地看着身后抱臂笑看她们的俊美男人。 “继续说,我爱听。以前的我哪能听到这些。”沈烨深邃的眸子里闪着笑意,扫过他们惶恐不安的脸。 见在场的人还是支支吾吾不敢说话,沈烨毫不在意道:“我以前的同事可不会跟我聊家长里短,都是一群臭不可闻的a……男人。” 员工们怂成鹌鹑,怯然不语。 沈烨顿了顿,转身便走:“行吧,不打扰你们了。” 员工们大松了口气。 本以为总裁是一时脑抽,对她们这些琐碎抱怨难得感兴趣,员工也没当回事。 许久之后,休息时间又聚在一起唠嗑的已婚女人们看着不远处又来偷听的总裁,陷入了沉默。 “……boss,您别偷听了。” 有人叹了口气,问道:“要不您也一起来? “谢谢,我的荣幸。” 沈烨坦然自若地走到她们之间,随手拎了个椅子坐下。 至此,中年妇女联盟营成立。 在场的人都是高学历有素质的知识分子,最差的也是职场白领,肯定不会破口大骂、脏话连篇。 但在抱怨家里老公这方面,全国统一。 白领a嗑瓜子说:“我家里那个,不做家务不带孩子,成天回家跟个大爷一样等伺候,看着就来气。” 沈烨若有所思:“我家里那个爱做家务,贤惠温柔还长得美,但我们没孩子,他不喜欢小孩,我也生不了。” 白领b感同身受:“你还算好的,至少没有搅屎棍,我家那个才让人受不了!” “天天一口一个我妈怎么怎么样,他是跟他妈过日子还是跟我过日子,烦死人了……” 沈烨轻嘶口气:“我家那个无父无母,对血缘也不在意,有时候还很反感……他除了作了点疯了点,大事小事都听我的。” 白领c冷笑道:“我家那个天天不着家,跟狐朋狗友出去喝酒吃饭,不知道往家里拿钱就算了,回家脱了鞋倒头就睡,澡都不洗,又臭又脏!” 沈烨陷入沉思:“我老公不会这样,他洁癖爱干净,生活圈子小,身边就几个师兄弟围着。” “白天在学校做实验,晚上就回家和我撒娇要亲亲,根本不会出去乱搞,身上也香香的……” 白领d冷哼道:“你们都算得上什么?我家那个才恶心!我前段时间收拾家,翻出来他和他初恋的相册,一张张保存的完美无缺!我问他为什么不扔,他说懒得扔!” “昨天我翻他手机,他居然还和初恋有联系,一口一个宝宝的叫……” 沈烨皱眉说:“我是我老公的初恋,他很爱我,前两天给我送999朵玫瑰,订了情趣酒店过情人节,还把自己当做礼物让我拆。” 众人面无表情地看向他,目露怒意。 白领a忍无可忍道:“总裁,你到我们这儿来是想炫耀什么?” 沈烨:“……” 白领b气呼呼道:“知道你有好老公了!非要在我们面前嘚瑟吗?!” 沈烨:“……” 白领c咬牙切齿:“首先声明,我不歧视同性恋,其次,总裁你可以退出去了。” 沈烨还想挣扎一下:“我还可以听……” 白领d冷冰冰道:“我们不想说,忙你的去吧!” 在众员工激情抗议之下,沈烨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中年妇女联盟营成立不到一天,破裂。 当天晚上,回到家的沈烨抱着心肝宝贝长吁短叹。 “老公,原来你在这里这么优秀,真是我的福气。” 许随都快熟悉他时不时的感慨了。 妻子进入现代社会以来,疯狂吸收这里的文化习俗,把常识都收纳进脑子里,然后恍然大悟地发出一声:“原来是这样。” 一副疑惑很久的问题终于得到解答了的模样,也不知道他在懂什么,反正就是懂了。 许随终于见到了他浮于表面之外的东西。 好奇心重,偶尔会露出omega的敏感柔软,遇到不明白的地方会做些啼笑皆非的事,懒散悠闲的时候还爱找他撒撒娇,俨然放下了心中戒备,把他当真正可以信赖的丈夫了。 但在这些之外,领袖大多数还是不容置疑地安排好方方面面,把他当小猫宠爱。 让许随一边觉得他可爱,一边觉得他好帅。 “老婆,明天我就毕业了。”许随拿出旅游册,对他挥了挥,“咱们什么时候出去旅行?异生物部门会不会阻拦你出境?” “以你的意愿为先。”沈烨撸了把他的头,宠溺道,“想去哪儿都行,没人敢阻止我。” 许随双目幽黑地盯着他,一瞬不瞬:“沈烨,你愿意抛弃一切跟我走吗?” 他的语气温柔认真,隐藏希冀,小心翼翼,仿佛在求一个微不足道的保证。 沈烨看清他眼底隐藏的亢奋和病态,轻笑道:“至少现在我愿意。” “足够了。”许随赖进他的怀抱,脸闷进妻子宽实的胸膛,哑笑出声。 星际他只能活一百年罢了,可他能和沈烨度过许多虚幻世界,做一场又一场春秋大梦。 许随意犹未尽,又问了一遍:“沈烨,你愿意抛弃一切跟我走吗?” 沈烨偏头,笑得灿烂:“我愿意。” 番外 上缴工资 刚进现代社会那几个月,沈烨还没有上缴工资的想法,只是单纯给许随打钱,想让小猫过的好点。 他有这个意识是因为和刚收拢的下属一次闲谈。 他常识少,也知道要带员工团建,恰好刚开的小公司气氛融洽,每个人相处得都不错,就组了局出去玩儿。 底下才招了五六个人,来的都是大大咧咧的青年,都不怎么有钱,也不讲究,直接坐烧烤摊上喝酒撸串。 沈烨招了个助理叫章鹏,是个刚出社会的小伙子,勤快能干,就是嘴有点碎。 夜色阑珊,酒气和烧烤味儿冲的人像一串串刚出炉的羊肉串。 在场喝啤酒的人猛灌三四杯,都有点上头,脸上露出傻笑。 沈烨灌了口啤酒,他喝不惯低度数的酒,烈性白酒的香气常年包裹他,他的酒量是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 身边不知道谁扑红了脸,醉醺醺道:“老大……你怎么跟嫂子认识的?” 沈烨懒得纠正这些人的胡言乱语。 这些都是刚认识的员工,不知道他是gay,却知道家里有个小宝贝要天天接送上下学,时不时抓着这点儿调侃,问东问西。 就算知道他是gay,估计也会认错位置。 他挺拔修长的体格和俊美无俦的外貌,在这个世界的人看来似乎就该做上位,是个妥妥的大猛攻。 奈何他是天生的下位,做妻子做得很快乐。 “怎么认识的……” 沈烨嗦了口田螺,咸香爽辣的口感在舌尖爆开。 他沉吟回忆了几秒,声音带上了笑:“牢里认识的。” 场面顿时哗然,轻佻的口哨声和鼓掌声如雷贯耳,夹杂着几声欢呼雀跃: “不愧是烨哥,老婆也在牢里找!” “老大,当时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在一起的?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 沈烨被他们热烈的欢呼感染,眉眼不禁弯起,苍白阴郁的脸上浮现真切的笑容。 他浓颜俊容,笑起来立挺的五官瞬间有了攻击性,像是肆意且明媚的朝阳。 “我当时第一次见他,心里想的是……” 沈烨歪了下头,眼前情景一闪而过。 监牢内,被手铐锁住的俘虏抬头看向他,露出一张冰冷惨白的脸,以及一双空洞麻木的瞳孔。 沈烨抿唇,笑出声。 “我想的是……妈的,长这么好看,这男的要是我老公就好了,我保证把他养得漂漂亮亮的。” 在场的人早就喝嗨了,完全无视了老公那两个字,只会傻乐地摇头晃脑,发出如同猴般的吼声。 “这就是爱情啊!!!” 沈烨被这群人逗乐了,他拿起花生砸了过去,精准蹦向他们脑门:“爱个屁的情,老子差点死在他手里!” 顿时有人七上八跳地吼,唾沫星子横飞。 “艳福!烨哥你爽炸了!” 场面一度控制不住,不像喝高反而像吸嗨。 店里的老板已经狐疑鬼祟地缩在角落里观察他们,余光时刻盯着报警电话键。 沈烨咬了口羊肉串,托着下巴看他们发疯。 他很少这么轻松地和人相处,像是个无业青年一样坐在马路边摊位上,和狐朋狗友吹牛逼谈闲天。 生活里不是战场就是会议,在休息时间还要和许随的背叛捅刀斗智斗勇,为维护家族荣誉的忍气吞声和奔波劳累。 皇权与世家的争夺,算计与利益的拼杀。 他想要放松下来,谩骂和质疑就会像蛛网一样扑上来。 无数恃强凌弱的alpha想将他这个不守妇道的omega赶出名利场,也像血蛭一样趁机找缝隙吸食他的血肉。 他就像一根绷紧到快要断裂的弦,稍受刺激就能崩断。 “老大,嫂子平常管不管你啊?给你零花钱吗?”有谁嘻嘻哈哈的问。 “管啊,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吵,跟个神经病一样问东问西,回家晚点儿都要跟我冷战,冷暴力我七年。” 沈烨转着手里的啤酒罐,修长有力的手指煞是好看,回忆起星际往事,语气散漫。 “但是钱他都给我了,我不要他还生气……” “小东西每月要零花钱凶巴巴的,我还以为他不愿意应法律要求上交全部财产,就把钱退回去了。” “可他又跟我生气,每月把所有账单和储金卡一一摆好放我面前让我拿走,再冷声冷气地要零花钱。” 说到这里,沈烨的嗓音低了下去,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 “他表面上对我厌烦作呕,让我滚远点,实际心底骄傲自满,想被亲吻夸赞。” “我亲了他又扇我巴掌,骂我淫荡下贱,说我是个alpha都上赶着送……” “要完钱把我赶走,晚上又闯进我办公室把我折腾得半死不活,搞到天亮……” “我看不明白他,也没力气去明白了。” 啤酒和烧烤碰撞出醉醺火热的氛围,已经有两三个人睡倒在地上。 章鹏疑惑抬头:“嫂子还上缴工资啊?一般不是老公上缴养老婆吗?” 来自星际的omega不理解地球文化,同样疑惑:“上缴工资?” “就是!”章鹏抬起手想比划什么,大着舌头:“老公上缴工资,老婆管钱随便花啊,大部分家庭不都这模式吗,男人要养老婆孩子的……” 沈烨一愣。 头回接触到这种夫妻相处模式,沈烨脸上浮现怪异,他捏紧了啤酒罐。 “……传统?” “不算传统吧,爱老婆才愿意给。” 章鹏脑袋垂到桌面上,含糊不清:“要是不爱,谁会把钱给你管?外面吃喝嫖赌的男的,都不管家里老婆孩子的死活,就像我爸一样……” 他的声音渐弱,像风一样飘忽不定,还没说完就传来一阵鼾声。 烤羊肉串的烟味儿呼啦啦往外吹,油滋啦往外冒油,伴随着厨子的呦呵声。 街边电动车叮叮和汽车的鸣笛声混杂,行人路过的说笑声清脆。 和高科技高节奏的星际截然不同的慢吞烟火气,把沈烨拉入这个落后、荒僻又充满人情味儿的世界。 捏扁的啤酒罐掉到地上,沈烨长睫微颤,深邃漂亮的眸子放空,像是在回忆什么。 最后,他看向桌上没吃完的羊肉串,和醉醺醺呓语的章鹏。 “就他那点儿财产,都没我星际公会储金行里的零头多,还想养我?”他轻而淡地说。 说完,他先自嘲地笑了笑,眼圈泛起薄红。 打电话给这一桌醉鬼叫了车,沈烨付账走出烧烤摊。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月亮皎洁且明亮,引起他心底的潮起潮落。 不想坐车回家,沈烨插兜,百无聊赖地走在街上。 路边灯和霓虹灯照亮他的脸,他擦肩而过,惊起连串的眼神和低呼。 沈烨没理那些不知道在窃窃私语什么的人,估计是在暗暗讽刺他的丑陋畸形。 即使他的精神力已经探取到了他们心底升起的喜爱和赞叹。 沈烨早已习惯了闲言碎语,不至于小气到把说闲话的人一个个揪出来教训。 走到十字路口红绿灯,沈烨跟着人群停下脚步。 眼前的车流星辉斑斓,有一辆货车呼啦而过,卷起风声和尘土。 车流飞驰,沈烨的眼神无意间一瞥,突然凝固了。 十字路口的对面,有一道身影静静站在人群中央,沉默而冷淡的看着他。 青年的气质很独特,冷清傲然的像一块冰雕,配上那张俊秀苍白的脸,站在人堆里鹤立鸡群,十分突出。 许随见他看过来,扯了扯唇:“跟我回家。” 沈烨看懂了,目露笑意。 红灯不知不觉间转成橙色,又变成莹绿,在周围的人流裹挟下,沈烨抬步往前走。 许随也随着幻影般的人流往前走,他们互相走向对方,走进爱的温巢。 视线一直注视对方,不肯分开丝毫,仿佛天生就该黏连在一起。 仿若仇敌对峙,又仿若一见钟情,他们站在对方面前,脚尖碰脚尖,嘴唇碰额头。 沈烨嗅到了他身上的沁香,夹杂着不明显苦药味儿。 沈烨笑问:“一直跟着我?” “你袖口装着定位器,我的视线没离开过你。”许随伸出纤长的右手,淡淡道,“跟我回家,我做饭了。” 沈烨说:“我吃了烧烤,还喝了酒。” 许随说:“我知道,跟我回家吃饭,敢不吃我塞你胃里。” 沈烨想了想,攥紧他的手揣进怀里,顺着人流往前走:“走,回家。” 许随扬起唇角,把眼底的寒意和威胁收回去,脑袋靠了一下沈烨的肩膀,温柔道:“玩的开心吗?” “开心,还聊了咱俩的初遇。”沈烨笑着说,忍不住捏了捏他的手,跟捏猫爪粉垫似的。 路灯将他的侧脸勾勒得完美,尤其是那抹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耀眼得让人心神一紧。 许随有些发怔。 他听到沈烨说:“当时见你第一面,我心想这alpha真他娘好看。如果这男人能成我老公,我就把他捧上天,要什么给什么!” 许随沉默,嗓音有些酸涩:“现在呢?后悔了吗?” “没有。”沈烨声音温和下来,“他成了我的漂亮老公,七年过去,我依旧爱他。” 许随眼眶滚热,笑了一声。 “他现在还知道给我做饭了,真懂事。”沈烨说,“以前我让他吃饭都要三催四请,非得哄急眼骂他两句他才听我的。” 许随压下眼底的泪,扭头不去看他:“……饭我做,碗你洗。” “……”沈烨皱了一下眉,装傻道:“老公,碗怎么洗?” 许随冷脸:“你蠢到连碗都不会洗吗?” 沈烨轻啧:“我宝贵的时间为什么要浪费在无聊琐碎的家务身上,有这时间写份计划书不香吗?” “对了,我死之前咱们那份短期战势分析书……” 许随寒声:“别岔开话题,洗不洗?” 沈烨倔犟:“我不洗,要洗你洗!” 气氛诡异地安静了几秒,许随冷淡的声音传来。 “哦,那我洗吧。” 星际 被囚禁的alpha1 许随自从和妻子旅游,脸上的笑容就停不下来。 沈烨也纵着他,想去哪儿都陪着,哪怕有天许随突发奇想想去食人部落瞧一瞧,他也平静地准备了私人飞机,带人飞进了原始丛林。 跟在靠谱强大的妻子身边,许随半点心也不操,每天最苦恼的事情就是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 宝贝老公这么没心没肺,沈烨自然要多上点心,不过小猫崽是个乖巧的,爱玩但一定要跟在他身边,撒泼打滚也不离开。 沈烨被他这么缠着,好笑又无奈,对怀里撒娇的老公说: “以前我把你囚禁了你都懒得看我一眼,现在你一眼看不到我就要来找,装了多久?” 许随趴他怀里,让沈烨念书给他听,闻言沉吟片刻:“……五年?” “还有两年去哪儿了?”沈烨宠溺问。 “前两年我确实不想见你,你囚禁我,晚上还逼我睡你。我不喜欢男人,和你睡觉没反应,你给我打催情剂奸污我,下手太重还会掰断我骨头。” 许随瘪嘴,含泪说:“我恨死你了,尤其是刚结婚那段时间,我每天都想杀你……” 沈烨心尖一抽,忍不住抱住他的脑袋亲了一口:“对不起,以后不会了。我囚禁你两年就后悔了,把你放走了。”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就来气。 许随嚯然推开他,冷声道:“我都习惯了,认命了,想被你囚禁一辈子了,你放我走干什么?!” 沈烨:“……” 许随尖声道:“整整两年!你把我弄脏弄烂,把我玩成没人要的破娃娃,转头就把我扔掉!” “你这个贱货!婊子!我恨不能和你同归于尽,把你剁成烂泥!” 沈烨尽力安抚道:“老公,听我解释……” “我当时就想问你,你当时是不是有新欢了?有新玩具了?” 许随拽紧他的衣襟,森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老婆,你是不是睡够我了,玩腻我了,就不想要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干净了,被你玩成淫物了,就嫌弃我了……” 沈烨温柔地拢住他的脊背,轻拍他绷起的身体,柔声道: “没有,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乖宝贝,放轻松……” “你一直很抗拒我,在我离开的时候,甚至出现自厌自残的倾向,我怕你心理出问题才放你走。” 大拇指擦过许随眼角的泪,沈烨揉着他的俊脸,哄道:“乖,不哭不哭。” 许随愣愣的,茫然擦了把眼泪。 好半天,他才憋出一句:“我自残是想让你回来陪我。” 沈烨问:“是害怕吗?” “嗯,我害怕。”许随埋进他怀里,哽咽道,“你一走就是一天,我在家里等不到你,只能天天翻军事新闻,看有没有你的影子。” “我已经爱上你了,我从来没被人这么霸占过,你是我遇到过的最爱我的人。可你好像只愿意睡我,不愿意陪我……” 沈烨无奈道:“我倒是想好好陪你,靠近你不到三分钟就是连踢带踹,我怎么敢出现在你面前?” 许随抽了抽鼻子:“我后来就不这样了,天天盼你早点回家,能和我睡觉……” 沈烨说:“我不是不敢了吗?” 跑还来不及,在办公室加班到凌晨都不敢回家,怎么可能凑小老公面前挨巴掌? 许随委屈巴巴:“你凌晨一点才回家,睡三四个小时就走,我每天见不到你。” “好不容易那天你早点回家,我高兴还来不及,结果你解开了我的锁铐,说要放我走。” “我以为你玩腻我了,不想要我了……我当时想,你不爱我,为什么要囚禁我两年?我爱上了你又要丢掉我,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擦干净许随脸上的泪水,沈烨笑了:“我不囚禁,你早跑到天涯海角了,怎么可能给我培养感情的机会?” 他小老公聪明还豁的出去,连美色都能放低身段拿来利用,不囚着管着,早就逃跑了。 就连他严加看管的那两年,也被许随逮住两次机会跑出去了,差点就追不回来。 许随想了想:“也是。” 两年囚禁时光,他确定自己爱上沈烨之后就不想走了,就是沈烨主动把他放出去他也要死皮赖脸地贴回来。 沈烨突然想起什么,蹙起眉头:“老公……” 许随眨巴着眼睛:“怎么了?” 沈烨冷冷道:“我当年把你放走,跟了一路保护你,才几天你就遇到了三波强奸犯,最后还高烧饿晕在雨夜……你故意的吧?” 许随:“……” 许随把手上的书塞他怀里,理直气壮地往他腿上一躺:“听不明白你说什么,给我念。” 沈烨揉了把他的头,轻斥道:“以后这种事少干,我当时真以为你离了我就活不下去,后悔得差点给自己两巴掌。” 当时沈烨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是再放许随走,他就是傻逼! 没有自保能力的宠物就该被娇养起来。 什么直面风雨?什么放他自由?许随就该当他的乖乖小老公! 于是之后五年,沈烨几次濒死都没想过和许随离婚。 直到许指挥官成长到再也不需要他了,他才下定决心坦然赴死。 提到以前,沈烨不禁想起心底芥蒂很久的事。 “老公,刚囚禁你那段时间,你和一个omega走的挺近?”沈烨温柔道。 许随抬头,疑惑道:“我只有你一个妻子,哪儿来的omega?” 沈烨含笑道:“宴会,阳台,花丛,福斯列拉公爵的儿子。” 许随:“……” 星际 被囚禁的alpha2 星际上流家族会定期设宴,以此来彰显财力,也是设置了一个交流平台,促进各家族合作。 星际沈氏家族设宴,大多数族长都会给面子地来参加,就算族长不到也会专门派人致歉。 宴会觥筹交错,年轻男女在大堂互邀跳舞,年纪稍大的些的聚在二楼交谈,握手碰杯。 一楼。 “萨弥,你真的要偷溜?这里可是沈氏,有的地方其貌不扬,其实是埋设炸弹和地雷的训练场。” 听到朋友的交谈,萨弥扬起精致秀丽的眉眼,理所当然:“我可是omega,沈氏不会眼睁睁看我出事。” 朋友还是犹豫:“还是算了吧,没什么好看的……这里硬邦邦的,又冷又暗,出了宴会厅到处都是重金属武器、训练场,有的地方还存放核能……” “哎呀,你别管了!”萨弥不耐烦听他的劝说,转身跑出宴会厅。 朋友焦急地在背后喊。 “萨弥!” . omega在沈氏乱跑了很长时间。 他无趣去应付宴会上糜烂的alpha,比起那些华丽精致的人,他更好奇这座在外人眼中神秘冷峻的钢铁巨物。 沈氏和他曾经去过的家族很不一样。 不艳丽奢靡,不喧闹嬉笑,它冷酷到几乎毫无情绪起伏,坚硬灰暗,每一处都被金属和武器包装。 萨弥几乎每去一个地方,都能在踏进去之前看到半透明大门上浮现的一行提醒。 【内有高污染核武器,如硬闯后果自负。】 【内有低燃点爆炸物,如硬闯后果自负。】 【内有未研制成功的药剂,硬闯老子杀了你!】 【内是alpha训练场,随便闯,只要你能打过他们。】 转了那么多地方,萨弥愣是一个没敢进去。 他嘴上硬气,真要闯什么祸却不敢,沈氏是出了名冷酷无情的家族,连受法律保护的omega都能被他们推上战场当战争武器。 每一个omega都是星际的稀世珍宝,生下来就万众瞩目,千娇万宠。 这样一个不把稀世珍宝放在眼里的家族,萨弥不敢得罪。 无头苍蝇一般乱转,萨弥突然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地面那抹白,疑惑道:“这是什么?” omega走上前,这才发现是一朵秀美素雅的花,在他指尖含苞待放,娇娇怯怯。 他愣住了,呆滞抬头。 只见如同钢铁在世的庞然巨堡里,无尽恐怖的灰暗天空,有一枝繁华茂盛的树枝从天台处横亘出来。 像是被雷劈火烧过的枯焦土地上,生长的一棵玉兰树。 钢铁岩浆下藏着一朵纯白娇柔的花,冷酷芯片其实是一颗柔软的心。 恰好一阵微风而过。 簌簌…… 满天的纯白小花雨似的落下来,洒满了他的肩头。 萨弥被蛊惑了,他接住这捧花,无视了门口浮现的警示标语,踏入了这座高耸的钢铁堡垒。 【内有俘虏,硬闯全沈氏追杀你。】 萨弥踏入了宛如仙境一般的地方。 他看到了上等星球才能产出来的琼浆玉露,高阶异兽身上最软嫩鲜美的部位,被烘烤得焦甜内软的面包,上面撒的似乎是几千星币一颗的干果…… 这些昂贵的,美味的,珍稀的东西,在一张长桌上摆的琳琅满目,似乎在等待他的主人。 萨弥随手摸到了什么,他低头一看,装饰柜上摆放的装饰品居然是九阶异兽核。 散发着幽绿迷幻的色泽,仿若吞人心魄的旋涡。 这颗纯种九阶异兽核,在外市场价三亿金币…… 萨弥眼花缭乱,他闭了闭眼。 即使他是公爵的omega,也没有这样的消费待遇。 萨弥深吸口气,把贪婪偷窃的念头压下去,没丢脸到去偷别人的装饰品。 没人能经得住这种诱惑,就连一个锦衣玉食惯的omega都不行。 萨弥咽了口唾沫,他走上旋转楼梯,楼梯咯吱咯吱地摇摆起来,将他送上天台。 天台像是误入其中的热带雨林,萨弥刚踏入进去吓了一跳。 很快他就发现这地方有恒温装置和保湿装置,人为地将这个地方弄成小型热带雨林。 这地方大的不可思议,也美的不可思议。 难得一见的奇珍异树在这里随处可见,头顶飞来往去的是色彩艳丽的鸟儿和蝴蝶。 繁茂的灌木丛上面坠满了花,像是一捧又一捧献给情人的花束。 萨弥几乎迷失了进去,像个轻盈花蝴蝶一样转圈奔跑,漂亮的眼睛弯起,愉悦地笑出声。 一道清冽悦耳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你是谁?” 萨弥停在原地,茫然地环顾四周:“谁?”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你怎么进来的。” 那道清冷悦耳的声音继续传来,随后是铁链细碎的碰撞声。 萨弥转头看去。 如同情人献花的灌木丛后,缓缓走出一道清瘦高挑的身影。 萨弥蓦地瞪大眼睛,眼底闪过惊艳。 好漂亮啊…… 灌木丛后的alpha五官精致冷清,每一处像冰雕似的细琢过。 似水似玉,像是美丽易碎的宝石,一双清润漂亮的眼睛正冷冰冰看着他。 萨弥恍惚地打量过他。 青年头发略长,墨黑色的发随意地披在肩头,发丝弯起的弧度都显得优雅,像是随风而折的弯颈天鹅。 被惊艳得说不出话,萨弥被alpha的美貌冲击得脑袋发懵,眼睛发直。 他太沉溺于美丽了,瞬间忽视了alpha的奇异之处。 alpha纤细脖颈处零星旖旎的吻痕,隐约露出的锁骨上,那成片的淤青掐痕。 还有苍白精致的手腕上,那禁锢他又被刻意隐藏的锁铐,脚腕上踢踏的铁链…… “你,你……”萨弥哆哆嗦嗦地说不出一句话。 alpha语气平静问:“告诉我,你是怎么进来的?” 萨弥迷茫道:“……门没锁,就这么进来的。” 这座钢铁堡垒是被设置出来禁锢他,阻拦外人的,战斗力只要超过一百,都会被无情地阻拦在门外。 如果硬闯就会触发警铃,在三分钟之内被赶出来的成千上百的沈氏族人打成碎末。 而战斗力不足一百的,意味着他的实力连许随都能杀掉。 收敛竖起的尖刺和戒备,许随暗地里打量他华美精致的衣装,不谙世事的眼神。 他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 猎物来了。 星际 被囚禁的alpha3 萨弥好半天才找到声音:“你是这里的主人吗?” “这里是我赏花的阳台,我心情不好就会来这里走走。” 许随穿过花丛走到萨弥面前,脚上铁链碰撞间哗啦作响。 他面色淡淡,闲庭信步,仿佛这难堪的境地对他来说习以为常。 近距离和alpha接触,萨弥被迷得头晕目眩,呐呐道:“你的脚……” 许随扯了下唇,双眸凉薄:“一个贱人给我锁的,我不想提他。” 萨弥紧张得说不出话,只能迷迷糊糊地点头:“哦……你叫什么名字?” 许随敛下眸底的算计和奸诈,他默不作声地打量这个少年。 少年眉宇娇纵,皮肤白皙而柔嫩,丰润的红唇弯起,像是清甜的水蜜桃。 他黑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里面是毫不遮掩的迷恋,气质带点儿居高临下的娇气。 极其精致漂亮、雌雄莫辨的脸,身上还散发着清甜的柚香,这是一个甜美待嫁的omega。 “我在问你话,你为什么愣着不说话?”萨弥往前走了两步,清甜的柚香扑向许随。 许随依旧默默地瞧他,唇边笑意加深,既不拒绝,也不迎合。 萨弥咬住下唇,眉间愈发娇纵。 “你干嘛不说话啊?难道你不是个alpha?你长得也太好看了,有没有结婚……” 打量过少年纤细柔美的身体,又听到他甜腻撒娇的声音,许随心里闪过一丝疑惑。 是雌性激素分泌过多导致的基因疾病? 还是因为性别认知障碍做手术的变性人? 看不出来,青年勾唇,缓缓问:“你是什么?” 萨弥一愣:“我是福斯列拉公爵的……” “不是。”许随平静地打断他,“我问你性别是什么?” 萨弥羞红了脸,恼怒道:“我是omega啊!你看不出来吗?!” 许随顿了一瞬。 这是omega,那他每天晚上睡的那个是什么? 高危机甲兼金刚石的人形化身吗? 许随冷淡地问:“omega都是你这样的?” “那不然是怎么样的!” 萨弥跺脚,气呼呼的说:“我才不是粗鲁又野蛮的alpha,他们一点浪漫情调都没有。你不喜欢我就不喜欢,干嘛羞辱我!?” 看着少年跺脚叉腰的小动作,再看看对方气恼绯红的小脸蛋。 许随眼睫颤了颤,却不露声色。 一个男的做这种娇蛮的动作,他有些生理不适。 同样是omega,晚上那个凶狠又暴戾的家伙,雄性荷尔蒙旺盛得都快淹没许随了。 “哎。”萨弥脸颊绯红,用细白的手指戳了戳许随,“你还没说呢,你叫什么名字?” 许随双目幽黑,看他漂亮精致的小脸,浅笑一瞬。 他消息闭塞,被囚禁在这里不见天日,自由那几天全在为生活奔波,到现在连个光脑都没有。 还没来得及了解这个世界的常识,也没来得及去了解一下那个疯子…… 许随的语气逐渐温柔,清冽的嗓音柔柔地轻抚过少年悸动的心。 “你是偷溜上来的客人?最好快点下去,等沈烨回来,我们两个都没好果子吃。” “沈烨?那个丑陋畸形,不守o道的omega?”萨弥脸颊泛红,羞赧地眨巴着眼。 他歪头道:“我为什么要怕他,因为他长得丑?” 许随看着少年理所当然的表情,清润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丑?” 虽然他感觉恶心,但是也不得不承认沈烨有一张好皮囊。 五官浓颜到近乎美丽,笑起来嚣张又恣意,宽阔的肩背让人充满安全感,一看就很能扛事。 立在那里像一杆沾血长枪,是个不折不扣的铁血战士。 又性感又酷帅,放到地球上,分明是能迷倒万千少女和饥渴小0的男人。 “全星际都知道,他是个丑八怪。” 萨弥说:“谁家omega长得跟个a一样,听说他还弑父弑母,亲手杀了自己未婚夫!” “一个贵族omega整天跟那些alpha同吃同睡,脏死了,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意识到星际的审美和常识和他记忆里的大不相同,许随挑眉,没有阻止他,继续听下去。 “上层贵族的好人家都把沈烨拉进黑名单了,就连一些低等级家族都不要他,没有alpha愿意娶这样一个omega。” 萨弥可惜地说:“沈家是星际唯一的东方贵族,在四大贵族里排名第二。” “哪怕他长得不好看,四大家族的精英alpha也会闭着眼娶他,联姻可是至关重要的。” “可他非要去参军,omega上战场长达七年之久,他怎么可能不被alpha碰?那群暴力狂易感期发作是真会轮奸omega的。” “星网上都猜测,他肯定被一群alpha欺负过,没有omega能在军队里七年还能有一具处子清白的身体。” “他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没有alpha愿意要这样放荡失贞的妻子。” 许随听完,对星际的实际状况和某些观念有了了解,也对那个疯子的处境也明白了些。 放荡失贞?被一群alpha欺负过? 许随心底对这个说法存疑,他不觉得沈烨会沦落到那种境地,强大冷漠的领袖大概率会抽出那些人的肠子玩勒脖窒息,而不是像个弱者那样被欺负。 但那人确实放荡淫乱,或许是主动送身上门,找了许多alpha当情人。 就像欺辱玷污他一样,以前也这样睡过别人。那张殷红优美的唇,不知道被多少alpha亲吻吸吮过。 沈烨是不是处子、以前有过几个alpha都跟他没关系,许随对这不感兴趣,平静道: “嗯,听起来情况确实糟糕。” 不止对omega糟糕,对alpha也很糟糕。 omega要留在家中当美丽的妻子,就算工作也大多是浪漫文艺类的,社会地位较高,被alpha和beta吹捧保护,像娇艳欲滴的温室玫瑰。 omega的处境对许随来说不用了解,他在乎的是从这个少年口中一笔带过的alpha境况。 极高的社会地位,顶流精英,社会上最优势的性别,一家之主…… 看似很美好,可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许随嗅到了美好下隐藏的危机。 alpha必然在社会里从事高体力劳动,高危险工作,他们获得的优待不是靠别人施舍,是用实力压制出来的。 所以alpha拥有什么? 健强结实的体魄,聪明灵活的脑袋,天生敏锐的五感,优于常人的天赋。 而许随…… 许随看向自己细瘦的胳膊、无力的双腿。 他这种疾病缠身的alpha出去,哪怕下狠手毁容没有人再觊觎他,也必然会成为被歧视的存在。 alpha会以他为耻,觉得他不阴不阳,让许随滚远点儿。 被常年欺压的beta会把怨气发泄在他身上,肆意羞辱这只病老虎。 就连omega选伴侣的时候都不会考虑他,把他当做残次品。 可就算如此,也比待在这里被一个疯子日日打催情剂,强暴玷污要强。 许随勾唇道:“说完了吗?” 少年怔愣:“……说完了。” 许随轻声道:“你长得真漂亮,能不能帮我个忙?” 被看起来淡漠美丽的alpha夸赞容貌,萨弥心脏突兀地漏了一拍,随后是疯狂如擂鼓的跳动。 他双目迷离,痴痴地说:“你……你说。” 哗啦—— 铁链尖锐的碰撞声响起,许随伸出苍白的右脚。 萨弥呆呆地低头。 他看到,那淤青交错的漂亮脚腕上,长满锋利倒刺的狰狞铁环。 “你能不能帮我打开它?” 许随嗓音低柔,迷惑人心:“它锢得我好痛啊。” 萨弥滞涩道:“我该怎么做……” “我需要你去偷一把钥匙。” 许随漂亮的眸子盯着他:“你是公爵家的omega,偷一把钥匙而已,不会有事的。” 萨弥犹豫不决:“我……” 他感到前方是个幽黑的洞窟,窟里有一条嗓音优柔沙哑的毒蛇,正嘶嘶蛊惑他。 那条蛇有一张艳丽无双的美人面,扭着纤细妖娆的身段,露出的獠牙却尖利森冷。 “连你也不愿意帮我吗?” 美人蛇泫然欲泣,他的蛇尾缠住萨弥的手腕,嗓音沙哑优柔:“我只有你了……” 萨弥望着他苍白美丽的脸,听着他这句依赖又脆弱的“我只有你了”。 他低头看去,许随小心翼翼地握着他的手。 昂贵丝滑的布料顺着手腕弧度滑下,露出一截银色锁铐…… 萨弥的眼神渐渐坚定:“钥匙在哪儿?” 星际 被囚禁的alpha4 “你是公爵家的omega,偷一把钥匙而已,不会有事的……” “你把我带到宴会上好吗?我太久没出门了,这里所有人都在欺负我,只是想出去看看……” “沈氏千米之外,有一座供电的中央塔,其中有一条路,那里的守卫今天大部分都在宴会保护客人,轮流值班的间隙最容易闯进去。” “你应该有强大的alpha追求者吧?让他们断一下电源……” 萨弥感觉脑袋眩晕,他好像喝了带有致幻作用的毒药,只能迷迷糊糊随着美人蛇的命令行动。 钥匙……解开的锁铐…… alpha……电源…… 眼前斑斓的色块旋转,只能听到这道优柔沙哑的声音在嘶嘶低叫。 不知何时,眩晕的脑袋逐渐清明,萨弥从“致幻毒药”里回神。 他呆滞半晌,发现自己身处什么地方,眼神变得惊恐。 宴会厅! “怎么了,你后悔带我出来了吗?” 耳边传来清冷悦耳的声音,萨弥不敢回头,额上冷汗涟涟,怕自己又被蛊惑神智。 他的手被人轻柔地握住,那人极依赖地靠住了他。 萨弥能感到对方的冰凉和柔滑,他好像握住了蛇尾,那蛇的尾缠住了他的手,轻佻地上下滑动。 “带我走吧,求求你。”许随凑近他的脸侧,湿热暧昧的气撒在少年的耳尖,萨弥迷茫得说不出话。 “囚禁我的那个人好凶,我不想伺候他,我想和你在一起。” 许随轻声道:“你不是公爵的儿子吗?还是地位崇高的omega,沈氏不会拿你怎么样。” 萨弥嗫嚅嘴唇,眼底闪烁着贪婪和挣扎,他终于转头看向许随的脸。 那人清冷俊秀的脸完美无缺,眼神关切温柔地看着他。 “我带你走……”萨弥握紧了他的手,迷恋道,“我还没有找过情人,你能不能成为我的第一任情人?” 许随勾唇,掩住眸底冰冷的得意:“当然。” 萨弥脸上露出由衷甜蜜的笑容。 太好骗了。 许随暗地里冷眼打量他的天真无邪。 单纯,无知,娇贵,好哄。 这是他最常见的,也最擅长攻略的那类人,是被财富和宠溺养废的宠物。 跟在这种人身边,稍使点儿心思就能忽悠过去,被伤害了也会眼巴巴的等他回来,哄两句就能再从他身上搜刮仅存的油脂。 比跟在那个又疯又恐怖的男人身边好多了。 许随摸向满是淤青掐痕的胳膊,想起每晚被暴力镇压、被打药强奸的自己,低骂一声。 去他妈的,真倒霉! 说谎哄骗被揭穿,下黑手捅刀反被打断腿,自残威胁就被勒起来强暴,勾搭别人就要接受“惩罚”。 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大亏! 本以为勾引的是个冤大头,谁想到招惹了一头凶猛的疯狼。 许随深吸口气,把心底翻滚的恨意和嫌恶压下。 当务之急,先跑。报复这种事以后再说。 “萨弥,电源什么时候才能断?” 觥筹交错的宴会里,貌美的alpha哪怕身处角落,也吸引了不少的视线。 萨弥有点酸,故意挡在了alpha的面前,和他靠的极近,在众人眼里,二人的姿态仿若交颈亲吻。 “很快了, 他们给我发消息,说很快就能闹起来。”萨弥点了点手腕上的光脑。 许随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东西:“这是你的光脑?” 萨弥脸颊泛红:“嗯。” “我的光脑被收走了,宴会上有没有给客人准备的备用光脑?” 见萨弥点头,许随温声:“你去拿一个过来。” 萨弥唯命是从,转身就去找服务员拿光脑。 见那个碍事的omega离开,立马就有人控制不住的上前,想要和这个陌生又漂亮的alpha 交换联系方式。 许随无意引起更多人的关注,毕竟是在沈氏的地盘,他想跑出去还得藏好自己 正准备去另外暗处的角落隐藏好,宴厅门外突然传进一声威严的厉喝。 “奉领袖令封锁a4和a3宴厅,搜查一到七层,抓捕俘虏!” 许随刹那间僵硬,嚯然转头。 一队数百人的护卫队闯进来,领头的人表情冰冷,腰间持枪,环顾一周后,做了几个手势让人去封锁包围几个出入口。 冷硬铁血的士兵分成两队从领头人身边跑过,携进冲鼻的血腥气。 被变故冲击的脑袋空白,在场的人瑟缩尖叫,惊恐地看向周围。 领头守卫对在场非富即贵、尖叫连连的人歉意道: “领袖发现俘虏逃跑,让沈氏守卫队先行封锁宴会厅,他马上赶到。” 许随呼吸一滞。 远处刚拿到光脑的萨弥骇然转头,看到闯进来的护卫队后,他焦急地看向许随。 “你……”他才刚蹦出一个音节,宴厅上华丽庞大的吊灯突然咔嚓两下,蓦地熄灭。 萨弥眼前最后一个画面,是猛地看过来的许随。 那人眼里闪过冰冷的光,钢针一般刺进他不知所谓的懵懂恋慕里。 在交错闪烁的灯光中,青年美丽的皮囊如同鬼怪般惨白阴森,却下意识对他温柔地扬起唇角,用本能在诱惑他。 萨弥脸色霎时间苍白。 中央塔的电源切断,黑暗降临。 尖叫声骤然响起,本就被闯进来的守卫吓得魂不守舍的众人顿时慌乱起来。 在黑暗中推开想要安抚他们的守卫,尽力向外狂奔。 许随没有冲在前方,趁机跑进一个偏前的位置。 他要确保能冲出去不会被反应过来的守卫拦住,又让自己没那么显眼出头。 在路过桌上的高脚杯塔时,许随伸手拽紧了桌布,哗一声扯了下来。 他的嘴角划过恶劣的笑意。 砰!!! 噼里!! 啪啦!!! 玻璃层层碎开的清脆裂声惊起了宴会更多人的慌乱。 这似枪声的声音和因为踩踏玻璃而蔓延开的血腥味,本来还能勉强冷静的余下众人也开始尖叫。 逃跑的俘虏,骤降的黑暗。 “枪声”,血腥味。 尖叫,推搡,踩踏,如火如荼地向许随奔来,烧开那个男人给予他的枷锁,铺开一条明亮的自由之道。 许随迈开脚步,护住自己不被绊倒,向外冲去。 星际 被囚禁的alpha5 黑夜。 繁华大道上,往常人来人往的地方此时漆黑到可怕,一道瘦弱的影子迅速闪过。 许随躲过巡逻的警卫,缩在墙角里平复急促的呼吸。 斯塔克比亚作为主星,它的安全性不容置疑,每隔半个小时就有人来繁华大道巡逻一次。 许随环顾一周,他现在正在类似停车场的地方,再往外走就是一个个满是科技感和机械感的高楼大厦。 外面警卫森严,每个地方都需要身份验证。 他一没身份证明,二光脑还是刚才混乱里抢来的,很容易被当做不法分子送进监狱。 许随抿唇,他拉上衣服拉链,刻意收起下巴遮住下半张脸,缩在角落里寻找下一个能利用的猎物。 滴滴…… 不远处有辆破旧的车行驶进来。 星际里有钱人基本上都用飞行器,还用这种落后的代步工具,对方应该不是什么富有的人。 许随打量过去。 车上下来一个面色疲惫的beta,大概三十多岁左右,眼下挂着青黑,神色窝囊又萎缩,像是被社会欺负凌辱的可怜社畜。 许随拢了一下衣襟,确定半张脸是遮掩的,面不改色地走过去,胳膊肘碰掉了男人的公文包。 beta瑟缩地哎呦一声。 “干什么?脚找不准路吗?”许随不耐烦地对他吼,“会不会走路啊?! beta嗅到了信息素的味道,知道对方是个暴脾气alpha。 地下停车场比较灰暗,他看不清对方的脸,更不敢抬头和性情暴虐的alpha对视。 他点头哈腰:“对不起啊!是我的错,我马上收起来!” alpha冷哼一声,大摇大摆地走了。 beta认命地捡起地上的公文包和散落的文件,看着对方走远的背影,心底暗骂一声。 妈的,真倒霉! 他垂头丧气地走出地下停车场,进行身份验证,回到了自己的小区。 一直到准备掏出钥匙开门,beta才悚然发现腰间挂着的一大串钥匙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坏了!”beta惊恐道,“我的车!” 他正准备点开光脑报警,看着光秃秃的手腕,又突然尖叫。 “啊!我的光脑啊!!” 一辆破旧的小车悠悠然从地下停车场驶出。 在经过验证器时,车窗摇下,一只苍白漂亮的手伸出。 光脑和机器相碰,屏幕上出现“通过”的绿色标签。 眼前的栏杆徐徐升起。 . 三个小时后。 耗尽油箱里的油,许随终于准备丢弃这辆偷来的小车。 他打开车门,发现自己来了类似野外的地方。 斯塔克比亚大多被高科技重重包裹,但是一些地方会被刻意保留下来,作为绿化带和无害野生动物的寄居地。 许随特意找了这样监控和人群都比较少的地方。 他不了解星际的科技,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甩地球监测设备几百个星系。 许随确定身上都是绵软的布料,没有任何可以藏定位器的地方,心底才松了口气,有了逃出来的实感。 不安如潮水般消褪,涌上来的是说不出的厌恶和恨意。 “沈烨……” 望着后视镜上那张苍白清隽的脸,青年慢慢地嚼出这个名字,阴沉又冰冷。 他迟早要把那个下贱的omega千刀万剐! 许随深吸口气,开门下车。 “嘭。” 一盏粗大而明亮的灯光从头顶射下! 光柱穿过云层和狂风,直直照亮这辆小而破的车,仿佛苍穹坠下的一道光柱。 许随脸色一变,睁大双眼,惊然抬头看向天空。 天空,缀满了星星点点的颜色。 红蓝的光点在闪烁,一眼望去,看看不到尽头。 本以为那是斯塔克比亚奇特的星辰迹象,许随一路走来,潜意识的无视了天空。 如今他仔细打量过去,才发现那根本不是星辰,是…… 许随失声道:“机甲?!” 数以万计的,宛如星辰般的机甲覆盖了天空,每一座庞大如小山的机甲都在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红蓝光。 嘭。 又一束光柱从苍穹垂直而下。 好像接受到了什么信号,隐匿沉寂的万千机甲突然“活”了过来,纷纷向下投射光柱。 嘭。嘭。嘭。嘭。 光柱成群结队,在地面上投射出紧密繁复的网,将最中央的弱小alpha包围住。 刹那间,黑夜亮如白昼。 许随咬牙,转身想跑。 在他做出动作的下一秒,金属碰撞声砰砰传来,所有机甲做出战前的攻击架势。 上千的冲击炮从无数机甲的身下弹出,对准了想要逃跑的alpha。 冲击炮的炮口闪烁着岩浆的猩红,只要一击,就能把alpha融成尸水。 在许随不敢置信的眼神里,一座银黑色机甲缓缓下落。 嗡嗡嗡—— 飞翔的机甲掀起沙砾和尘灰,扑在许随的脸上。 许随以手掩面,遮住刺目的白光和扑面而来的沙尘。 衣角随风猎猎而响,青年高挑的身体在庞大机甲的映衬下,像蝼蚁一般渺小脆弱。 在嘈杂的呼啸风声里,一道带着滋滋电流的冰冷声音在黑夜响起。 “许随,我给你三分钟投降时间。” “下蹲,抱头,不要妄图做无谓的反抗。我没空陪你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许随对上机甲那双冰冷猩红的机械眼,仿佛对上男人那双毫无感情的兽瞳。 知道自己没有逃出生天的希望,许随笑了一声,挑衅开口:“如果我不照做,你想怎么样?” “我会亲自打断你的腿,摆出下蹲抱头的姿势。”沈烨平静道,“不要怀疑真实性,我说到做到。” 许随抿唇,冷冰冰地看着机甲。 “三分钟改三秒,倒计时开始。” 机甲的捕网口缓缓旋转,对准了地面的青年,沈烨散漫悦耳的嗓音响彻天际。 “三,二,y……” 许随低骂一声:“无赖!” 下一秒,他下蹲,抱头。 那道声音停顿片刻,带上了笑意。 “真乖。” 机甲轰然落地,金属门从下而上缓缓打开,紧接着一只军靴踩在台阶上。 脚踝纤细,小腿匀称,脆弱中携带着无尽的力量。 修长挺拔的身影站在台阶上,狂风掀起他的黑色短发,遮住锋利冷漠的漆黑双眸。 看着蹲在地上的alpha,沈烨扬唇道: “雅纳,绑了带回去。” 星际 被囚禁的alpha6 沈烨身后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 金发蓝眸的英俊alpha走出银黑色机甲,他面色冷凝,拎着新准备的柔软手铐。 “咔嚓”两声,许随手腕上已经铐上了新的铐环。 “这是活体指纹才能解锁的手铐,会随着你的手腕变换形状,永远紧贴皮肤,哪怕你偷偷印下领袖的指纹也无济于事。” 雅纳语气平静地解释:“它需要尚且存活的生命体指纹,以及主人的新鲜血液才能解开。” 许随扫视过他英俊精致的脸庞,语气温和:“你叫雅纳?” “我是领袖的副官之一。”雅纳不卑不亢道,“奉命行事,多有得罪。” 逃跑失败,许随放弃了挣扎:“副官之一?还有其他副官吗?” 一道轻佻含笑的声音传来:“还有我,弗朗德.爱伊。” 许随抿唇,转头看去。 只见沈烨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人,正眨着一双银白色的眸子,笑眯眯地看着他。 那是个高挑匀称的俊美alpha,眸如星辰,红唇弯弯,笑起来有种狐狸般的狡黠和玩味。 爱伊对他摆摆手,热情道:“嗨~” 许随看向他俊美至极的脸,又看向他和沈烨并肩而立,站得极近的姿势。 他挑了下眉。 这难道是沈烨的alpha情人? 爱伊脸上笑盈盈的,悄悄瞥了眼身旁只会嘴硬如倔驴的领袖,又看向不远处貌美冷清的alpha。 他弯起银白色眼眸,嘻嘻道: “抓你很不容易呢~领袖连开会都心不在焉,时时刻刻查看你的监控,这些天我还疑惑他总看光脑干什么。” “在发现你跑的第一时间,领袖不顾阻挠从会议室冲出来,三分钟闯进机甲室,驾驶战甲准备横跨星系来找你。” “还是我把人劝下来,让全体好奇你长什么样的军团士兵一起跟来……这才组了这么大的阵仗,我们想看看领袖的老公是谁。” 话音落,许随还没什么反应,被戳破丢脸事迹的沈烨表情先变了一瞬。 他冷冷看向自家贱嗖嗖的副官,一脚踹了上去:“屁话这么多?!” 爱伊笑眯眯地躲过这一脚,结果下一脚已经到了他的屁股上,差点把他掀下台阶。 许随把他们异于常人的亲昵和熟稔收进眼底,平静道: “我又不在乎,有必要在我面前打情骂俏吗?” 被猛踹差点骨折的爱伊:“?” 爱伊刚想疑惑问一句“你是不是眼睛不好使”,沈烨已经揪住他的衣领扔进了机甲,走下台阶向alpha走去。 对上许随冷漠嫌恶的眼神,沈烨勾起唇角,抬起他的下巴:“帮你逃跑的,是福斯列拉公爵的儿子?” “跟你有关系吗?” 许随不耐地甩开他的手,下巴上残留的温热触感让他生理性反胃。 “你是我的alpha,法律上我们是夫妻关系,当然和我有关系。” 沈烨俯身凑近,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吻。 烈性白酒信息素包围了许随,让青年瞬间脑袋犯晕,作呕感阵阵上涌。 许随脸色憋的泛红,反胃伴随的是呕吐欲,他冷淡道:“你身上的味道很恶心,离我远点。” 沈烨顿了顿。 周边捕捉到这句话的alpha们脸色不太好,惊疑不定地看着羞辱领袖的青年。 当众羞辱一个omega的信息素,这跟往人脸上吐唾沫、骂恶心有什么区别? 领袖自尊心那么强…… 在周围或同情怜悯、或疑惑恼怒的视线里,沈烨面色不变,好像没有被自己的alpha当众羞辱。 他语气平淡:“雅纳,带士兵离开,我亲自把他送回去。” 雅纳皱了下眉头,把领袖被侮辱后产生的不适压下去,尽力冷静的点头:“好。” 周围纷纷探头看情况的士兵们不敢违背命令,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勉强钻回了机甲。 剩下的话估计不适合他们听,再待下去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对领袖来说也太侮辱了…… 雅纳走进数百米高的银黑色机甲里。爱伊已经坐在副驾驶等着了,见他单独进来,忍不住啧了一声。 “咱们领袖呢?” “要送alpha回去。” 雅纳启动自动驾驶,面色冷峻,坐在爱伊的旁边。 爱伊从背包里拿出一瓶酒,递给脾性冷淡的同事。 雅纳默不作声的接了过去,打开瓶盖灌了口酒,脸色不太好看。 爱伊从机甲隔窗里看着外面对峙的两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千辛万苦从战场上赶回来,肌肉都被空间挤压到撕裂了,结果被自己老公迎头骂恶心,咱家领袖也不容易。” 雅纳不喜欢评判别人的私人生活,沉默喝酒。 爱伊不爽道:“领袖嫌丢人不肯说,我贴心替他开口,他居然猛踹我屁股,给我打回去!” “操,那一脚是真能踢死人的,老子再帮他处理感情问题就是狗,凭什么这么对我?” “要不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感情,我哪会这么尽心尽力地伺候他?早就跳槽去其他军团当营长了!” 雅纳冷冰冰道:“容我提醒,领袖是已婚的贵族omega,法律条例上他婚后必须洁身守贞,出轨会被送进监狱处刑……” “你是高阶alpha,尽管法律并未明确禁止你婚后有情人,但这些暧昧不明的话传出去可能对领袖产生不良影响。以后这种有歧义的话少说。” 爱伊诡异的停顿几秒:“不好意思,我忘了。” 他家领袖猛得像个狂a,他还真没把人当omega,一直以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自居。 爱伊抢过他手中的酒,闷头灌了一口,摇头叹道: “领袖好不容易结婚了,结果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有。新郎半路逃婚,闹了好一通笑话。” “本来外面的人都在恶意非议领袖,这下骂得更难听了。我得到这消息,差点没气死在战场上,胳膊还被异兽咬了一块肉。” “我承认咱家领袖不好看,我也没想到小时候漂亮可爱的小omega长成现在这样……” “可新郎都答应结婚了,请柬都发到第十军团各个熟人手里,所有人都等着去吃喜宴……逃婚算什么?觉得领袖不好看,临时反悔吗?” 星际 被囚禁的alpha(完) 雅纳觉得他嘴碎:“你话怎么这么多?” 爱伊歪头:“我话一向多,谁跟你一样半天憋不出个屁。” 爱伊调整了下姿势,机甲早已升空,在云层里肆意穿梭。 他看向外界如同千军万马的翱翔机甲,每个机甲里面都坐着两到三人的士兵,数万人都见证了刚才那难堪的一幕。 爱伊眨了眨银白色的眸,漂亮的眼睛懒懒弯起,他看着窗户上倒映的俊脸。 “雅纳,我们在天空观察了他一路,你觉得领袖的alpha怎么样?” 雅纳沉吟片刻:“我无法擅自判断。可玉荣先生曾经告诫领袖,说那个alpha性情凉薄奸诈,不宜深交,要尽快远离。” “他让领袖想清楚,说深度标记他来想办法祛除,没必要头脑发热栽在一个陌生alpha身上……” “玉荣先生虽然是个beta,可看人从没出过错,我相信他。” 爱伊红唇弯起,眸子凝了一瞬:“我有预感,咱家领袖要受情伤。” 雅纳皱起眉头:“那该怎么办?” “人活在这世上,谁还不渡个情劫了?我们阻止不了为爱飞蛾扑火的痴情种。” 爱伊蜷缩在副驾驶上,懒懒道:“我也受过情伤,差点要了老子半条命,但现在不照样看开了?” 雅纳冷不丁道:“你现在怀孕在家的老婆不是你抢来的吗?” 爱伊:“……这是另一回事。” 雅纳偏头:“还是从别人婚礼上抢来的,虎口夺食的痴情种?” 爱伊怒了:“我他妈解释过很多遍,对方是个有特殊癖好的老头子!他折磨死了四任妻子,有无数情人……” 雅纳疑惑道:“那你没抢?” 爱伊噎住:“我是抢了……” 雅纳冷淡道:“你抢了,拥有了一个正待产在家的omega妻子,所以你口口声声说看开了。” “如果你没抢,丢掉了自己心爱的omega……” 爱伊表情崩了一瞬:“闭嘴,她是我的!” 这就破防了。 雅纳平静扭头,看向前方。 . 星辰覆压,无边的夜色组成了爱欲的温床。 青绿的嫩草铺成软床,许随疲惫不堪地瘫倒在地。 他拢住身上的衣物,眼底的毒汁几乎快冒出来,满是恨意地盯着面前慢条斯理穿衣服的男人。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不跑我也不至于在这里教训你。” 沈烨拉好拉链,从口袋里拿出细烟,叼住滤嘴,慢吞吞吐出口烟圈。 烟雾隐遮他立挺俊气的五官,显得若即若离。 男人立于墨黑夜色中,颀长的身影愈发贵气疏离,他不经意垂眸,盖住眸底餍足的笑意。 打量过地上狼狈不堪的alpha,沈烨笑得肆意:“病秧子,你还能走嘛?” 许随被他这么羞辱,脸色愈发阴沉,却尽力冷静下来,穿上被撕得褴褛的衬衫,勉强遮住上半身。 alpha压抑心底的恨怒交加,让脑子强行冷静,攀着树干小心翼翼地站起来。 许随看向地上被撕成碎片的衣物,沉默地捏紧拳头。 他抬起眼皮,对沈烨冷冰冰道:“我裤子没法穿了。” 沈烨勾了下唇,扫向他在寒风中被冻得惨白的腿,没忍住暗笑一下。 小老公脾气是差了点儿,可长得是真没得说。 瞧瞧这双漂亮纤细的腿,不知道还以为哪个omega蹦出来招摇过市了。 沈烨咬住烟嘴,脱下外套,三两下缠住了这双白皙匀称的细腿,娴熟得打了个结,把人打横抱起, 许随被他一连串自然又不失强势的动作惊住了,直到蜷进沈烨的怀里,才有了被男人公主抱的实感。 许随眸底浮现不悦,在闻到烈性白酒信息素的味道时更是几欲作呕。 “放我下来。” “放你出去勾搭omega吗?”沈烨语气平淡,道,“你倒是会抓机会,我才一会儿没看你,你就勾搭上了一个。” 许随听到他类似于抓奸的语气,怒意上头,不禁冷笑一声:“你在以什么立场质问我?” “妻子。”沈烨垂眸,和他厌恶的眼神对上,却毫无情绪波动,“我是你法律名义上的omega,有权在你出轨时提出质疑。” 许随喉结滚动,被他理所应当的语气膈应得不轻,胃部翻滚的欲望愈发强烈。 恶心…… “带我去宴会的那个omega,他比你漂亮多了,乖巧又听话,我光看他都觉得高兴。” 许随定定看着他深邃美丽的眸子,脑子里转过萨弥说过的话。 【全星际都知道,他是个丑八怪。】 许随轻轻吸了口气,一股报复的快感像魔鬼一样占据了他的脑子,不停旋转、再旋转。 他凑近表情平静的沈烨,在他耳边低声,用充满恶意的声音说。 “谁让你长得丑?” 沈烨睫毛颤了一瞬。 浓黑的夜空,树影飒飒。 地上两道交叠、移动的影子突然停住,似乎僵硬了片刻。 随后,影子继续迈开脚步,向外走去。 “我知道。”沈烨说。 看着前面的路,这片地方偏向原始,绿化做的不错,是政府特意保留的地方。 此地寂寥,唯有几声尖锐虫鸣,啼哭一般喊了几声。 沈烨脸色比一般的omega要苍白,可他并不缺些健康的生命力和朝气,像随时散热的朝阳。 他眸底的光黯了一下,又很快恢复过来,一如往常笑得漂亮又明媚。 见沈烨不为所动,许随表情冷了下去:“那就别碰我,放我下去。” 沈烨低头看了他一眼,笑意褪去,眸色幽冷:“你喜欢那个omega?” 许随讥诮道:“他可比你讨人喜欢,那是一个娇气甜美的omega,比你这个嫁不出去的丑八怪美味多了。” “哦。”沈烨慢悠悠道,“那你就想吧,等他离婚三轮,可能就排的上你了。” 许随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沈烨俯身,望进他嫌恶的眼睛,对他挑衅地轻笑。 “除非我死,你永远别想摆脱我。” 再一次通话 幽蓝的,深邃的精神海。 苍白俊秀的青年逐渐浮出海面,他紧闭双目,面色安详,仿佛处于酣睡美梦中。 “指挥官……”冰冷机械的声音在空间响起,“你该醒来了。” 睫毛微颤,缓慢睁开,一双深邃幽黑的眸子打量过周围。 发觉自己在精神海后,许随这才放下警惕,扶着额头坐起来。 “像以往那样,立刻赶赴下一个小世界吗?”星星问。 “等等……”许随闭了闭眼。 他的灵魂还沉浸在幸福和欢愉里无法自拔,身体还处于亢奋中…… 把小世界几十年暴露出来的恐怖爱意收敛进躯壳里,许随恢复了平静。 “星星,把电话给我。” 系统拿出圆扁扁的通讯设备,递到自家指挥官手里。 许随长睫垂下,眸色冷沉地看着手心里的小圆饼,摁下按钮。 连绵高耸的雪山,黑魆魆的洞窟。 “嘟嘟嘟……” 铃声悠悠响起,打碎了洞窟里的冰冷和死寂,惊醒了还在沉睡的“冰尸”。 哗啦…… 清脆碰撞的铁链声在洞内荡开,低垂头颅的男人身着黑色军装,帽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他露出的皮肤惨白如尸,被覆盖冰层,唯一的艳色是优美殷红的唇。 人如鬼魅,苍白阴郁。 沈烨睁开眼睛,低低垂眸,看向膝盖上嗡鸣低叫的小圆饼。 那分散出去和许随共渡小世界的本体灵魂才刚回来,还没给他接受记忆的时间。 沈烨脑子木僵,脑袋空白,有些想不起来给他打电话的人是谁,但潜意识不想听到对方声音。 灵魂刚入体,身体仅存本能。 修长完美的手指攥紧,摁掉了仿佛在呜呜哭泣的小圆饼。 空间终于安静了。 沈烨闭上眼睛,接受刚涌入脑海的记忆。 许随看着手心被挂断的电话,眼神瞬间变得恐怖阴冷。 “他挂我电话……”许随低声重复了几句,困惑抬头,“我演的不好吗?没哄好他吗?” 星星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喘。 许随表情扭曲一瞬,很快平静下来。 “没关系,可能是他还没消气,我原谅他对我短暂的冷淡。” 许随低头,又一次摁了过去:“我再给他打一次,他会接的。” 嘟嘟嘟…… 小圆饼静静地震动,小小的动静在星星眼里跟火山爆发、海啸前兆一样可怕。 一直到停歇,也没人接通。 许随捏紧了通话设备,唇边下意识扬起笑容,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没那么恐怖。 他半边脸像是在狰狞抽搐,另半张脸却刻意舒缓放柔,最后形成不伦不类的一张脸。 星星:“……指挥官,求你别笑了。” 他好害怕啊。 许随重新摁下按钮,温柔道:“我等他接我电话。” 星星问:“要是还不接呢?我建议我们先进小世界,领袖肯定会跟来……” 许随微笑道:“他不接,我就一直打。” 执拗到几乎神经质的铃声又一次响起。 星星蜷成一团,当自己不存在。 打了不知道几通电话,预估有十几个,电话姗姗来迟的接通。 许随深吸口气,把欲发作的尖利质问憋回去,眼眶泛起红,对话筒委屈开口:“沈烨,你怎么才接电话……” “操,困死我了。”电话那头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十几个未接来电,死人也被你叫活了。” 许随提高声音:“可你不接我电话……” “别乱叫,我刚睡醒,懒得跟你吵。”沈烨那边似乎翻了个身,许随听到了铁链相碰的锐响。 许随抿唇,不吭声了。 沈烨沉默几秒,放柔声音:“老公,我想你了。” 许随勾唇,语气却冷淡下去:“哦,才分开半小时你就想我了?” 沈烨带笑的声音从话筒传出,瞬间戳破许随的小心思。 “别给我装,你最好马上回一句:老婆,我也想你了。不然我抽你屁股。” 许随脸色泛红。 沈烨敏锐捕捉到他微变的呼吸频率,气笑了。 再骂下去宝贝老公能隔着电话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沈烨止住话头:“宝贝,跟我打电话有事吗?” “没有……”许随低声道,“想听你的声音,很想很想。” 沈烨沉默几秒:“老公,我没满足你吗?” 许随倒进精神海,任由温凉的海水裹住他,轻喘道:“我忍不住了,我要去见你。” “我现在可是尸体。”沈烨冷酷道。 许随跃跃欲试:“也不是不行……” 沈烨深吸口气,发觉自家乖软的小猫是真有病,连尸体都想睡。 星星被这两人变态得面无表情:“……” 沈烨无奈道:“乖,我知道你喜欢听这些,可情话到此为止,等我接受度更高了再说。” 许随不依不饶:“我还想听,你什么时候能接受?” 沈烨想了想:“三个月?” “太长了,我不要。” “一个月?” “还是太长了,我不想等。” “那就一个星期吧。”沈烨轻声道,“不能再降了,你怎么又得寸进尺?” 许随说:“你得顺着我,不能让我难过。” 宝贝老公的骄纵脾气有增无减,沈烨感觉心口跟被刮了一下似的——是一只伸爪挠他又亲他脸颊的毛茸茸。 许随抱住手里的小圆饼,和寒凉的金属蹭在一起:“我现在就想见你,我去找你行不行?” 沈烨默然以对。 洞窟幽暗,刮来夹雪的寒风,吞没了王座上的身影。 再怎么矫健凶猛,男人也不得不败于锁链和寒冰。 沈烨看向沾着碎冰的苍白手臂,和覆盖身体一半的厚重冰层。 一具半死不活的冰尸,有什么好看的? “不见了。”沈烨口吻平淡,“没什么好看的,你不会喜欢这个地方。” 许随听到他隐含抗拒的语气,神情僵了僵,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他抿了抿唇,温柔道:“老婆,你想看到漂亮的我吗?” 沈烨的声音带上了笑:“想,看了几十年丑兮兮的脸,我都快忘了你原先的样子了。” 许随皱了下鼻子:“嫌弃我不好看?” 沈烨说:“是有点嫌弃,半夜醒来看到怀里的脸,好几次差点扔出去。” 心口被突地插了一刀,许随脸色一变,差点捏碎了手里的小圆饼。 沈烨的下一句话紧随而至。 “看多了就习惯了,小猫依赖我的样子很可爱,又软又乖。” 许随的嘴角上扬还没维持多久,想起什么,又突然落下,寒声道: “什么叫看习惯了?你现在喜欢的是我原先的脸,还是小世界的脸?” “……” 话筒对面安静了很长时间,才缓缓来了一句:“宝贝,别仗着我踹不到你随地发疯。” 许随冷冷道:“你这么无耻放荡,难道两个都想要?究竟需要多少个男人才能满足你?!” 沈烨拿出渣男式经典语录:“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挂了吧。” 许随瞬间气弱,强装气势:“……挂什么挂?不挂!” 沈烨说:“早软乎点不就行了?宝贝,来亲一口。” 许随对着话筒啵了一口:“亲亲。” 沈烨回了个吻:“老公好乖。” 又腻歪了好一会儿,许随抱怨起了自己一觉醒来没见沈烨的害怕,打了十几个电话没人接的无助。 听着自家宝贝颤栗害怕的声音、黏糊沙哑的哭腔,沈烨赶紧打住。 “打住,我知道你从头到尾铺垫这么多,是想让我去下个小世界,我答应你。” “别酝酿情绪哭哭啼啼,听得我难受。” 许随没想到自己的目的还没暴露出来,沈烨就掀开假皮,打断发作。 他动作滞了一瞬,下一秒若无其事。 “你答应就行。”许随平静说。 沈烨:“就知道用这招威胁我,你明知道我没办法拒绝你。” 许随脸庞浮现笑意,眸底的冰冷算计融化成脉脉温水,流转含情。 苍白的手浸入海水,撩起一汪清泉,仿若心湖波动。 许随将自己沉入海底,温柔道:“老婆,我要睡了。” 沈烨低声道:“把自己整漂亮点,别跟只杂毛流浪猫一样可怜兮兮被人欺负。” 许随笑了:“那你可要早点来找我。” “睡吧,别害怕。”沈烨哄道,“就当做梦了,梦里有我。” 许随闭上眼睛,一颗不安的心被稳稳捧住,呵护在宽厚挺拔的怀抱里。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1 “快走,下雨了……” 潮腥气在空气浮荡,雨滴渗进石板地,落下浑圆的暗色。 无数沾黑的运动鞋踩在石板地上,穿着校服的少年少女们来来往往,在昏黑的傍晚里向校门口跑去。 他们交错的双腿经过校外一个窄小的巷口,无人在乎里面肮脏凌乱的环境, 脚步声和雨声嘈杂,掩盖了几道细弱可怜的猫叫。 “喵……” 一只雪白染泥的小爪子从被浸湿的纸箱板里探出,小心翼翼地向外摸索。 脏臭的纸箱被浸得软塌塌,爪子扒拉开缝隙,一双黑溜溜的猫瞳探向外界。 巷子外逐渐跑远、消失的抱怨声传进耳中,小猫竖起耳朵仔细听。 “奇怪,天气预报也没说今天有雨啊……” “刚才又是电闪雷鸣,又是刮风下雨,这阵仗我还以为台风来了!” “快回家吧,雨要下大了……” 雨水淅沥沥不停,拍打在纸箱上,传出闷隆隆的响。 许随躲在黑暗封闭的空间里,收回视线,尾巴不耐地甩了甩:“星星,解释。” 星星说:“宿主,你现在的身份是八尾猫妖,刚刚渡劫失败,现在伤势过重被打回原形。” “本世界背景里,猫妖若要修炼成仙,需修够九尾。八尾猫要实现人的一个愿望才能有九尾,但实现一个愿望就要消耗一尾……” “你的原身——八尾猫妖,为了长出最后一条尾巴得道成仙,选择进入现代社会,在红尘轮回寻到自己的道。” “但是短短几年,猫妖看清了人性的贪婪,放弃把希望投掷在他们身上,选择强行突破,承受九天雷劫。” 许随接话:“然后被劈回了原形?” “没错。”星星接话,“你在剧情里的身份蛮重要的,是主角受捡回家的小猫。” “在这本霸总攻与明星受的耽美世界里,主角受与主角攻分分合合,误会与激情不断,狗血一盆又一盆。” “总的来说,是小白花明星小情人和他的冷酷霸总老攻的爱情故事。” “在后期,主角攻在商战中被下黑手暗算,车祸成了植物人。主角受绝望之下抱住仅存慰藉——自己的猫,哭泣许愿说想要爱人回来。” “八尾猫妖感知到了世间最真挚纯粹的感情,也为了让主人不要伤心欲绝,自愿献出一尾拉回霸总攻的灵魂。” “结局是,主角攻受达成he,猫妖也在此甘愿奉献里得道成仙。” 听到这乱七八糟的故事,许随脑子里缓缓出现问号:“……我是推动he结局的工具人?” 星星的声音冰冷机械,却莫名慷慨激昂,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指挥官,我之前说过手上有很多狗血爱情故事,这是提前设定好的程序,你躲不过去的。” 早死晚死的区别,精神丝分散的世界各种各样,免不得有一些要落在乱七八糟的世界里。 星星大吐为快:“幸运的是,在这样莫名其妙的狗血世界,领袖能拥有更多的自主权和掌控权,成为世界的中心。” “领袖都能成为剧情里不可或缺、独一无二的人物,不像在精神团世界那样,我们连领袖是谁都找不出来。” 本来之前扮演终极反派戏份就不少了,还得更独一无二…… 许随心底生了不好的预感,摇尾巴的动作停了下来:“沈烨扮演的是谁?” 星星道:“主角攻。” 许随:“……” 星星宽慰道:“没关系,剧情不还没发生吗?” 许随竖起短而圆的瞳孔,狭窄的黑色线条仿佛要分割他的眼睛。 他站起身在原地转了两圈,毛绒绒的猫身和纸箱板发出刮擦的声音,像是凌乱的抓挠。 小猫躬起柔软的身体,做出蓄势待发的姿势,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呼噜声。 像是对不存在的敌人低吼示威。 发泄完了烦躁,许随甩了甩猫头:“告诉我具体的剧情内容,以及现在发展到哪儿了。” 星星说:“剧情是,霸总在练习生团体舞表演季看中主角受的美色,利用对方需要重病的奶奶和在娱乐圈被处处欺负的境遇,半威胁半哄骗的签下包养合同。” “而在之后,霸总被主角受的温柔善良和认真倔犟吸引到,刚好霸总是个爱猫人士,借着看猫的借口和主角受渐渐走近。” “两人相知,交心,互生情愫,在此之后也出现了恶毒情敌陷害,回国的白月光,和霸总上恋综,全网黑又翻红……” 许随:“以上略过,懒得听。” 星星瞬间老实:“哦,目前剧情还没开始,小白花都还没把猫捡回家呢。” 许随若有所思地舔了舔爪子,回神之后先嫌恶地甩了下脏兮兮的猫爪。 他情绪倒是平复下来,盘腿卧在地上。 “主角受的人设是:迫于生计不得不被包养的温柔脆弱小白花?” 星星点头:“是。” “知道了。”许随平静道,“沈烨这个世界喜欢这一款的?” 星星:“……你要干什么?” “脆弱可怜的小白花,是我玩剩下的,当年我靠这招在黑市勾引了沈烨。” 小猫懒洋洋地舔舐身上打结的毛:“他喜欢,这个世界我演这一款就行了。” 上个世界和娇纵爱哭小作精度过了几十年,沈烨估计也尝腻了。 那就给他换换口味,忍辱负重的伪清冷真绿茶的小白花也不错。 和主角受略有点相似,又截然不同的性格,应该能把那个看中美色就下手的家伙吸引过来。 星星被他的强大精神折服了:“牛逼,谁能演的过你?” 领袖大人没被指挥官玩成神经病,真是上辈子积大德了。 许随问:“现在的情况是,如果我不被主角受收养,我可能就遇不到沈烨?” 星星思索片刻:“这是必走剧情,主角受一定会来这个小巷,也一定会收养你。” 许随歪了下头,冷淡道:“小猫身体不方便和沈烨偶遇,我如果被他收养,就必须眼睁睁看着他因为我和我妻子亲密接触?” 星星说:“那完了,你可别发疯。” 一双干净的帆布鞋踩在石板地,小心翼翼地踏入了这个小巷。 许随猫瞳直竖,警惕地抬起小脑袋。 “有人来了。” 果然,下一秒细柔好听的声音传来。 “咪咪,你在吗?”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2 苏寒景捧着新买的猫罐头,嗓音轻柔到快要滴出水,眼睛在这个破破烂烂的小巷子里打转。 “咪咪?” 巷子安静到可怕,只有雨水打在伞上的声音,半点动静也没有。 难道走错了? 苏寒景停下脚步,疑惑地看了一圈,最后视线定格在眼熟的纸箱板上。 他嘴角泄出一丝笑意,走过去俯身哄:“咪咪,你在吗?” 猫瞳竖成窄线,许随抖着毛绒耳朵。 纸箱板被掀开,光线透了进来,许随抬着小脑袋看着比他大不知道几倍的人类。 洁白的衬衫,清纯俊俏的脸,弱不禁风的气质,是他以前最喜欢演的小白花类型。 许随磨了磨爪子。 苏寒景心疼地看着纸箱板下警惕冷漠盯着他的小流浪猫。 小猫瘦骨嶙峋的,是一只白毛杂灰的幼崽,身上都是被劈伤的痕迹,结痂的疤痕和绒毛紧粘在一起。 现在可能是害怕,正缩在墙角冷冷瞪着他,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苏寒景掏出猫罐头,打开放到自己面前,对猫猫哄道:“不认识我了?过来吃。” 许随在原地转了两圈,竖立的瞳孔转动,轻蔑扫视了眼猫罐头,又冷冰冰看向苏寒景。 小猫走动间,体型似水般流动,即使皮毛被雷劈得七零八落,也能看出原先把自己养得很好。 苏寒景见他不动,把猫罐头往他那儿推了推,催道:“别害怕,吃完哥哥带你回家好不好?” “喂了你这么多天,也该跟我回去了。” 小猫歪头。 在人类温柔似水的眼睛里,小猫放下了戒备,优雅地舔了舔爪子,走到猫罐头前舔舐起来。 苏寒景确认他放松了身体,眼睛一亮,伸手就要捏住他命运的后脖颈。 小猫突然跳窜起来,躲过他的手,向巷子外冲去。 苏寒景愣住了,连忙站起身追:“咪咪?!” 夜色阑珊,暴雨倾盆,世界像被浓墨染过,又被雨水洗涤出墨蓝。 小白猫在雨水里疯跑,成了粘湿还脏兮兮的小团子,像是在锅里翻滚的汤圆。 “咪咪……” 身后焦急细柔的声音跟催魂一样传来,叫得小猫的耳朵成了飞机耳,闷头往前冲。 星星惊愕:“宿主,你在干什么?” 许随说:“剧情有强制性,我不可能被他领养回去,眼睁睁看他勾搭沈烨。” “沈烨不知道剧情,他不知道我变成了一只猫,为了找到我他不会拒绝任何接近他的人,只会在暗地里筛选哪个是我。” “大不了在外流浪一段时间,我顺着线索去找沈烨在哪儿,天天扒他家门,让他领养我。” 星星犯愁:“宿主,你能躲过被主角受领养的剧情吗?” 许随无视了身上的酸痛和挣裂的伤口,灵活地转弯向拐角冲去。 “不知道,先试……” 这句话还没落地,小猫闷头撞到了一条腿,顿时滚翻了出去,疼得凄厉地叫了一声。 “喵!!” 来者被这只横冲直撞的小猫吓了一跳,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生怕给这只小东西踩死了。 许随仰翻在地,捂着脑袋喵喵叫,瞪圆一双黑溜溜的猫瞳,茫然地抬头。 视线顺着修长裤腿往上走,对上一张攻击性和侵略性十足的俊美脸庞。 男人打着黑色雨伞,穿着昂贵笔挺的西装,眉骨下压出深邃的阴影,红唇艳到如鬼魅,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他容貌俊美,身形颀长,气场锋利到让人不能直视,瞬间将浓墨油画般的背景衬高一个档次,仿佛国际走秀般华丽非凡。 “喵!”沈烨! 小猫激动地从地上蹦起来,抬高小脑袋对他喵喵喵。 沈烨,我来找你了! 沈烨眨了眨眼,诧异看着脚底这只瘦骨嶙峋,伤痕累累,还对他娇气喵叫的小萌物。 他挑起眉梢,吐出毒语:“哪儿来的死猫?” 许随:“……” 星星:“噗嗤……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许随面无表情:“我记得,霸总攻人设是爱猫?” 星星咳嗽两声:“那是原来的精神丝……本体爱不爱猫我不清楚,领袖以前养过吗?” 许随:“没养过,只养过我。” 星星若有所思:“那可能本体并不爱猫?是本世界为了人设和剧情故意设定的?” 许随还没说什么,后脖颈就被拎了起来,对上沈烨那双打量又嫌弃的眼睛。 他缩起四只爪爪,猫瞳委屈地渗出泪水,控诉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别这么看我,我没欺负你。”沈烨晃了晃他的小身子,看了眼沾上泥水的裤腿,轻啧一声。 “弄坏了我的衣服,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就先哭上了?” “怎么跟我家里那只猫一个死德行?贱嗖嗖还脾气大,骂一句要么跟我犟嘴,要么装无辜对我哭。” 小猫怒叫:“喵!” 什么意思?表面哄的真心诚意,背地里蛐蛐我? 沈烨见一张猫脸上露出不敢置信和愤怒质问,感觉自己撞了邪。 “还挺通人性,怪可爱的。”越看越顺眼,沈烨忍不住搔了搔他的下巴。 小猫咪的怒意被他挠平歇了,抬起小脑袋心满意足地呼噜噜叫。 谁知道,沈烨的下一句就是:“可惜我有猫了,不能养你。” 许随:“!” 沈烨冷酷无情地把猫放回地上:“不想死就去找新主人,我养不了。” “我家里那只看到你,要么把你虐杀埋尸要么扔进贩猫组织,你活不过第二天。” 许随见他要走,急得咬住他的裤腿:“喵!” 我才没那么凶,我也没不让你养猫! 腿上黏了个雪白的毛绒团子,沈烨想走都怕摔到他,给他摔碎了。 这小东西看起来软软糯糯的,他觉得自己不管,对方会冻死在这个雨夜里。 正犹豫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让开!” 正常人听到这声,一般会疑惑回头浪费几秒,被吓傻在地,从而眼睁睁看着汽车碾压过他的身体。 亦或者来不及反应,怀里扑进一个陌生的人,两人来一段浪漫转圈、扶腰拥抱。 但沈烨遇到这声,他的潜意识是…… 头也不回,一个胳膊肘杵了过去! 骨头错位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仿佛被这一肘怼得不堪重负,口中“噗”一声,被生生捶进了墙里! 苏寒景眼神发黑,又变得五彩斑斓,剧烈疼痛掀得他头盖骨都快炸了出来。 哇啦一声,他吐出一口淤血。 许随:“……喵。” 老婆,原来你以前对我那么温柔。 星星:“我靠,直成这样还用担心什么?”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3 医院。 充满消毒水味儿的病房,沈烨抱着一只湿答答的小猫站在床边,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青年。 “醒了?医药费我给你垫上了,不用还。” 沈烨撸了把猫崽的小脑袋,把这个小家伙塞回怀里,对苏寒景劝说: “下次注意点儿,别随随便便扑人身上,被打得肋骨错位加脑震荡就不好了。” 苏寒景才刚清醒,脑袋晕乎乎的,茫然看着床边容貌俊美的男人。 “……对不起,我有点记不起来自己是谁了。” 沈烨一顿:“你失忆了?” 许随睁大黑圆的猫瞳,从沈烨的怀里探出头,对沈烨凶巴巴“喵”了一声。 你敢把他带回家试试? 星星疑惑道:“……失忆梗这么快就来了?” 剧情力量这么强的? 看到拉近主角关系的桥梁(八尾猫妖)跑路了,也能整出个失忆梗让主角攻不得不照顾主角受,把人带回家? 苏寒景瘫倒在病床上,气若游丝,苍白温柔的脸上浮现困惑:“嗯,我记不起来了。” 沈烨淡定点头:“行,我明白了。” 许随亮出爪子,准备挠他一下。 沈烨摁下高级呼叫铃,和护士双向通话。 “没错,他失忆了……哦,是脑震荡造成的逆行性失忆对吧?” “那你们医院治一下,别让他事后再闹出事来。” “把他治好就行……住院几天?无所谓,费用从我卡上扣,之后我助理来处理一切事宜。” 呼叫铃结束,沈烨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和对面的助理简单说了下情况。 并且叮嘱好了要确保把这人治好了再放出去,记得保存好转账证据和医治账单。 以免事后被有心之人利用,告上法庭影响公司声誉,说新科的总裁打人还不赔钱。 短短五分钟,沈烨安排好了苏寒景接下来半个月的衣食住行、保姆护工、康复训练。 哪怕法律问题、对公司的声誉影响他都考虑到了,完全没有要把人带回家照顾的意思。 苏寒景呆在床上,看得愣神。 “行了,问题我都给你解决了。要多少钱待会儿有人给你协商,别仗着自己受伤上电视台闹事。” 沈烨摁灭手机,心想以后出门得让助理随身跟着了。 嫌麻烦让身后一大堆人各回各家,结果转头就遇到了这种事。 “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沈烨把猫一揣,不想理烂摊子,转身欲走。 细若蚊蚋的声音叫住了他。 “先生……” 沈烨蹙起眉尖,转头看向苍白温柔的年轻人:“有事?” 苏寒景咳嗽两声,勉强撑起身体:“我不要你的钱……” 沈烨不解:“钱都不要,现在碰瓷玩这么高级?” 苏寒景脸上闪过羞愤:“你别侮辱我!我……咳咳,你给我报销医药费我已经很感激了……我不会闹事,你也不用给我转账!” 沈烨淡淡道:“确定不要?” “我不要!” “那就不转了,你还挺会给人省钱。” 沈烨转身离开,手转上门把手,赞叹道:“你人不错,让我省了两袋猫粮钱出来养家里那只活祖宗。” 见这个耀眼夺目的男人要走,苏寒景咳嗽得更猛烈了,苍白的脸上浮现红晕。 “等等……” “你又怎么了?” 沈烨被叫得不耐烦,松开门把手,深邃美丽的眉目瞥向青年。 他干脆不走了,身姿优雅地倚靠在门口,气质卓绝,自成一道慵懒风景。 小嘴一张,就是喷毒。 “我要走你就让我等等?这门把手都快被我磨秃噜皮了我都走不出这个门,你他妈不怎么不等我走了你再等等?” “我问你,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拖拖拉拉,磨磨唧唧,欲言又止,矫情扭捏!我哄家里那个神经病就够糟心了,你一个外人还给老子找罪受!” 许随对他不满地喵了一声。 我不是神经病! 把怀里闹腾的小猫摁回怀里,越骂越来气,本来找不到人心情就不好的沈烨不禁冷笑一声。 “他妈的,你要是我员工,这话都说不清的工作能力我第一个开了你!顺带把招你进来的废物hr也一起开了!” “也幸好我以前手底下没你这样的兵,否则我第一时间拔了你的舌头,送治疗舱修复完再拔一次,断两次舌头你还能学不会说话?” “现在,捋直舌头告诉我,究竟想要什么?!” 沈烨的嚣张气场本就压得人喘不过气,现在精神力高高立起,张牙舞爪地向苏寒景示威,活像一头时刻处于爆发的雄狮。 苏寒景脸色霎时间苍白如纸。 “我……” 被扑面而来的侵略和攻击扇得喘不上气,好像一巴掌扯在他的脸上,苏寒景勉强扯唇,看向他怀中的小猫。 他犹豫道,“你怀里的猫,我有点眼熟……” 沈烨瞥了眼胸口的脏猫,对上小白猫圆溜溜的漂亮眼睛。 小猫嘴角上扬,萌呼呼地仰头看他,眼睛里的崇拜和喜爱快要溢了出来。 沈烨拽出怀里的小脏猫:“这是你的猫?你不是失忆了吗?” 苏寒景虚弱笑了笑:“可我看它眼熟,可能就是我的猫呢?” “去你妈的,薛定谔的失忆?”沈烨嘲讽了他一句,低头看向脏猫,“还有你,有主人怎么还赖我怀里?” 小猫崽炸起毛,对他尖锐地喊:“喵!!” 你敢把我扔给别人,我挠死你! 沈烨呼撸了把它的小脑袋,平静抬头:“证据。” 苏寒景一愣:“什么!” “证明他是你猫的证据,听不懂人话?”沈烨揉着小猫的爪垫,结果捏出了一手的黑水,脸色阴沉下来,嫌弃地收回手。 苏寒景嗫嚅嘴唇,不敢置信:“你想让我怎么证明?” 沈烨说:“叫它一声,看它应不应。” 苏寒景勉强笑了笑:“猫不亲人,这么小的年纪一般都养不熟,怎么可能我叫它就应……” “没实力你就愿赌服输,别在这里装。”沈烨不屑冷笑,把小猫举过头顶,“崽崽,叫一声。” 小猫对上苏寒景的眼神,弯起明亮的猫瞳,得意又响亮的叫了一声。 “喵!” 苏寒景表情终于崩了。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4 走出病房,一阵冷风吹来,让湿答答的小猫打了个哆嗦。 沈烨的怀抱对小猫来说足够温暖,架不住刚淋了场雨,身上还有伤口没愈合。 沈烨垂眸看了眼颤栗呜咽的猫,脱下外套裹住了它脆弱的小身子。 柔软昂贵的西装把小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漂亮似琉璃的猫瞳。 “想问我为什么要留下你?”对上小猫依恋喜爱的眼神,沈烨搂紧了它,掂了掂它的体重。 “你要真是他的猫,被照顾成这瘦鼠样,身上伤口都发炎感染多长时间了他都不带你去医院,可见他不是一个好饲主。” “你要不是他家的猫,要么他撒谎骗我想把你带回家,要么他脑震荡神志不清在说瞎话。” “前者是他人品有问题,后者是他脑子有问题,也不见得是一个好饲主。” 在小猫逐渐兴奋起来的蹭蹭里,沈烨把它小脑袋塞进西装,让这只小东西别着凉。 他语气温和,逐字逐句地分析。 “那人衬衫的材质低劣,还有股漂白剂的味道,身体轻度营养不良,家境不富裕,我估计他买不起多高级的猫粮。” “没什么谋财害命的恶毒心思,但也称不上纯良无害,想得到你却没什么爱意,看你的眼神冷冷淡淡,心存利用,道德和感情这方面不过关。” “知道我是谁,想巴结我又不肯直说,心思过于扭捏矫情的人不适合养猫,被骂几句就要湿眼眶,被挠一下就要破防。” “这种人我见多了,受了委屈就觉得全世界都在欺负自己,纯属弱者思维。” “玩儿弃猫效应的人不少,我估计他也是其中之一。” 从经济、道德、感情、精神方面分析完苏寒景,沈烨揣紧了怀里的小流浪,抢猫抢得理直气壮。 “自己都养不好,就别嚯嚯小猫了。” 许随昂起头颅和他贴贴,嗓音软绵绵:“喵~” 你养我吧~ 跟知道许随在说什么一样,沈烨平静道:“养不了,我家里有猫了。” 许随:“喵!!” 那你抢我干什么?! 沈烨笑得好看极了:“先养两天,等我给你找好新饲主再送出去。” 许随怀疑他在逗自己,但是没证据。 “我一看你就喜欢,觉得你合我眼缘,顺眼得不行。” 沈烨可惜地揉着他的脑袋:“你这么通人性还听话,我要是能养肯定把你带回家。家里原住民不欢迎你,我能有什么办法?” 许随不满:“喵~” 我才不会这样! 我让你养,你把我带回家。 “抗议无效,我不可能收养你,先带你去医院。” 沈烨上车打开空调,确定车里被暖风烘热后才打开外套,拿出里面的小脏猫。 他小心避开结痂的伤口,用外套吸干净了小猫身上的脏水。 小小一个白团子缩在他的膝盖,像是被捧起来的可怜汤圆。 猫咪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他,里面浸满了委屈。 “喵~” 老婆,我淋了雨,身上也好疼。 沈烨启车,手上操纵方向盘,哄道:“乖,马上送你去医院。” 许随趴在他的膝盖,泪水蹭在沈烨的裤子上。 他四脚朝天,摊开雪白的肚皮,软绵绵地撒娇起来。 “喵~喵~” 摸一摸~摸一摸我~ 沈烨宠溺地揉了他肚皮一把:“可爱。” . 进宠物医院给小猫治伤驱虫,又打了疫苗,沈烨揣着打针后一直撒娇喊疼的许随回了家。 他提前给生活助理打了个电话,让人尽快地准备小猫喜欢的玩具和必备生活用品。 沈烨带猫回了别墅,夜色的雨倾盆而下,避开雨伞打湿了他的裤腿,冻得人牙齿打颤。 沈烨也不在乎这身注定不能要的衣服,把喵喵叫冷的小猫放进了衣服里面,保暖躲雨。 脏兮兮的小身子贴着他光裸的胸膛,偶尔尖利的爪子还会勾他一下,又疼又痒。 “回去就把你指甲剪了。”沈烨皱了下眉,“是不是给我挠破皮了?” 洁白衬衫里传来一道闷声闷气的叫:“喵~” 才没有,我注意了。 沈烨笑了笑:“哦。” 推开别墅门,确定东西已经备好放在客厅,沈烨这才拍了拍怀里的小东西。 “出来看看,有不满意的吗?” 许随从热乎乎的胸膛里探出头,一眼就看到了那庞然巨物。 巨型猫爬架占据半壁江山,向外绵延,每一处棱角都被特意打磨处理过,不会伤到小猫娇嫩的爪垫。 “喵~” 老婆,你给我准备的吗? “大晚上弄的太匆忙,没来得及给你装玻璃栈道。”沈烨搂着小猫走到猫爬架,把白团子放了上去。 “明天我让工人在高处装上连通整座别墅的玻璃栈道,你无聊了可以爬上去玩儿。” 小猫兴奋地跳下他的怀抱,在猫爬架上窜跳,然后矜持地坐下,对沈烨仰起下巴。 “喵。” 我还想要海景,你在家里装一个封闭的热带鱼缸。 沈烨进房换衣服,悦耳的声音慢悠悠传进许随耳朵里。 “热带鱼缸你别想,我不想房子的装修被破坏得乱七八糟。” 这地方是名下房产之一,沈烨不常来,看中这里的冷清寂静才开车到这里。 他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扔到垃圾桶里,简单冲了个澡,换上了柔软贴肤的睡衣。 等他开门,差点踩到门口坐着的小猫咪。 “怎么了?在等我出来还是想洗澡?” 沈烨松了口气,把脏兮兮的小猫捡起来:“医生说过,你不能洗澡,先忍两天好不好?我待会儿给你吃驱虫药。” 许随咬了下他的手指,软乎乎道:“喵~” 我是八尾猫妖,不会感染的。 “真想洗?” 沈烨走进客厅,从一大堆新买的东西里拿出还未拆封的宠物专用沐浴露和梳剪工具。 花了半小时把小白猫洗干净,直到吹毛的时候,沈烨才发现这其实是一只白毛杂灰的漂亮猫崽。 脊背上软乎乎的灰毛非但没有降低颜值,反而让小东西变得更加精致小巧。 小家伙吹干之后,蓬松成了一个看不清四肢的毛绒线团,像一团秀气的小汤圆。 沈烨跃跃欲试想咬他一口。 许随抬起小粉垫,矜持地摁住他的唇。 “喵。” 谁让你不肯领养我,不是我的饲主,你可不能亲我。 沈烨忍笑:“过两天就把你送人,你让新饲主亲你去吧。” 小猫愣了一瞬,对上人类满是笑意的黑眸,怒了:“喵!!” 你真把我送给别人养?! 沈烨趁机握住他的两只爪爪提起来,抱怀里亲了两口,最后脸埋进小猫的肚皮里吸,享受得抬不起头。 小猫恼羞成怒,雪白的猫爪在他脸上扇了几下。 见人类跟痴汉一样在他肚皮上又亲又吸,在他肚皮上吹气,小猫心情又愉悦明媚起来。 “喵~” 摊开藏在毛绒绒里的四肢,尽情地享受妻子的蹭贴和亲吻。 小猫舒服得喉咙呼噜叫,粉爪握紧,耳朵折成了飞机耳。 沈烨心满意足地亲了他一口:“乖宝儿,饿不饿?要不要给你开个罐头?” 小猫抬起四个粉垫爪爪:“喵~” 老婆,我要剪指甲。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5 沈烨坐在沙发上,拿起指甲剪,握着小猫的爪子一点点修剪。 许随缩在他的怀里,呆呆地抬头看。 男人眉目深邃沉冷,浓颜俊美的五官几乎称得上美丽,不笑时苍白阴郁,仿若一朵颓靡濒死的艳花。 极其侵略性的脸庞,让人看了既觉得耀眼惊艳,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沈烨长着一张让人下意识畏惧和避退的容貌,足够的锋利俊美,却不够柔情似水。 “咔嚓……”轻轻的剪甲声响起,许随看了眼被男人温柔呵护的小爪子。 “喵。” 你剪疼我了。 沈烨把力气放得更轻,仿佛在捧一触就碎的嫩豆腐:“是不是剪到肉了?” 许随点了点猫头,委屈巴巴地蜷缩起根本不疼的粉垫猫爪:“喵呜……” 你不爱我了,要把我送给别人养,还剪疼我的指甲。 沈烨正想哄两句,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笑非笑地看向那双湿漉漉的猫瞳:“又装?” 许随柔柔地蹭了蹭他的手掌,舌头舔舐着人类的指尖:“喵~” 就是剪疼了,你动作轻点儿。 沈烨点了点他的猫头:“小矫情,爪子给我。” 许随把爪子搭在他的手心。 沈烨温柔亲了口他的粉垫,动作轻柔地修剪起来。 夜色深沉,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之景。 咔嚓,咔嚓。 柔绵的猫叫和人类的低语声响起,一唱一和。 “剪到这里怎么样?” “喵。” “还想再短点?再短就剪到肉了。” “喵。” “又撒娇?剪出血了还得哭着烦我。” 给小猫解决了仪容仪表的问题,除了脊背上那几道结痂的伤口,许随现在看起来和一个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小猫咪没什么区别了。 沈烨抱着新得的小宠回了房间,他把猫窝搬到自己卧室,又分别装了猫砂和猫粮,把许随塞进温暖的窝里。 许随钻出小脑袋甩了甩,不满地抱怨:“喵!!” 我不要住猫窝,我要和你一起睡! “就我那睡姿,就你这身板,第二天我只能见到一具猫尸。” 沈烨一手指头把小东西戳翻,看他猫仰马翻的模样,无情嘲笑道: “不服气啊?有本事你站起来打我。” 许随被他撩出火气,蹦起来后退几步,喉咙威胁地滚出低吼,扑上去咬了一口。 他动作迅猛矫捷,真下嘴却收了力气,小奶牙叼住手指摇头晃脑地甩了两下。 猫瞳凶巴巴地瞪着犯贱的沈烨,一副“我就要和你睡”的倔犟模样。 沈烨被他凶得不疼不痒,淡定地戳住猫头,迫使许随松嘴。 “喵!”许随抬高小脑袋,爪子扣紧猫窝,对他尖锐地喊。 你不爱我了! 沈烨视若无睹,起身关灯:“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睡觉。” 室内陷入墨色的寂静。 沈烨站在原地,含笑的眸子静静看着那团黑乎乎的小东西,半晌才摸黑上床。 喵咪不甘委屈的声音在角落传来。 “喵喵!” “听不懂。” “喵~喵,喵!” “别叫了,现在又不是春天。” “喵喵喵喵喵喵!!” 沈烨没再回话,翻了个身,捂住耳朵,觉得地上那团小猫咪真的又吵又萌。 可爱归可爱,就是不禁逗。 . 室内昏黑,静谧冷清。 斜雨打在落地窗,发出哔啵的响声。 宽敞简约的装修徒增凉意,轻飘飘的雨声又加了份嘈杂温馨。 在静而黑的空间,一团热乎乎的小东西从猫窝探出头小脑袋,睁着漂亮灵动的猫瞳瞧床上的鼓起。 “星星,我化形后不能主动暴露自己是妖?” 系统说:“自建国之后不能成精,大妖避世沉睡,一些入世的小妖被捕捉会死,寿命耗尽也会死,妖精都快绝种了。” “天道已经采取了保护措施,会护住没做过恶事的善良妖怪。宿主就算说自己是妖怪,暴露一些神通,人类也听不清、看不明白。” 许随摇了摇尾巴,抬着猫步走到床下:“我感觉自己变蠢了,这是为什么?” 星星说:“正常,小猫的脑容量小,化成人形就正常了。” 猫咪就一个小脑袋,比不上人类的大脑。 夜色深沉,一声细弱的叫声悠悠响起。 “喵……” 皎洁莹白的光在室内亮起,仿佛要凝成实质,像坠入人间的一轮圆月。 光团逐渐变化、伸展,直到等人高,然后消失殆尽。 室内重回黑暗。 一只纤长苍白的手攥紧了床单尾角,容貌清冷绝艳的青年睁开一双狭长的黑眸。 流水般丝滑的白色长发垂到地上,隐隐遮住匀称的腰身,盖住他精致完美的身体。 “飒飒……” 许随动作轻柔地爬到床上。 他的手压在沈烨的脑袋旁,身体宛若无骨般魅惑压在男人的身上,翘挺的鼻尖轻蹭他的俊脸。 白色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抚过侧脸,垂到身前,刮蹭在沈烨的脸上,带来一阵搔痒。 “沈烨……” 许随的声音清冽而低柔,像落在心尖的簌簌雪花。 “睁开眼睛,告诉我最爱的人是谁?” 男人睫毛颤了颤,在睡梦中被猫妖蛊惑似的,睁开一双深邃如星辰般的眸子。 冰凉纤细的指尖抚过男人的眉眼,许随扬唇浅笑:“老婆,能认出我吗?” 妖的魅惑不是一般人能抵挡住的,普通人被这么勾引,这会儿肯定已经被迷魂勾魄了。 沈烨定然看着身上的小猫,眼底闪过温柔和清明,最后变成心甘情愿的痴迷狂热。 许随望着他泛痴的眼神,嘴角笑意深了深。 猫妖能轻易用魅惑技能让人类对他疯魔着迷,连他的妻子都沦陷了。 “你最爱的人是谁?”许随笑问。 “你。” 沈烨揽住他的腰身,拉近距离,温热的呼吸撒在他的脸上。 男人的嗓音又哑又沉:“宝贝,我最爱的人是你。” 太久没见过妻子对他失态着魔的样子了,许随几乎得意地享受他迷恋的神色、失控的言语。 躺在温热宽厚的怀抱里,许随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喟叹出声。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6 清晨第一缕朝阳射进房间。 沈烨睁开湿润的眼,触手摸到了一团软绵绵。 他垂眸看去,自己臂弯里正酣眠着一只小巧玲珑的猫崽。 这团小东西乖乖巧巧地缩在他的怀里,小身子紧贴他的手臂,偶尔还会发出轻颤的哼音。 沈烨勾了下唇。 动作轻柔地凑过去,在小猫头上落下一个吻。 “宝贝。” 沈烨躺了很久才起床穿衣,给自家累瘫的小老公做饭。 不清楚小猫咪能不能吃人类的食物,沈烨尽量给他开猫条和猫罐头,又加了点儿鱼油进去。 “起床吃饭了。”沈烨进门,把脸埋在猫咪的小肚皮上亲了亲。 “喵呜……”雪白可爱的爪子摁在他的脸上,不满地推了一下,仿佛在说我想睡觉,不要吸我。 小粉爪子都摁到脸上了,哪个饲主能忍住这种诱惑? 沈烨抓住他的粉垫猫爪亲了一口:“真是我的心肝宝贝,起来吃饭好不好?” “喵,喵~” 许随叫了几声无意义的喵叫,伸着懒腰赖进了主人的怀抱。 喉咙呼噜噜的响,还翻起了毛绒雪白的小肚皮,一副要抱抱的撒娇模样。 沈烨笑得合不拢嘴,把小白猫拢进怀里亲了两口,从头到脚rua了一遍,就连小爪爪都咬了两口。 “呜……”猫咪依赖地蹭了蹭他的脸。 不要再亲了,我好饿。 “好好好,带你去吃饭。”沈烨宠溺地亲了口小鼻尖,笑着带人走到客厅,把小猫放到猫罐头前。 小猫用软乎乎的身子贴了贴主人的裤腿,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许随对猫罐头接受良好,也没非要吃人类食物,他舔了口罐头肉,确定咸香美味才低头吃起来。 “崽崽,待会儿我要去上班。”沈烨拿起自己做的烂菜糊糊,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口,“你要不要跟着一起?” 许随正想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又半路摇头,抬起小脑袋:“喵喵~” 我不跟着去了。 沈烨挑眉,探究地看向仰头一脸乖巧听话的小猫咪。 这是在打什么小九九? “确定不跟着一起?”沈烨认真问。 “喵~” 你走吧,我不送了。 和小老公腻歪了几十年就没分开过,两人跟连体婴似的同进同出,头一次许随不撒娇不生气,就这么淡定地放他走。 沈烨立在原地,感觉不太适应。 这还是他黏糊糊的宝贝老公吗? “我真走了?”沈烨试探地走出家门。 许随眨着明亮黑圆的猫瞳,姿态端庄矜持地坐在原地,对沈烨点了点小脑袋。 “喵呜!” 老婆,我在家等你回来。 沈烨嘴角一抽,无奈瞥了眼软萌漂亮的小猫咪,还是关上了门。 “再见。” 望着紧闭的大门,琉璃猫瞳灵动地转了转,抬着优雅的脚步走进了衣帽间。 十五分钟后,穿着大一号休闲运动衣的年轻人离开了小区,在路过监控时还不经意压了下帽檐。 . “boss,今早的会议已经通知下去,十点开始,预估十一点半结束。” “新项目的合同已经打印下来了,请您过目!” “今天的练习生已经就位,偶像练习生团体舞表演马上开始,导演组请您观演!” 沈烨刚下车,就围过来一群人,各个西装革履、面色肃穆,一副高效率高标准的职场精英模样。 沈烨被他们吵得不耐烦,蓦地停下脚步,偏头看向这群疑似围住他要震破他耳膜的员工。 “我平常很压榨你们吗?”沈烨诚恳地问。 员工们一愣,顿在原地支支吾吾:“没,没有……” 沈烨瞄了眼一旁秘书手上的表,发觉现在才八点半,轻啧开口。 “距上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你们有这闲情在我面前表现忙碌和专业,还不如滚去吃个早饭、到休息室睡会儿。” 这么充满人情味的话从自家总裁嘴里一出,众人悚然一惊。 这是他们家刻薄冷漠的boss?! 总裁难道不是那种追求高效率快节奏,从不沾染凡俗烟尘,一个金字塔顶端的男人吗? 时不时被boss甩一脸文件,然后威胁干不了就滚蛋的众多员工傻在原地,一时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沈烨留给他们一个潇洒离去的背影。 “traty,给我准备豆浆油条。” 身后踩着恨天高、化着精致妆容的女秘书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一旁的助理睨了她一眼,跟上总裁的脚步走向电梯。 留下轻飘飘一句:“你没听错,总裁要豆浆油条,顺带帮我也带一份?” 秘书气笑了,拿着文件作势要打在他背上:“滚!” 总裁的办公室在最高的楼层,电梯一开,十几位容貌精致的秘书排成两列,空出中间的过道位置。 她们面带微笑,举止优雅,对走出电梯的男人弯腰低头: “总裁,早上好。” 沈烨:“?” 男人停下脚步,浓黑的眸子环视四周,发觉公司里的每个人都是姿态紧绷,毫无纰漏。 沈烨抿了抿红唇,有些意外。 工作有高压力是一回事,可在非工作情况上付出这么大的心力去迎合他,犯一点找错就战战兢兢恐惧开除,可不是健康的企业文化。 沈烨笑了笑,对离他最近的秘书说: “口红紧急补上的?你涂到外面去了。” 这位得体美丽的秘书脸色一崩。 剩下的女秘书下意识想去掏化妆镜看自己的口红有没有涂到外面,又立刻反应过来,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手。 沈烨瞥了她们一眼:“除了跟我外出谈合同的人,你们以后上班不用遵守严格的着装和妆容规定。” 众多秘书一愣,面面相觑,没一个敢吭声的。 有人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说: “总裁,公司有规定,要提前一小时到公司整理仪容仪表,进行欢迎仪式,且最短时间内做好上班准备……” 沈烨皱眉:“哪个资本家定的规矩?把国家规定的八小时工作时间当放屁?” 秘书们被震惊了,好半天才找到嗓子:“这是您规定的……” 沈烨微笑:“哦,废除。” 秘书们:“!!!” “待会儿拿本员工守则给我,一些陈腐烂规该删掉了。” 沈烨略过她们往办公室走,顺眼瞄了眼秘书们的工位,淡淡道: “桌上怎么一个个都摆着提神咖啡?没吃早餐的记得找人送上来,还有半个小时才上班。” 秘书们:“……” 助理时刻跟紧在自家总裁的身后,淡定地推了下眼镜:“我觉得豆浆油条不错,你们可以试试。” 秘书们:“?”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7 忙忙碌碌直到下午,沈烨被推门而进的助理打断。 “总裁,旗下娱乐公司的男团表演舞要开始了,导演请您去看一眼这次即将出道的练习生质量。” “顺带今天会有一批新的练习生进公司,他们想要您作为特邀嘉宾,出场做面试官。” 沈烨喝了口水,头也不抬:“这不是我的工作。” 助理顿了顿,问道:“好的,我马上回拒……” “等等,我同意了。” 沈烨突然想起什么,抬起薄薄的眼皮,唇边漾开一抹轻笑:“就当出去散心了,你开车。” 助理已经习惯了总裁说风就是雨的作风,对他恭敬鞠躬:“是,我马上去准备。” 随着助理的离开,办公室重新归于寂静。 沈烨垂下长睫,点开连接远程监控的手机,翻看几小时前那段他裁剪下来的视频。 画面是从高到低的俯拍,画质意外的清晰。 小猫先是在客厅转了两圈,确定没人之后抬着优雅地小猫步走进了衣帽间。 不久后,一道纤细高挑的身影走出衣帽间。 他穿着比自己大一号的黑色运动衣,衬得皮肤洁白如玉,像是由冰石雕琢而出的艺术品。 那人在镜子上不紧不慢地整理衣服,拢着柔顺如流水的长发,然后拿起细带子扎起,又戴上一顶鸭舌帽。 做完这些,青年突然回头看向镜头。 好似发现了偷窥者,白发青年面色淡淡地走近, 他一双狭长冷漠的瞳孔盯视着镜头,仿佛要透过这些看向那个偷窥他的变态痴汉。 “沈烨。”青年完美纤细的指尖点上监控,冰冷的脸上划过笑意,有点像挑衅,“我等你来找我。” 青年压下帽檐,恢复了面无表情,转身离开了客厅。 沈烨含笑看着视频里的小东西作妖。 镜头忠诚地记录下许随的一言一行,沈烨犹嫌看不够,一帧帧,一幕幕的慢放、回放。 青年扎头发时露出的一截漂亮手腕,修长完美的脖颈,对窥视者的挑衅,还有离开之前的回眸一笑。 那含情又湿润的猫瞳,像催情剂一样勾起他久违的欲望。 沈烨捻了捻指尖,感觉手痒得控制不住自己。 坏了,漂亮老公又回来了。 想睡。 . 娱乐公司。 在人来人往的惊艳眼神中,白发青年拿着盒装冰激凌坐在长椅上,慢条斯理地挖了一勺。 “星星,身份登记做好了吗?” 系统在公司后台数据插入了自家宿主的报名信息,点头道:“做好了,我已经伪造了你的报名表和身份信息,指挥官等待面试开始就好。” “脸在江山在,今天新一批练习生的面试,哪怕宿主什么都不会,进去走一圈也会被录取。” 许随平静道:“原剧情里,霸总攻和小白花受就是在面试现场相遇?” 星星说:“准确来说,是老练习生团体舞现场的惊鸿一瞥,在新练习生面试现场的再见倾心。” 许随看了眼手中被掰断的勺子,面不改色地继续吃冰激凌:“一个来面试练习生的应聘者,怎么会去团体舞的现场?” 星星说:“勤工俭学,在那里当服务员,在他人的恶毒欺辱下被推了出去,好死不死撞进了霸总的怀里。” “知道了。”许随把勺子连带冰激凌扔进垃圾桶,插兜慢悠悠向外走。 星星轻嘶道:“你知道什么了?” 许随问:“团体舞现场往哪儿走?” 练习生出道之战,男团练习生的聚舞现场。 粉丝举着灯牌,脸上扑着兴奋的红晕往里冲,在最佳的位置高高举起手中的灯牌,撕心裂肺地嘶吼。 在最前方的位置,是导师和特邀嘉宾的座位。 沈烨对台上浓妆艳抹、搔首弄姿的男人不感兴趣,全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 五彩斑斓的虹光倒映在他的眸中,陷入幽黑的寂静里,像是吸纳进了喧闹嘈杂,掀不起一丝波动。 身旁的导师借机找他说话,沈烨爱搭不理地应两声。 在对方满脸堆笑,拿出手机找他要联系方式时,沈烨多看了他一眼,用上自己习惯的借口: “不好意思,我没微信。” 导师脸上的殷勤变成惊诧,最后讪讪赔笑:“沈总真有意思。” “你也很有意思。”沈烨咧嘴笑了笑,“刚从床上下来吗?那股味儿还没散完就凑我那么近。” 导师脸色一变。 “你喜欢睡练习生跟我没关系,凑这么近就很有关系了。” 沈烨烟瘾犯了,从口袋里拿出口香糖,拆开塞嘴里,吹了个泡泡。 “用投票和出道来诱惑漂亮男孩爬你的床?潜规则玩得不错,建议完事后洗个澡。” 导师脸色涨红,羞愧到抬不起头。 他能感到沈烨的语气里不带嘲讽,也没有对他睡练习生搞潜规则的厌恶,是单纯的嫌弃—— 嫌弃他事后不洗澡! 但这种单纯的嫌弃,反而比厌烦和嘲讽更让人破防! 导师深吸口气,彻底歇了和沈烨攀关系的心思,沉着脸坐了回去。 沈烨拧开矿泉水瓶,正准备喝一口润润嗓子。 “啊!让开……” 身旁一声小小的惊呼,似乎有谁向他身上撞了过来,即将跌进他的怀里。 沈烨眉尖一抽,冷冷瞥过去。 一个清秀漂亮的服务员踉踉跄跄地撞了过来,似乎是被谁推了出来。 服务员眉间吃痛地皱起,直直向他怀里扑去。 众人没料到这个变故,脸色纷纷大变,却来不及做什么。 沈烨正想一脚踹过去,无意间瞥到什么,又止住自己抬脚踹人的动作。 一抹纤细的身影从黑暗中跑出,向倒下的服务员冲去。 苏寒景正要落进那个男人的怀里,下意识紧闭双眼,一股大力突然从侧旁传来,把他狠狠推开。 苏寒景惊愕睁眼:“什么……” 眼前划过一抹轻盈的雪白,仔细看才发现那是如月光流水般长发。 那人轻柔地像突如其来的一捧簌簌落雪,就这么跌入了男人早已敞开的怀抱里。 沈烨笑意盈盈地接住了一捧冰凉纯白的雪,一只柔软似水的猫。 “嘶……” 苏寒景在不敢置信里听到那人轻抽的痛呼声,且那句本该属于他的台词。 “好痛!” 纤细匀称的白发青年抬头,轻轻蹙起淡远的眉尖,惹起倒抽的冷气和尖叫声。 那人露出一张清冷如润玉的美人面,以及一双因为吃痛含泪的狭长猫瞳。 在周遭惊艳到恨不能舔上来的眼神里,美人轻轻垂下长睫,肩膀瑟缩了一下。 嗓音清冽平淡,却竭力隐藏所有人都能看到的恐惧和紧张。 “先生,你抱得太紧了。” 那一刹那,沈烨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投来的,控诉又不满的眼神。 你把人家抱疼了! 沈烨勾了下唇,又不动声色地压回去。 “不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吗?”他冷淡开口。 白发青年被他的倒打一耙惊住了,滞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我没有,这只是个意外。”他尽力冷静地为自己辩驳。 “哦。”沈烨笑眯眯地凑近他,在他耳尖吹了口气,“可我怎么觉得,你是蓄意勾引呢?“ 美人脸上闪过怒意,却极快的平静下来,嗓音冷清:“你感觉错了。” 他缓慢地拨开沈烨搂紧他的双手,纤白漂亮的手指和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交缠。 许随定定看着那双含笑戏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先生,你太自作多情了。”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8 小猫反手就是一顶自作多情的帽子扣在他头上,显然并没有多少人对他的话抱有怀疑。 这么冷清孤傲的大美人,谁会信他故意投怀送抱? 分明是沈烨色心大起,眼馋人家长得好不肯松手! 一旁被怼了一通,心底正窝火的导师见沈烨吃瘪,立马扬起笑脸,口吻笑呵呵的阴阳怪气。 “沈总,潜规则这事儿你应该看不上眼吧?怎么抱着人家小男孩不放手?” 沈烨看了眼自己被青年攥得紧紧的手。 小猫表面冷淡得不近人情,背地里却柔柔地勾着他的手指,理直气壮地不肯松手。 那根细白的手指和他的肤色不同,更加的苍白秀气,攥紧了他,轻轻晃了晃。 像是仗着他理亏,在肆无忌惮的勾引。 沈烨看进那双冷清淡漠的瞳孔,像寒冰一样刺人,这眼睛一如他曾经面对的日夜,伪装得天衣无缝。 沈烨抿了下唇,把控制不住的笑意收敛回去,凉凉看向导师: “嘴这么臭,是晚上嫖人之前不知道灌肠?屎都进嘴里了。”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在周遭看好戏的八卦眼神中,导师感到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移到自己的下半身。 他表情瞬间崩塌,勃然大怒。 “你以为自己是新科总裁就能胡说吗!” “你毁我名誉,人身攻击,信不信我告你?!” 沈烨一句话把人整破防,悄悄揉了把老公的小嫩手,头也不抬:“随便告,我每年六百多万的律师团队费用总不能白扔。” 告了还能给那群闲到快长霉的高级律师们找点事做,待在公司看得人心烦。 无视了导师崩坏的心态,沈烨眉目嚣张带笑,抱紧了冷静睨视他的白发青年。 他抬起许随的下巴,眸底闪过恶劣的光。 “你是公司新签约的艺人?” 许随蹙起眉宇,甩开他的手:“请自重,我来看演唱会是为了吸取前辈经验……” 沈烨不容置疑地打断,眸色幽幽地凑近: “没人会信你的借口……我坐在这里,你摔进我的怀里,摄影机可是都录下来了。” “不服气就去看回放,看是不是你存心勾引我。” 许随脸色微变,冷冷地看着他。 在青年压抑怒意的冰冷视线里,沈烨勾起一抹浅笑,反而坦然松开了手。 “不逗你了,你走吧。” 许随迟疑地从他怀里退出来一点,发现沈烨没再阻拦他之后才松了口气。 他推开沈烨的胸膛,强忍慌乱地下地。 结果动作太急太快,一不小心崴了下脚,踉踉跄跄地又倒进男人的怀里。 “噗嗤!” 他听到男人憋不住的笑声,仿佛在嘲笑他的言不由衷,装腔作势。 好似在说:还说你不是在勾引我? 羞耻的红晕浸透了耳根,许随白皙如玉的脸上闪过羞恼。 他抿紧唇,低头又要退出他的怀抱:“不好意思,我没站稳……” 沈烨温柔地攥紧他的手腕,把人重新拉回怀里:“是不是脚崴了?让我看看。” 助理见势不妙,连忙从角落跑出来,凑到沈烨耳边,压着声音:“沈总,我们在拍摄现场。” 沈烨似笑非笑扫了一圈。 周围吃瓜看戏的人瞬间移开视线,低头的低头,看天的看天,就是不去看那颜值爆表的两人。 “我先走了,到面试时间了喊我。” 沈烨把怀里的青年抱起,众目睽睽之下镇定自若地向外走。 助理也不好拦着自家任性的老板,对上导演组惊疑不定的眼神,强装淡定地推了下眼镜。 他来到导演面前,彬彬有礼道: “你好,boss有事提前离开,我来交接一下面试流程……” 休息室。 许随刚进去,整个人就被扔进了沙发里。柔软的沙发拥抱了他,仿佛陷进了柔软的棉花丛里。 沈烨拉住他的手腕盖过头顶,让他严严实实地禁锢住。 许随眸中疏冷:“沈总,你想犯罪入狱吗?” “宝贝,你还在装什么清高?” 沈烨捏住他的细脖,让青年被迫地抬起脸。 许随呼吸不顺,脸色有些涨红,低低咳嗽两声。 沈烨松开他的脖子,让他能顺利呼吸。 “沈总,我不是随便的人。” 许随像是沉溺其中不可自拔,双眸却冷冷淡淡,甚至称得上漠然地看着男人。 沈烨低头在他苍白漂亮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没关系,我随便。” . 一个小时后,休息室的门被打开。 戴着口罩的青年走出来,胡乱戴上鸭舌帽,低头走了出来,连电梯都没坐,向安全通道闷头扎去。 沈烨慢悠悠地走出房间,望着青年落荒而逃的背影,靠在门口吐出口气。 他拇指抹了下唇,擦到了一点猩红鲜血,把唇瓣上的血舔干净,他转身离开。 “沈总。”难以置信的细柔男声在身后响起。 沈烨回头看去,发现有点眼熟。 是之前那个见过一面碰瓷达人,还被他抢了猫的受害者…… 沈烨眉角一跳,心底起了戒备。 这是来和他抢猫的? 沈烨瞥了眼老公离开的方向,确定许随已经下楼没在背地里窥视他,这才略微放心。 “有事?”沈烨红唇弯起,深邃眉眼也带上笑意,仿若在轻佻地抛媚眼。 男人长得本就俊美无俦,刚和爱人分开,自然地带上了点儿说不出的慵懒。 苏寒景望着他嘴唇开合间隐现的猩红,呼吸莫名一滞,预先准备的话突然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他平静无波的心弦突然被撩起一层涟漪,像被一只温柔的手拨过。 让他心湖荡漾的人却无知无觉,正笑看着他,一双深邃的双眸如同海湖,容纳又温柔。 明明长得帅气逼人……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9 苏寒景吞了口唾沫,把悸动压下去,面上不动声色:“谢谢您之前的医药费。” “不用谢,那是买猫钱。”沈烨倚靠在门旁,对他笑眯眯地歪头。 苏寒景下意识忽视了他在说什么。 他的视线从男人深邃美丽的眉眼,寸寸滑到他红肿优美的唇,最后探向男人松垮的衣襟。 苏寒景头一次这么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 不是为了利益资源,也不是出于算计刻意的勾引,而是一种纯粹的,原始的欲望。 是男人看女人的,雄性看雌性的…… 喉结上下滚动,苏寒景面色不变,向前走近几步,不着痕迹地嗅了嗅。 沈烨皱紧眉头,后退一步避开了他有些冒犯的动作,拉远了距离。 “沈总,不用跟躲洪水猛兽一样。”苏寒景苍白的笑了笑,“我不喜欢男人,再说了,你是0号对不对?” 沈烨冷冷看他:“你找我是想做什么?” “还钱。”苏寒景温柔道,“那笔医药费太多了,我得还给你。” 沈烨噎了片刻:“我记得,我说过医药费报销?” “你给我治病就好了,还给我安排了康复训练,保姆护工……”苏寒景咳嗽两声,弱不禁风道,“那些钱我得还你。” 沈烨问:“钱这事儿另说,我不是安排你住院了吗?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苏寒景颤了颤睫毛:“我得给重病的奶奶赚药费……当偶像是最挣钱的路,今天有公司的练习生面试。” 沈烨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从还医药费拉近关系到暗示自己窘迫缺钱…… 从病弱未愈的身体到暗示身世凄惨悲凉…… 心性不错,演技也不错。 沈烨心头一动:“你奶奶的医药费我可以报销,练习生面试我也会安排你通过,并且确保你在三月后出道。” 苏寒景一惊,摇头推拒道:“不,这怎么能行……” 沈烨温柔笑道:“前提条件是,和我签一个卖身合同。” 苏寒景先是怔了片刻,意识到那是什么合同后,脸上闪过屈辱和愤怒: “我不可能答应!你在践踏我的尊严!” 沈烨冷淡下来:“随便你,死的又不是我奶。” 苏寒景眼底挣扎屈辱,最后败于现实的窘况,向男人含泪低头。 “我签……” 半个小时后,临时设置的办公室内。 助理笑眯眯地递上一份合同。 “先生,这是余后几十年您为我们公司打工的卖身契……不是,签约合同。” 苏寒景不敢置信地看向桌子上的合同,又看向翘着二郎腿抽烟,一副恶臭资本家面目的沈烨。 他抖着声音:“这是什么……” “看不懂吗?卖身契。” 沈烨吐出口烟圈,淡淡道,“往后五十年里,你所赚的全部收益公司要收取65%,25%拿来交税,剩下的10%才是你的。” 助理依旧笑眯眯的:“您未来五十年的演唱会,商演,直播,通告,拍戏……这些都由公司一手安排,有专业团队时刻看顾您的身体状况。” “放心,绝对劳逸结合,能让您创造最大价值的前提下得到充分的休息,不用担心劳累到猝死。” 沈烨抖了下烟灰,毫无怜悯:“你是个演戏的好苗子,也是个完美的赚钱工具,我很中意你。” 苏寒景握紧拳头,额头青筋暴起,张嘴要和他争一些做人的权利。 沈烨冷酷打断:“不想你奶病死床榻,就乖乖在上面签字,否则……” 他慢条斯理地敲了敲合同,指尖在报销医药费那条上轻轻点了点。 剩余的话没说出口,威胁之意却溢于言表。 苏寒景眼前一黑。 . 面试时间准时开始。 许随面色平静地坐在候位椅上,无视了投来的各个惊艳视线。 能报名来面试练习生的年轻人,大多都长得帅气、气质优越,在学校也称得上是个系草、校草。 可这些被众星捧月惯了的“校草”们几乎全部聚堆扎在角落,复杂莫辨地看着椅子上那个人。 窃窃私语声响起,飘忽地传进许随的耳朵。 “长得这么好看,进去走一圈就会被录取,哪还需要准备才艺……真是同人不同命……” “……白化病人还出来当练习生……不怕被闪光灯照瞎眼睛啊?” “……故意染这种发色的人都是哗众取宠的小丑,靠这种方式吸引面试官的注意力。” 这些或不悦或酸涩的话传进耳中,许随神色淡漠地听着,好像这些话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这就是主角受经历的,那些所谓的嫉妒和欺负?” 许随敛下唇角的讥笑,嗓音冷清:“连这点东西都受不了,太脆弱了。” 星星托腮道:“狗血文嘛,走到哪儿就会被恶意造谣到哪儿,被排挤被网暴都是小儿科。” “等到主角受陷入可怜境地,霸总会出场打脸,观众会惊讶尖叫,恶毒炮灰会落荒而逃,事后网上会议论纷纷……明星包养文不都这种流程吗?” 许随从口袋里掏出口香糖,塞了两颗进嘴里,慢悠悠道:“死两个人就老实了。” 狗血虐恋突然变法制频道,星星差点呛死过去。 “咳咳……宿主,你现在是正经公民,请不要让娱乐圈剧情变警察追捕高智商连环杀人魔刑侦剧!” 许随并不接招:“抓不到我。” 星星:“……建议您考虑一下领袖,总不能让心爱还患有抑郁症的妻子,在未来几十年里和您一起东奔西走、颠沛流离。” 许随沉思片刻,果断放弃了危险的想法。 他微笑道:“你说的对,我要和沈烨好好过日子,安稳是不可或缺的因素之一。” 星星松了口气。 有人推门哭哭啼啼地走了出来,哭得脸色涨红。 准备面试的人一看他这副模样,顿时慌了,无形的躁动把气氛推向了压抑。 下一秒,房间里叫了许随的号。 许随把口香糖包好扔进垃圾桶,起身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里面七八位年纪各一,但在外界都小有名气的导师看了过来。 看到许随那张精致毫无瑕疵的脸,导师们明显愣了愣,但好歹见多识广,很快恢复平静对许随点头。 也有一些参加了团体舞现场的导师看向角落里的男人,脸色变得怪异。 许随冷淡疏离的眸子也看了过去。 角落里,坐着一个身姿挺拔高大的男人,容貌浓颜俊美到让人心神一颤。 男人一双本该凌厉冰冷的眸子垂着,气场被刻意收敛过,懒洋洋打盹的模样。 许随知道在非战斗状态时,沈烨的情绪只有无聊和乏味。 但看到曾经张扬嚣张的妻子变成这副无精打采的困倦模样,心尖还是抽了一瞬。 见老公投过来视线,沈烨提起了点精神气。 抬起眼皮,殷红的唇弯起,对他抛了个飞吻。 许随眼神微动,淡淡地移开视线。 坐在c位的面试官把一切收进眼底,表情正经肃穆道: “请做一段详细的自我介绍,表演你准备的才艺。”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10 十五分钟后。 在万众瞩目里,面试间被一只苍白漂亮的手轻轻推开。 许随眉目沉静,在外面众多敌意和冷漠的视线里,步履从容地走出这间房,还顺手带了门。 没有在乎外人忌惮的神色,许随戴上口罩,离开了娱乐公司。 长发如月色光辉披在肩上,衬得他的容貌愈发出众俊雅,像是轻盈盈飘进来的绒羽。 哪怕是见惯俊男美女的娱乐公司员工,在不经意擦肩而过时,都忍不住回头看向那道高挑匀称的背影。 星星处于诡异的安静中,少见的一声不吭。 许随把所有他漠视的、在乎的人的反应扔在身后,打车去了大型连锁超市。 超市的蔬菜水果新鲜翠绿,戴着口罩的青年推着小车徘徊,目光逡巡着,时不时挑出一些他看中的食材放进小车里。 “指挥官……”星星支吾开口,语气还带着残留的惊异,“你会跳舞?还是专业的?” “嗯。”许随没兴趣多做解释,他更在乎手上新鲜得惊人的食材,怀疑这些东西是不是打了药。 ——卫生指标合不合格,会不会吃坏妻子的身体? 星星熟练地扫描这些蔬菜的药物残留,语气淡到让人心疼:“换一个,这个药打多了。” 系统做了几十年的蔬菜质检员,许随相信他的话,果断放下手中新鲜得仿佛被塑封过的蔬菜,溜溜哒哒去了另一边挑。 见宿主挑食材挑得不亦乐乎,一副温柔贤内助的贤夫模样,星星小心捡起刚才的话题。 “宿主,你跳舞很漂亮呢……” “我知道。” 许随眼皮掀起,想起妻子爱吃鸡翅,若有所思地看着冰冻的肉块,思索半天,选择让店员拿些新鲜的排骨。 鸡翅没新鲜货了,不能给沈烨那个不挑嘴又不在乎健康的蠢东西吃冻肉。 做点红烧排骨给老婆解解馋算了。 本着给吃不到鸡翅很可能会闹脾气的妻子解馋的想法,许随又买了龙虾、鸡肉、牛排、鲈鱼、里脊…… 星星无奈:“宿主,刚才那场表演有你车里一根菜叶子重要吗?” 就连他一个系统都快看呆了,他的宿主跳起舞真的优雅美丽,像是扬颈展翅的白天鹅。 他跟了指挥官这么多世界,头一次知道这个凉薄偏激的疯子还会跳舞。 专业娴熟的程度,像是受过系统且苛刻的职业训练,以至于刻进了骨髓里,到现在也不能忘却。 “我给很多人跳过舞,给钱就跳。” 许随神色平淡无波:“这支舞像天鹅一样洁白无瑕,却被我跳得廉价又肮脏。” 被冷不丁插了一刀,系统愣是不知道该回什么。 “哦……原来如此。” 星星迟疑道:“怪不得在所有导师给你鼓掌的时候,领袖一点动静也没有。” 比起那群专注欣赏指挥官跳舞的导师,星星在惊讶之余,会更加关注领袖的情绪波动。 可能是领袖与生俱来的敏锐天赋让他发觉了什么,在指挥官摆出第一步舞姿开始,本来轻笑看老公表演才艺的领袖神色突然变了。 不是嫉妒和醋意,而是疑惑和探究。 在星星看来,趴在桌子上懒散轻笑的沈烨,是神志不清、半睡半醒的沈烨。 这个男人最清醒、最本质、最真实的部分,其实是他身后竖起的精神力。 那精神力,是一只庞大狠戾到让人心惊胆颤的嗜血凶兽。 从进入小世界开始,嗜血凶兽就陷入了深度沉睡,卧在主人的身后缩成一团庞然巨物,打着小小的鼻鼾声。 “兽”会在主人情绪烦躁或激动的时候,慵懒翻身打个盹,睁眼打个喷嚏。 面试间发生的一切,在星星的视角里,是似乎察觉到许随情绪的不对劲,本来懒洋洋靠在主人身后沉睡的“兽”猛地翻身,被意外惊醒。 随后探出脑袋,那双冰冷犀利的眸子直勾勾看了过来。 带着浅浅困惑的兽瞳在人类身上打转,似乎在怀疑自己对情绪的感知错了。 ……这是在难过? 三秒后,确定自己没感知错的“兽”睡不下去了,这团困倦的精神力警惕起身。 它巨大到冲开了屋顶,迅速笼罩这栋高楼大厦,甚至还有覆盖城市天空的架势。 这庞大强横的精神力并未发怒,只是简单地站了起来,它自带的狰狞狂暴的气势却如同怒发冲冠的野兽,骇人至极。 没吓到指挥官,把星星这个旁观者吓个半死。 星星感觉自己被一只从睡梦中惊醒的凶兽嗅了嗅气味,又不感兴趣地放过了。 “兽”盘踞在人类身边,用那双铜铃般的猩红兽瞳盯视着许随。 一瞬不瞬,兽瞳冷冰冰的窥视人类负面的情绪,尾巴却抚慰地卷住许随的细腰,堪称温柔地拍了拍。 “指挥官,领袖刚才醒了。” 星星低声道:“除了上个世界前期领袖醒来敷衍了你一下,之后就只昏昏沉沉地和你在一起。” 换通俗易懂的话,领袖保留了自己一丝清醒,能和许随平安走过小世界,来满足伴侣的爱情需求。 而剩下的大部分神智,其实全部进入了漫长无期的休眠期,轻易不会调动。 “兽”作为沈烨的精神力偶尔会清醒一下,探出头看一眼伴侣的现状。 确定小家伙在自己的呵护宠爱下幸福快乐,才会放心地又睡过去。 这个星星倒也理解,毕竟是枯燥乏味的小世界,一待就是几十年,即使很幸福,却也很消磨人的闯荡心性。 让一头习惯跌宕起伏、风云变幻的凶兽待在小世界消磨时间,除了枯燥,也极容易磨灭领袖十几年星际战争锻炼出来的锐利和警惕。 还不如让大部分的自己沉睡来养精蓄锐,为以后再上战场做准备,再用一点清醒陪伴缺爱又需要呵护的伴侣。 星星在分析过后,私认为这是个好兆头。 那么早就为以后再上战场做考虑,代表那条沈氏族人的录音起作用了。 领袖心有牵挂,不再那么强烈地求死,在一开始进小世界前就留了后路,没让自己完全沉溺于虚假的幸福,磨掉了骨子里的兽性和血性。 许随说:“我知道,不然我为什么来超市挑食材?” 妻子好不容易清醒一下和他贴贴蹭蹭,虽然很快就又睡回去了,但也是个进步。 这值得一顿丰盛浪漫的烛光晚餐,需要奖励一下辛苦的妻子。 至于辛苦什么了,这个许随不太想管。 能睡醒起来蹭蹭他,这可是一项耗费体力的大工程。 妻子肯定“累”了,就该抱起来哄一哄、宠一宠。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11 因为应邀去娱乐公司做特邀嘉宾,回了公司沈烨加班到夜晚才开车回家。 才刚一开门,特意被调得暧昧浪漫的灯光斜射了出来,打在他苍白阴郁的脸上。 沈烨一怔,眼角眉梢泄出暖融融的笑意。 加班劳累后的疲惫如潮水般褪去,沈烨在原地安静片刻,推门而进。 “喵~” 甜腻撒娇的猫叫在门口响起。 沈烨笑眯眯地低头看去。 一只毛绒小团骄矜地端坐在地上,四爪并立,高高昂起小脑袋,猫瞳弯弯,嗓音嗲嗲,娇气又乖巧的小模样。 小猫咪脖颈上挂着红色小铃铛,铃铛连着一条精致的丝带,直到在脑袋上系了个蝴蝶结。 “喵~”小猫骄傲地喊了一声。 老婆,欢迎回家。 “让我看看,这是谁家的小乖猫?” 沈烨单膝下跪,把地上的毛绒绒捧起来,端在手心揉他的小脑袋,宠溺道:“这么漂亮,原来是我家的猫,宝贝在玩什么游戏?” 小猫腻腻歪歪地蹭过去,让主人看他顶着蝴蝶结的小脑袋,撒娇:“喵~喵~” 老婆,拆礼物了。 沈烨摸向小猫头顶上那枚颤颤巍巍的蝴蝶结,仿佛能看到小白猫站在等身镜前,小心翼翼用猫爪戴头环的可爱模样。 他眸底笑意加深,闪烁温柔,指尖捏住红丝带,轻轻拆开了这份可爱又浪漫的礼物。 “喵喵喵~” 礼物被拆掉了,我是你的了。 小白猫俏皮地叼住他的指尖不放,粉色舌尖一点点舔舐着,让主人手痒又不舍得收回。 沈烨的心被自家乖软的小猫咪萌成一滩水,骨头都酥麻了。 轻轻嘶了口气,控制不住自己的沈烨把小猫咪抱进怀里,在它的小脸上狠狠亲了几口。 “可爱死了,我的心肝宝贝!” 小猫的粉爪爪摁在他不停啵啵的嘴上,略带矜持地叫了一声。 “喵!” 还有第二份礼物,你把我放到地上。 沈烨满目柔情,锋利棱角都被萌化了,温柔地放下怀中软乎乎的小猫咪。 小白猫一落地,就去咬男人裤腿,示意跟过来。 沈烨顺从地跟上它的小猫步。 两人来到主卧门口,还没开门进去,小猫明显又矜持起来,高冷地站在门前,耀武扬威地抬起粉垫猫爪拍向主卧门。 “喵~” 打开,里面有第二份礼物。 沈烨憋住笑意,开门看去。 煎肉的香气和浪漫的蜡焰席卷了五感,在告诉他这是一个烛光晚餐。 沈烨倚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靠落地窗边新摆放的桌子,以及桌上的爱心蜡烛、牛排、红酒、玫瑰花…… “喵喵喵!”猫咪邀功地扒住他的裤腿。 怕你牛排吃不饱,我还做了七道中式美食,怕你不开心,又绕远路买了新鲜鸡翅! 小猫求夸夸的表情太明显了,沈烨想无视都无视不了,只能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嗯,不错。” 小猫骄傲抬头:“喵!” 我是不是最完美的老公? 沈烨压不住嘴角,手指点向猫咪的脑袋,笑弯了眼睛:“长得漂亮,性格乖巧,还会做饭收拾家务,我宣布,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老公!” 好老公人设得到妻子的肯定,小猫兴奋地原地转着圈圈,蹦蹦跳跳地向沈烨撒娇。 “喵!喵~喵喵!” 沈烨想把他搂进怀里亲昵,兴奋的猫咪又突然避开他的手不给抱,站在男人的身后。 “怎么了?”沈烨柔声问。 “喵呜……” 老婆,你扭头闭眼,我给你最后一个礼物。 沈烨真没想到就一个晚上,自家小宝贝花样百出给他准备惊喜,战术性咳嗽两声,扭头闭上眼睛。 莹白光团一闪而过,随后是诡异的安静。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动静,沈烨没有睁眼,偏了下头:“老公?” 纤细柔软的手臂环住他的腰身,背上压了一具温热轻盈的身体。 “老婆……”耳边的声音沙哑冷清,勾缠撩人,“我穿这身给你跳舞,好不好?” 喉结发痒,像是羽毛在一点点搔动他的咽喉,做足了心理准备,沈烨面色不变,扭头看去。 猫耳青年趴在他的背上,身上简单缠着几圈白纱布料,高贵优雅的纱裙铺在地上。 裙摆底下,一条雪白的猫尾伸出,缠住沈烨的手腕,伴随的是那道清冽温柔的声音。 “我给你跳舞,好不好?” 沈烨感觉脸颊久违地开始发烫,他淡定地摸了把脸:“头一次知道你这么会。” 他的小老公骨子里矜持又高傲,平常哪能放得下身段这么讨好他? 眼见妻子都快被撩迷糊了,面上却还是那副平淡似水的模样,许随挑了下眉。 “我不漂亮吗?你不喜欢吗?” 圈过他的手腕,青年佯装委屈,咬住下唇,眼里含上晶莹的泪水。 “沈烨……你为什么还不把我抱进卧室里?和我吃烛光晚餐,看我穿纱裙给你跳舞?” 沈烨闭了闭眼。 这种容易让人极端的时刻,他一定要保持理智。 宝贝老公羞赧又浪漫地准备舞蹈和晚餐…… 那雪白杂灰的猫尾和猫耳都在抖…… 他要保持理智,不能让恶魔侵蚀自己的内心,不能前功尽弃、功亏一篑。 穿着洁白纱衣在落地窗前跳舞的小猫…… 沈烨咬牙。 “兽”被他心底的燥怒惊醒,在他身后懒洋洋打了个盹,睁开了眼睛缝,下意识看向伴侣。 “……”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12 夜色。雨声。 房内陷入沉寂,徒留床上酣睡的人。 沈烨低头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过了一晚上才吃上饭,许随又耗费最后一点力气为他跳了舞。 窗前优雅舞动的白发美人像月下轻盈的精灵,如果不是许随脱力倒进他的怀里,沈烨到现在都回不了神。 揉了把老公散乱的白发,沈烨给他掖好被角,点了根烟,坐在窗前看外界乌云密布的天空。 他难得这么清醒地出来走一走、看一看,而不是在浑浑噩噩、神志不清里和许随过小世界。 阴暗的天空下着淅沥的雨,打在窗上形成扭曲的镜面,倒映出他那张苍白冷漠的脸。 指尖猩红在燃烧,半响,红唇里吐出浓郁飘渺的烟圈。 堕落和颓靡,冰冷和压抑在浓滚的烟圈里吐出,萦绕在男人的身侧。 星星大气不敢喘,缩在指挥官的精神海里,探出眼睛,提心吊胆地看着站在窗边,被朦胧夜色和清冽雨声笼罩的男人。 不会跳下去吧? 星星脑子里蹦出这个念头的下一秒,沈烨投来轻飘飘的眼神。 系统顿时窒息了。 “出来一下。”沈烨语气平淡,可以用温和二字来形容,“我要那道录音。” 录音…… 星星先是惊愕,再然后是抑制不住的惊喜,连忙点头:“好好好!” 很快,沈烨手上多了一个录音笔,里面被系统输入了一道程序。 沈烨姿态随意地坐在地上,嘴里叼着细长的烟,他墨色眸子定定看着手中的录音笔,仿佛在漾着什么涟漪。 星星不吭声,静静地陪在他身边。 沈烨点击播放,移到自己想听的位置。 “沈宝宝……”录音笔传来一道慵懒好听的声音。 咔。摁暂停键,返回两秒。 “沈宝宝……” 咔。再摁暂停键,返回两秒。 “沈宝宝……” “沈宝宝……” “沈宝宝……” 温润懒散的声音一遍遍响起,沈烨重复听着这道声音。 好半天,直到星星都快担心他是不是在犯病,沈烨才弯起黑洞的眸子,笑出声,轻轻应道: “嗯,玉荣叔。” 星星紧张的心情一松,悄悄抬起眼睛,望着那双不复黑洞压抑,变得如星辰般灿烂美丽的眸子。 那双眸子里的麻木和死气似乎被一声声“沈宝宝”驱散掉了,变得明亮含笑。 哪怕外界是黑暗阴翳的雨夜,也遮不住领袖眼底的熠熠生辉。 星星心里一动,感觉这好像是个突破口。 它压住心底的惧怕和紧张,咳嗽两声:“领袖,您和玉荣先生很熟吗?” 沈烨安静地坐在雨夜窗边,手上拿着和家人唯一的链接,床上是短暂酣睡的爱人。 需要照顾和陪伴丈夫的职责从肩上卸下,他的心情变得轻快。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领袖都处于不用担当,不用负责的放松状态里。 星星小心揪住这种档口,用话语去敲击那处封闭且无人接近的心灵。 沈烨也确实没有抗拒和防备,也没有呵斥系统想和他聊聊的,那副心理医生的态度。 他捏着手中小巧的录音笔,平静的点头:“亲人。” “真好呢,有能让自己完全放松和依赖的亲人。”星星说,“我生来就没有亲人,核心就是一个芯片。” 沈烨没有反驳那句完全放松和依赖,反而笑了笑。 “有可以信任的亲人是一件幸运的事。在长者面前,你可以剖析自己的恐惧和无措,听从他们的意见,暴露不能轻易示人的软弱。” 星星小小惊叹一声:“原来领袖也会恐惧和软弱吗?我以为你无所不能。” 沈烨说:“我当然有,我比这世上任何人都要软弱。” 星星不赞同:“领袖,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 “我的坚强是伪装出来的外壳,玉荣叔曾经说,他宁愿我一辈子不结婚,也不要把外壳卸掉去承受他人的伤害。” 沈烨空洞的眸子看着夜空,陷入了回忆;“可惜我没有听他的话,亲人的劝言在年轻的我看来,都是狗屁。” 星星小声问:“你后悔吗?” “我不后悔我的选择。”沈烨沉默地摁下播放键,听着录音笔那声沈宝宝,温柔道。 “可我很后悔,因为我的任性,让亲人失去了他们从小培养的孩子,承受了他们本不该承受的痛苦。” 星星呐呐无言:“哦……” 然后,系统鼓起勇气:“领袖大人,能讲讲你和玉荣先生的故事吗?” 沈烨看向身旁现身的小系统,眸色宁静如湖水:“想听?” 星星点头:“想。” “这个故事很短,我和玉荣叔一开始没有太大的交集。”沈烨笑了笑,“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但他把我当亲生孩子疼爱。” 星星羡慕道:“真挚又纯粹的感情……” 沈烨沉思半晌,才娓娓道来。 “我的父亲是军团的中将,他天赋不错,在二十岁那年有了我。在七岁之前,玉荣叔没有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他是个弱小且天赋低下的beta,需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才能走到高层,而我因为3s+的精神力天赋,从出生开始就活在众星捧月里。” “你能想象我第一次见他那个场景吗?” “在众多alpha扎堆的上流宴会里,他就像一只瘦弱奸诈的病狐狸,那只狐狸瞎了眼,断了腿,皮毛干枯,身体瘦柴,和我们格格不入。” “可它却挂着笑盈盈的脸,和宴会里的野狼猛虎们推杯换盏,露出自己手中攥着的珠宝来展示自己的价值,谋求合作的机会。” “在豺狼虎豹想抢夺它的珠宝,啃食它的血肉时,病狐狸又转头龇出獠牙,露出和他们毫不逊色的实力,和他们打得有声有色。” “动物们这才发现,这是一只披着狐狸皮的奸狼。” 沈烨生动形象地描绘当时的场景,星星眼前迅速闪过一幅幅画面。 “这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这只病狐狸是个天赋低下的beta,是社会最底层、最受歧视的卑微存在。” 沈烨抽了口烟,朦胧的烟雾下,他笑得轻松愉悦。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弱者也能挺直胸膛站到名利场里,还不输精英alpha们分毫。” “那时我心想,我如果能和他认识就好了,他能教会我很多禁忌叛逆的坏东西……肯定比我学的什么插花、弹琴、跳舞有用多了。” “很快,这个机会就来了。” 星星心脏提起来,紧张兮兮地等他说下去。 他意识到自己在触摸领袖的内心,在倾听他的过去和想法。 倾听者这个身份,需要一个和领袖毫无关系的,让他彻底放松且放下戒备的存在。 很明显,出自第十军团还是个机械的星星就是那个最好的倾听者。 “我又一次见到了那个beta,在几个月后的家族晚宴上,沈氏高层会定期举行家宴来联络感情,这是几年来第一个新面孔。” “不是靠身份,不是靠天赋,而是靠努力生生闯进来的beta。” “我的父亲说,以后沈玉荣就是我的弟弟,而他就是你的叔叔。” “我知道我的父亲在为我的未来铺路,所以在那一次家宴才会低下身段对沈玉荣示好,他认为这个人会成为我未来的靠山和后盾。” “在那个beta笑眯眯的坏表情里,在父亲的催促下,我心不甘情不愿地叫了一声:玉荣叔。” 星星适时地问:“为什么不愿意?” 沈烨想了想,说:“七岁的我被宠坏了,骄傲地认为自己配得上一切。即使我对这个beta另眼相看,也心有不服。” “这样一个又弱又矮的beta,凭什么能担得起我一声叔叔?” “凭什么我父亲要主动拉近距离,用这种让我低头示弱的方式,和他扯上莫须有的亲缘关系?” “玉荣叔看出我的不满和敌意,什么也没说,他给了我一颗糖,让我散宴后吃掉它。” “我以为那是他示好的方式,娇纵又年幼的我习惯了这种捧臭脚,不屑地拿起这颗糖,觉得这个beta也不过如此。” 星星试探问:“你被教训了?” 沈烨淡淡道:“舌头麻了一周,打了五针医疗针才能重新说话。” 星星被沈玉荣的胆大妄为惊住了:“……你可是3s+精神力的omega!” “那颗糖是我摔的第一个跟头,吃的第一个苦。” 沈烨说:“而且在我告诉家里长辈这件事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愿意为我出头。” “那时我才知道,即便在沈氏那种依靠亲族血缘的家族环境,即便我是个天赋极高的漂亮omega……在遇到真正有价值的强者时,也不得不吞苦水咽委屈。” “玉荣叔对我说,想报复你就用自己的实力来让我下跪,别哭哭啼啼找爸妈撒泼打滚,那只会让别人瞧不起你。” 想起小时候被“调教”的往事,沈烨无奈苦笑一声,摁灭了烟头。 “那个beta是个坏家伙,一肚子阴谋诡计,我愤忿不平地反抗、辱骂,都被他找法子教训了回来。” “他让我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天赋和身份不堪一击,我是个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弱小无力的存在。” “于是我开始学习,我学他的为人处世,学他的逻辑思维,学他的阴险狡诈。” “他是个优秀的老师,我是别扭的学生。” 星星听得入神。 沈烨轻声道:“如果按照正常轨迹走,他也只是老师而已……” 星星试探道:“能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沈烨拍了拍系统的脑袋瓜,点头:“是我十八岁发生的事。”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13 星际的天空,如同择人而噬的漩涡。 在漩涡之下,人命被无情吞噬,谁也无法阻挡危险的漩涡,像羽毛那样被轻易地裹挟带走。 一场骇人听闻、引颈就义的杀戮发生在沈家。 沈玉荣站在房门前,沉默地窥听里面的死寂,嗅着鼻尖让人心惊胆颤的血腥味。 他静静地等待,等里面的少年出来。 咯吱。 房门被打开,浓郁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沈玉荣突然僵硬了身子,瞪大眼睛。 他的眼前,站着一个血淋淋的少年。 少年的衣服上沾满了亲人的血,像刚从血池里捞出来,一双漂亮的眼睛空洞麻木,呆呆地和他对视。 “玉荣叔……” 少年神色木然,黑洞诡异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沈玉荣瞳孔微颤,他视线下移,看到少年怀里抱着的两颗头颅。 他眼前突然眩晕,刹那间空白到想不起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beta胸膛剧烈起伏一下,狠狠咬住下唇,视线绕过沈烨的身后,看向房内鲜血淋漓的两具尸体。 “他们死了……” 沈烨脸色煞白,眼神恍惚地看着他,又轻轻呢喃了一声:“我杀的。” 沈玉荣脸上惯常的笑容撑不下去了。 指尖掐进掌心肉,传来尖锐的刺痛,沈玉荣深吸一口气,又勉强扬起笑,用尽力轻松的口吻。 “这对小夫妻不做人,让我从中等星赶回来,说我跟我告别,结果他妈的给我两具尸体。” 沈烨抱着怀里的两个脑袋,茫然看他,重复说道:“……他们死了。” 让飘渺虚无的声音好似从天边传来,少年迷茫到不知所措,呆滞到头脑空白,只会用僵硬的声音说这句话。 沈玉荣手指颤了一下,控制不住的上前抱住沈烨,拍着他的脊背,竭力忍住嗓音的抖。 “我知道……没事,沈宝宝,你别害怕……我知道,所以我赶回来找你……” 沈烨用那双猩红痴茫的眼睛呆呆看着沈玉荣,嗓音飘抖到几乎消失。 “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这是一声求救和等待,在祈求有人来教教他该怎么做,在等待一道军人的指令。 指令能让他抛去父母死亡的恐惧和绝望,像不会说话不会思考的傀儡那样完成命令。 沈玉荣眼圈迅速浮现一层红,又极快地隐藏回去。 他语气迅速冷静下来,用长者和上级的口吻下命令。 “……沈烨,带着他们的头颅,跟我走进皇宫。” 是【走】。 不是用机甲,不是用飞行器,更不是用任何其他的代步工具。 而且徒步的,抱着自己父母的头颅,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皇宫。 商人趋利避害的大脑迅速转了起来,在混乱的、繁杂的、悲剧的现实里,沈玉荣立刻找到了那条对沈氏、对沈烨最有利的那条线。 也是最残忍、最难以忍受的那条线。 在兄嫂逝去的悲怆里,沈玉荣用冷静到近乎刻薄的旁观者角度分析这条线。 皇室的要求是沈烨的父母——沈氏中将和科研院院长女儿的死亡,其实是另类且强硬地在拒绝沈烨入军。 但皇室没想到,沈氏居然真能这么豁的出去,让沈烨亲手杀了自己的父母。 于是舆论上,皇室陷入了不利地位,向外界展露了这是一个苛刻到毫无人情味的统治者。 接下来就该是沈烨了。 一个omega入军,不止要割掉腺体和囊腔来告诉世人他没有发情和生育的缺陷。 更要展示自己非凡的心性和精神,告诉所有人他配得上一个军人的身份,更有成为领导者的狠戾冷血之心性。 亲手杀掉父母,不是利益的最大化。 杀掉,再抱着他们的头颅当众展示,一步步走进皇宫,才是利益的最大化。 人已经死了,那就不能白死。 沈玉荣看向全身染血的少年,冷酷道:“沈烨,跟我走。” 这是一道命令。 沈烨下意识听从,他跟在沈玉荣的身后,无措地看着那道瘦削的背影。 beta的身材比不得alpha,沈玉荣在人才横行的沈氏,身体素质和精神天赋都属于末尾,是一个不能从军的低等beta。 沈氏从不会对一个从军天赋低下的beta抱有什么期待。 在沈玉荣出生那天起,就把他列为弱者和被保护者的一栏,豢养在家族里接受上位者的呵护和喂养。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又弱又矮,从不被关注的beta…… 在成年那天毅然从商发挥自身价值,用超前的眼光和心智,在短短十五年让经济产业排名第四位的沈氏,生生顶到了第二位。 这正是有了沈玉荣这个先例,沈氏取消了森严的强弱等级制度,勉强克制了一下占有欲和掌控欲。 家族的每一个弱者终于有机会脱离被豢养的命运,走出金丝笼,尝试去找属于自己的路。 “玉荣叔……”沈烨轻声道,“我没有亲人了。” 沈玉荣脚步骤然停住。 他的脊背在瞬间绷紧,好像在压抑什么,绷到极致几乎成了弯弓。 这张脊背在极致的压抑中,缓慢地被他的主人掰直回原位。 那一瞬间泄露的悲怆和痛苦好像从未发生过。 “狗屁。” 沈烨听到他冰冷不屑的声音,这是沈玉荣难得的情绪外露。 和外表的慵懒随和截然相反,是骨子里独属于沈氏的铁骨铮铮。 沈玉荣蓦地回头,寒声道: “沈氏三千零五十二位入族成员,都是你的亲人!” “你怀中的两个头,也来自你的亲人!” “而我,是你亲生父亲找来的,你未来百年的靠山和后盾!”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14 斯塔克比亚的冬天很长。 阴翳冰冷的雪天,让世界呈现枯石般的色泽,灰暗压抑。 沈烨的身体不至于让他在冰天雪地里感到寒冷,刺骨阴冷的疼却从脚底窜到头顶,让他站不住、走不动。 他抱着怀里僵冷的头颅,迈着同样僵冷的脚,每走一步仿佛都在碰撞脚踝上无形的镣铐,哗哗的响。 遍体染血的少年,怀中的两颗头颅。 这个组合吸引了星际城内的居民,他们被外界的纷乱吵到,疑惑地出门,在看到道路中央向前踱步的少年时,纷纷愣在原地。 “这是……他在干什么?” 在周遭或惊骇或疑惑的眼神里,少年垂下纤长的睫,脚步仿若压了千斤,停在原地抬不起来。 沈玉荣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那道身影。 窃窃私语声在黑压压的人群里传来。 “长得好像……那两颗头是他的父母吗……” “呕……这变态是不是……精神疾病……” “为什么抱着人头招摇撞市,好恶心!警卫呢?!怎么还不来!” 嘈杂细碎的声音化作镣铐,缠住他的手脚。 沈烨茫然地看向四周,每个和他对视的人都会目露惊恐,瑟缩地偏开视线。 在他们的视线里,道路中央站着一个扭曲变态的杀人犯,他很可能杀了自己的父母,再剁下他们的头堂而皇之地走在大街上。 他们在等威严的警卫过来逮捕这个变态杀人犯。 沈烨走不下去,他停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皇宫的方向,那个地方如此辉煌夺目。 一道轻飘飘皇室指令下来,他就要砍下父母的头,亲手送到皇宫。 “沈烨,挺直脊骨,继续走。” 身后传来温润而泽的声音,褪去散漫,只剩郑重:“这是父母送你的成年礼,不要让他们失望。” 沈烨呼吸困难,感觉每一次呼吸都在凌迟他的肉身。 他呆滞地抬起脚步,在万众瞩目下,向皇宫走去,去迎接属于他的光明未来。 只一步,他摇摇欲坠就要跪地。 在腿软倒下的前一秒,一双冰凉单薄的手搂住他的腰,让沈烨被迫站直了身体。 “玉荣叔……”沈烨不敢回头,死死低着脑袋,任由眼泪从脸上滑落,哽咽道,“对不起,我走不动了。” “没关系。”沈玉荣撑住他的腰,站在他的身旁,温柔道,“我陪你一起走。” 少年抱着父母的头,对上头颅空洞麻木的眼神,害怕的闭上眼睛不敢看。 沈玉荣撑住他的腰,抹掉他脸上的泪水,任由少年用恐惧软弱的姿态站在他的身边,靠住他的身体。 沈烨闭着眼睛,安静地等待指令。 沈玉荣说:“沈宝宝,跟我的脚步走。” 沈烨脑袋空白,什么也不去想,听从他的指令,跟随长者的步伐往前走。 beta长得瘦弱矮小,脚步很轻,沈烨闭着眼前一片黑暗,精神力下意识去描摹眼前的景象,在他脑海里形成一幅幅画面。 是拉着他撑住他的beta长辈,是周遭黑压压的旁观人群。 那些闲言碎语、恐惧厌恶都被长辈挡在身前,他像个无能的弱者一样,靠一个卑微的beta,一个病狐狸才敢继续往前走。 “叔叔……对不起。” 沈烨喘不上气,眼泪在脸上流淌,强烈的愧疚让他四肢僵硬。 沈玉荣嗓音轻柔:“没关系,是我心软了,让你一个人走这条路太残忍了,我带你去皇宫。” 沈烨紧紧抓住他的衣角。 沈玉荣包容少年的软弱和无措,但他不允许自己培养的孩子真成为弱者。 他偏头看了眼紧闭双目,死死跟在他身后的小omega。 “睁眼。”他平静道,“我会陪你走下去,和你并肩而行,但你要亲眼看着这一切。” “外界的质疑和非议以后会接踵而至,你感到疲惫的时候可以靠住亲人撒娇,我身为长辈会给你拥抱和支持。” “可你不能软弱地蜷缩在我的怀里,承受不了一点风雨。” 沈烨抽泣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他抱着父母的头颅,擦不了眼泪,沈玉荣卷起袖子替他擦,鼻涕和眼泪染脏了他的衣服,这个有点洁癖的beta却没有嫌弃。 “走吧。”沈玉荣温和道。 他拉住少年僵冷的胳膊,一步步带着他往前走。 所有人的视线聚集在这个beta身上,目光诧异。 诚然,这是一个长得不怎么好看的人。 精神力强大的天之骄子,他们的容貌会精致俊美,这是与生俱来的优势。 比如沈烨。又比如沈氏族长。 而这个精神力低弱的卑微beta,外表平庸到挑不出任何的闪光点。 瘦削挺拔的身材称不上亮眼,寡淡的五官组成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没有攻击性的外表和气场,黯淡无光的精神力,淡如白水,一个再平庸不过的beta罢了。 可他又和平常beta有细枝末节上的差异。 五官的每一处棱角仿佛被温水打磨过,淡又咂摸出点甜味儿,儒雅随和,清瘦苍白。 嘴角的弧度仿佛刻在脸上,眼角的细纹诉说他的丰富阅历,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成熟男人。 不知不觉间,沈烨被带到了皇宫门口。 沈玉荣松开了他的手,把怀里的少年往前一推。 “接下来就该你了。”沈玉荣定定看着他,“带着头颅,下跪,献给皇帝。” 少年怔愣看着他,良久,才扯出一抹苍白的笑。 “玉荣叔,你等我出来。”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15 光怪陆离。 这是沈烨仅剩的感受。 他忘了自己怎么进的皇宫,怎么在众人惊骇的眼神里下跪献出头颅,又是怎么步步紧逼要求皇室信守承诺,给他军人的职位。 他手里攥着一道召令,游神般从皇宫里走了出来,染血的衣物让他冷漠狠戾,一双幽黑的瞳孔空洞麻木,毫无波动。 雪落在他的肩头,冻住了他的四肢。 沈烨僵硬地站在原地,沉默看着被风雪淹没的道路,他往前走了一步。 刹那间,眼前一黑,他晕倒在地。 少年淹没进积厚的雪里,他苍白的脸触碰到了冰雪,像无助的小狼崽那样瑟瑟发抖。 嗬…… 眼前逐渐模糊不清,越来越黑,沈烨在昏迷之前,仿佛到了一道在暴风雪里走近的身影,蹲在他的面前,摸了摸他的头。 咯吱—— 脚踩积雪的声音响起,身下的触感摇摇晃晃,沈烨茫然睁眼,看到了悬空的地面。 “玉荣叔?” 少年抬头,发现自己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他正趴在沈玉荣的背上。 鹅毛般的大雪掩盖了道路,浓密到仿若起雾,两人的身影在风雪中模糊,就连看戏的民众都回了家避雪取暖。 没有飞行器来载他们,哪怕没有观众,这条示众的路依旧要一条道走到黑。 沈玉荣把他背起来,瘦弱的双肩顶住他不轻的身体,脸色苍白,一步步往沈氏走。 “醒了?”沈玉荣在气喘吁吁里找到声音,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衫,在冰天雪地里,沈烨能感到他颤抖的身体。 beta瘦弱又矮小,常年不锻炼,时不时生一场小病,怎么能撑住他? 沈烨挣扎着从他背上下来:“……玉荣叔,我自己走。” “行了,你肢体僵化,我背你回去。”沈玉荣咳嗽两声,托住他的腿往上一提,“怎么锻炼的?重成这样……” 沈烨没再说话,趴在他的背上,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哭什么?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沈玉荣头也没回,却把握住少年委屈又愧疚的心理,一句话把沈烨心底姗姗来迟的钻心折磨打断。 他仿佛看到了沈烨此时泛红的眼睛,要哭不哭的脸,语气淡到好像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 “你的手术和训练是家族安排的,父母是自愿赴死的,我也是心甘情愿待在你身边,做你一辈子的老师。” “你只是选了自己喜欢的路,所有人都在帮你往前走,每一个人都甘之如饴,不要觉得这都是你的错。” 沈烨把眼泪抹在沈玉荣身上,咬牙不哭出声。 纯白的雪落在两人身上,覆盖成了一层白棉被,落在漆黑的发丝上,像缀满了星星的夜空。 沈玉荣寡淡的脸上浮现笑意,他偏了下头:“你的父母是臭不要脸的杂种,我在其他星球待得好好的,他们非要把我揪过来。” “我来了,见到两具断头的尸体,和一个硬塞到我手里的孤儿。” “托孤就托孤,居然用这种办法算计我,真是吃准了我舍不得你……” 沈烨黯然道:“对不起。玉荣叔,你别管我了,我已经成年了。” “那可不行,我这辈子都没结婚生子的希望,你以后就是我的儿子。”沈玉荣温和道。 “我基因不好,天赋低下,后代子嗣只会成为社会上的废品,在歧视里度过一生。” “逆境翻身这条路不是谁都能走的,与其生一堆注定挣扎痛苦的废品出来,还不如绝了子嗣后代。” “你这么个争气又孝顺的大宝贝,我以前恨不能从那对小夫妻手里抢过来当自己孩子抚养,好不容易熬死那两个人,我还能让你跑了?” 沈烨鼻腔酸涩,闷声道:“……嗯。” 沈玉荣抬眼,睫毛沾上飞雪,衬得那双眸子冷静温柔。 一张寡淡无味的脸,却有一双沉静阅历的眼睛。 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道路,好似透过这漫天飞雪去看那两道离他远去的身影。 他的声音飘忽不定,传进沈烨的耳中。 “沈宝宝,你的亲人有很多,我是唯一和你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比起你身边那些又冷又犟的暴躁家伙,我总爱多说些话,和你开个玩笑,做个恶作剧,笑眯眯给你拥抱和亲吻。” “你现在把我当仅剩的亲人依赖,这是错的。” “比起我,那些嘴硬如倔驴一样的血缘亲人,才是你最该信任依赖的存在。” “我知道你很烦身边围着你转的人,他们表达关心的方法是辱骂,事无巨细地安排你的成长,像个疯子那样去监视你的一切。” “就你和你哥的关系不好那样,你嫌弃他管控你太多,但他在乎你进了骨子里,恨不能把你这个弟弟锁在身边一辈子。” “沈宝宝,你能理解这种感情吗?” 沈烨眼睛不眨,一颗泪却突然掉了下来,他哑声道:“不能。” “你不能理解,可终究你会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沈玉荣脚步蹒跚走在雪地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沈烨转动麻木的眼珠,嗓音发闷,斩钉截铁:“我不会,我讨厌那些人。” “你会,你们沈氏主支一脉相承的烂德行。”沈玉荣平静道。 “我是从底层爬上来的偏支血脉,见过形形色色的沈氏族人,你们沈氏主支的人是如出一辙的神经病,都他妈脑子有问题。” 背上的少年不发一言,似乎被他的话噎住了,沈玉荣低而轻语: “谁让你们是亲人呢?血深似海,你终究会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沈烨抽了抽鼻子,委屈道:“玉荣叔,我想揍你。” 沈玉荣面无表情:“看,这也是你们主支血脉神经病的一种方式,说不过就打人,打不过就过段时间再打。” 沈烨打量过beta的身板,尤其在那截细瘦的脖子上来回衡量,确定自己徒手一掰就能掰断后,放弃了揍沈玉荣的想法。 beta的身体太脆皮了,稍磕碰一下就要骨折,他怕没控制好力气把玉荣叔打死。 沈烨突然想起家里那个肯定在等他回去的神经病哥哥。 那个打不坏,可以抡起来捶。 “叔,我要回去揍看不顺眼的人。” 沈玉荣温柔道:“几个?” 沈烨哑声道:“如果我哥又跟我吵架,怒气上头想把我锁起来,我就先把他捶进地里。剩下的人再说,谁烦我踹谁。” 沈玉荣无奈笑了笑:“那我可得离混战远点,不管你们谁给我一脚,我半条命就没了。” 沈烨扯嘴笑了笑,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下来。 他把脸埋进沈玉荣的肩背上,任由泪水浸湿beta的衣衫,哭得不能自已。 沈玉荣任由他哭,他身材瘦小到撑不住身上沈烨的身体,磕磕绊绊地往前走,却不肯将身上的少年放下。 小omega经过几年的训练和激素催生,肌肉结实到能一拳抡死他,心智却没有成长多少,哭起来跟个大胖小子一样,又大只又委屈。 “就这样吧。”沈玉荣喃喃自语道,“我不结婚不生子,以后你就是我的孩子。” 他又抬眼看去,那两道熟悉的身影在风雪中渐渐走远,消逝之前,对他回眸一笑。 “你们两个杂种。”沈玉荣平静道,“居然用孩子来算计我。” 知道自己要死了,就把他找来让他当新爹,给孩子找一个靠得住还无儿无女的金大腿。 少年哭得愈演愈烈,圈住他的脖子一勒,撕心裂肺地嚎。 “玉荣叔!!!” 沈玉荣被他勒得窒息,脸颊涨红,闷闷咳嗽两声,咬牙道:“操!给老子松开!” 幸好养这个傻儿子,他甘之如饴。 . “喵……” 许随抖了抖尾巴,从床上爬起来走了两圈,然后卧在男人的脸上,尾巴扫过他的脖颈。 他睁着黑圆的眼睛,好奇地用爪子拱了拱沈烨的脸:“喵呜!” 老婆,今天你起得好晚。 沈烨眼也不睁,握住小爪子放唇边啄了一口,把颈窝里缩成一团的毛绒绒举起来。 “几点了?”他含糊问。 许随看了眼挂钟,伸出小粉舌舔舐沈烨的手,呜呜的叫。 下午两点了,你上班迟到了。 “这不是迟到,是直接没去。”沈烨亲了口猫头,把这一小团塞进怀里揉了揉。 许随顺势翻起肚皮,让人类搓他的小肚子,弯着猫瞳,叫得绵软又可爱。 沈烨把脸埋进他的肚皮里,深深吸了几口,调皮地在肚子上吹气呼气,猫咪的叫声逐渐颤抖,听起来像是痒笑了。 “一大早”就吸猫,沈烨的心情显然松快了不少,带着猫进了洗手间,洗漱完后又做了点儿烂菜糊糊喂给许随。 许随对烂菜糊糊抱以热烈的期待,吃一口抬头喵一声,夸老婆做的饭真好吃。 沈烨被小老公的夸夸整得信心膨胀,笑眯眯地又去煮了些肉糜给小猫咪吃。 见小猫乖巧地舔着肉糜,沈烨戳了一下他的腿,许随酥软的双腿撑不住,踉跄磕绊了几下。 “是不是还累着?”沈烨爱怜地吻了下他的鼻尖,“昨天晚上都脱力晕过去了。” 许随拿爪子搓了搓脸,搂住主人的小腿,抬起小猫脸,骄傲道:“喵!” 我是猫妖,恢复能力可好了。 沈烨正想顺着夸两句,手机铃声在沙发角落响起,叮铃铃的跟催命似的。 他掏出昨天晚上太激烈甩到缝隙里的手机,指尖一拨,接电话。 “boss,我在公司没等到您,只能电话叙述重要的事。”对面传来助理不疾不徐的声音。 “你说。”沈烨坐在沙发上,小白猫瞧准机会跳到他大腿上,优雅地卷起尾巴。 沈烨撸着细长的尾巴尖,静静地听那边的声音。 “您昨天看上的练习生舞蹈视频流出,八小时内在网上爆火,目前热搜占了三个,这不利于包养合同的拟订,请问要压下来吗?” 沈烨眨了眨眼,和雪白漂亮的猫咪对视一眼。 许随听到自己火了,尾巴调皮地摇了摇,抬起猫爪趴在男人的手臂上,“喵”了一声。 “……不用。”沈烨复杂地看向手臂上小猫咪,“照旧准备合同,把条件往上提一提,别亏待了他。” 助理安静了片刻,才整理语言:“您如果想要对方自愿签合同,那就需要对方处在困境中,还要有一定的欲望……” 潜台词是,对方都火了,轻轻松松就能接综艺开直播赚钱,哪用出卖肉体签不平等条约? “可能他就刚好瞎眼看上我了。”沈烨搔着小猫咪的下巴,调侃道,“所以推三阻四的找理由答应了我的追求。” 助理说:“我承认你很帅,但boss你好像把人得罪狠了。” 沈烨敷衍道:“他在欲擒故纵。” 助理噎了一瞬:“好,我马上安排下去。” 沈烨挂了电话,抓起胳膊上这只盛世美颜的小猫咪亲了一口。 “宝贝,你怎么这么快就火了?” 许随抬起小爪子踩奶,专心致志地揉按,夹着嗓子小小叫了一声:“喵~” 你要把我送进练习生等出道吗? 沈烨断然拒绝:“不用,你不需要。” 小猫疑惑歪头,看向另有安排的老婆,爪子不满地拍向男人的脸。 你想干什么? “我让面试官把你刷下去了。”沈烨揉着他的小猫头,哄道,“练习生多累啊,老婆给你抢资源进组演戏。” “咱有钱又有权,肯定不让宝贝老公吃苦,不像那些没背景没资源的人,整天站镜头前练那些累死人的舞蹈。” 知道老婆心疼又吃醋,不想让他在那么多人面前跳舞,小猫弯起圆溜溜的猫瞳,美滋滋地叫了一声。 “喵!” 我愿意! 头一回玩小明星包养,沈烨也没想收着,往下吩咐了几声准备经纪人,就开始找资源联系导演。 许随见他忙着打电话,眼神转到不远处的商务电脑上,迈着猫步蹲在电脑前,粉垫一拍,密码啪嗒啪嗒输了上去。 他找到热搜视频,点了进去,摇着尾巴慢悠悠看了起来。 弹幕是开着的,在顶头一行行划过。 【占前排,兄弟们都来看白发魔女。】 白发魔女?许随尾巴停在原地,皱起毛绒绒的小脸。 【视频里的人是男是女你们都不清楚,就在这里意淫上了?】 【玛德,长那么好看还留着长发,那肯定是女的啊!】 【实话实说,其实里面那人是我初恋,叫……】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16 视频有点晃动,门口进来一个高挑的人影。 许随从旁观者的视角看当时的自己,猫妖的皮囊确实不错,比起本体的他还多了一份精致和魅惑感。 热门视频加了背景音,让视频增加了动感韵律。 视频中的青年最会的就是旋转,脚尖点地,摆出优美缓慢的舞姿,细腰下压的时候,会躬起一个弧度,仿佛一握就折。 青年的舞姿很娴熟,却不够暴露诱惑,许随却知道该怎么跳会更好看,应该穿一身单薄的纱裙。 纤细的小腿抬起,柔软洁白的纱裙会贴着小腿滑到大腿处。 滑腻白皙的皮肤会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让见到的人眼馋至极,恨不能当场把纱裙撕破,侵犯这美丽的人。 【我靠,腿玩年系列,这腿缠人身上是真得劲儿……】 【我就不明白了,这舞看起来那么神圣正经,怎么硬是让我看立了?】 【学过舞蹈还上过台的老手表示,这舞不太正经,更多出现在私人拍卖场汇演里,或者那种比较色情的地方……】 小猫琉璃似的眼瞳倒映视频中央翩翩起舞的青年,华丽的舞蹈却让人欲望横生,产生不堪入目的反应。 许随静静地看完,面色冷淡,又点击重播。 动物掩盖情绪的能力微弱,泪水会诚实地暴露出它们心底的情绪。 沈烨刚挂断电话,转头就看到了自家猫崽蓄泪的漂亮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电脑屏幕上跳舞的青年。 他神色一怔,把电话放到桌上,扫了眼不堪入目的评论,走过去捂住小猫的眼睛,在小脑袋上啵了一口。 沈烨温柔道:“乖宝儿,不想看就别看。给你编个小玩具,咱们去户外玩游戏好不好?” 许随抬起脑袋,蹭了蹭主人的下巴:“喵~” 不要游戏,我要在家踩奶。 小老公以前就爱埋他胸肌里又啃又咬,当猫了也要想着法踩奶。 沈烨纵容他的任性,带宝贝回了卧室,躺在床上让小猫趴在他胸脯上。 许随把粉垫猫爪摁在他的胸上,两只小爪子并立,踩啊踩,揉啊揉。 沈烨握住他的两条小短腿,摇了摇:“老公,给你安排进组,怎么样?” “喵……”许随舔着嘴巴,点点头。 沈烨见他馋自己的胸肌馋得不行,四肢摊得更平整了:“行,跟我进公司签合同。” 许随头也不抬,专注踩奶。 新科公司的秘书们一上班,眼神就不自觉往boss的办公室瞟。 总裁昨天那番“关怀备至”的话跟惊雷似的往她们脑子里钻,一大早犹犹豫豫地上了工位,依旧提前一个小时。 怕总裁是一时抽风,等回过神还是那个苛刻到毫无人情味儿的扒皮狂魔,秘书们战战兢兢地工作了一上午。 然后她们惊喜地发现:唉,boss居然翘班了?! 发现总裁性情大变的秘书们腰不疼了腿不酸了,脸上职业化的微笑都成了真心实意的咧嘴笑,连提神用的冰美式都换成了养生果茶。 “老板今天真没来?真是转性了。”白领a端着自己的保温杯喝了口,享受道。 “以前出个小错都会被甩文件让滚蛋走人,现在老板亲切的就差和我们唠嗑了。” 白领b把新做出的文件发过去,从桌兜里掏出瓜子,抓起一把把地分给其他同事。 “反正是休息时间,都放松点儿。” 瓜子一嗑,嘴巴一唠,职场精英的秘书们瞬间聚在一起,氛围肉眼可见地变得热烈起来。 “你们看热搜视频了吗?boss居然也在里面。” “看到了。”白领a信誓旦旦道,“总裁眼珠子都定在那个人身上了,我保证那是一见钟情。” 白领c压了下嘴角:“霸总爱上练习生,自愿参加恋综?娇气小影后你哪里跑?” “行了,少看点偶像剧。”有人轻啧道,“总裁不至于丢份到那种地步吧?” 白领c见不得自己的兴趣爱好被他人贬低,反驳道:“艺术来源于现实,你怎么知道这事儿不会发生?” 还是有人不信,摇头道:“不可能!boss什么类型的美人没见过,不至于见了一个就神魂颠倒的。” 白领b老神在在,附和道:“这话说的也对,boss看着就是个钢铁直男,怎么可能喜欢上一个男人就要死要活地发生恋综偶像剧的剧情?” 一道若有所思的声音插了进来:“万一他真去了呢?” 白领b头也不回:“我倒立洗头行不行?” 那道声音带上笑意:“行,记得给我发视频。” 白领b:“?”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她们缝隙之间插进来,在众目昭彰之下,从袋子里抓了一把瓜子。 众人:“?!!” 沈烨嗑着瓜子,对呆若木鸡的秘书们说:“聊着呢?” 秘书们猛地打了个寒颤,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脸上露出尴尬的笑:“……boss,早……下午好。” “怕什么,都是姐妹。”沈烨淡定道,“我让traty去联系恋综导演了,一会儿就去签合同。” 秘书们倒抽冷气:“嘶!” 女人堆不太好泡,她们身上各类的香水单拎出来好闻,混杂在一起就有点让人难以忍受,沈烨的嗅觉比正常人灵敏很多,尤其容易头晕脑花。 从白领b怀里又掏了把瓜子,沈烨吐了口气,转身进了办公室。 身后秘书们松了口气。 沈烨想起什么,回头提醒道:“倒立洗头的视频记得发过来。” 白领b天旋地转,险些跪下。 自动门开,助理带着文件从走过秘书们的工位,瞥了眼她们心如死水的脸,疑惑地推了下眼镜:“发生什么了?” 众人沉默地面面相觑,最后犹犹豫豫地开口。 “boss抓到我们聊他八卦……就是偶像剧恋综那点事儿。” “还和我们姐妹相称……对了,还让倩倩发倒立洗头的视频,” “他还偷了我两把瓜子,别以为我没看到他往自己兜里塞了。” 助理听完,淡淡点头:“瓜子呢?” 白领b拿起袋子:“你说这个?” 助理掏了一把瓜子出来,一边嗑一边往办公室走:“味道不错,下次记得多备点。” 白领b:“???”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17 助理刚一进去,就看到了对峙的两个男人。 自家boss指尖夹着烟,表情似笑非笑地看着桌对面的青年,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场好戏。 而那白发青年低垂着头,神色黯然,薄唇紧紧抿起,冷冷地不说话。 助理眼尖地看到他捏紧的双拳,用力到指骨都在泛青,似乎在竭力忍着愤怒。 他心底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唉,也是个被逼卖身的苦命人啊。 “boss,合同打印好了。”助理面色淡淡地走过去,把两份合同分别摆放在两人面前,随后退到沈烨身后当木头人。 沈烨不紧不慢地拿起合同,随便翻了两页,确定条约的配置顶尖才放下心。 “知道这是什么吧?一个月三百万,做我的情人。” 许随扬起睫毛,眸色微动地看着他。 沈烨看着青年屈辱的神色,吐出烟圈恶劣地吹到他脸上,讥诮地扯了下唇:“如果你不从,才火了不到半天的小练习生,可就要销声匿迹了。”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助理心里哀叹一声,同情地看着紧咬下唇,身形摇摇欲坠的可怜青年。 许随眸子定定看着他,仿佛要看进沈烨的心底,一字一句道,“你这么强迫我,是想把我当玩具玩一遍然后丢掉,是吗?” 沈烨对上他的视线,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却还是平静:“玩具?你是这么想的?” “我不能不这么想,这份合同就是对我的侮辱。”许随脸色苍白如纸,“……你是上位者,想玩就玩,想丢就丢,我不得不顺从你。” 沈烨沉沉地看着那双黯然失色的眸子,直到虎口传来灼热,他才发现自己被烟烫了一下。 “boss。”助理想上前替他擦拭染黑的虎口。 “不用。”沈烨语气温和地阻止他,反过来看向神色冷淡的许随,“合同你可以不签,你家里重病的奶奶能称得起一天一千块的医药费吗?” 天呐,家里还有重病的奶奶! 助理愈发痛心疾首,怜惜地看着面色惨白的青年。 许随呼吸滞涩,紧了紧手指,才拿起桌上的钢笔。 他手腕发抖,差点没握住这根冰凉的笔,眸色深深地看着桌上的合同,好半天才下定决心,在名称那栏签下自己的名字。 助理强忍悲哀,上前拿走了这份合同,立马狗腿地献给自家boss,毕恭毕敬:“总裁,该你了。” 沈烨在上面签下龙飞凤舞的两个字。 “合同生效。”助理直起身体,对许随彬彬有礼道。 “许先生,接下来的五年时间,辛苦你了。” 许随眼睫微颤,一颗晶莹剔透的泪落在桌上,啪嗒一声,把助理剩余的客套话打了回去。 摸了摸自己隐隐作痛的良心,助理扬起惯常的微笑:“放心,资源是不会亏了许先生的,接下来有一部恋综你要考虑一下吗?” 许随安静地擦去脸上的泪水,他就像苍白精致的傀儡娃娃,掀起眼皮漠然地看着助理。 “不去。”他冷淡开口。 助理看了眼自家boss的脸色,发现没什么不对劲的,这才大胆开麦:“也是,毕竟总裁也会去,既然你不愿意…” 许随擦了把眼睛,改口:“我去,家里还有重病的奶奶要医药费。” 助理默了默,在自家总裁的逼视下改口:“……好的,我会安排。” . 《亲爱的你》是一部旅行恋爱直播综艺节目,因为节目组的恶搞不做人外加高颜值男女的甜蜜互动而出圈。 助理很难不怀疑这部综艺没包含自家boss的私心。 许随是第一个进节目组的艺人,他咖位最小,走关系进的这部综艺,倒是没那么讲究,身后跟着经纪人和生活助理就来了。 经纪人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她在公司的安排领了这个新人,打量了许随半天,才平静点头:“不错。” 许随也没问这个不错是在哪儿,打量了女人一圈,把她外露的性格和内里的癖好分析了一遍,找出最符合女人胃口的性格。 随后他对经纪人勾唇,主动伸手,笑得灿烂:“陈姐,你好。” “看样子是个冷淡的,没想到还挺活泼。”陈姐和他握手,叮嘱道,“在外就拿出这种态度,别随便得罪人。” 许随温和道:“好,我都听你的。” 陈姐眼底闪过满意,对面前这个俊秀的青年多了一份好感。 不怕演员不努力,有这张脸就算包装都能包出个金饽饽出来,就怕是个随便惹事黑料缠身的,那才麻烦。 “这综艺收视率不错,你在里面好好表现,放低姿态,平常多照顾一下女明星,表现自己的绅士风度。” 陈姐压低声音道:“你这张脸就是吃女友粉的,接的第一个综艺就是恋综,对未来发展有一定影响。” “可公司强行这么给你安排,我也没办法,你在节目里就多表现一下温柔,别沾那些女明星,也少传太离谱的绯闻,事后我好做澄清通告。” 经纪人推心置腹这么安排他,许随坦然受了她的好,对女人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嗯,我会的。” 经纪人见他面色苍白,身材瘦到病弱,俊秀又干净的模样,眼底流露出一丝怜爱。 “我听说你家境不好,做这一行确实要付出很多东西,别想着跟顶头上司犟。” 陈姐拍拍他的肩膀:“好好跟我干,把手上资源利用起来,你只要听话,我就能让你下半辈子不愁吃穿。” 许随瞥了眼被拍过的肩膀,嘴角的弧度更加柔和:“……嗯。” 趁两人闲聊的时候,导演组已经准备完毕,吴导抬头看了眼不远处好似闪闪发亮的青年,咳嗽两声。 “那个谁,你过来一下!” 许随看向吴导那张沧桑沟壑的脸,眸色微动,回头看了眼陈姐。 “去吧,可能是和你交接一下节目事宜,毕竟这个综艺是公司给你抢到手的。” 陈姐淡定地推了下他:“跟吴导态度好点儿,他跟咱们沈总是好友,不会为难你。” 许随也不怕被为难,面色依旧带着温和到几乎虚假的笑容。 他想单纯的想问一件事,尤其在他扫过节目组里投向他的,某些不善的眼神时,那种询问的欲望达到顶峰。 许随只是想知道,如果恋综播演过程发生命案,那会有什么影响。 这话在心底转了一圈,许随哂笑一声,无奈摇了摇头。 算了,躲避警察追捕太麻烦,没必要以破坏安稳的代价达成施虐的目的。 “吴导,有事吗?”许随眉目沉静地走过去,眸光柔和,“我是新来的,有很多地方不太懂,如果做错事请多多包容。” 本来想敲打一下这个关系户,结果没想到许随这么谦恭有礼,吴导嘴里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怪异地看了眼许随:“你和沈烨什么关系?” 许随微愣,脸上闪过哀怒,眼圈红了一瞬,又在几秒后恢复如常。 “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许随勉强笑道。 吴导这双身经百战的眼睛什么没看过,瞬间就捕捉到了这短短两秒的不同。 在青年廉价的白衬衫和苍白精致的脸上扫了一眼,暗暗点头。 “原来如此,节目组备了衣服,自己去换。”吴导对他挥了挥手,“走吧,没事别找我。” 许随敛下眸底的淡漠,对他点头:“好,谢谢吴导。” 他正准备转身去找助理换衣服,结果对上了一双惊讶茫然的眼睛。 “是你?”苏寒景忍不住问。 许随顿了顿,和他相互打量。 两个穿着同样廉价白衬衫的青年对视在一起,齐齐陷入了沉默。 这……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18 在诡异的沉默里,许随率先移开视线。 星星看好戏道:“宿主,你尴不尴尬?” 又抢戏又抢人设,结果转头就和正主在一个综艺里相遇。 “有什么好尴尬的。”许随语气平淡,“他是温柔纯良小白花,和我这款不一样。” 星星幸灾乐祸,憋不住笑:“还有重病的奶奶,破碎的他?” 许随顿了顿:“你找抽?” 星星捂嘴噤声,扭头躲进精神海里。 “这部综艺原剧情发生过吗?”许随问。 “发生过,这部恋综本来就是人家的剧情,是和霸总生死虐恋的前期培养皿,结果咱们又争又抢,把自己挤进了这里。” 星星探出脑袋,提醒道:“和苏寒景避一下,他是正牌主角受,真抢你抢不过他。” 许随摩挲着手上的行李箱道具,若有所思:“难道我能眼睁睁看他接近沈烨?剧情力量一定会让两人发生亲密接触。” 星星问:“你老婆直成一条钢筋,掰都掰不弯,这两人属性都是0号,有交集也只会姐妹相称,你担心什么?” 被系统一提醒,许随想起什么:“剧情里是他被包养有了资源才能进这部综艺,他现在为什么会来?” 星星哽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按照剧情的不可忤逆性,很明显苏寒景和领袖私下里签了包养合同,所以才会被送进恋综…… 可领袖怎么可能出轨? 星星有些不太确定:“要不指挥官你去问问领袖?” 许随眼睁睁看着苏寒景面带微笑向他走过来,指尖掐紧:“不用,他来了。” 苏寒景苍白的脸上带着笑意,脸上没有丝毫撞衫的尴尬,平静地不可思议:“之前就想认识你了,你跳舞很漂亮。” 许随打量他温柔苍白的笑脸,以及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眼底闪过暗色,心底对主角受的轻视少了许多。 ……这是个有真本事的,搞不好能让他阴沟翻船。 苏寒景见他没反应,伸出纤细骨感的手,轻声道:“我叫苏寒景,你呢?” 许随表情平静如清湖,和他握手:“许随。” “这部综艺只有我们两个新人。”苍白瘦削的青年咳嗽两声,却还是轻声细语,“许随,以后我们要多多扶持了。” 许随突然有种在照镜子的荒诞感,对面人的一言一行熟悉到让他觉得有些诡异。 无论是苍白俊秀的脸,还是病弱瘦削的身材,仿佛和他出自同一模板。 许随扬起唇角,同样温和道:“好啊。” 这下别说许指挥官,就连星星都看出了不对劲,语气里的戏谑逐渐消失,变得疑惑。 “宿主,这人怎么……” 许随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安静藏好,别说话。” 星星心神一凛,猛地察觉情况不对劲,立刻躲进精神海深处,探究地扫视这个主角受。 仔细打量过后,主角受和上一次医院见面的略微不同就变得很明显了。 苏寒景温柔纯良的气质消失了很多,定定看着许随,眸色幽深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他唇角勾着称得上虚伪的笑容,像是不可触底的黑洞,让人心生亲近又不敢放肆。 不像是原文主角受,更像是他家指挥官…… 星星悚然一惊。 卧槽?! 这一瞬间,无数的阴谋诡计在系统脑海里旋转。 是虚幻世界收集指挥官的数据所以恶意造出来的复制品? 还是虚幻世界时空错乱导致其他世界的【指挥官】进了这里? 亦或者原文主角受觉醒,根据领袖的审美标准故意造出的虚假性格? 不管以上哪个可能,都让星星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直到场内的人聚集,都三三两两地讨论接下来的剧本,星星才小声开口: “指挥官,苏寒景是什么情况?” “目的不明,他和我打招呼是单纯为了给我添堵。” 许随对周边路过的人点头攀谈,分出心力给系统解惑。 “苏寒景有点问题,他的目标不在我身上,刚才和我撞在一起还故意模仿我的言行举止,是为了示威让我露怯。” 星星说:“目标不是你,那就只能是领袖。” 许随敛下睫毛,“嗯”了一声。 系统不解道:“看他那样子对领袖也没情根深种,不然你俩下一秒就得杀起来,那他为什么要向指挥官示威?” 许随平静道:“不清楚,我也没兴趣知道,我只看清了一件事。” 星星突生不妙的预感。 “他看我的眼神太挑衅了,得想办法剜一下他的眼睛。” 星星:“?” 不过这也让星星想起了任务面板上的攻受设定,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重新更新、扫描、分析。 半小时后,得到了一张新的人物设定面板。 许随跟在陈姐身边和纷纷到场的嘉宾打招呼,心底传来颤巍巍的声音。 “那个……指挥官……” 生了一丝不好的预感,许随面带微笑对眼前的小鲜肉点头,暗地里问:“发生什么事了?” “人物设定面板变了。”星星忐忑不安,又不敢说的太明白,含糊不清道。 许随眉尖一抽,眼神冷了下去:“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星星整理措辞,尝试用绕口令的方法让宿主听不懂。 “原剧情里的小白花老婆突然不想当老婆他想要当你霸总老婆的柔弱小老公也就是他原先的霸总老公。” 许随脸色一变,又很快压下眉间寒意,变得平静无波:“你说,他想睡沈烨?当沈烨的老公?” 星星:“……你怎么一秒就听懂了?” “攻受属性变了?”许随问。 星星放弃挣扎,叹气道:“变了,霸总攻变霸总受了,小白花也翻身成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的。” 许随拧眉分析了一下人物设定,觉得变其实是件正常的事。 苏寒景的性格明显并不纯良无辜,只能说跟他一样喜欢演戏伪装而已。 可能原剧情的霸总是攻,他才演成了小白花受,而一旦苏寒景和沈烨近距离接触过,发觉这个霸总是纯0…… 许随胸膛起伏一瞬,唇角笑意逐渐温柔似水。 星星躺在他骤然掀起巨浪的精神海里,差点被浪花打翻,赶紧问道:“宿主,怎么了?” “苏寒景和沈烨私下见过,沈烨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 许随咬字清晰,没有任何怒色,情绪收敛进表皮之下,像波澜不惊的死水。 “这种接触,甚至让苏寒景发现沈烨是纯0,让人物设定都发生了改变。” 星星:“……” 星星正想保证一下领袖大人忠贞不渝,绝不可能出轨,不远处的吴导来了一声。 “都别愣着,三分钟后开拍!” 许随瞬间收起隐晦的情绪波动,迅速进休息室换好衣服。 随后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走过去听从吴导安排。 他站到苏寒景旁边,对上这人苍白俊秀的笑脸,半点异常也看不出地对他点头, “请多指教。”许随温柔道。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19 恋综嘉宾都不是什么一二线明星,大多数都处于事业上升期或者过气阶段。 这个综艺因为曾经靠玩得起和高颜值cp甜蜜互动爆火出圈,在吴导的经营下更是有声有色地发展起来,已经成了娱乐圈人翻红的一个机会。 男嘉宾有许随和苏寒景两个新人,小火过的小鲜肉肖誊,过气明星元钿辰。 女嘉宾有上升期小花白箐涵,新人陶朵,歌手周森莫。 不少人在环顾一周后,发现了奇怪的点。 怎么是四个男嘉宾,三个女嘉宾,这不是成双成对的恋综吗? 对这事儿吴导没什么解释的想法,扩音器举在嘴边,就是一句开始。 直播间开启,网友纷纷涌入。 【还是跟前几季一样都是俊男美女,高颜值靓得嘞!】 【我涵家军誓死守护白箐涵!涵涵一路向前飞,我们蝴蝶永相随!】 【元钿辰怎么也来了?他不是偷税漏税黑料缠身,躲到国外去了吗?】 【白发魔女也来了?这段时间网上就没他的消息,也没见直播带货,原来是火了就来接综艺了。】 【周森莫的歌还挺经典的吧?她怎么也来了……】 【她跟老公离婚被算计了,婚后身上背了几千万债务,现在到处接烂片和综艺赚钱。】 【我去,这综艺真是啥人都有。】 吴导没关注直播间的吵吵嚷嚷,他看向不远处坐在庭院里的七个男女,不疾不徐地念规则。 “欢迎各位来到《亲爱的你》,相信刚开始大家还不太熟悉。” “在综艺正式开始之前,节目组决定让其中一个嘉宾藏在【面具人群】里,手上拿着预先就订好的密语。” “而在接下来的过程中,各位要在这座民国小城里戴上面具,找到隐藏在各个角落里的密语。” “密语的线索在每个npc口中,需要完成他们的任务才能拿到线索。” “你们可以合作、可以背刺,可以找多位搭档,一切皆以嘉宾意愿为主。” “拿到密语之后,请根据密语对应属于自己的歇后语搭档,一一配对分组,组成明天的情侣cp。” 白箐涵性格活泼一点,闻言笑眯眯地举手问:“那如果拿到密语,发现对应的搭档是同性别的人呢?” 【涵涵真聪明,老婆给我亲一口!】 【对啊,密语两两对应,还有一个是隐藏嘉宾拿着早就选好的密语,如果最后发现男男组队,女女组队呢?】 吴导言简意赅:“规则就是规则。” 言下之意就是,哪怕你组了同性别的搭档,你也不得不服从。 此话一出,女嘉宾们接受良好,男嘉宾们看向对方的眼神就不自觉带上了嫌弃。 【卧槽,玩儿这么大?!公然卖腐!】 【故乡的百合花开了……】 【有意思,不愧是恶魔吴导!】 【这审核能过吗?我问这审核能过吗?确定直播间不会被封?】 【又不牵手亲嘴儿,组搭档之后也就是一起做任务做饭之类的,床都是双人床,封也找不到理由吧?】 许随安静地坐在角落,换以前他可能对社交攀谈有兴趣,从关注他或者不屑他的人身上找油脂吸吮。 但是他现在提不起兴致做这些事,余光扫着不远处面带微笑的苏寒景,眼底闪过莫名的意味。 这个原文中的主角受,上一次医院见面还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有小聪明但无大格局。 结果才多长时间没见,给他的感觉就是脱胎换骨般的疏冷幽深,气质像看不见底的黑洞…… 苏寒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慢悠悠喝了口水,扭头笑道:“有事吗?” 许随眸色深邃,语气温和:“没事,只是好奇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哦,原来是好奇这个。”苏寒景口吻带上虚假的失落,眼底恶意的笑却加深,“我还以为你想找我合作呢。” 许随指尖一抽,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诡异到让人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又升了起来。 这人…… 星星惊疑不定:“上次见他,他不是这样的啊!” 许随心底的不妙压过了醋意,脑子转了起来,找到不对劲的地方。 他面色冷凝下去,把怀疑芥蒂扔到一边:“他故意让我发现他和沈烨的【奸情】,是想抓住我的弱点,让我嫉妒到失去理智。” “等我暗地里疑神疑鬼,找到【出轨证据】和沈烨发疯争吵,他就会趁入而虚表达温柔体贴,这人会装会演还不在乎当替身,差点让他得逞。” 星星正想附和两句,突然发现不对劲:“嗯?你还真想过私下里去找领袖的出轨证据?” 许随说:“有问题?他花心又浪荡,我不该多看着点儿?” 星星震惊:“花心浪荡?谁?你说领袖?!” 这踏马不屎盆子扣清白良妇头上吗?! 贵族omega从小被灌输出嫁从夫、守贞禁欲的观念,怎么可能花心浪荡?! 隐约意识到指挥官对领袖婚前私生活的误会有那么点大,星星刚想解释一下,游戏已经开始了。 见指挥官已经去拿面具戴在脸上,星星满头雾水地缩成一团,在解释和隐忍中间来回徘徊。 “指挥官,我建议你去认真问一下领袖婚前的性生活是怎么样的。” 星星说:“事实和你想象的肯定有出入,领袖婚前找alpha情人的可能性不高。” “改天再问,他要真找过我不会放过他。”许随戴上狼脸面具,狰狞的獠牙遮住了他泛青的薄唇,徒留一双沉静温柔的双眸。 “现在得去找人了,密语放到之后再找,先把沈烨拽到手里才安稳。” 苏寒景已经戴上小猫面具,他的脸被可爱小猫遮得严严实实,清瘦病弱的身材让人觉得他一碰就碎。 见许随无视他要往民国小镇里走,苏寒景推了下小猫面具,笑道:“我还以为你要跟我抢这个呢。” 许随脚步停住,转头幽冷地看着那张猫脸。 星星被这人的贱样激出一丝火气:“操!指挥官,你什么时候能把他眼睛剜了?” “没必要抢,毕竟抢是抢不走的。” 许随彬彬有礼地说,嗓音闷沉又泛冷:“我脸上这张就不错,我保证你戴多少张面具,都比不过我脸上这个。” 苏寒景看着他脸上的狼面,以及那双含着病态杀意的眼睛,轻啧一声。 ……这脾气,比预想中的还不好惹。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20 民国小镇是节目组搭出来的临时城镇。 建筑古色古香,特意做成民国时期的灰蒙压抑感,仿佛特地加了一层滤镜。 穿着短褂、西装、长袍或者旗袍的男男女女交错其间,给人时空错乱感。 npc们脸戴面具,尽职尽责地扮演自己的角色。 几个嘉宾早就换了民国服装,选了喜欢的面具融进了【人群】里。 许随的白发太显眼,在人群里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几乎一回头就能看这道仿佛在发光的身影。 “宿主,你想怎么找领袖?”星星探头问。 许随不假思索地说:“不用找,是他来找我。” 指挥官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星星不再问话。 “哎呦,公子留步!”一道刻意夹起来的妖娆女音响起,像电视剧青楼门口矫揉造作的老鸨。 许随被这道声音刺得嘴角一抽,扭头看向叫住他的人。 酒楼门口正站着一个穿鲜红棉衣的胖女人,嘴皮上点着硕大的黑痦子,嘴唇涂得滑稽血红,咧嘴一笑,仿佛要吃小孩一般不怀好意。 【哎呦卧槽,这张脸真是突破人类的想象极限…】 【老子在吃饭呢!这谁化的妆?差点给我笑喷了。】 【我家小孩被吓哭了,问为什么?他说屏幕里有个吃小孩的老妖怪!】 许随停下脚步,等这个npc发布任务。 女人扭着臀走了过来,嘻嘻笑着,用肥屁股撞了一下身娇体弱的公子,用满是香粉的手帕往许随脸上挥。 “公~子~” 许随被撞得趔趄,赶紧握住一旁的石狮子,避开女人的肥臀,在香粉扑到脸上之前屏住呼吸:“……有事?” 女人听到这话,立刻收敛笑容,假惺惺地用手帕擦泪: “我家胭脂这两天茶不思饭不想,我真怕她饿出事来……我看公子你穿着像个医师,能不能上去为我家胭脂诊个脉?” 许随看了眼穿着像个读书人的自己,歉意摇头:“抱歉,我不是医师。” “哎呦,你是不是欺负我老糊涂?”女人责怪道,“你不就是医师吗?走走走,跟我上楼,又不是不给你钱!” 眼见女人强买强卖要捞他上楼,许随装模作样地推拒了一下,最后不敌女人的大力出奇迹,硬是被拖了上去。 许随被带到二楼,身后几个类似家丁的人围了上来,凶神恶煞地把他推进去。 “给我进去!” 房间香气袭人,不太像酒楼,反而像女子的闺房。 红纱层叠垂下,遮住里面那道窈窕垂头的身影。 哀怨呜咽的低泣声在房间响起,断断续续。 许随在原地待了片刻,入了角色,拿出民国时期文雅从容的读书人态度,对里面那道似乎是大家闺秀的身影道: “姑娘,我不是医生,被你家下人强推进来,惊扰到你实在不好意思。” 没有反应,哀怨的泣声愈发幽怨。 许随在原地站了半响,见里面那人不搭理他,外面也被下人堵着出不去,上前推开窗户。 衡量了一下高度,确定不会摔死后,许随抬腿就要从二楼跳下去。 “我的情郎~”哀怨低沉的男音在纱帐里幽幽响起,“你不认识我了吗?” 许随诧异回头:“?” 直播间被这一声低沉厚重的男音吓得一个激灵。 【?不是,我的好姑娘,你裙子底下怎么有东西?你是个男的?!】 【笑死我了,大早上笑出猪叫,我妈差点冲进来打死我!】 许随被这一声醇厚动听到可以去做声优的声音惊住了,好半天才笑出声。 他忍住笑意,淡漠的眸子瞬间融化成脉脉含情的水,定然看了看那道“窈窕”的身影。 许随唇角扬起,彬彬有礼地躬身:“小姐,我无意间撞头失忆,忘了和你的往事,我们认识吗?” 那道男音幽幽道:“难道不是你移情别恋,看中了学校里青春活泼的女学生,决心休掉我这个包办婚姻的妻子吗?” 这是什么戏份? 许随沉吟片刻,恍然大悟:“以前的我居然这么眼瞎,放着家里貌美如花的夫人不娇宠,去贪恋外面的野花!” 【不是,小哥哥你长得这么俊,怎么眼睛有点瞎呢?】 【还不清楚里面的大小姐是谁,但看样子是穿的裙子,飘飘欲仙的纱裙……】 【操着一口低音炮的男人穿裙子,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纱帐后面的人娇滴滴“哼”了一声。 许随咬住泛青的嘴唇,把笑憋回去,生怕妻子觉得他在嘲笑他长得不好看,还乱穿衣服惹人耻笑。 好不容易穿回裙子,许随可不想把沈烨惹毛了。 今天开个好头,把人哄的心满意足觉得穿裙子也不错,以后还能找机会让沈烨多穿两回。 “夫人,能让我看看你吗?”许随伸出苍白匀称的手,轻轻拨开纱帐。 他对里面那道身影温柔道:“我来向你承认错误,以后肯定只看你一人。” 那人偏头看了他一眼,似乎笑了一下,嗓音轻哑低沉,独属于男性的厚重嗓音。 “我为你上了妆,换了衣裙,就为了挽回你的心。先生,你真的想看我吗?” 【不是在认真搞笑吗?怎么气氛突然暧昧起来了?】 【嘴里的饭菜咽不下去了,我是被喂了狗粮吗?】 【这也能让我磕起来??!】 “我当然愿意。”许随拨开碍事的纱帐,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那道身影,笃定道。 “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我没给你,你一次次问我自己长得漂不漂亮,我也没给你一个肯定的答复。” “现在我想告诉你,在我眼里,你是最美丽的妻子,不用梳妆打扮,也能让我神魂颠倒。” 直播间弹幕飞过一层层的:【???】 沈烨默然片刻,才缓缓开口:“你进来。” 许随脚步不紧不慢,他层层拨开纱帐,去接近那道离他越来越近的身影。 他看着那张逐渐露出来的脸,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柔和。 一直到最后一层纱布掀开。 许随望着妻子那张被装扮的脸,瞳孔骤然一缩。 弹幕上沉寂了三秒,随后是井喷似的爆发,一连串的飞过。 【好丑。】 【好丑。】 【好丑。】 许随愕然望着沈烨脸上的花红柳绿,嗓子哑到找不回声音。 “夫人……”许随抿唇,勉强扯起笑容,“谁给你化的妆?” 哪个蠢货把他貌美如花的老婆化成这奇形怪状的模样。 沈烨淡定地把脸怼他面前:“现在还美吗?” 许随:“……” 沈烨问:“你怎么不夸了?” 【别问了,你丈夫疑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21 女子沁香的闺房里,清冽温柔的声音徐徐响起。 “谁给你画的蜈蚣眉?好好一个高挑锋利的眉形弄成这样。” “……还有这个嘴,给你涂成了血盆大口,你是刚吃了人吗?” “粉腻子又掉下来了……快拿纸巾接一接!” 许随手忙脚乱地拿起卫生纸,沈烨接过去拍在脸上,把脸上的粉腻子摁回去,笑得喘不上气。 “我漂亮吗?”他星辰似的眼睛弯起,长睫颤抖,笑意盈盈问,“花了半个小时化的妆,美不美?” “不用问,你美死了!”许随没好气地斥了他一声,苍白俊秀的脸上隐住笑意。 “年纪越大越幼稚,平常还看着挺正经……把脸抬起来,我给你擦擦。” “幼稚就幼稚,我以前哪有机会玩这个?” 沈烨的下巴被温凉的指尖挑起,他眯起眼睛,顺着老公的力度抬起下巴。 许随攥着浸了卸妆水的棉布,一点点擦拭掉他脸上的花红柳绿,融化的化妆品在沈烨脸上糊成一团。 沈烨知道现在自己脏兮兮的,融化的化妆品把他整成了小丑,想起许随面具底下那张俊秀冷清的脸,他又笑得停不下来。 他故意把脸上的脏东西蹭许随面具上:“你怎么不脱面具?” 许随没想到他这么不在乎形象,想着直播间不知道多少人正看着妻子搞怪,骂的难听了指不定要伤到沈烨。 他拍了拍沈烨的脏脸,催促道:“去洗洗,我给你重新化一个。” 沈烨在这方面很听丈夫的话,撩开裙子下床,打开穿边的隔间,里面是一个洗手间,走进去埋头洗脸。 【是错觉吗?这两人是不是认识?】 【一个是最近火了一把的白化病人,那个把脸涂成牛头马面的东西是什么?】 【好奇怪,不清楚,再看看。】 等沈烨洗干净走出来之后,弹幕上感觉莫名其妙的观众统一头顶问号。 【?!!】 【啊啊啊大帅哥!你谁,你是刚才那个搞笑男吗?!】 【这么一张伟大的建模脸,360度无死角的绝美脸蛋,你踏马拿它做什么!】 【把那化妆品扔了,把你手剁了,没错就留着你的脸就行了……不行了,太帅了!老子要晕在直播间了!】 【等等……姐妹们,别急着花痴,这人是沈氏总裁吧?】 【?大袜子你说的是人话吗?这拿完美大帅脸当玩具的搞笑男是总裁!还是那个牛逼哄哄的沈烨?】 【不信你们自己去查啊!拿你们的项上人头做担保,这人就是沈氏总裁!】 许随把桌上化妆品都整理了一下,扭头看到妻子那张重回巅峰的盛世帅颜,眼底闪过满意。 “坐过来,我给你化妆。”许随拿出一个凳子。 沈烨大马金刀地撩开裙子,坐在凳子上。 许随也没嫌他动作辣眼睛,瞅了眼夫人身上的红色裙装,又看了眼沈烨那张帅出天际的脸,心底叹了一声。 ……平常那么靠谱的妻子,幼稚起来真是难顶。 许随对沈烨的一切接受良好,沈烨想玩宠爱那一套他就做出可怜弱小的姿态,幼稚起来他也顺着陪他玩,跟哄小朋友似的哄沈烨。 把服帖的底妆打好,许随简单地在沈烨脸上画了几笔,涂了不显色的唇釉。 一张耀眼浓颜到让人心神震颤的脸在他手下呈现。 【别看他画的简单,但是手法是真熟练,是有化妆本事的。】 【就他那几笔够我学一辈子了,老天爷谁能让我的男朋友有这种巧手?】 【嘿嘿嘿嘿……好好磕,他给沈总画眉的时候好温柔,跟古装剧里给娘子画眉一样……】 沈烨趁他化妆的时候,脱下了青年脸上的狼面,露出一张隽雅精致的脸。 白发发丝顺着垂到他脸上,仿佛带起了柔柔的风。 沈烨望着这张能让他头晕目眩的脸,不禁感慨一声老公长到了他心尖上。 偏偏这人总是看着他发呆,一副我的妻子真好看的不值钱模样。 许随把手上的唇釉放到一边,见沈烨仰脸笑眯眯地看着他,一副任捏任摸的模样,心尖一动,手不禁摸上了沈烨的头。 嗯,乖乖的,是他的好狗。 暗自爽了一下,许随掩饰地咳嗽了两声,又装出好老公的脸,压低声音: “出事了,我怀疑星际派人来算计你。” 沈烨本来还想逗他一会儿,听到许随这么说,他挑了下眉。 ……怪不得不装乖猫模样了,有人让他小老公生危机感了? 沈烨扫了眼不远处围着他拍摄的人,攥紧许随的手腕,扬声道:“来人!” 门扇被推开,闯进了一群手拿木棍,凶神恶煞的家丁。 沈烨把许随往怀里一拉,勾起唇角:“本小姐要和相公洞房,把这些无关人等赶出去。” 众人:“?” 在摄影师和直播间观众都在疑惑无关人等是谁的时候,家丁们已经齐刷刷“吼”了一声,把木棍对准了摄影师。 摄影师:“……” 直播间观众:“我*#……” 在家丁们呼来喝去的推搡之下,摄影师满头雾水地被赶出了房间,还有直播间骂骂咧咧质问许随还想不想火的观众。 确定房间空无一人,沈烨让星星去搜了一下房间有没有录音设备。 两人把麦拽下来,沈烨拉着老公躺进了早就铺好的软床里,被裙纱裹住的腿大大咧咧地压在许随身上。 这重量级的腿压得许随哆嗦一下,差点喷笑出声。 “发生什么事了?让你都没心思跟我演戏了。” 沈烨把头上的发钗拽下来扔到一边,揉了把许随的俊脸:“赶紧把问题解决,我还想看你装乖猫猫的样子。” “行了,别闹。”许随握住他的手摁回去,皱紧眉头,“我问你,苏寒景你认识吗?” 沈烨脑子里蹦出一张苍白柔弱的脸,毫不犹豫点头:“认识,前两天遇到了还想勾引我,被我反手坑了一把。” 许随若有所思:“发生了什么?” “骗他签了个卖身契,上面藏了不少法律条例,以后出问题了好抓把柄。” 沈烨见许随神色不对,捏了一把他的脸,把五官捏得歪七扭八,道:“被我敲打成那样,他应该不敢惹事才对,怎么惹到你了?” 许随凉凉看了他一眼,把刚才发生的一切言简意赅说了一遍。 沈烨沉默了片刻,不解地拧起眉尖:“换人了?” 许随说:“虚幻世界毕竟是数据拟做出来的大工程,有不少科研院的人都参与了这项工程,换人进来不难。” 沈烨垂眸看向他,对上许随那张冷淡的脸。 “看来外面出事了,战争白热化阶段,有人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沈烨缠住他的白色长发,放到唇边亲了一口,语气逐渐冰冷。 “老公,这事你别管,沈氏出的问题和你没关系。”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22 许随被他要求不能插手,眼皮耷下,一言不发。 “怎么了?还不乐意了?”沈烨把脸埋进他的脖颈里,吹他细腻的皮肉。 许随躲开他的戏弄,一巴掌摁在他的脸上。沈烨在他手心啄了一口,故意凑前堵住许随的嘴。 这无赖态度让许随哭笑不得,和他亲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沈烨的唇,依依不舍地叼了一下。 “老婆,你有把我当做家人吗?”许随鼻尖蹭向他,沁香伴随温软的呼吸齐齐落在沈烨的脸上。 沈烨心神一凛。 许随可能会用各种方式来试探爱情和亲情的区别,一次次让他保证和他之间是生死相随的爱情。 被折磨了太长时间,遇到这种问题沈烨下意识要“不是亲人”“你是我最亲爱的宝贝小老公”“咱俩天下第一好”三连击了。 话脱口而出之前,望着许随质问的眼睛,沈烨转动脑筋,没用敷衍的话来哄他。 “你是我永远的爱人。”沈烨揉着那头如丝绸般的发,黑眸柔和,“家庭是你和我共同组成的,你也是我的家人。” “许随,你从来不是我的下位者,我想要你属于我,不代表你就必须事事顺从我。” 许随眼底的质问迅速消散,他勾住沈烨的大手,在他青筋鼓起的手背上摩挲: “你为什么不让我插手沈氏的事?我有能力帮你。” 沈烨睨了他一眼:“我怕你还没帮上忙,就先被他们打死。” 许随动作一僵,又佯装若无其事:“哦。” “苏寒景等我去查,大概率是敌人派来的。不管他是谁,你离沈氏的事情远点,现在能看你顺眼的沈家人不知道还剩几个。” 沈烨提醒完许随,从口袋里掏出密语塞给他:“我们先去找这个东西的下半部分,之后几天组队做情侣搭档。” 许随看了眼密语。 【情人眼里出西施】 沈烨正想走出房门,许随赶紧起身拉了他一把。 “你想穿成这样出门?” 沈烨提起垂落在地的红纱裙角,把裙子蒙在许随脸上,嗓子掐细:“相公,我穿成这样不美吗?” 许随眼睛都笑弯了,上手扒他的衣服:“美,别出去美别人,光让我一个人看就行了。” 沈烨幼稚心态被满足,被扒裙子也没生气,装模作样地推了一下轻薄他的登徒浪子。 老婆难得玩这么开心,许随光看着心情都好,把沈烨的大号裙子扒到地上,他转而去脱自己衣服。 “换一换,你穿我的。” 民国的书生装对体型要求没那么严格,沈烨就算人高马大都能套进去。 许随泰然自若地捡起地上的裙子穿上,绯红的纱裙衬得他气色都好了许多,肤色愈发白皙通透。 衣服一换,给人的感觉立马合拍。 沈烨穿书生服也不改英俊冷冽,戴上狼面更加威严,许随多看了眼侵略性十足的老婆,暗地笑了笑。 帅。 “行了,出去找密语。” 沈烨把自己的红木面具戴到许随脸上,拉着人出去找被赶出去的摄影师。 在摄影师哀怨至极的眼神下,沈烨镇静地拉住许随的手,在民国小镇四面相通的道路上拔腿快跑。 被迫飞跑追赶嘉宾的摄影师:“?” 被晃得头晕眼花的观众:“……操。” 看许随的直播间是真遭罪,因为观众能轻易地在这人身上嗅出“爱火火,不火就回去吃火锅”的无所谓感。 这种态度劝退了一部分观众,也有一些人犟脾气突然上来,死活不走,秉着我他妈今天非要看看你要干什么的态度蹲在直播间。 于是接下来的一路,他们眼睁睁瞅着这两个好看到让人愣神,脾气却格外特立独行的人 ——以风驰电掣的速度狂奔在小镇上,逮着npc就开始狂做任务。 平均五分钟完成一道任务,在发现给他们的密语线索不是想要的时候,会毫不犹豫把线索还给npc。 全然不顾npc懵逼的表情。 观众被这两人完任务的疾雷之速震惊了,呆滞地爬到其他人的直播间看进度。 其他嘉宾,要么卡在默契那关死活过不去,要么被npc刁难得死去活来,还有在泥塘里打滚的,压根没有这两人的默契和效率。 不知不觉,沈烨带着许随跑了半个城镇,扔回给npc的纸条都有三四个。 “还没找到你密语的下半部分。”许随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可能被其他人拿走了。” 沈烨喘了口气,放慢脚步停下:“你觉得被谁拿走了?” 许随正要回答,一道细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们在找这个吗?” 沈烨回头,看到了一张面带微笑的苍白脸庞,苏寒景正直勾勾看着他,举起手中的纸条。 “不好意思,它被我拿走了。” 沈烨望着他略显熟悉的笑容,不经意蹙起眉尖。 不像沈氏的人,反而像…… 许随缓了口气,冷冷看了眼挑衅他的苏寒景,转头看向沈烨,刹那间,委屈地红了眼睛。 许随抱住他的胳膊小声诉委屈。 “跑了这么长时间,我还是不能跟你组搭档。” 在万千直播间观众面前,许随瘪嘴,垂眸拭泪:“沈烨,我就想跟你在一起……” 青年琉璃似的瞳孔含着水光,眉眼低垂,疏离冷清的气质瞬间转变成柔弱。 看起来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一眨不眨地盯着沈烨瞧。 直播间对他满腹怨言的观众,一看他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刹那间被盛世美颜给撞得头晕眼花,情不自禁为他说话。 【他就是想跟你一起搭档,他有什么错?!】 【这含泪委屈的小眼神,这咬嘴唇的小动作,这脸上恰到好处的泪痕……姐姐心都软了!亲亲亲亲!】 【人生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撒娇,还撒这么唯美动人。】 【就我闻出一股子茶味儿吗…】 沈烨撸了把小老公的脑袋,把许随推到身后,对苏寒景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 “不想你重病的奶奶断医药费,就把你手上的纸条给我。” “……” 在诡异的沉默里,苏寒景平静地把纸条放进口袋:“沈先生,做人还是不要太强势。” “你不愿意?”沈烨问。 苏寒景虚弱的笑了笑,咳嗽两声:“我身体不太好,所以做事就爱随性子来。” “没关系,你随你的性子,我玩我自己的游戏。”沈烨冷静地看向摄影师,“吴导说过密语不能抢夺这条规则吗?” 摄影师一愣:“没有……” “那就行。”沈烨卷起袖口,对苏寒景笑了笑。 “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主动把密语交给我;第二,我掰折你的手腕,把密语抢过来。” 苏寒景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下去了:“当着直播间观众的面,你硬抢?” 【是不是太霸道了……】 【这性格真烂啊,强势到让人恶心,仗着自己有钱威胁小新人?】 【我才刚对沈总有点好感,转头就塌房?】 【有钱了不起啊?】 沈烨看向摄像机,淡淡道:“traty,待会儿发个三万名观众抽奖活动,谁抽谁就有奖。” “前三名得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前十名得九千九百九十九,剩余的人拼运气瓜分五万现金。先到先得,童叟无欺。” 【爸爸。】 【爸爸。】 【爸爸。】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23 苏寒景还想挣扎一下,沈烨已经拽住他的头发,跟扯牛犊子一样把他双手双脚扯开,强硬地掏出那张密语。 “喏,收好。” 沈烨把小纸条塞给自家眼神晶亮又崇拜的小老公,呼噜了一下他的长发:“我的情侣搭档。” 许随瞥了眼手里的纸条,眼底笑意加深,红木面具都遮不住一身喜意。 苏寒景被抢了纸条,刚才还被公报私仇往背上招呼了两下,肌肉跟被重锤过一样顿顿的疼。 揉着淤青的胳膊,哑然看着许随喜滋滋的模样,苏寒景惊疑不定地看向抱臂立在一旁的沈烨。 “你不恨他?”苏寒景疑惑问,“他把你害到这种地步,你就连一点隔阂和怨恨都没有?” 沈烨冷淡扫了他一眼:“我自己选择的后果,还不至于让别人承担。” 苏寒景被他的话堵住了,眼神依然不解,他定然看着沈烨的脸,想从他冷冽的外表下看清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没有隔阂怨恨,没有悲痛欲绝,表情淡然到不可思议,甚至用称得上温和宠溺的眼神看着许随。 真奇怪。 数据是错的,程序也是错的。 “创造者”眼中所谓的怨恨和绝望,其实都是主观的臆想。 事实是,沈烨对待逼死自己的人,连一点恨意都没有。 苏寒景不敢置信,他觉得有点可笑。 落到什么下场都觉得这一切是自己的选择,后果无论如何都该自己承担,这心态和圣人有什么区别…… 在沈烨看过来之前,苏寒景掐了下手心,把窥探的视线收回,脸上又挂起若有若无的浅笑。 “看来我是抢不过你们了。”苏寒景语气平淡,丝毫没有动怒的迹象,“我得去找其他密语了,再见。” 在场没人阻止他,苏寒景站立半晌,没再自讨没趣,转身走了。 许随心底的不安和危机被沈烨轻而易举地消除,眼底逼人的摄意和冰冷消失不见,也愿意演一下猫猫的可怜模样。 “跑了好长时间,腿都酸了。”许随轻轻踹了他一脚,“给我揉揉。” 沈烨把人抱到小镇摊位旁的坐椅上,娴熟地拎起许随的腿揉起来,指节摁向穴道,疏通酸痛的小腿肌肉。 【不是,你们……】 【不对劲,绝逼不对劲!这两人是不是公费恋爱上这个节目演我们的?】 【新人还未出道就被曝傍金主,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这应该不是为了傍金主,沈总有钱是加分项,就是没钱凭这张脸都没人会拒绝吧?】 许随沐浴在晨光之下,暖融融的光照在他脸上,驱退了寒意,让他舒坦得骨头泛懒,靠在沈烨温暖的怀里不是很想动弹。 瞄了眼旁边恨不能怼在他脸上的摄影机,许随轻轻垂下睫毛,遮住泄露出的冷厌和不耐。 ……后悔当明星了,有点风吹草动就要被拍下来,连亲都不能随便亲。 想和妻子讨论一下苏寒景是谁的想法被摄影师打碎,许随不甚愉悦地直起身体远离沈烨。 同性之间的亲密行为被曝到网上,很容易掀起一轮新的骂声,可能会让沈烨经历一场网暴。 许随不喜欢沈烨被骂成一无是处的罪人,他知道这人看似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意,其实有事就记在心里,导致积压成疾。 辱骂就像埋进肉里的针一样,时不时冒出头刺一下。 平常可能不会有什么,但一到关键时刻,很可能会成为压垮沈烨的最后一根稻草。 “怎么了?”沈烨专心揉捏他的腿,见许随动来动去,以为他不舒服,伸手把人重新摁进怀里,“哪里难受?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许随趁机关了两人的麦,在摄影师不注意的那一秒,趴在沈烨耳边低声道: “老婆,我后悔把你暴露在大众视野下了,你就不能藏起来吗?” 沈烨微怔,看清许随眼底的心疼,殷红的唇弯起,同样压低声音,和他说悄悄话:“没关系,我习惯了,挨骂这件事一回生二回熟。” 许随问:“你在乎吗?” “最看重清高名声的指挥官都能陪我一起瞎胡闹,有什么好在乎的。” 沈烨捏了把他的小腿,宠溺地和他蹭了蹭:“至少你用实际行动告诉我,我比你的名声重要。” 许随舌尖发苦,眼眶滚热一瞬,笑了笑:“你以前觉得,在我眼里,名声比你还重要?” “你为了向上爬巴结了那么多人,长袖善舞,奸诈圆滑,一步步给自己增加筹码,又想方设法地营造出了一个好名声。” 沈烨嗓音放得很柔:“在你眼里什么都比我重要……就好像你一直觉得我心中任何事情都比你重要一样,我也一直这么想你。” 许随抿唇问:“那在你心底,我排第几?” 沈烨沉吟片刻:“我没办法排个高低前后,但我知道,你永远排在我的生命前面。” 许随听他笃定且认真的话,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 他嘴唇抖了一下,用近乎惭愧的态度道:“可我……”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你生命重要,我也不在乎。” 沈烨温柔道:“因为在我没遇到你的前二十二年,生命是你仅剩的东西。我想占据你的一切,可也知道不能把你仅剩的东西抢过来。” 在许随泛红的眼睛里,沈烨低头和他碰了碰脑袋。 “你留着你仅剩的东西,就算离开我也能过得很好。” 那是对生命的渴望和热爱,在脱离他之后,许随也能凭借自己很好的生存下去。 在察觉许随的生命力后,沈烨从来不担心许随的生存能力。 弱小时伏低做小寻求生的希望,又能逆境中和他打得平分秋色。 想办法利用能利用的一切治好基因疾病,还在他的强迫里一次次哭泣示弱又反过来捅刀背叛,许随对生命的渴望超出了任何人的想象。 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弱者,在环境的压迫下,灵魂却在闪耀旺盛的生命力。 这是许随身上,最让沈烨欣赏也沉迷的部分。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24 民国小镇游结束,天色落入黄昏,八个嘉宾聚集在城门前,根据自己手上的密语两两分队。 许随至始至终黏在沈烨身边,两人对视的眼神就差拉丝了,气氛堪比热恋期的食肉男女。 在场的人都不傻,纷纷无视了这一看就绑定的同性情侣,找到自己对应的搭档。 吴导站在人群前方,举着扩音器: \"经过上一轮游戏的互动,相信每位嘉宾都已找到了与自己心灵相契的独特伴侣。” “节目组将依据各位嘉宾在游戏中的综合表现进行公正的场外评分。依据所得分数的高低获得不同档次的住所安排及现金奖励。” “这些现金将作为你们筹备浪漫烛光晚餐的启动资金,让你们亲手挑选食材,共同烹饪出爱的佳肴,为彼此留下难忘的味蕾记忆。\" 几个被民国小镇npc折腾得半死不活的嘉宾们猛地一个激灵,从地上窜起,不敢置信道: “吴导,你没说会进行场外评分啊!” 吴导淡定道:“现在不是说了吗?” 众人:“???” “第一名,甜蜜蜜组,白箐涵和元钿辰请上前领取1000元现金和豪华酒店一晚的奖励。” 白箐涵擦掉脸上的汗珠,微笑着上前领了奖励,娴熟地对镜头展示了自己的灵动活泼。 【涵涵宝贝!可爱到爆炸了呜呜呜……】 【又聪明又漂亮,这是俺绝美滴的女儿啊!】 吴导垂着眼皮,面无表情道:“第二组,肖朵组,肖誊和陶朵上前领取五百元现金和普通酒店一晚。” 肖誊绅士风度满满,领了奖励后对陶朵露出一个温柔含情的笑容,陶朵脸色泛起红晕,避开了他的视线。 直播间观众大喊磕到了,猜测这是最先能成的情侣cp。 娱乐圈的虚假是常态,真诚反而容易引来排斥骂声。 许随平静地看这群人装在一起,演出装模作样的暧昧哄骗直播间观众,仿佛看到了自己恶劣戏弄他人感情的过往。 “沈烨,为什么这个世界那么多人爱看虚情假意?” 沈烨好笑看了眼多愁善感的小老公,浑不在意:“因为虚情假意足够动人,真情实感只会让人觉得幼稚和较真。” 许随眸色沉沉地看向他:“你觉得我幼稚较真吗?” “当然,你绝对是我见过不成熟还装成熟,最矫情拧巴的人。”沈烨轻拍他的小脑袋,笑道。 许随甩开他的手,不悦道:“嫌弃就别碰我……” “听我说完。”沈烨捏住他的脸,“每个人要找的应该是珍惜自己幼稚较真的人,我在你面前不也幼稚吗?” 许随嘴角微不可见的上扬,他轻飘飘看向沈烨:“也是。” 他偏激躁郁的妻子经过两个世界的洗礼,现在爱说爱笑爱演戏,幼稚程度直线上升, 还像平常omega那样学会了穿裙子化妆,虽然化得乱七八糟,但也是寻开心的一种方式。 两人窃窃私语咬小耳朵,身旁早就领完奖励的众人齐刷刷看向这对,吴导尴尬地咳嗽两声。 “第四组,小白猫组,你们两个还要不要奖励了?” 沈烨从温柔窝里抬头,看向面色复杂的吴导:“你不是给我们排了倒数第一吗?” 吴导咳嗽的幅度更大了:“咳咳咳……论速度和效率来看,你们这一组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最后场外评分却是0分。” 沈烨问:“告诉我什么原因排到倒数第一,不然我撤资。” 吴导:“……” 一旁的摄影师逮住机会,凉飕飕道:“驱赶摄影师拒绝拍摄,威胁npc,拿到密语之后又强塞回去,狂撒现金扰乱直播间秩序,还抢夺其他嘉宾的密语……” 沈烨停顿片刻,发觉确实是自己理亏,坦然受了这最后一名。 “奖励是什么?” 吴导面无表情拿出奖励卡牌:“恭喜,十元现金和湖边小帐篷,你们今晚有福了。” 沈烨接过卡牌,看了眼身娇体弱的小老公,又瞅了眼苛刻的奖励,诚恳道:“再给点儿,回头我给节目组加资。” 吴导咬牙:“按理说你们今晚一分钱也没有,还得去天桥底下或者大街上过夜。” 这还是想着沈烨是节目的大金主,不能得罪的太狠才勉强给的小帐篷和十元钱。 沈烨勉强地收下奖励,对让小猫跟了自己吃苦这件事抱以十二万分的愧疚。 “许随……” “没关系。” 许随淡淡打断,并不把这烂条件当回事:“只要能跟着你,睡大街也无所谓。” 【这是什么终极恋爱脑?这情节我只在某钗身上看到过。】 【漫山遍野的野菜都不够你挖的,太他妈典了!】 【只要能跟着你,睡大街也无所谓,吃烂菜叶我也愿意……】 【宝贝,幸好你跟的是长得好看还财大气粗的沈总,但凡对象换个稍差点的我都要开始担忧你的未来了。】 沈烨牵住他冰凉柔软的手,温热宽大的掌心轻易地包裹住了许随。 “走,今天对付一晚。” 许随被他拉的猝不及防,顺着力气靠在他身上,挺直的鼻尖蹭了蹭男人的脖颈,撒下温热柔软的呼吸。 沈烨痒得躲了一下,又笑着和许随挨近,温柔地和他贴脸相蹭。 “你走慢点,拉疼我了。”许随拽了下他的袖口。 沈烨闻言,松了下自己的力气,小心翼翼揉了揉青年泛红的手腕。 “我出手没轻没重,下次疼了你掐我一下。” 许随听到这话,反而温和道:“你这样很好,不用改。” 沈烨简直想狠狠亲两口乖巧懂事的小猫,揽住许随的肩膀往外走。 “宝贝,你真乖。” 许随抿唇笑了笑。 【玛德受不了了!我发誓,这真的是个绿茶!】 【这装疼撒娇又装温柔体贴的cpu手段用得这么娴熟自然,至少也是个高级绿茶婊……别骂了,你们为什么不信我?!】 【闭嘴,这是不是绿茶我女的还能看不出来吗?誓死守护世界上最好的白毛魔女!】 【这世上怎么什么人都有,被拽疼了撒娇让自己对象揉揉不是很正常吗?这都有人恶意揣测?】 【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出去洗洗眼睛吧!崆峒人看这百无禁忌的恋综节目干什么?】 【沃日,你们这群瞎眼的*……】 直播间吵得太激烈,这位破防的观众最终还是被管理员处以三个小时的禁言。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25 天色黑沉,刮来阵阵寒风。 白日在阳光照射下尚且有些温热,熏得人暖洋洋的,一入了夜温度骤降。 阴冷的风钻进骨缝里,传来刺刺的痛。 许随蹲在湖边搂紧了衣襟口,本就苍白病弱的脸上被寒风一吹,立刻青白交加。 他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整个人像是被太平间被冰冻又爬出来的尸体,阴瘆得吓人,看得人呼吸一滞。 摄影师的手有点抖,险些端不住机器。 一道沙哑带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打碎了死寂的氛围。 “我回来了。” 听到沈烨的声音,许随转了转空洞的眼珠,瞬间有了活物的反应。 他抱紧手臂,在冷风中瑟瑟发抖,打了个喷嚏。 “阿嚏,好冷……” 被许随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到的摄影师:“……” 吓死了,差点以为诈尸了。 一双结实温暖的手臂抱住许随单薄的肩膀,让青年靠进自己充满安全感的怀抱里。 沈烨手上提着刚买的泡面,趁众人不注意的间隙,嘴唇碰了下许随的侧脸,安慰道:“是不是冻坏了。” 许随鼻尖泛红,点点头:“嗯。” 沈烨把泡面递给他,然后脱下身上的夹克外套披在许随身上,让病秧子赶紧把厚衣服穿上。 “进被窝,再冷下去就冻病了。” 沈烨催着让许随进帐篷,威胁的视线看向吴导。 吴导:“……摄像机拍一下湖面,别让观众发现不对劲,药和热水送过去。” 导演都妥协了,其他人哪敢得罪帐篷里那个脆弱的祖宗,赶紧拿了感冒药和退烧药送过去,生怕活祖宗出一点事。 沈烨趁机接了点热水,把两桶泡面泡好,再把仅剩的一根火腿肠加进许随那桶泡面里。 “关摄影机。”沈烨对吴导打了个手势。 吴导嘴角一抽:“提醒一下,直播间有不少观众。” “随便给个理由,让他们去其他直播间。”沈烨压低声音,没惊动帐篷里的人。 “我家里这个性格敏感,会格外在乎记录他一言一行的机器……这一整天都在绷着,他需要没人打扰的休息时间。” 吴导莫名其妙:“不乐意被拍,那他进娱乐圈干什么?这不白白浪费你投在他身上的资源吗?” 沈烨说:“我乐意。” 平生难得见白扔钱给小情人的大冤种,吴导嗓子都卡了,半天挤不出一个音节。 “算了,反正你是这节目的幕后boss。” 吴导让摄影师都关设备,再让团队里的人远离这顶小帐篷。 他临走前提醒道:“干这一行就注定要当个透明人,谁都能来评价一句,来分析一下。“ “你小情人如果不喜欢被拍摄和剖析的感觉,就趁早隐在幕后或者转行,别逼自己。” 沈烨对他摆手,确定周围都没人后,端着两桶泡面进了帐篷。 帐篷头顶挂着小灯,里面铺着毛绒绒的毯子,就连被子都蓬松舒服得恨不能埋进去。 许随正趴在枕头上闭目养神,唇色青白,睫毛柔软得像小刷子,扑簌簌地颤着。 泡面香味在帐篷里弥漫。 “老公,起床吃晚饭了。”沈烨跪在帐篷里,用膝盖推了推许随。 许随不是很喜欢在帐篷里吃东西,他睁开眼睛看了眼泡面,又看了眼心疼望他的沈烨。 这人的脸被灯光照耀得俊美无俦,让人不忍心冷言冷语扫他的兴。 许随慢吞吞地起身,端起泡面,决定破一下例。 帐篷也不是不能吃东西,待会儿多散味就好了。 许随坐在被窝里嗦面,小心不让汤汁溅出来,沈烨要比他随意多了,趁许随别扭那会儿就开始吸溜起来。 两人靠得很近,暖融融的体温传到对方身上,鼻尖萦绕喷香味道,让这处小天地变得狭小温馨。 饿了一整天,许随就连泡面都吃的津津有味,沈烨心疼他吃不饱,拿出从超市顺出来的巧克力递给他。 “哪儿来的?”许随看着手中的巧克力,惊讶道,“十块钱你能买这么多东西?” 如果他没记错,沈烨已经把火腿肠给他吃了。 “威胁吴导付的账。”沈烨喝了口汤汁,淡定道,“他不敢得罪我。” 老婆总能在任何时刻以极其靠谱的姿态俘虏许随的芳心,许随捧着巧克力,掰了一半给沈烨。 “老婆,你也吃。” 沈烨咬住那半块巧克力,囫囵吞了下去。 这一天过得潦草至极,运动量大还得不到能量补充,简单收拾了一下,许随缩进被窝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你不进来吗?”许随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已经很晚了,该休息了。” “你睡,我守夜。” 沈烨坐在帐篷边阖目,他坐得懒懒散散,头颅却向外倾,收集外界琐碎的声音。 许随眉目清隽,不带攻击性,外貌也病恹恹的不引起戒备心,像无害温润的小动物。 只一双眼睛幽黑让人心悸,定然瞧着沈烨,好像暗地里的衡量和窥视。 许久之后,许随转了个身,背对沈烨一言不发,默默闭眼睡去。 望着被窝里清瘦的背影,沈烨闭上眼睛,头靠在帐篷处小憩。 知了声悠悠响起,伴随湖边蛙鸣。 萤火虫在草丛中飞翔,一只修长的手挥开它们,惊扰了这些零星小虫。 脚步声在草丛中窸窸窣窣地响起,繁茂的植被一阵晃荡。 帐篷内,沈烨睁开沉冷的眼睛。 苏寒景望着不远处矗立在湖边的小帐篷,脸上若有若无的浅笑仿佛定格,眸色却冰冷的不可思议。 此时,他的大脑在迅速运转,最终归于一件事。 要怎样才能让沈烨彻底死掉,又要怎样才能让“创造者”崩溃。 脑内的程序在运转,让他机械一般的大脑得以思考。 沈烨…… 接了皇室的任务,是该想办法杀了他的。 创造者…… 时时刻刻地守在沈烨身边,警告他不能接近。 “麻烦。”苏寒景冷冰冰蹦出这个词,眼底闪过神经质的意味。 他模仿创造者的性格,想着这种时候对方会说什么。 会说…… “制造麻烦的人,该剥皮抽骨,悬挂在高处以儆效尤。” 身后沙哑醇厚的声音悠悠响起,说出苏寒景的心声。 苏寒景脸色一变,扭头看去。 一根钢针直戳在他的眼睛处,距离捅破还差一毫米的距离。 沈烨红唇扬起,眸色阴冷:“你和许随什么关系?”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26 狂风四起,树叶飒飒声不绝于耳。 苏寒景对上那双嗜血阴冷的眸子,像被凶兽盯视似的,血液凉透,后背冷飕飕的。 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你在说什么?” “装聋作哑?”沈烨眯起形状凌厉的眼睛,凑近苏寒景,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张苍白俊秀的脸。 “性格能模仿,样貌能模仿,为什么你会有和许随一模一样的灵魂气味?” 苏寒景唇色泛起青白,他瞳孔幽黑,沉默地看着沈烨。 “你真敏锐,连许随都不知道我是谁。” 苏寒景面无表情地说:“他要是知道我是谁,来自于哪里,肯定不会把我暴露在你面前……他会按捺不住地要杀我,把我严严实实的藏起来。” 沈烨听到这番话,嘴角反而泄出戏谑的笑意:“他隐瞒了什么?” “隐瞒了什么……” 苏寒景先是疑惑地喃喃自语,然后一双墨冷的眸子沉沉看向沈烨:“在我的记忆里,他隐瞒了你很多东西。” “他隐瞒他爱你疯魔,写得每一条程序都刻满沈烨两个字,这甚至影响到了我的核心芯片,让我天生就想亲近你……” “他隐瞒他作的孽债,他为皇室做事,是一条见谁咬谁的疯狗,是皇室攻击世家的工具……除沈氏外他对谁都是一视同仁的冷血残酷。” “那些以背叛为名义泄露出来的军事资料,做指挥官时任意虐杀的任务目标,掩藏在他所谓的私欲下的世家和皇室的权力争夺……” 苏寒景安静片刻,他表情依旧毫无起伏,一张生动的人脸显露出机械的冰冷和无机质。 他问:“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庞大真实的世界,是从哪里来的?” 沈烨深邃的眉目压下阴影,站在阴影处冷冰冰的看着这个机械。 苏寒景继续说:“我想问你,你自杀陷入脑死亡,尸体被科研院偷走的第二天,你的意识就被迫传入虚幻世界。” “虚幻世界由三千小世界组成,每个小世界都有自己对应的故事和设定……要组成一个小世界,需要通过编程语言来编写各种指令和算法。” “你手边的草木花虫,你脚踩的泥土,你目之所及能看到的一切,这些都是各种各样的编码,甚至这些编码会自行计算进化,随着时间的发展演变出新的东西……” “这么巨量的工程,怎么可能在你短短死亡的那几天里完成?” 沈烨平静问:“你想说什么?” 苏寒景歪了下头:“我说的很明白,你还没听懂吗?” “在你死亡之前,虚幻世界就被制造出来了。这项研究正处在查漏补缺的阶段,只是你意外身亡所以被迫提前使用它而已。” “在许随进入之前,五个高级治愈者死在虚幻世界,足以可见这是一项具有十足危险性、会致人死亡的科研项目。” “你死了,所以它被迫拿出来救治你,仅此而已。” 沈烨静静地站在月光下,修长匀称的身影让他挺拔如柏树。 寒风一吹,衣角猎猎。 “你难道没有怀疑过吗?这么多和星际格格不入的设定,这项研究的背后人究竟是谁?” “如果这项研究成功推出,虚幻世界就是幕后boss的趁手玩具……” “在这个地方,你可以一次次体验不同的小世界,在特殊的小世界你甚至能活千年,万年……” “在这个地方,你就是幕后boss手中的金丝雀,想死死不了,只能被迫和他玩一场场角色扮演的游戏。” “你抗拒不了,如果态度激烈甚至会被恶意消除记忆。在一个又一个人物设定和剧情的洗脑下,继续心甘情愿和他玩游戏……” “现在你听明白了吗?这个地方是许随亲手研究出来的,囚禁你的牢笼!” 沈烨眸色冰沉,漠然地听着。 苏寒景望着他苍白阴郁的脸色,扬起唇角,一字一句道: “在虚幻世界,你和他,永生。” 永生。 抛去星际世界的一切,在无数个死不了的小世界里轮回。 成为许随掌中的宠物,反抗会被洗去记忆,被灌入“最爱许随”的设定,像个浑浑噩噩的傀儡那样和他玩生生世世的爱情游戏。 沈烨胸膛剧烈起伏一瞬,指尖掐进手心,脸上却没有情绪波动。 “但你太幸运了,你居然死了。” 苏寒景僵硬地扯起笑容,他模仿创造者的表情和语气,继续说下去。 “在这项大工程成功之前,在你即将被打断腿锁在布兰星之前,在你成为神志不清的爱情傀儡之前……你居然死了!” “计划一切被打乱了,创造者疯了。” “原本用来囚禁你的虚幻世界成了拯救你的最后一根稻草,这多么讽刺?” “创造者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一次次计算该怎么把你找回来的样子,多么狼狈?” “原本用来囚禁你、让你挣脱不能的冰层和锁链……” “居然成了挽回你的意识,让你不会彻底消散的保护罩!” 越说越觉得讽刺,越来越觉得可笑,苏寒景捂住脸,低低笑出声。 “我的创造者,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沈烨语气淡淡:“许随认识你吗?” 苏寒景笑得前仰后合。 “我知道他很多东西,他对我一无所知。” “他创造了我,可他不知道我的存在!” 掌心的刺痛尖锐到让人撑不住,沈烨的神色却波澜不惊,他甚至平静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这么恨许随?” 苏寒景的笑声突然停下,安静到诡异。 良久,他神色阴冷地抬头。 “如果有一天,你被当做创造者进入研究项目前的试验品,被亲手创造出来……” “你兢兢业业地完成了所有任务,骄傲地告诉创造者【您的身体我都试用过,无任何意外发生】” “然后,你亲眼看着自己,被创造者扔进数据垃圾桶里,一寸寸搅碎的话……” 苏寒景的眼眶猩红到滴血,唇角诡异地越裂越大,恨意滔天。 “你也会像我这么恨的。”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27 沈烨听不下去了,转身欲走。 身后苏寒景的声音冷不丁传来:“四枪。” “……什么?”沈烨冷漠回头,看向站在草丛里,双目猩红,神色却漠然机械的苏寒景。 “你的尸体上,有四道枪口。”苏寒景定定地说,“一枪在膝盖,一枪在咽喉,一枪在手腕,一枪在心脏。” 沈烨安静了许久,才涩声道:“我记得,自己只中了三枪。” “手腕那枪怎么来的?”苏寒景忽然笑了笑,神经质地歪头,“在你的记忆里,创造者一枪打在你的膝盖,再把匕首捅进你的小腹里……” “于是你心如死灰,选择自杀,领袖开枪的速度不是常人能想象的。你在咽喉射了一枪,没立刻死成,又在心脏上射了一枪,不过两秒就留下一具尸体。” “和心脏伴随的那枪,是射入你手腕想要阻止你的那颗子弹。” “可你死的太快了,许随都没能阻止你……” 沈烨蹙眉:“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因为我喜欢你。”苏寒景语气依旧冰冷漠然,不夹杂感情,“在创造者抛弃我的那天,我就丢掉了【创造者和系统、父亲和孩子】的感情。” “可你不一样,你的名字刻进我核心芯片,我的程序合起来就是沈烨两个字。你不认识我,也就不存在抛弃这个说法。” “我能活下来,一是为了报复许随,二是想见见你。” 沈烨转身,默默看着他:“你不是想杀我吗?” “现实世界你死了,在虚幻世界你永生。”苏寒景面无表情道。 “我要杀的是那具早就脑死亡的尸体,我要留下的是现在的你。皇室只要你的尸体,你的灵魂去了哪里他们不在乎。” 沈烨说:“劝你放弃这个想法,你动不了我,也报复不了他。” 苏寒景表情冷冷,余光扫了下湖边的小帐篷:“……我可以伪装得和他一模一样,他比我糟糕几千倍,我是更好的选择。” “我不会选你,你不是许随。”沈烨眸色深邃,“你是因为我被创造出来的受害者,我也不会杀你。” 两人隔着空气无声对峙,月亮在中间留白处高高悬挂,徒留惨白寂寥。 “随便。” 苏寒景面色阴冷地留下几个字,和沈烨擦肩而过,向外走去。 沈烨扭头,看着他清瘦高挑的背影,声音温和: “你可以在虚幻世界逍遥自在,获得永生,没必要把执念挂在我和许随的身上。” 苏寒景背影一僵。 “你没有被当做垃圾丢弃过,既然没办法做到感同身受,就别高高在上的让我放下。” 苏寒景微微偏头,沈烨看清了他阴郁的侧脸,月光和阴影交错,把苏寒景的脸割裂成两半。 一半像机械冰冷僵硬,一半像厉鬼阴郁瘆人。 “我不会真的杀你。”苏寒景漠然道,“我也不会放过抛弃我的创造者。” 说完,青年向前迈步,身影淹没进漆黑夜色。 沈烨压下睫毛,沉沉地看向湖边熄灯的小帐篷,站了许久,他走下山坡。 湖边的小帐篷被轻柔地拉开,沈烨脱下鞋子和外套走进去,他拿起放在角落里的背包,收拾起散落的物品。 “老婆,你要去哪儿?”许随沙哑温柔的声音从被窝里传来。 沈烨指尖发凉,动作停在原地。 他偏头看向许随睡觉的地方,对上一双黑洞洞的眼睛。 许随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脸上没有半点睡意,清明得可怕。 他把沈烨收拾背包准备离开的动作收进眼底,脸上不动声色。 “老婆,你要去哪儿?” 许随唇角弯起一个温柔到夸张的弧度,他仿佛在尽力表现自己的柔弱无害,却让人感觉脊背发寒,毛骨悚然。 那双漆黑如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烨,一瞬不瞬的。 他又问了一遍。 “老婆,你要去哪儿?” 帐篷里漆黑,唯一的光亮是外界透进来的一点灰光。 许随脸色苍白,没有血色,他整个人埋在蓬松的被子里,只露出一颗头颅。 头颅上是精致到没有人气的五官,有张让人感觉像尸体的青白嘴唇。 嘴唇微动,如同临死前窸窸窣窣的呓语,灰白的色调让他更显恐怖。 许随连续三遍的问话让人胆寒,他语气毫无起伏,停留在一条直线上,仿若神经质的碎碎念。 得不到妻子的回应,就会一直重复这一句。 “老婆,你要去哪儿?” 第四遍了…… 沈烨四肢僵硬,他坐在原地无法动弹,好像被施了禁言法术,哑口无言地看着许随。 见妻子没有像往常那样过来哄他,反而呆坐在角落里冷漠以对,许随语气逐渐焦急,字句惶恐又尖利。 疑惑变成质问,连珠似的蹦哒出来。 “老婆,你要去哪儿?” “你要去哪儿?告诉我你要去哪儿啊?!” “你说呀!你刚才出去见谁了?他跟你说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收拾背包?你是要走吗?” “你要去哪儿?你要离开我对不对?他妈的,你这个下三滥的贱货!你出去找男人了?!你试过别人就嫌弃我,觉得我力气小身体弱不能让你尽兴,你不想要我了!” 越说越激动,许随掀开被子向他挣扎过来,空间狭小,他修长的四肢伸展不开,只能以扭曲的姿势爬过来。 仿佛被打断骨头也要拖着断腿爬向他的女鬼,一双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沈烨。 这场面恐怖到让人头皮发麻。 星星吓得san值狂掉,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沈烨的怀里爬进了一具冰凉柔软的“尸体”,紧紧圈住了他的四肢。 许随缩在他的怀抱,猩红的眼珠颤动,啪嗒啪嗒往下掉着眼泪,苍白的脸上泪痕遍布,看着可怜极了。 “老婆,你为什么要收拾东西?” 许随细长的指节攥紧了他的领口,在妻子的怀里,他安全感攀升,语气又恢复了一开始的那样。 毫无起伏,神经质的碎碎念。 “你刚才出去和别人见面了对不对?别人说的都是错的,他们都在骗你,只有我是对的,你别听他们的鬼话连篇,我最爱最爱的就是你了。” “你别收拾东西,你别离开我,你是不是被吓跑了?不想要我了?你见了苏寒景?你知道他是谁?你告诉我他是谁,来自哪里,剩下的你就别管了好不好?” “你在我身边快快乐乐,像白天那样化妆打扮,丑丑的也没关系,我已经很幸福了。” “这一切都让我来解决,你安心治病就好了。” 沈烨眨了眨眼,把泪压回去。 他发觉一件事,病的不是自己,是怀里的老公。 “为什么……” 许随的声音突然哽咽,蜷在一起,崩溃抱住他,像个孩子一样号啕大哭。 “为什么在我每一次感到幸福的时候,就会被打碎,被抢走?”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28 许随的哭声断续抽噎,从嗓子眼里挤出点残音,嘶哑得不像人语。 沈烨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眼眶通红,掉不出眼泪,喉结滚动间,只能扯出一抹苦笑。 许随闷在他的胸膛,哭得撕心裂肺,嗓音不再尖锐恐怖,反而像受了委屈的小动物。 紧紧地赖进他的怀里,手指恐惧地抓他的衣服,生怕沈烨离开他一步。 沈烨缓缓地抬手搂住许随的肩膀,抚摸他顺滑的长发。 “乖,别哭了,我不走。” 沈烨的嘴唇挨到他的耳尖,用温热平缓的呼吸声安抚许随的情绪,语气柔到滴水:“怕什么?结婚这么多年,你就不能相信我一下吗?” 青年退出他的怀抱,含泪看向沈烨,嘴唇死死咬着,不知何时咬出了血色。 他猩红的眼睛瞪大,显得恐怖病态,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一滴。又一滴。 “我就是想要一点休息的空间,你得给时间让我消化自己刚知道的一切……消化完了我就回来了,我不可能走的。” 许随一听这话,害怕失去的恐惧又充斥进他的脑子,他的泣音从牙缝里钻出,断续又凄厉。 “不能走……” 许随转瞬间挨近沈烨的俊脸,相隔不到一寸,鼻尖轻轻和他相碰。 他直勾勾的盯着沈烨的眼睛,一字一顿。 “不!能!走!” 苍白俊秀的脸在帐篷的灰色调光下,变成了如同尸体一般灰白的脸。 沈烨安静地直视他,表情平静,好像没有看到许随此时诡异吓人的脸: “我想要消化的时间,离开三天可不可以?” “你是不是在骗我?你害怕我这样,找借口说离开三天,其实你走了就不会回来了。” 许随在瞬间就收敛了神经质,他面无表情,眼泪却顺着脸侧滑落,在下巴尖端汇聚。 他冰冷又恐怖地看着沈烨,一言不发,身体却缠紧了沈烨的四肢,两人相依无缝地贴在一起。 远远看去,仿佛是长在一起的两个人。 沈烨衡量了一下,确定自己离开一步,哪怕他把许随推开,许随也会立刻爬上来把他拖回来。 他叹了口气:“行了,被你吓了一通,我都不用三天了。” 许随问:“你要离开我?” 沈烨淡定道:“不离开,消化完了,继续过吧。” 许随死死盯着他,确定妻子的表情是坦然加无奈,没有任何伪装欺骗的成分,他才松了口气。 身体好像脱离了全部的骨头,软绵绵地塌进了男人的怀里 下一秒,隐隐啜泣声传来。 沈烨搂住他的后脑勺,习以为常地哄心灵脆弱的老公:“我都说了不走了,你还哭什么?” “你吓坏我了。”许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湿漉漉的,嘴唇去蹭沈烨的脖颈,哭声含糊,“我半夜醒来看不见你,一直在等你回来……” “好不容易把你等回来了,你还收拾东西离家出走,连招呼都不想跟我打一声。” “我知道你肯定出去见了人,知道了什么,开始受不了我,害怕我了……” 沈烨又好气又好笑:“你又脑补什么?在你眼里,我就是一走了之不负责任的人?” 许随抽泣一声:“我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丢下我,可就是害怕……” 沈烨心疼得肝颤,他捧起老公的俊脸,擦干净上面的泪痕。男人粗糙的手指刮的脸疼,却带给许随莫大的安心。 许随哭得鼻尖通红,嘴唇也红润,一副受了委屈的可怜模样。 沈烨看了半天,想起刚才许随扭曲发疯的模样,又仔细看看怀里这个又乖又可怜的宝贝,简直不能把这归于一个人。 他生前只知道丈夫薄情冷性,行事偏激,死后才发现这是个爱撒娇的猫猫,偶尔会发点儿小疯吓吓人。 直到现在,他才清楚怀里这个人杀伤力有多大,不声不响就搞出个虚幻世界准备囚禁他。 如果不是他意外死亡,估计现在早就被洗去记忆,灌入设定,在虚幻世界里和许随玩一场场傀儡式爱情游戏了。 沈烨喉咙发出哼音,无所谓地笑了笑。 “老公,复盘一下,我有问题要问你。” 许随抬起红肿的眼皮,抿唇忐忑地等待。 “游轮之行,你一枪射在我的膝盖,一刀捅穿我的小腹,是为了丧失我的行动能力?你不想杀我?” 许随狠狠摇头:“不想!” “哦,好。”沈烨平静地点头,“你想弄断我的两条腿,把我送进布兰星?” 许随提起心脏,吸了口气,好半天才在沈烨的逼视下,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你想驯服我,如果成功你会让我给你生孩子,成你的床上奴宠?” “如果驯服失败,你会杀了我,再自杀殉情,然后让安排好的人把我们两个人的意识送进虚幻世界,达成永生的目的,对吗?” 许随不敢吭声,低头不说话。 沈烨也不在乎他的反应,自顾自复盘起来。 “虚幻世界是你完成的作品,你对它有绝对的掌控力。” “我如果认命在虚幻世界和你生生世世的缠绵,你当然乐意和拥有记忆的我在一起。” “可我如果宁死不从,你就会洗掉我的记忆,给我洗脑,让我成为你的爱情傀儡。” 沈烨说的越多,许随头就越低,几乎要垂进地里,牙齿咬破青白的嘴唇,血色又一次染脏了他的唇瓣。 “真不错,所以你这么温驯地当皇室的狗,因为你知道你活不长。” 沈烨的声音很静,在夜色里像刺人的荆棘。 “你知道我驯服不了,我肯定会想办法逃跑,所以你根本就没抱活下去的希望。” “你把我带到布兰星,会在经历一轮又一轮的相互折磨后,彻底绝了驯服我的希望。然后杀了我,再杀了自己。” “你要把我带到虚幻世界,在那里我们有很长的时间去厮杀折磨,迟早有一个人要成为傀儡,那个人只会是我。” “这是你给自己选择的永生?选择的结局?” 许随的头抬不起来,他惭愧地捂住脸,多年前恶毒的心思被当事人完全知晓,他无脸去看沈烨一眼。 “你什么时候着手准备的?”沈烨问,“三年前?四年前?还是五年前?” “五……五年前……”许随的声音颤不可闻,“你囚禁了我两年,又把我赶走的那一天……” “在你意识到喜欢上我的第一时间,你就想这么做了?”沈烨问。 许随闷闷道:“嗯。” “行,看来不是我把你逼疯的问题,我做不到这种程度。”沈烨若有所思,“是你本来就不正常,跟我没太大关系。” 既然这样,那他愧疚感还能少一点。 吓死了,差点以为他强取豪夺那几年把老公逼成疯子了,为了报复他搞出这么大阵仗。 许随见他喜怒不形于色,甚至有脱衣服睡觉的架势,鼓起勇气。 “你不生我气么?” 沈烨脱衣服的动作一顿:“差点忘了。” 许随一怔,天旋地转间,他已经被摁在被子上扒了裤子。 一个巴掌落在他臀上,接着是连续啪啪几巴掌。 沈烨一边抽他屁股,一边斥骂道: “你想弄死谁?!”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29 许随被他打得一懵,哭都哭不出来了,呆呆地看着沈烨那样假装愤怒的脸。 “沈烨……”他涩声道。 沈烨厉声打断他,珠玑质问。 “我千方百计的讨好你,在战场上想方设法攒军功升职!我死去活来多少次,你就这么报答我?” “老子把你抢了那天起就决定发奋图强,生怕你跟了我吃苦受累了,更怕我不努力你被别人嘲笑跟错人!” “我他妈把你当祖宗伺候,你背地里想着怎么害我?!” 沈烨把他提溜起来晃了晃,狠狠道:“说,我错了!” 许随凝滞道:“我错了……” “嗯,我原谅你了。” 沈烨把他睡裤提上去,放过了小老公娇贵的屁股,把人塞回被窝。 他三下五除二地脱下衣服,钻进又热又香的被窝,把香喷喷的宝贝老公搂进怀里。 沈烨狠狠亲了口他的嘴,顺带把上面的血迹弄干净。 “行了,以后这种事别提了,你再恶毒我也不会离开你,睡觉。” 许随咬牙,热泪在眼眶里乱滚。 演戏的时候他能说哭就哭,在真感情涌入肺腑的刹那,他却下意识憋住了眼泪,咬碎了牙也不肯哼一声。 “我对不起你……”许随愧疚说,“我隐瞒了那么多东西,就是怕你知道了被吓跑。” “是有点吓人,下次你别扭曲四肢爬过来,那模样有点恐怖。”沈烨昏昏欲睡道,“我差点以为自己见鬼了。” 老公失控的时候有点吓人,就连沈烨都反应了半天,才想起这个爬向他的“鬼”是他的宝贝老公。 意识到许随失去理智,居然用这种姿势向他扑过来,就为了抓住他不让他走。 沈烨第一反应是好笑,之后就是说不出的悲哀。 有时候可恨到极点,就会让人觉得可怜,地上这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是他呵护了半辈子的爱人。 他笑不出来,只感觉眼泪充盈了眼眶,在朦胧里看着许随爬进他的怀里号啕大哭。 沈烨不再猪油蒙心睁眼说瞎话,切切实实的承认了一件事: 许随病得不轻。 “老公,睡觉。”沈烨声音轻飘飘,“醒来就去治病,先带你看个医生。” 许随执拗道:“我不去看医生,我没病。” “我有病。”沈烨笑着说,“你陪我一起去?” 许随犹豫了半天,想起妻子抑郁不振的精神状态,不情愿地点头。 . 吴导一觉醒来天塌了。 “你是不是有病?!” 他不敢置信地对电话那头任性的大boss吼:“直播才进行了第一期,你跑就算了,怎么连那个小情人都跟着跑了?你让我怎么跟观众交代?!” 车水马龙,呜呜声呼啸而过,一辆豪车行驶在路上,慢悠悠地等红绿灯。 “我没病,许随有病。我在去医院的路上,急着给他治病。” 沈烨抚摸枕在他腿上的脑袋瓜,对准话筒:“直播间的观众你敷衍一下,许随以后也不走流量明星的路线,我会让他走演员的路子。” “他有演技吗你就让他当演员?!”吴导表情崩溃,“他那张脸就是天生吃流量这碗饭的!是爱豆!是偶像!” “演技?他不缺这个。”沈烨语气懒散,“进娱乐圈是为了让他玩的,要是都干不成也无所谓,回家躺着也行。” 吴导震惊道:“你是散财童子吗?” 沈烨说:“我是冤大头。” 吴导嘴角抽搐,难得不理智地挂断了金主的电话。 “老公,医院到了。”沈烨拍了拍睡得正香的许随,把人叫醒,“走,我带你去看心理医生。” 许随睁开惺忪的睡眼,迷糊地抬头,蹭了蹭沈烨的脖颈。 “嗯。” 心理医生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他面上带着温文尔雅的微笑,平易近人,让人心生亲切感。 “沈总,把这位先生交给我就好。”医生温和道,“我需要一个只有我和这位先生的独处空间。” 沈烨揉了揉许随的头,在自家老公抗拒的眼神里,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医生温柔地看向许随:“先生,你现在可以向我倾诉……” 他的话语终止,惊愕地看着眼神阴冷看着他的许随。 许随脸上挂起微笑:“你为什么要让他离开我的视线?” 心理医生脸色一变。 沈烨走出房间,安静地坐在长廊座椅上,他脑袋往后靠住冰冷的墙壁,疲倦地闭上眼睛。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信息量接受的太多,还被迫在短短几个小时消化完,饶是沈烨也有些吃不消。 许随是个疯子,根就是烂的。 沈烨从没有这么清楚的认识到一件事。 这疯疯癫癫的烂人伪装得完美无缺,靠皮囊迷惑了无数人,吓跑的人不知凡几,只有他一个冤大头倒霉地栽了进去。 本来还想离开几天消化一下,结果又被许随连哭带嚎的吓了回来。 沈烨暗自嘲笑一声自己拎不清,是个正常人都得跑,他居然又傻乎乎地送了上来。 门里的交谈声断断续续,沈烨的五感比一般人灵敏许多,能轻易捕捉到里面的声音。 “我从沈总那里简单了解了一下你的情况……你最近感觉自己怎么样?” 许随说:“很幸福,我几乎想永远留在这一刻。” “哦?你想怎么留在这一刻?懂得珍惜是……” 许随说:“我和他能死在这里,就是永远留在这一刻了。” 医生骤然沉默,房间死寂了好半天。 沈烨有点想笑,头靠在墙上,微微偏头看向心理咨询室的方向,隔着洁白的门窗去看那道熟悉的身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才维持原先的温柔嗓音,继续询问。 “最近你有什么事情,让你特别困扰和不安吗?” 许随说:“有,我很怕沈烨会离开我,他离开我一分钟我就想东想西,觉得他不要我了。” 医生安慰道:“精神上过度依赖一个独立自由的人,会对双方造成困扰……你没有想过挑战一下自己,离开他几分钟呢?” 许随的声音冰冷:“我可以砍断自己的脚绑在他身上,或者把他的砍下来……我们共用一双腿,就不会有离开这个选项了。” 医生:“……” 许随又说:“医生,我怀疑我老婆出轨了。” 医生问:“那你是亲眼看到了?或者其他实质性的证据?” 许随说:“都没有,但没关系,他以后不会再有出轨的对象,至少不是活的。” 医生:“?” 沈烨默默捂脸。 医生沉默许久,幽幽道:“介意给我说一下你的家庭情况吗?” 许随的声音紧随而至:“介意。” 医生苦口婆心:“我需要了解一下情况,你不要抗拒治疗……” 许随的声音带上讥讽笑意:“没什么好说的,他们都死了。” 医生:“抱歉,我不是故意揭你的伤疤,是曾经发生了意外吗……” 许随冷冰冰道:“我杀的。” “……”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30 “初步诊断,该患者具有显着的反社会人格特征,攻击性极强,对妻子有病态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在日常生活中会对他人表现出冷漠、无情和欺骗行为,也会伪装出温柔无害的模样,具有很强的亲和力,能轻易获得他人的信任。” “缺乏共情能力,难以理解和感受他人的痛苦,且对自己的行为后果缺乏责任感。如果他没撒谎,他曾经杀害了自己的父母和弟弟。” “成年之后,他常年在战乱国家讨生活,手上沾了不少的人命,靠贩卖器官和枪支为生……据我判断,他符合反社会人格障碍的诊断标准。” 沈烨听到诊断,并不意外许随的病情,他看了眼紧闭的门扇,确定许随听不见,这才问: “能治好吗?” 医生叹了口气:“这很难。他欺骗成瘾,整场交谈下来只愿意和我聊你的事……” “根据你述说的往事进行对照,有80%的内容他都在混淆是非,潜意识让外界舆论偏向自己,把自己营造成受害者的形象。” “我也试探提起一些被他无辜杀害的人,他完全不认为自己有错,不需要为杀他们找理由。” 沈烨听完这番话,默然半晌,才轻轻吐出口气,揉起额角:“辛苦你了。”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但我建议你带他去做个脑部检查。” 医生把手上的诊断书递给沈烨,推了推眼镜,利用反光遮住泄露出来的怜悯和同情。 “看看是他天生发育成这样,还是后天形成的。” 真是脑子出了问题? 沈烨怀疑人生地看着手上的诊断书,想起自己无数次带许随体检,也没检查出脑子发育不良的问题。 他走出心理咨询室,低头看坐在长廊座椅上吃棒棒糖的许随。 “老公。”沈烨叫了一声。 许随抬起俊秀的脸,见沈烨愁眉不展地看着他,停下了嗦棒棒糖的动作。 “怎么了?”许随舔舐唇角,把糖渣吞进肚子里,缓缓道,“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沈烨把他嘴里的小棍子掏出来,笑道:“说你一切都好,可以回家再吃一根棒棒糖。” 许随被他逗笑了,沾着草莓味的唇送了上去,和那冰凉优美的唇瓣贴合在一起,缠绵厮磨。 “……你也去看医生。”许随气喘吁吁的停下,脸上泛起诱人的绯红,眸色却冷清如秋,“你答应过我,不能骗人。” “看完了,有点儿抑郁,医生给我开了药,吃完就好了。”沈烨揽住他单薄清瘦的肩膀,笑眯眯地带着许随往电梯走。 许随怀疑地皱了下眉,潜意识告诉他沈烨绝对没那么乖地去看病。 但是看着他脸上灿烂明媚的笑颜,脱口而出的质问还是忍了回去。 ……算了。 沈烨高兴就好,他再努努力把人哄高兴点儿。 心理咨询室里,医生看着新鲜出炉的抑郁报告单,突然愣了。 “……这是谁做的测试?没拿走报告单吗?” 他疑惑地看向没有填写的名称一栏,上面空白一片:“奇怪,名字也没填。” 医生拿起红笔,在报告单上批算起来,不过片刻,报告单上就是一连串的标红。 望着雪白纸张上“血淋淋”的字迹,医生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疑不定看着这份心理状态堪忧的报告单。 “真是见鬼了……” 他记得自己病患里没出现过这么极端化的患者。 抑郁焦虑,但完全不想死。 医生摸不着头脑,把这份报告单扔进打碎机里,叹了口气。 沈烨驾车离开医院,还没到下班高峰期,道路还算通畅,路过花店还下车给许随买了一支玫瑰。 许随满意地发现自家满脑子都是柴米油盐的铁直妻子终于在经过两个世界的调教后,懂得了惊喜和浪漫。 “谢谢老婆,你送的花我很喜欢。” 许随接过花束,在沈烨脸上落下湿软的吻,白皙如玉的脸颊和男人相蹭,像触碰了一捧清澈凉水。 随后,许随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递给他,仰起下巴:“送给你的,回去我给你换上。” 沈烨嘴角带笑,深深看了眼盒子,也没问什么东西,上车开火,加快速度行驶在公路上,留下一道残影。 这道车影仿佛在彰显他的愉悦,车身美丽的外形惊起路人讶异的感慨。 沈烨不想嘚瑟自己的车,只想跟别人嘚瑟自己的老公。 “我应该有一个闺蜜,然后天天找他炫耀我的老公有多好。”沈烨志得意满道。 “我以前身边的贵族omega们参加各种各样的宴会,炫耀父亲又升职,哥哥被嘉奖,老公买了什么礼物,准备了什么惊喜,接下来要去哪里旅游……” “那些小o叽叽喳喳吵得人头疼,还总是背地里嚼我舌根,什么难听话都骂,我很烦看到他们。” “现在倒是觉得不错……我就该聚在人堆里,然后骄傲地说你有多好,嫉妒死他们!让他们总说我坏话!” 许随笑着用花遮住嘴唇,艳丽娇媚的花衬得他容貌带上一丝蛊惑。 他柔声问:“你喜欢这样?” “我有个值得炫耀的老公,当然要这样。”沈烨感叹道,“你可比以前拿得出手多了。” 许随:“……” 沈烨好奇问:“老公,你说我交个闺蜜怎么样?没感情,纯炫耀。” 许随冷淡道:“那不叫闺蜜,那叫塑料。” “哦。”沈烨改口,“你说我交个塑料怎么样?” “不怎么样。”许随嗅了嗅芬芳的玫瑰,暗示自己不要生气,要用温柔似水的态度对待沈烨。 昨天晚上把老婆吓到了,他得装一装补救回来。 良久,许随勾起唇角,眼眸水润地看向妻子:“沈烨,我有段时间没让你玩猫尾了……” 心口突然被一把毛绒绒蹭了下,沈烨绷不住表情,尴尬地咳嗽两声,耳尖泛起一层薄红。 “对了,还有猫耳。”许随恍然大悟地去摸头颅,纤长的手掌下,瞬间多了一双尖尖的雪白猫耳。 沈烨抿唇,眼神游弋:“……别闹,我在开车。” “好吧。”许随遗憾地收回手,抖着小小的猫耳,窝在副驾驶上,歪头看着沈烨。 沈烨被他萌得心肝乱颤,握紧手中的方向盘,面色冷肃的看着前方。 端的是一副正人君子、目不斜视的模样。 许随就爱他这副撩不动的俊美模样,正准备凑过去和他说点悄悄话,逗弄一下狼尾巴都摇起来的老婆,车身突然一晃荡—— 咚! 许随脸色一白,身体摔到前方,又被安全带拽了回来,四下摇晃,发出闷闷的响。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攥住他的胳膊,把他拉了回来。 许随吃痛抬头,看到沈烨突然冷下去的脸,车骤然加速,他失衡地跌进副驾驶里。 “怎么了?”许随哑声问。 “有人追车,可能是你的变态粉丝,也可能是我敌家报复。” 沈烨捏紧方向盘,余光瞥向后视镜,看到车尾缀着的那条小尾巴。 “老公,抓好扶手,我要加速甩人了。” 许随深呼吸调整平衡,死抓住扶手,面色冷峻地点头:“你安心开车,别分心管我。”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31 一辆绚丽墨黑的车突然加速,以高超灵活的技巧在车流间闪过,躲开身后紧追不放的尾巴。 一看到那辆豪车马上要脱离视线范围内,“小尾巴”显然着急了,加速追了上来。 但是车技没有沈烨高,无意间磕碰了好几下,差点发生追尾,招惹了无数司机的鸣笛骂声。 很快,沈烨发觉了不对劲。 “不止一辆车。” 他冷冷地看向擦肩而过的一辆普通轿车,从对方摇下的车窗里,看到了一张狰狞凶狠的脸。 是一个秃头壮汉,散着浓滚的血气,可见手上不止一条人命。 沈烨心底一沉,已经可以确定这是敌家在算计他,想用这种肮脏手法让他死在车祸里。 他占据的这具身体脆弱不堪,很可能撑不过这场车祸。 他皮糙肉厚死一次没关系,就怕许随…… 沈烨看向脸色苍白却镇静的许随,对方全然信任地窝在副驾驶里,面色淡然,并不恐惧这场危机四伏的包围。 理所应当的,只要有沈烨在,许随就不会受到伤害,自然就没有恐惧的情绪。 他绝对不会让许随出事。 沈烨点了点方向盘,轻吸口气,稳定心神操控方向。 许随此时面色平静,心底却一次又一次地呼唤星星:“查剧情。” 星星哗啦啦翻剧情,忙得焦头烂额,他突然停下动作,惊喜地叫: “查到了!原着里有这段剧情,是主角受和霸总攻感情的升温点和虐点!” “因为敌家的算计,主角受和霸总攻在开车回家的路上遭遇了车祸,醒来后霸总攻失忆!” “也不清楚主角受怎么想的,没把攻送回沈家治脑子,反而把人带回家自己照顾,两人在小小的出租房里互生情愫,了解到了不一样的一面。” “在霸总攻恢复记忆的前夕,主角受反而把人送回了沈家,还给了一枚戒指作为救命恩人的信物,但是被回国的白月光冒领了……” “然后就是误会误会再误会的狗血爱情故事——是我救的你但是我不说,我心底怀疑但就是不去查真相。” 许随听这故事听得头疼,蹙起眉尖:“沈烨会失忆?” “应该会,剧情已经开始安排了。” 星星翻着手上的剧情:“之后还有白月光作孽,恶婆婆五百万让你离开,追妻火葬场下跪求你回来,这些狗血因素全都有。” 许随说:“烂本子,下次少挑这种世界。” 星星解释:“我控制不了,得看领袖的精神切片都落到了哪里。” 许随想讥诮地笑一下,但忽然想起自己演的也挺开心,决定留点面子不出言讽刺。 他看向面容冷冽英俊的沈烨,眼底柔了柔,闪过一丝痴迷。 这么完美如魅魔般的妻子,被那么多人抢是应该的。 他得多看着点儿,以免沈烨觉得他体弱无力,满足不了饥渴如深渊沟壑的身体,出去找其他男人。 有记忆的老婆会听他的话不出轨不乱搞,失忆的话…… 许随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直起身专注周围不怀好意的车辆。 绝对不能让沈烨出事。 一辆破旧的白色小车从旁边擦过来,想尽办法让黑色豪车慌张侧翻。 沈烨不慌不忙地反过来撞向他,论起配置两辆车不在一个层级。 很快白色小车车盖脱落,自己反而慌不择路地撞向绿化带,摔得七荤八素。 之后又是三辆车包围,还有人故意和他并驾齐驱,摇下车窗,对准豪车吐唾沫吹口哨,竖起中指,想尽办法干扰车里的男人。 “操你妈的杂种,有本事给老子停车!”一个染着黄毛的男人对他吐舌头,咧起猖狂的笑容,肆意地大笑出声。 他的骂声落地,响起一片戏谑的笑声。 “杂种!懦夫!停车!” “还以为多有担,就这烂屁眼的玩意儿!” “他身边坐着的那个真他娘好看,拖下来,拖到工厂轮了!” 在周遭恶意的排挤里,在不堪入耳的骂声里,沈烨原本还算得上冷静的眼睛变了。 呼…… 盘踞在他身后的“兽”不耐地摇了摇尾巴,呼出口血气,张嘴龇出一嘴尖锐森白到獠牙。 一张足以吞噬宇宙黑洞的兽口开合,吐出疯狂到呓语。 【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兽”睁着如同铜铃般的眼睛,一层浅薄的血红弥漫上眼珠,它张开黑洞洞的巨口,发出低吼。 吼…… 【我醒了,让我吃了他们。】 沈烨偏了下头,眉目冷凝:“在小世界就遵守小世界的规则。” 【你怎么睡着了是这副怂孬的模样?】“兽”发出呼呼的笑声,喷出浓郁让人头晕目眩的血腥味。 【等你清醒了,绝对恨不能一脚踢死自己,你这个不能保护许随的孬种。】 沈烨看向身后的“兽”,眼眸沉了沉。 “……” “兽”说:【松开禁锢,不用你醒来,我自己解决掉他们。】 空气诡异地安静了几秒,沈烨眼角扫向面色苍白的许随,对方似乎也在看他,露出一抹依赖的笑容。 高竖的防线在这抹笑容下功亏一篑。 沈烨垂下眼皮:“杀干净点儿,别露马脚。” “兽”嗬嗬笑出声。 他站起身,庞大的身体瞬间覆盖了整座车。 接着,一声冲天的暴躁吼声向苍穹冲去,遮云蔽日般的气势让人心惊胆战。 除了沈烨和星星,没人能看到这头沉睡的野兽逐渐醒来,又仰天怒吼的模样。 绕车跑的众人还在嘻嘻笑着,准备撞过去挑衅一下沈烨,结果车子冷不丁加速向外撞,他们突然愣了。 “……这是怎么回事?!” 控制不了车子,好像控制权被其他人夺走了,驾驶员惊恐尖叫出声,望着越来越近的栏杆。 “砰!”一声,车被撞得四分五裂,气囊刚要弹出来又被无形的力量挡回去,没有东西护住头颅。 驾驶员瞬间头破血流,脑袋开瓢。 鲜血和脑浆滴在方向盘,头颅炸开的尸体软倒在上面,好像安静地沉睡。 在短短一分钟内,包围沈烨的车子接二连三地发生意外,燃起熊熊的大火。 “兽”吸食了他们的灵魂,满足地摇着尾巴,打了个饱嗝,盘踞在沈烨身侧。 【好吃。】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32 《中区大道发生连环追尾,七死无伤。》 这条新闻瞬间以爆炸式挂在头条之上,每个人的短视频都被这场灾祸视频和现场直播占据。 点进直播可以看到,七辆车已经成了扁铁,报废成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扭曲垃圾。 而在这场车祸的前方,有一辆吸睛的豪车恰好避开了所有的危险。 一辆身上带着剐蹭的豪车,七辆报废的普通私家车。 网友瞬间阴谋论起来,是不是富人不遵守交通规则,恶意造成这场惨不忍睹的车祸,造成七人死亡。 【这是什么?富家子弟在大马路上飙车,造成连环车祸?】 【又是这种新闻,这些社会垃圾能不能被枪毙?!】 【请严惩不贷,坐等调查结果。】 一个身材瘦弱的青年从车身上下来,他隽雅苍白,像是白化病人,身后披着一头长发。 他脆弱漂亮到仿佛受不了半点惊吓,像只病弱瘦削的小动物,能挑起所有人的攻击欲和保护欲。 网友的阴谋论瞬间消失殆尽,直愣愣看着那个漂亮至极的青年。 这人……有点眼熟哈,之前网上火了一把的练习生? 紧接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也从车身上下来,搂住苍白青年的肩膀将他拥入怀中。 男人安慰似的在他脸颊上啄吻,手掌充满占有欲地捏住青年的脖颈,好像在摩挲和安慰。 网友又被盛世帅颜暴击,在屏幕前被迷得头晕目眩。 操……好帅! 这么好看的人,居然有两个?! 在血淋淋的灾难现场被两个颜值仿佛不是地球的人暴击,网友人都懵了。 想追问这两个又有钱又长得帅的两个男人是谁,碍于现场死尸遍地的凄惨景象又不敢没眼色的问。 “老婆,我心脏有点难受。” 许随脸色泛白,一双脆弱琉璃似的黑眸带了水光,扬起脸看着沈烨。 沈烨揉他的心口,和许随温软沁香的脸贴了贴,哄道:“被吓坏了?” 许随抿唇,泪水朦胧地点头。 许随要哭不哭的样子让人心脏发紧,心疼得受不了,沈烨想去亲他的嘴唇,好好安慰一下小猫崽。 一群堵上来对他疯狂录视频或直播的围观群众阻止了他这种想法。 “录节目没带你吃上好的,现在还发生了车祸,跟着我尽受罪了。” 沈烨愧疚地把人抱进怀里,半是温柔半是强势地把人推到副驾驶上。 在许随坐上副驾驶的刹那,沈烨低头。 许随无力地推了他一下,两人鼻尖暧昧地碰撞在一起。 好不容易才分开,许随呼吸急促地靠在他的胸膛。 “先回家给你做饭,警察上门再说。” 许随被他亲得喘不上气:“沈烨……让我疼一点?” 老公已经很久不犯病了,不会像最开始那样痴迷疼痛,像个神经病一样一次次纠缠他。 沈烨知道是自己给足了安全感,让许随的恐惧逐渐消失,也降低了对疼痛的痴迷。 昨天晚上一吓,现在又有点发病的架势。 许随眼圈泛红,下巴埋进他的颈窝里,依恋地吸嗅他身上的味道。 沈烨亲不下去了,转而自己上了车,他手脚麻利地开火,驶离了车祸现场。 许随摸着自己的胳膊,还在回味刚才大庭广众下被亲吻和宣示主权的感觉。 豪车慢悠悠开进私人车库,却没有人出来。 . 三个小时后。 许随无力地拽紧他,“我好饿,一天一夜没吃饭了。” “回家吃饭。” 沈烨穿好衣服,小心翼翼把人抱下车,生怕动作重了让许随难受。 家里蔬菜肉食有人定期来供应,省了买菜这一步。 许随化为原形缩在自己的小猫窝里,猫崽蔫哒哒地垂着耳朵。 它一双黑圆漂亮的猫瞳含着眼泪,委屈巴巴地看着给自己做饭的主人。 “喵……” 好疼。好饿。要抱抱。 沈烨眼睁睁看自家小宝贝这副又可怜又撒娇的模样,手上的锅铲都快拎不住了。 他赶紧关火,去把前段时间购买的高级猫粮、猫罐头、猫条和猫汤都拿出来,跪在地上一份份装进小碗里。 以虔诚得仿佛在伺候太上皇的态度,一一摆在小猫咪的面前。 “宝贝,是不是饿坏了?没力气动了?” 沈烨见许随蔫巴巴地缩着,也不起来吃饭,只眼泪朦胧地看着自己,心都被酸倒了。 他把小猫咪拿出来,捧在手心亲了两口,趁机吸猫,享受得头都抬不起来。 小猫伸出粉垫猫爪摁在他的脸上,嗓音颤巍巍的,仿佛委屈到爆炸。 “喵~” 饿死了,你不能喂我吗? 小猫连吃饭都要人喂,沈烨快被这个祖宗训服气了,把猫粮举到手心喂给他。 许随这才大发慈悲地低头,吃掉男人手心的猫粮。 他吃的不多,每样都来了一点,喝到猫汤的时候已经吃饱了,小肚子圆滚滚的涨了起来。 沈烨怕汤泡发了胃里的猫粮把祖宗吃撑,赶紧阻止了许随,把地上一大堆还没吃完的东西收起来。 “不吃人饭闹着吃猫粮,饱了没?” 沈烨戳了他软绵绵的白肚皮,小猫调皮地咬住他的手指头,状似威胁地甩头。 “喵喵喵!” 吃饱了,身上还是好疼! “活该,不声不响忍了三个小时。” 沈烨好笑地亲他的肚皮,被猫爪甩了两巴掌也不生气,抱着猫猫起身做饭。 许随脑袋顶在他的下巴处乱蹭,嘴里细声细气的哼哼。 好疼……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33 沈烨觉得怀里这只猫崽是上天派来挑战他耐性的。 一会儿探出脑袋看滚烫的油锅,一会儿贱兮兮地伸爪去摸菜刀,还甩头撅屁股去亲主人的脸。 沈烨被他闹得没脾气,全程看顾这只小宝贝。 小猫形态的许随大概智商不高,对什么都抱有好奇心,还黏他黏得要命,一个不顺心就要哈气。 猫尾巴翘得高高的,一副“我已经驯服了你”的骄傲自得的模样。 人类形态装乖巧,一到猫咪就暴露了本性。 沈烨看着牙酸,把饭菜盛出来,佯装冷漠地把小猫丢到地上。 “喵!” 抱我! 小猫抬起小脑袋,趾高气昂地喊。 沈烨淡定地夹菜吃饭,不理会地上这只生气的猫。 “喵喵喵!” 你得听我的话,我命令你抱我! “我不抱坏猫猫,谁让你刚才不听话,非手贱打碎那只碗?” 沈烨慢条斯理道:“你脾气太差劲了,我才不要听坏猫猫的话。” “喵!”许随不满地喊。 我是好猫猫! “坏猫猫。” “喵!” 不对,好猫猫! “坏猫猫。” “喵!喵!喵!” 好猫猫!我是好猫猫! “错了。”沈烨俯身,手指戳向猫头,对上小猫崽委屈又控诉的眼睛,恶劣道。 “你是坏猫猫,惹人讨厌的坏猫猫!” 小猫听到这话,宛如被雷劈似的僵硬,圆溜溜的眼睛蒙上泪水,啪嗒往下掉。 “呜……”它伤心至极地蜷缩起身体,软乎乎尾巴扫向沈烨的手背,就给他一个又圆又滚的小背影。 把小猫欺负到哭,沈烨没有任何愧疚心,把自己做的饭菜吃掉,又去收拾厨房满地的陶瓷碎片。 等沈烨干完了家务,小猫仍然蜷缩成一团,一声不响的掉眼泪。 欺猫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沈烨蹲在它身边,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 “崽崽?” “呜……”小猫发出弱不可闻的哭腔,倔犟地挪开头,不去看欺负他的人类。 沈烨趴在地上,和它平行线对视:“真生气了?” “喵~”猫崽把头埋进身体里,用颤抖的哭腔叫。 我才不是坏猫猫。 “我嘴贱逗你玩的,你当然不是坏猫猫,你是我永远的心肝小宝贝。” 沈烨把小东西捧起来,吻住他湿漉漉的猫瞳,揪住它的小粉垫摇了摇。 “但你下次不能把爪子伸油锅里,也不能碰菜刀,更不能故意打碎碗惹我生气。” 小猫把眼泪蹭他身上,凶巴巴地喊:“喵喵!” 我没错! 沈烨:“……随便吧,你觉得没错就没错。” 老公一化为原形就智商下降、暴露本性,他不跟傻乎乎的小猫计较。 掌中猫是个坏脾气还爱撒娇的,沈烨花了一分钟安慰好自己,收拾好心情。 他低头看了一眼,险些气笑。 猫猫正撅着屁股背对着他,一副我生气了你必须哄我的模样。 沈烨牙根发痒,想咬上去惩罚这只欠不拉几的毛团子,又怕没轻没重真把猫咬坏,只能生着闷气慢慢磨牙。 “太纵着你了。”沈烨在它小屁股上扇了一巴掌,“得理不饶人,你就是个祖宗。” 许随生气地站起身,仰起头和他对峙,喵喵喵了起来。 我这两天就吃了一点泡面,你从来没让我饿那么久过,是你对我不好! 沈烨:“我也陪你饿到现在,瞎委屈个什么?” 你还把我弄疼了,我现在都还很难受! 沈烨问:“不是你主动要求的吗?你说你要疼一点。” 差点出车祸我害怕,你就哄了一小会儿,你不能多哄哄我吗? 沈烨冷漠:“别作。” 小猫怒而跳起,啊呜一口咬住男人的嘴巴。 “操!”沈烨痛呼一声,赶紧把脸上的小猫拽下来,在它小嘴巴上扇了一下,“这是能乱咬的吗?疼死了!” 小猫拿屁股对着他,闷成一团生气。 沈烨抓起它的小粉垫想咬下去,门铃突然被摁响。 “有人来了,别出声。”他放下手里的小猫,把毛绒绒放到沙发上,把探头探脑的猫脑袋摁回去。 “喵~” 老婆,谁来了? 沈烨走过去开门,一个三十多岁身穿警服的男人站在门外,见他出来出示一下证件。 “警察。”男人说。 “传讯去做笔录的?”沈烨打量了他一圈。 男人面色冷肃,脸上呈现一种风吹日晒过的暗黄,五官像雕塑一样刻在脸上。 “嗯,还有你身边那个,都跟我走。” 沈烨若有若无地扬起唇角,他转头对屋内喊:“老婆,警察上门了,让咱们去局里做笔录。” 老婆…… 听到这个称呼,警察眉梢动了动,压住了情绪波动。 “喵呜!”屋内传来抗议的喵叫,仿佛在抱怨什么。 不要喊老婆,我是你的老公。 一只小白猫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了出来,它停在沈烨的脚边,探出圆溜溜的眼睛看向警察。 打量一圈,许随抬起小脑袋,看向主人,嗓音软绵绵的。 “喵~” 老婆,他不是警察。 “我知道。”沈烨把小猫咪拎起来,在软乎乎的肚皮上亲了一口。 “你魅力还挺大,在剧组待了才一天,就吸引了变态上门。” 小猫顶住他的下巴,撒娇地蹭了蹭:“喵喵喵!” 听到沈烨的话,警察脸色变了变,下一秒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厉声道: “你身边那个人呢?把他叫出来!我怀疑你们造成了中区大道的连环车祸,局里派我……” “你在装什么?”沈烨唇角弯起,浓丽俊美的脸上浮现嘲弄,“下次把身后的刀藏好点,至少脱离我的感知范围。” 话音落,假警察眼里冒出寒光和疯狂,他抽出身后的东西,劈头盖脸朝男人砍过去。 一把锋利的剁骨刀砍到沈烨面前,想破坏这张俊美到几乎蛊惑的脸。 沈烨并不意外,他歪头躲开这把刀,把手上的小猫扔到安全区域。 长腿一迈,如同长鞭一般挥向“警察”不稳的下盘。 “警察”下意识向旁边倾倒,还没落地,胸膛就挨上了一击。 咔嚓一声!肋骨尽数齐断! “噗嗤!”他嘴里喷出一口血,脖颈又挨了一下,骨骼咔嘣作响。 “警察”脑袋歪斜,撞在墙上喷血不止,眼珠子险些爆突出来。 沈烨把人拖进房里,看着地上如同死尸一般的家伙,无奈地摇头。 “这个世界我安生了还没几天……” 小猫崽出门两天,就招惹了一个敢持刀上门玩奸杀的凶徒。 “喵~”许随走到他脚边,提醒道。 老婆,他是团队的摄影师之一。 “记性真棒,这你都记得。”沈烨把他搂起来,对准小猫脸亲了一口。 “老公乖乖,有没有被吓着?” “喵!” 你在我身边,我才不会害怕。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34 趁真正警察上门之前,沈烨拆开了许随送给他的礼物。 是一件被米色丝带簇拥的淡绿色旗袍。 这…… 沈烨沉默地看着手上的旗袍,又看向脚旁的小猫咪。 许随已经臊得抬不起头,害羞地把脸埋进爪子里。 “喵喵……” 你喜欢这件旗袍吗?我设计出来的。 沈烨咳嗽两声,把旗袍放进盒子里,讪讪道:“晚点穿给你看,不然警察待会儿上门……” 许随站起来,围着他的腿走了两圈,抬着小脑袋看自家身材健壮的帅气老婆。 这么壮实的老婆,穿旗袍一定很美。 许随拿小脑袋去蹭他的裤腿,撒娇地喵喵喵,翻起毛绒绒的小肚皮,歪头看向人类。 “喵~” 快看,肚皮准备好了。 沈烨蹲下身,在它蓬松柔软的肚皮上揉了两把,小猫的叫声顿时变得颤抖,期期艾艾的叫。 才刚摸了两把肚皮,门铃就被摁响了。 许随翻身站起,迈着优雅的小步伐进了卧室。 沈烨已经习惯了,这回应该是真警察,他走过去开门,门口站着一男一女,都身穿警服。 “警察。”男警察拿出证件,对他出示。 “你们来了。”沈烨淡定地点头,偏身让开,露出身后晕倒的假警察。 两个警察都愣住了:“……这谁?” “他持刀上门还装警察骗我们开门,就是想奸杀我的漂亮老公,没猜错也想弄死我?” 沈烨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这番炸裂的话,警察下意识觉得他在开玩笑。 但是看着墙壁上的血液,地上的剁骨刀,倒在血泊里的“尸体”,两人面面相觑,又没那么确定。 “放心,没死。肋骨被打断了,受了内伤才晕倒。” 沈烨对他们笑了,带着爽朗和痞气:“要不要打个120?” “别嬉皮笑脸的。”男警察愣愣地看着他,好半天才憋出这一句。 沈烨这张俊美到耀眼的脸晃花人眼,仿佛浓墨重彩的画一般,英俊到秾丽的程度。 两个警察不约而同地揉眼睛,生怕自己看太久,把眼睛看迷糊了。 “沈烨,外面谁来了?”冷清好听的声音在室内响起,接着是轻盈的脚步声。 警察呆滞地看过去。 俊秀隽雅的青年站在门关,正眼打量着他们。 他大概身体不好,唇色泛青,眼皮恹恹地垂着,有种一掰就碎的病弱感。 “这我老公。”沈烨说,“地上那个假警察想奸杀他。” 警察滞涩道:“能理解……” 长成这漂亮清冷的模样,身体还那么病弱不堪,一看就很吸引攻击性强的变态。 两个警察按照流程斥责了一下出手太重的沈烨,然后在男人诚恳的保证之下轻飘飘放过了他。 救护车在十五分钟内赶到了楼下,把肋骨尽断还不停喷血的变态送进了医院。 警察则把这对颜值高到让人七荤八素的夫夫拉到警察局。 “下次不许这样了,打两下就行了,伤再重点那变态下半辈子就瘫痪了。” 沈烨和许随端坐在座位上,脑袋低下,以愧疚不安地态度听训。 沈烨难得听训,面上装得愧疚,新奇地感受这种滋味。 沈氏长辈可不会这么苦口婆心的教训人,不听话警告一声就没了下岔。 这算是第一次机会,但这辈子也只有这一次犯类似错误的机会。 如果犯第二次相同的错,长辈会把未成年人吊起来抽一顿,皮开肉绽为止;是成年人就直接打一顿断骨头长记性。 尽量不打断未成年人的骨头,是怕影响发育,毕竟是飞速长个的时候,一个治疗不及时就容易造成骨骼畸形。 许随也是头一次听警察训斥。 他以前都是给警察局寄炸弹的那个,没机会听训。 “走,进询问室做笔录。” 警察先是招呼沈烨这个一看就人高马大的,让女警察留下来安抚许随的情绪。 至少让这个一听老婆要离开他就开始泪眼朦胧的家伙停下哽咽抽泣。 “我也想一起去。”许随咳嗽两声,脸色苍白如纸,嗓音微弱道,“沈烨,你别离开我……” 女警察手足无措地拿纸巾去擦他的眼泪:“别哭啊。” 许随默不作声地掉泪,双目湿润地看着离开沈烨。 沈烨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打量过后,三两步走过去。 在女警察的惊呼里,沈烨掐住他的脖子,让许随感受被掌控的感觉,然后在青年唇上啄了一口。 许随眼泪瞬间停下了。 “……” 在众人惊愕呆滞的眼神里,沈烨直起身,语气平淡:“还哭吗?” 许随擦了把眼泪,对他露出笑:“不哭了,我等你出来。” 五秒哄好神经病小作精,沈烨平静地拿起外套走向询问室。 许随把脸擦干净,摸着最近哭太多有些虚肿的脸,心想回去之后得多敷两张面膜。 上个世界专业订制还定期供应的面膜没用完就死了,白白浪费了几十万,这个世界得加倍敷回来。 许随避开女警察给他敷眼的湿巾,自己抽了一张出来,温和道:“谢谢关心,我自己来。” 哭哭啼啼的作精一下子变成温润有礼的青年,女警察被他的双面孔惊住了,坐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人瞧着冷清漂亮,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询问室里。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恶意围堵你,结果七辆车都莫名打滑出了车祸?” 在警察复杂莫辨的眼神里,沈烨面色如常地点头。 “你可以去看监控,事实就是这样。” 警察哑口无言。 监控他看过,事实还真是这样。 太过于玄幻和离奇,恰好这七辆车围堵了沈烨,恰好同一时间出了问题,恰好没伤到任何人,其他连个剐蹭都没有,连环追尾就死了这七个人。 这怎么看都有问题吧? 警察说:“……行,你先出去,让你男朋友进来。” 沈烨起身对他笑了笑,明媚俊美的脸让人眼神一花,警察咳嗽两声,眼神犹疑地移开。 “警察先生,再见。” 沈烨刚准备离开询问室,警察顺带提了一嘴:“你男朋友挺爱哭?” “是,性格矫情了点儿。”沈烨笑道,“但是长的好看,会做饭也会撒娇,是个好老公。” 好老公…… 警察怪异地看向他健壮的身体,尤其在那张英俊硬朗的脸上打转。 长这么帅,还是个有权有钱的大总裁,居然是下面那个?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35 对上许随,警察的语气就温柔很多了。 青年刚才在大厅里表现的太脆弱不堪了,老婆稍离开一会儿就开始哭,一看心理承受能力就不行。 加上身体不好时不时咳嗽两声,瘦薄如刀削的肩背隐隐颤抖着,说话时压不住喉间的嘶哑…… 警察的声音放得一柔再柔,生怕嗓子粗了音量高了把人给吓着。 “你说,是那些人先挑衅的?” “是,警官……咳咳,我的爱人一直避免跟他们发生正面冲突,他毕竟身份不一般,没必要和那群混混斗气。” 许随顺了顺气,他胸膛起伏,脸色呈现病态的白,唇角柔柔勾起: “他是个温柔可爱的性子,从不主动跟人发生争执。” 警察记笔录的动作顿住,诧异抬头:“啊?” 温柔可爱? 是说刚才那个高大挺拔堪比监狱重刑犯、容貌冷峻堪比硬钢的男人? “嗯。”许随认真地点头,“他是我见过最可爱的人。” 警察:“……行了,我知道了,你也出去。” 许随被无情赶出警局,离开之前还想着和警察辩论一下自家妻子的可爱和温柔,以及外貌的刻板印象问题,被不耐烦的堵了回来。 在许随被按上袭警罪名之前,沈烨无奈地把他捞了回来,推进副驾驶,不疾不徐地开车回了家。 客厅地板上的鲜血还没清理干净,许随洁癖发作,拿出抹布清理地上的血红。 沈烨对收拾家务这件事的天赋不高,越收拾越凌乱,客厅变得越邋遢,也就能洗个碗彰显一下存在感。 许随让他坐沙发上歇着,自己勤勤恳恳像个小蜜蜂一样做家务。 沈烨翘着二郎腿,散漫道:“老公,你不觉得这一系列事来的蹊跷吗?” 许随眼睫不动,淡声道:“比如?” “又是仇家雇凶追尾,又是变态跟踪狂上门,怎么恰好在同一天遇到了,谁干的?” “你不是心里有答案了吗?”许随说,“那个被你放走的苏寒景。” 沈烨轻笑一声,歪头看他:“吃醋了?” 许随动作停下,凉凉看向他:“解释,告诉我为什么不杀他?” 沈烨说:“苏寒景的身体就是一个载体,本质就是一个机械……毁了载体没用,把核心碎片捣毁才能彻底杀了它。” 许随抿唇:“所以你放了他?” “没那么善良,还有一个原因。”沈烨见他情绪有失控的架势,懒洋洋地竖起食指,指向天空。 “拿他钓鱼,苏寒景就是一个试探我们的饵,背后人还有大招没出。” 许随不是不清楚沈烨的想法,但就是看不惯他放过苏寒景的行为,蹲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最后轻哼一声。 “老公别生气,都说了放过他有原因,下次遇到了揍他一顿给你出气。” 沈烨走过去,抢过许随手上的抹布,埋头清理地上的血迹,嬉皮笑脸道: “就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把背后危机解决了,我们才能安心过日子对不对?” 被柔声细语地哄了一通,脸上还被狠狠亲了几口,许随脸色好看了许多,黑洞冰冷的眼睛变回了温和湿润。 沈烨见他情绪平和,没有发作的趋势,这才松了口气,岔开话题:“老公,我给你抢了个本子,感觉很适合你。” “什么本子?” “精神分裂症,四个人格相互厮杀的故事。” 许随:“?” 沈烨信誓旦旦:“我相信,你绝对能演好。” 许随默然半晌,才幽幽道:“详细说一下。” “待会儿陈婷会给你送剧本过来,进剧组导演也会给你讲解剧情。” 沈烨调皮地眨了下左眼,笑意盈盈:“你绝对会喜欢。” 许随半信半疑地睨了他一眼。 . “这个剧本逻辑性很强,转折很多,环环相扣,剧本优秀,考验的就是主角的演技。” “一人饰演四个角色,每个人性格不同,行为处事不同,经历不同,气质也不尽相同。” “主要内容是,主人格是个喜好推理的年轻男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凶杀现场,身边躺着一具被割下头颅的尸体。” “一夜之间,他陷入了警察的追捕之中,需要在最短时间里找出真凶证明自己的清白。” “然后经过重重的调查和推理,主人格意外发现死者竟然和自己从小相识,可自己脑海里却没有和对方的任何记忆。” “残忍往事,仇恨报复,虐杀犯罪,精神分裂……” “故事的主基调阴沉又压抑,在结局中,四个人格在脑海里聚齐,开始推理和相互指正谁才是那个凶手……” 导演一口气说完这些,咕咚喝了口矿泉水,他怀疑地看向身边容貌清冷俊秀的青年,质疑道: “都说得这么简单直白了,你能听懂吗?” 许随抬了下眼皮,面色冷淡:“嗯。” “啧,那就开拍吧。”导演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许随赶紧上场。 这个剧本被小鲜肉接手后,导演就已经放弃了靠它做出成就。 一人饰四角,还是年龄段不同,性别不同,经历不同,记忆也不同的四个人格…… 没点阅历和演技的人压根演不出那种感觉。 尤其在看到许随那张过分漂亮的脸时,导演几乎放弃了这个难得一见的好剧本了。 妈的,现在市场就是被这群小鲜肉搅毁的! 心血都他妈被糟蹋了! 导演烦躁地摔了矿泉水瓶,拿起扩音器,说了句:“action!” 第一幕,是主角一觉醒来之前的记忆碎片,走在回家路上,身后被陌生人跟踪的惶恐感觉。 一个灰暗的。压抑的。碎片记忆化的状态。 许随闭了闭眼。 这是让他诡异熟悉的感觉,像是毛毛虫攀爬在脊背上,刺入毒刺的阴寒和可怖。 身后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暗地里窥视贪婪的视线,如影随形的影子…… 变态。 一个跟在他身后的变态。 主人格在紧张兴奋,他的脚步在加速往前冲,却不害怕,用弱小的姿态蛊惑身后的猎物。 为什么…… 因为身后的变态才是主人格的猎物! 许随见过各种各样的变态,他能模仿出那些人的神态和言语,有暴躁的,有阴冷的,有温柔的…… 而他,作为主人格。 是隐藏在阳光表皮下,最扭曲的疯子。 这场戏最开始不需要表露出那么多主人格的阴暗。 第一幕戏份的重头戏,应该是看到尸体后四个人格出现的相互疑惑和指责。 . 无人的街道,灰暗的灯光,呼啸而来的寒风。 偶尔传来流浪狗的吠声,以及知了的尖锐鸣叫。 许随穿过高高低低的砖墙,脚步轻快地往前走,身后的脚步声如影随形。 “哒……哒……哒……” 清脆沉稳的脚步声踏在地上,似乎在故意逗弄许随,恶劣的心思一览无遗。 挎着斜包的青年动作一顿,他隐晦地往后看了一眼,眼底流露出一丝恐惧。 没人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但是从旁观的角度看,可以明显看到青年抖了一下的唇,眼底情不自禁的疑惑和骇然。 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东西,目光惊疑不定。 哒……哒……哒…… 脚步声又一次响起,青年被这道脚步声惊回了神,手脚发软地转头继续走,脚步越来越快,几乎要跑起来。 哒哒哒…… 身后的人也追了上来。 从高处往下俯瞰,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穿梭在大街小巷处,紧促逃命的追逐一碰即发。 一直跑到偏僻荒凉的阁楼内。 在主人格的回忆里,他走进阁楼之后,转头就是神秘人的突脸杀。 一个戴着黑色鬼面的男人直直站在他身后,两人相距不过一厘米。 随后,在观众眼里,这处是黑屏,和一声凄厉的惨叫。 一直到第二天,在尸体旁醒来的主人格跌跌撞撞地爬起,以及一起检验男人死因的场景。 但那是观众角度。 许随突然停下脚步,他转头和身后的神秘人对视在一起,嘴角居然露出一丝怪异的微笑。 神秘人一愣。 青年皮囊上的阳光干净被一寸寸剥下,他神经质地看着他,那双阴暗黏稠的眼睛像是被浸了毒水。 “你为什么跟着我?”许随哑声问,“你认识我,对不对?” 神秘人呆在原地,怔怔看着那双仿佛要把他剥皮抽筋的眼睛,刹那间忘了台词。 下意识的,他后退一步。 神秘人后退一步,许随就往前进一步。 嗓音优柔,嘶嘶作响。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那具藏在我房间地板下的尸体?” “跟踪我,你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吗?” “这几天你都在监视我对不对?你看到了什么?你看到了几个我?” 神秘人头皮发麻,他后背贴在墙壁上,惊恐地瞪着眼前面带微笑的青年。 那抹微笑的弧度仿佛挂在脸上,机械似的,嘴里的逼问却连着接着一句。 “你看到了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 “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呢喃细语仿佛诡异的锁链,眼前的青年隐藏在黑暗中。 他阴郁苍白的脸直勾勾对着他,仿佛一具早已腐烂的尸体……摇摇欲坠地微笑。 神秘人瞳孔一缩,一声惨叫脱口而出。 “啊啊啊啊!!!” . “卡。”导演一声干脆利落的声音落下,神秘人白眼一翻跌在地上。 许随没管地上的受害者,若有所思地接过剧本看了起来。 他好像知道沈烨给他这个剧本是想干什么了…… “那个,许随啊!”导演笑容满面地走过来想说些什么,许随一个冷淡的眼神扫了过去,把他钉在原地。 “四个人格对峙。”许随难得强硬,“我在看这个,别打扰我。” 导演怔住:“那个场景布置简单,弄几个黑色幕布和一具尸体就行,但故事复杂……对你来说是不是太快了?” 四个人格全部上阵,是全电影最高潮、张力最强的那部分。 四个人的语言碰撞,性格棱角,疯狂偏激,那可是很难琢磨出来的…… “我先看这个,导演你去忙,等到下一幕开拍喊我就好。” 许随敷衍了一句,导演半信半疑地安排人准备尸体和阁楼场景。 见其他人都各忙各的,许随这才垂下眼皮,看向剧本上这四个人格。 这个剧本…… 沈烨给他量身定做的? 脑内对峙,其实就是四个人格的对话,连多余场景的都没有。 尸体……被一枪爆头的死因…… 警察追捕……嫁祸他人,逃脱干系…… 这剧本太熟悉了,许随很快恍惚起来。 活在地球上的二十二年在漫长的生命里占了太小的角落,许随都快忘记地球上的一切。 这个剧本,似乎是在帮他回忆自己经历了什么。 在一点点帮他思索,去挖出曾经腐烂还没愈合,又被主人稀里糊涂忘记的伤口。 许随闭上眼睛。 他好像真的进入了自己的脑内世界,在奇幻的状态里,去看被他隐藏起来的三个人格。 这里是他的思维殿堂。 在脑海里构建出图像化的记忆存储空间,将需要记忆的信息存放在这里,通过和某个物品相联系,以便随时提取。 思维殿堂,是独属于他的地方。 眼前花里胡哨的景象和嘈杂的人群褪去,被一片扭曲的黑暗吞噬,只成了阴暗不见出路的空间。 许随站在一片漆黑里,他看向不远处那三个人,他的三个“人格。” “我没有精神分裂症。” 许随语气温和:“但沈烨特意给了我剧本,让我找回快要遗忘的地球记忆,我就顺势分出了三个【人格】,也就是你们。” 在思维殿堂里,主人可以随意构建一个东西,也可以构建【人】,来陪伴自己。 许随可以这么做,但他以前从来没这样做过,一是不需要,二是很麻烦。 因为一个搞不好,真会把主人玩成精神分裂症。 “他怀疑你精神有问题,想了解你身上的故事。”中间那个【人格】说,“所以拿这个剧本来试探你?帮你治疗腐烂又被忘记的伤口?” “可能是吧。”许随淡淡道,“但他想看,就演给他看。” 中间人格的语气带上了冷淡讥讽:“你对他还挺好。” “我把你们分出来,是来分析一具尸体的死因,解答一些疑问,找回曾经在我身上发生,但快被我遗忘的一切……” 许随打了个响指,地上多了一具尸体,四个人一起看向地面。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36 尸体面部朝下,身体浮肿,看体型是个肥头大耳的男性,大概五十多岁左右。 许随缓缓蹲下身,掀开了这具男尸。 望着尸体那张熟悉丑陋的脸,许随眸色一深,缓缓吐出两个字。 “院长。” “啊……居然是他?” 中间人格语气带上了厌恶:“他不是被一枪爆头了吗?” 许随面色不变:“他死因有问题,我到现在还有些疑惑。” 中间人格嗤笑一声:“长大的我还真是多疑。” 许随无视了他的冷嘲热讽,站在三个【人】面前,不紧不慢道: “为了回忆往昔,也为了更好地分辨我不同时期的性格,我分裂出了你们。” “现在,你们就是我的三个人格,分别代表不同时期的我,和我的一部分性格。” “由我点名,点到谁就介绍一下自己。” 众人突然沉默,安静地看着【主人格。】 “你是谁?” 许随看向最左边那个矮小的身影,隐藏在黑暗中定然看他,似乎在微笑,也似乎在哭泣…… “我叫许随。”那道矮小的身影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 漆黑的空间,头顶的灯光突然亮起。 一个七岁的孩童站在灯光下,亮色照耀在他年幼稚嫩的脸上,那脸上满是泪痕。 孩童手里抱着小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双泪蒙蒙的眼睛盯着他瞧,说: “我叫许随,刚满七岁,我被爸爸妈妈丢掉了,他们把我扔进一个老男人的手里……那个男人看我的眼神好恐怖!” 许随眼睫轻颤,他移开看向幼童的视线,又看向孩子身边站着的身影,也就是中间人格。 那是一道细瘦高挑的黑色身影…… “你又是谁?”许随问。 “我叫许随。”雌雄莫辨的嗓音从那道身影里发出来,带着青春期少年的沙哑,以及融不化的寒冰冷漠。 灯光亮起,一个瘦如骷髅,脸色病态的少年显现在面前,年纪大概在十五岁左右。 他像是被凌虐过的猫,下巴削得尖尖的,一双狠戾阴冷的眼睛死死瞪着许随。 许随点头,语气冷静且温和:“说出你和院长的故事。” 少年语气冰冷至极,隐含偏激: “……记得那天,我杀了院长……土枪爆了头的那一瞬间,我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快感。” “我知道那对夫妻为什么丢掉我了……” “不止因为他们的恶毒,还因为我是个天生冷血的怪胎,一个有基因病的病秧子!” “我也知道我该做什么了,我拎着枪偷偷潜进了那个把我丢弃的【家】里,他们居然有了新的孩子,我真是怨恨……” “于是走之前,我把枪口对准了这对抛弃我的夫妻。” 幼童不敢置信地看向少年:“你杀了我们的爸妈!” “蠢货,那不是我们的爸妈,我那时候也没杀他们……在几年调查出真相后,我才又回来把他们分尸的。” 少年语气平淡,却透出一股子对人命的凉薄: “我们的父母早就死了,死在那对夫妻的手里。那对畜牲靠着倾吞家产的野心杀了自己的哥哥,又装模作样的收养我们。” “可他们怎么对我们的?他们把哥哥的孩子送进了孤儿院,送到了一个恋童癖院长的手里。” “甚至那个孤儿院,都是人贩子拐卖的窝点!” 幼童哑口无言,一双茫然漂亮的大眼睛蓄上泪水,他呆滞在原地,懵懵地看向许随。 “哥哥,他说的是真的吗……” 许随眼神复杂地看着七岁的幼童,敛下长睫,不发一言。 少年却突然怒了,一双狠戾冷漠的眼睛瞪向幼童。 “你在装什么可怜?在场的人谁不了解自己?” 幼童被他斥责,瑟缩地抖着肩膀:“我没有……” 少年冷冷看着他惧怕畏缩的模样,语气无波。 “你以为自己装得够乖够可怜,整日哭哭啼啼祈求别人的怜爱,就会被那对狗男女捡回去吗?” “你知道自己未来五年被卖了多少次吗?” 少年声音阴冷又尖锐,却并不暴躁,声线平静得像是锋利的手术刀。 刀割在幼童心脏上,要把他所有的天真和幼稚切碎! “山区里。城市里。农村里。南方。北方。东方。雪天里。春天里。又是雪天里。” “你在杀了院长之前,被卖出去多少次?又被退回来多少次?” “你疯,你拿刀割伤自己,一遍遍自残尖叫,祈求不要被丢弃!” “你有病,稍一不注意就会病到奄奄一息,需要高额的治疗费!” “你绝望,在养父母想半夜潜入你的房间的时候,你反手划断了他们的脖子!” 少年的声音愈发阴森可怖,像是被烧毁的嗓子挤出来的声音,语气越发冰冷。 “你该庆幸自己病怏怏的丑陋模样,恋童癖不多,你也有保护自己不被侵犯的狠劲儿……这才没彻底堕落!” 幼童无言以对,死死看着他,眼眶漫上一层湿润薄红。 少年转而看向许随,语气阴沉冷淡。 “长得不错,脑子聪明,还对别人下得去手,就算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退回来,被抓回来,院长也舍不得杀你……” “为了自保,你成了孤儿院里看管孩子们的护卫犬。” “院长把你当成一条漂亮还好用的狗,在他眼里,狗咬狗的戏码是最好看的……” “这就是你安安稳稳没出事,活到十二岁逃出孤儿院的原因。” 幼童僵硬在原地,明亮的瞳孔渐渐黯淡,又逐渐变得阴沉。 幼童狠狠咬住唇瓣,直到咬出血丝:“我不信……” 少年语气不屑:“别妄想那对夫妻会爱你,就连亲生父母也是……他们连一分的家产也没给我们留,全给了那对白眼狼夫妻。” “我们的基因病来自亲生父亲,他生了我们又不肯负责,自己病的都快要死了……” “一个是刚出生的婴孩,一个是身强体壮正值壮年的弟弟,你猜他把全部家产给了谁?” “不过也活该,立了遗嘱居然还透露出来,又吊着最后一口气死活不肯走,怪不得那对夫妻会贪欲熏心,选择害死亲生哥哥。”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37 幼童舔干净唇上的鲜血,绷紧脸看向少年,对上那双漆黑冰凉的瞳孔,他意识到少年没再撒谎。 “为什么?是我不够乖吗?”说不出的委屈侵占心头,幼童倔犟地瞪着少年,眼泪一颗颗从眼眶里掉落。 “可他们说过,只要我乖乖听话,活到二十岁就会来接我……” 少年脸色一沉,嘴唇嗫嚅两下,想骂又骂不出口。 压抑的呼吸声在这个空间里响起,一个出自七岁的他,一个出自十五的他。 许随在诡异的安静里,缓缓开口道:“他还小,别欺负他。” 少年看了他一眼,眸色冷漠,讥诮地扬了下唇,却没再说话。 许随看向最后一道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那道最挺拔修长的沉稳身影。 “你是谁?”许随平静道。 那道挺拔优雅的身影动了动,似乎看向许随,似乎轻轻笑了一下。 “我叫……【智者】。” 他的声音十分斯文稳重,不是幼童的清脆稚嫩,不是少年的沙哑偏激。 甚至和许随的嗓音也有所不同,而是独属于成年男性低哑有魅力的声音。 字句清晰,像是温润的玉珠打在大理石上。 幼童和少年莫名其妙地看向【智者】,不明白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七岁的幼年期。 十五岁的少年期。 二十二岁的成年期。 为什么会有一个看起来比他们大那么多的【智者】? 【智者】说:“我很少出现,我不重要。” 许随收回眼神,他后退一步,露出脚边被爆头的尸体,一个油腻肥胖的老男人。 “现在,我需要梳理一下前因后果,找出杀害院长的罪魁祸首。” 少年皱眉,又很快平复情绪:“他是被我杀的,一枪爆头。” 许随微微笑起来:“不对,凶手另有其人。” 少年歪头:“你的意思是说,在他想侵犯我的时候,我亲手拿起土枪爆了他的头,但是人不是我杀的?” 许随还是那句话:“凶手另有其人。” 他绕着尸体慢条斯理地走,嗓音温和: “你们是我刻意弄出来的三个部分,当时的记忆被分割成了四份,一人一份。” “现在,让我们回顾一下当年发生了什么。” 幼童抱紧小熊,不安地看了眼在场的三个大人,强装镇静,声音细弱不可闻。 “我记得,那天他把我叫进办公室,说我最近工作做的很好,孤儿院逃跑的人少了很多……” “他说,他要给我奖励。” “然后……”幼童困惑地皱起细眉,摇了摇头,“他拿出了一根棒棒糖给我吃,之后我就不记得了。” 少年看不惯他这副干净又天真的模样,厌烦地看了孩童一眼,接过话:“之后是我。” “等我清醒的时候,棒棒糖掉在地上碎成两半,我正倒在办公桌上,身上压着一头死肥猪,他在扒我衣服。” “我恶心透顶,拿笔戳瞎了他的眼睛,拿起藏在腰后的小土枪,爆了他的头。” 许随停下脚步,看向少年,问:“谁给你的土枪?” “我自己做的。”少年说,“这些年看管孤儿院,再加上总被卖来卖去,我也积累了些钱和材料,自己偷偷买来做的。” 空气陷入死寂。 在一片不安的寂静里,许随嗓音没有起伏,淡到毫无感情。 “你一个连学都没机会上的野狗,是从哪儿学会的枪支组装?” “因为有图纸……”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脑海里的记忆翻滚,他睁大眼睛,脸色泛白。 “不对……我哪儿来的图纸?是谁给我的图纸?” 幼童疑惑地歪头:“图纸是我拿到手的,就藏在墙角一个小土坑里……可是我为什么知道哪里有图纸?” 许随指向幼童,说:“图纸是你拿的。院长死亡那天,是你装出无辜的模样降低了院长的警惕心,以毫无防备的姿态走进了办公室。” 幼童一怔,恍然大悟,仿佛想起了自己曾经干的“坏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许随指向少年,说:“材料是你买的,人是你杀的,你是动手最多的那个人格,也是最偏激黑暗的那个人格。” 少年凉凉勾起唇角,坦然受了这个评语:“这世上每个人都该死。” 许随指向自己,道:“枪支是我组装的,是我偷藏到背后拿到办公室的。” “我的记忆和你们两人之间衔接起来,院长叫我进办公室的时候,我心里察觉出了不对劲,我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 “他的表情太势在必得,他躲在暗处对我阴笑……” “所以我拿起自己组装的小土枪,藏到身后,进了办公室。” 幼童咬唇道:“然后,院长,给了我一根棒棒糖……” 许随笑道:“糖上涂了药,吃了会让人手脚无力。我假装无意把它摔到地上,谁成想激怒了院长,他把我推到办公桌上……” 少年接话:“那张油腻猥琐的脸真恶心,他居然敢用脏手碰我……我脑子里叫嚣着一定要杀了他,我失去理智,拿出土枪抵住他的太阳穴。” 许随微笑:“杀了他之后,我的理智重新占据高地。我知道我得立刻逃出去,枪声引起了外面一大批看守者的注意,他们一定会杀了我……” “那一瞬间,我的脑子仿佛提前规划好了路线,计算好了看守者的包围圈和薄弱处,还有那提前准备好的藏身处……” “短短半个小时里,我成功突破看守者的包围圈,居然顺利地跑出了孤儿院!” 三个人突然沉默,对视在一起。 幼童问:“是谁给我的图纸?” 少年问:“是谁暗示我杀了院长?” 许随问:“是谁帮助我逃出了孤儿院?” 年龄各异,声调不同的声音混同响起,像是和声奏乐。 三人突然看向隐藏在黑暗处的【智者】。 黑洞冰冷的眼睛齐刷刷地对准这个黑暗中显山不露水的男人。 他们咄咄逼人,异口同声。 “还有,你又是谁?” 【智者】无声笑了笑,他在黑暗中打量这三个小家伙,嗓音稳重温柔。 “我很少出现,我不重要。” “在你们绝望恐惧的时候,迷茫无助的时候,疯狂偏激的时候……” “我可能会出来几分钟,稍稍指引一下正确的道路……”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38 许随望着那道修长优雅的黑影,【智者】隐藏在漆黑的空间里,没有暴露人身。 许随直起身体,和他对视在一起,语气冷静:“你是凶手。” 【智者】声线柔和:“我们都是凶手。” 许随问:“图纸是你找来的?” “是。”男人并不撒谎,他站在晦暗处,许随仿佛能看到他勾起的淡唇,“毕竟是人贩子的组织窝点,找一张枪支图纸很简单,不是吗?” 许随问:“是你暗示我,让我冲动之下枪杀了院长?” “是。”男人不疾不徐地开口,以春风徐来、如沐春风的态度,“多年的凄惨遭遇,让你变得偏激疯狂……我稍微说句话,你就丧失了理智。” 许随问:“你提前计算好了那些看守人贩的人?你带我跑出了包围圈,还提前给我找了藏身处?” “是。”男人语气带上了笑意,他以一种对待小朋友的态度,温柔道,“那年你十二,这么小的年纪,我得多帮衬一下。” 记忆的疑惑处和遗忘的部分,终于在东拼西凑下一点点找了回来。 被埋起来的图纸。 在暗示下冲动的杀人欲望。 提前准备好的逃脱路线和藏身地。 许随黝黑的眼睛定然看着那道身影,他一字一句:“你是谁?” 智者说:“我是你啊。” “不可能。”许随斩钉截铁道,“我的另外两个人格,其实是继承了我的一部分性格,一个只会装乖装可怜,一个疯到想杀了所有人。” “只有你,你是凭空出现的,我没有你这个性格。” 幼童和少年疑惑地看向【智者】,似乎也在思考这个人是谁。 “许随,我一直存在。只是在你眼里,我不存在。” 【智者】温和儒雅的声音缓缓传来,抚开许随眼前的迷雾轻纱。 “我是彻底长大的你,我是心智成熟的你,我是经历重重挫折和磨难后,涅盘重生的你,我是你幻想出来的长辈和智者。” “幼童和少年是你的过去,我是你的未来。” 许随怔在原地,良久,他奇怪地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我没长大?” 智者反问:“你长大了吗?” 许随面色微冷:“我在星际世界活了七年,在虚幻世界经历两次百年终老,你怎么会认为我没长大?” “你太可怜了,许随。”【智者】的声音带上了无奈的笑意,“你被妻子保护得太好了,这么多个世界下来,居然变得这么天真。” 他隐藏在暗处,以看孩子的眼神看着表情冷凝又不服输的许随。 他拿出【智者】的态度,温柔教导。 “别拿这副戒备的态度对我,我就是你。” “你真的觉得自己长大了吗?从二十二岁和沈烨结婚那天起,你再也没有经历世俗意义上的挫折和苦难,你的心智停在了二十二岁。” “这么多年下来,除了爱情你学会了什么?” “甚至就连爱情,你都把它搞得乱七八糟。” 许随脸色一变。 这些话就像仙人掌的刺,冷不丁扎人。 【智者】的话比少年刚才冷酷如手术刀的言语加了温柔,摸上去像套了一层不让人受伤的皮套。 可仔细一摸才发现,那是人皮。 “你没有办法反驳,因为你知道我说的是对的。” “——你并不成熟,你引以为傲的理智也是不堪一击的破纸。” 【智者】的声音和漫不经心沾不上边,他的语气温柔郑重,这是一种诚恳帮助的态度。 即便在场的人都知道这还是那个疯狂冷漠的【许随】,但仍然升不起警惕心。 许随眉角抽搐,压下心里被看穿的不安,想要走近看一下这个神秘莫测的【智者】。 然而他走近一步,走近五步,走近十步…… 许随停下脚步,看着仍然和他隔着浓稠黑暗、看不清楚面目的【智者】,眼神不解又质疑:“你在躲我?” 智者说:“不是我在躲你,是我没有实体,你当然看不见我。” 许随哑然半响,随后笑了:“因为,你不重要?” “对。”智者的声音温和动听,他好像很满意许随的聪慧和一点就透,“在你眼里,我不重要,甚至根本不存在……所以你看不见我,我也没有实体。” “是你觉得我不存在,是你觉得我不重要。” 许随顿在原地,身后的两个【人格】惊讶地看着对峙的许随和【智者】。 许随缓缓道:“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我一直存在。”【智者】说,“随着你心智的成熟,我应该一点点地拥有样貌,拥有躯干,拥有四肢……” “可在你二十二岁的时候,我停止了生长,只剩下这道若隐若现的影子。” “因为从那年开始,你被完美地呵护起来,像一只娇贵金丝雀,失去了成长的机会。” “我再也没有机会出现,你也没办法长大成为【智者】。” “你永远留在二十二岁那年。” 空间陷入死一般的安静,幼童紧张地抱紧小熊,眼里蓄满了泪水。 他慌张地抬头看了眼少年,小心靠了过去,想要汲取一些安全感。 少年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神色冷漠的甩开他:“滚,别黏我!” 幼童被抗拒地推远,眼里又开始掉金豆豆了,委屈巴巴地站在原地不敢接近这个坏哥哥。 许随动作僵滞,双眸沉沉地看着黑暗中的【智者】。 “许随,你是一个人。” “一个人,如果只长年纪不长教训,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虚幻世界几百年的时间,你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你只能停留在这里。” 【智者】轻轻地掀开许随完美无缺的皮囊,挑出那块被呕臭的腐肉。 他让冷酷的言辞被温润的语气包裹。 “我是你幻想出来的长辈和【智者】,你绝望时候的指明灯,你过得太幸福了,幸福到把我忘了。” “离开我之后,你再没有机会被长辈教导。你不理解爱,你把一切的亲密关系用往常对待敌人的手段处理……” “伪装。掌控。切碎。吞噬。” “我一直藏在你的身体里……你长不大了,你在慢慢把我遗忘……我没办法再出来给你指路,像在地球那样为你解决问题。” “我亲眼看着你和沈烨两败俱伤,我看着你把他逼到开枪自杀。” “甚至在和妻子重逢之后,你知道自己本性不讨他喜欢,就开始把那两个人喊出来……”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39 【智者】的声音带上了啼笑皆非的感觉。 他指向哭哭啼啼的幼童。 “一个只会祈求和哭泣,让爱人不要离开的孩子。” 他指向面色阴郁瘆人的少年。 “一个只会杀人和凌虐,靠极端手段留下爱人的疯子。” 【智者】说:“这两个不成熟的性格占据了主导,你没有长大,心智还在不停往下降……” 幼童哭了一声,忍不住瘪嘴擦眼泪:“可我很怕被丢掉……他们说,我听话就会有人要我的。” 少年讥诮地扬了下唇:“我杀人有错吗?杀就杀了,为什么要找冠冕堂皇的借口?” 【智者】无奈地笑,无视了这两个不成熟的小家伙:“至于你——许随,你本性理智,执行力强,懂得趋利避害,是他们当中最成熟的那一部分。” “可沈烨死亡的打击对你太大了,让你对自我产生了怀疑,以至于畏手畏脚,再不敢露面。” “你让幼童和少年占据了你的身体,让这两个只会索取和伤害的家伙去面对沈烨,靠不成熟的性格让沈烨不敢去死。” “这确实有用,虽然治不了沈烨的病,却让他不再想死,他放不下你,做不到一了百了的离开。” “但是之后呢?你这个把爱情看得比天高的家伙,会满足这种虚假又不真切的幸福吗?” “你甘愿隐藏自我一辈子,永远让这两个不成熟的家伙占据你的身体吗?” “这两个不成熟只会汲取他人营养的孩子,尚且需要呵护和抚养,他们做不到去付出和反哺,会不断压榨沈烨。” “……一直到沈烨的所有被耗尽,再无力支撑为止……” 幼童和少年待在一边,感觉自己好像被人从头到脚贬了一通。 但智者说的太一针见血了,让他们憋屈到说不出话,连反驳都找不到。 【智者】不去理会被伤到的那两个小家伙,他看着垂眸沉思的许随,依旧彬彬有礼,不紧不慢地说: “你该庆幸沈烨给了你一个机会。” “身在局中,他比你看得很明白,也更清醒,所以他提供了一个机会让我出来,和你面对面聊天。” “你是个被爱情糊住眼睛的蠢蛋,遇事不想着解决问题,捂住耳朵,一头钻进妻子的怀里不肯出来。” “你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我会彻底消失。” “我是你的未来,我如果消失,你就彻底失去了长大成熟的机会。” “你也就止步于此了。” 许随沉默了许久,他抬起眼皮,眼底的冷静不再,闪过一抹久违的困惑。 “我该怎么做?”许随问。 【智者】问:“你摸不着头脑了?” “我没办法。”许随的声音淡到飘渺,“我的本性他不喜欢,嫌弃我冷血薄情,拿自杀来报复我。” “我让幼童和少年出来,他也不喜欢,这两人只能让他撑着一口气别死而已。” “哪怕我像以前我在地球时那样,演出温柔完美的皮囊,他也一眼就能看破……” “他如果蠢一点该多好?像我以前那些追求者一样,又蠢又好糊弄,我随便演演他就信以为真。” “他如果像条狗一样乖乖在我身边待着,那该多好?” 【智者】说:“你很爱他,可你给他的都是假的。” 【智者】说:“你太可怜了,连爱都不知道怎么表达,只会拿对付敌人的手段对待他。” 【智者】说:“你是个爱情疯子,哪怕成为智者,你还是爱情大于生命,这就是你生命的底色。” 幼童好奇地看着虚无缥缈的影子,眼睛湿漉漉的,问:“就连你也离不开沈烨吗?” 男人看向灯下泪流满面的幼童,温柔道:“我当然离不开他,在场每个人都离不开沈烨。” “我们性格不一,年龄不一,表达爱的方式不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爱他如生命。” 幼童似懂非懂地点头。 连成熟温柔的【智者】都说自己离不开沈烨,那他一个七岁的宝宝怕人离开又哭又闹…… 这也很正常,对吧? 幼童很快哄好自己,脸上重新挂上笑容。 他拿白软似馒头的小手擦掉眼泪,羞涩道:“我以后不经常出去烦他,他愿不愿意多抱抱我?” 少年嫌弃地看他,不明白自己小时候怎么这么能装。 好像说的多可怜卑微一样,可在场四个人里,幼童从沈烨那里得到的呵护和宠爱可是最多的。 毕竟一哭就被哄,一天下来不知道能哭几次,为了博取沈烨的怜惜和拥抱,连脸和下限都不要了。 “当然会。”男人很有耐心,“你少哭一点,他能多开心一点。开心了,他就愿意多抱抱你。” 幼童脸瞬间红了,抱着小熊羞得抬不起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偷笑。 许随眼神平静,看向青涩可爱的幼童。 这个刚经历一场抛弃,却没有被往后凄惨黑暗的经历磨灭天真的孩子。 许随天生就渴望爱,可能是从小在那对狗男女假惺惺的“爱”里找不到安全感,连个拥抱别人都吝啬地给他。 所以七岁的他看似光鲜亮丽,却眼巴巴地祈求能被拥抱。 装病和哭泣是幼童最常用的手段,长大的他也是。 “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做?”许随又问了一遍。 【智者】一手摁在他的肩膀上,两人之间隔着有两步的距离。 许随看到了他逐渐凝成实体的胳膊,以及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那只手苍白有力,骨骼匀长,仿若每一处都被流水打磨过,温润无棱角。 一个遗忘的存在终于被想起,像被填充了血肉那样,迅速拥有了实体。 他有多大? 许随下意识去探寻智者的年龄,他看着自己肩膀上的手,皮肤状态大概在三十岁左右。 二十九?三十?还是三十一? 男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走神, “让我出来,学会运用我,跟随我的脚步去学习怎么爱一个人。” “下个世界开始,你要尝试做一个完全成熟的许随。” “直到你成为【智者】那天。” 明星猫妖x怨种霸总(完) 在察觉许随演戏上的天赋后,导演当机立断下了个决定。 剧组拍戏封闭两个月,直接上高强度高节奏,顺带威胁沈烨加资,不给钱就不还人。 剧组有资金储备,主演有颜值还有演技,后期导演托关系找了个靠得住的。 一部热火朝天、信心满满的电影敲敲打打地开演了。 沈烨还准备时刻去探老公班,送点爱心便当什么的,没想到之前态度散漫的导演跟打了鸡血一样亢奋。 不让他进组探班,还把各个演员的手机都收了,在规定的时间才给半个小时。 跟看管监狱刑犯一样。 有之前摄影师的先例,沈烨不是很敢把许随一个人丢在剧组里。 所以他安排了十个自己精心筛选的金牌保镖进剧组贴身保护许随,半夜上厕所也要守在门口那种。 导演对此很不解,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许随长得是好看,可现在没什么名气和私生饭,之前网上火了一把而已,没必要这么大张旗鼓……” “你不懂。”沈烨靠在办公椅上,转着钢笔,语气平淡麻木,“早晚用得上。” 导演:“?” 导演刚开始还觉得沈烨保护欲太旺盛,不过是危言耸听。 在开播半个月后,他望着被保镖们打出房间的变态陷入了沉思。 “这……半个月来的第三次了吧?” 保镖们戴着墨镜,脸色冷凝,继续站在房间门口,兢兢业业地守门。 导演怕这群彪形大汉连他就都打,怂怂地缩了下肩膀,找人报警,赶紧跑回房间休息装死。 两个月后,剧组解封。 沈烨早早地就开车到剧组门口,手上捧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 远远的,他就看到在黑衣保镖簇拥里缓步走出来的小猫。 沈烨上下打量了一遍。 累瘦了,脸色倒是比之前多了几分红润,看起来高强度的演戏也让许随锻炼了身体。 为了更好的符合角色,剪了头发,染成黑色,真像是从校园里走出来的青春男孩。 穿着银白色的外套,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挂着项链,戴着黑色口罩,正笑意盈盈地看他。 一双长腿被黑裤拉得又细又直,耳朵上挂着时尚的耳夹,瞧着还上了妆。 这当了演员就是不一样,一堆人跟在后面急着给许随打扮,让本就好看的人更加精致了。 沈烨抿唇笑了,敞开怀抱:“老公,过来。” 许随眼底笑意加深,嫌弃周边围着他的保镖们碍脚,上手推开他们的保护圈。 也不管暗地里偷拍的狗仔,张开怀抱,脚步轻盈地扑进沈烨的怀里。 沈烨稳稳地接住他,在许随额头上亲了一口。 “想我了没有?” “想了。” 许随接过他手中的巨大花束,深深嗅了口香气,有些分不清是沈烨身上的气味还是花香。 他脸上泛起红晕:“我很想你。” 沈烨扫了眼围观群众,隐藏在各个地方的马仔可能也知道两个主人公没想瞒着,都光明正大出来开拍了。 “走,回家吃饭。”沈烨打开副驾驶,恭敬有加,“祖宗,我给你做了一桌子好菜。” 许随用玫瑰挡脸,一双泛着水光的眼睛定然看着沈烨,好半天才笑了一声,坐上副驾驶。 沈烨慢悠悠地开车回家,车内寂静到能听到呼吸声。 在红绿灯停下的时候,他握住许随放在膝盖上的手,扭头问:“怎么一路这么安静?” 许随暗沉晦涩的眼睛抬起,又重新注入明亮:“饿了,想吃你做的饭菜。” 沈烨摸着他的黑色短发,染过的发喷了发胶,不像之前那样柔顺,像扎人的刺猬一样。 许随望着沈烨的眼睛,那双深邃耀眼的眸子深深地看着他,仿佛在看自己一生的挚爱。 他好像在看他,又好像在看一团虚无的空气 智者的话一下子涌入许随的脑海。 【不可否认,你和他的七年婚姻有你在装清高的模样成分在,因为你害怕他喜欢的是你宁死不从的样子。】 【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你一装就装了七年吗?】 【清高是你的本性,理智是你的本性,偏执是你的本性,自私是你的本性。】 【二十二岁的许随,他的骨子里就流着冷血凉薄、残酷无情。】 那道儒雅斯文的声音吐字清晰,像魔音一样环绕。 【你是重逢之后,害怕他继续讨厌你,才这么撒谎骗他,对吗?】 【于是你让不成熟的两个小家伙占据你的身体,你的本性隐藏在体内,眼睁睁看着他们和沈烨甜蜜的一生……】 【你太不甘心,你太嫉妒了。】 【这也是我能被你隐约想起来,在思维殿堂和你见面的原因之一。】 “老婆……”许随唇角的笑意有些僵硬,他静静地看着沈烨,“你爱我吗?” 沈烨疑惑皱起眉,不明白小老公抽什么风:“我当然爱你。” 许随深吸口气,压下喉间的哽咽:“你爱哪部分的我?” “全部。”沈烨毫不犹豫地说,“你的每一部分我都爱,真的爱,假的也爱。” 许随问:“你会不会嫌弃我,觉得我总是撒谎骗你?” 沈烨眨了眨眼:“可我不是能看出来吗?” 智者那天说过的话在脑海慢条斯理地响起。 【那你为什么不想想,沈烨他能看出来你把自己藏起来了呢?】 【就像你每次撒谎,都能被他轻易看破那样……】 许随问:“如果我变了,不那么矫情,不那么爱撒娇,你还会选择我吗?” 沈烨无语半天,憋不住笑:“当然会,我又不是因为你的矫情和撒娇才爱你,只要是你就行。” 【他能爱你七年,爱的不止是你的容貌,也是你的清高理智、偏执自私。】 【他爱的是你的本性,从来不是你的乖巧可怜。】 许随握紧他的手,男人的手修长有力,有些薄茧,比他大一号,能轻易地包裹住他。 “下个世界。”许随靠进他的怀里,脑袋埋进男人的颈窝,嗅着熟悉的气味,轻声道,“你让我再幼稚一会儿,下个世界开始。” 沈烨指尖僵硬,他看着怀里被精心打扮过的漂亮宝贝,深邃的眸子黯然一瞬,闪过心疼和愧疚。 他抚上许随的脑袋,青年缓缓抬起头,沈烨吻上他涂着口红的唇。 许随温驯地张开唇。 【你靠不完美赢了他的心,也杀了他的心。】 【你要让他活过来。】 番外 《诡格》 “这两个月你干什么了?” 许随竖着猫耳,抱着自己的尾巴,脸上敷着面膜,严肃地坐在床上,目光炯炯地看着换睡衣的沈烨。 沈烨刚脱完衣服,赤身站在床前,背对着许随套睡裤。 他一身精壮的肌肉垒起,看起来像猎豹一样优雅矫捷,没有多余的赘肉,性感魅力的身材轻易迷倒了许随。 本来还想着探究沈烨这两个月有没有出去找人,沈烨身材一出,许随的眼睛黏在上面下不来了。 沈烨只穿睡裤就完事了,他拿起桌上许随的精华液,随便给自己涂了点儿,转身上床睡觉。 “八块……”许随喃出这一句,忍不住去摸触手可及的腹肌,上面沟壑纵生,饱满莹润,每一块都富有生命力。 “喜欢?”沈烨看着敷面膜的小老公,许随盯着他的身体,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面膜都不太平整。 沈烨伸手给他整了整,让面膜服帖地粘在许随脸上,敞开宽厚的怀抱:“抱抱。” 许随钻进他的怀里,摸自己的肚子。 猫妖的身体还算不错,肌肉匀称,就算病了点儿也不显得过分瘦弱。 和许随星际的身体比不了,但也算得上能忍。 “我想念我的原装身体了。”许随叹了口气,“一拳能打死一个beta。” 老公缅怀青春,沈烨冷不丁道:“你不会打beta,你只会打我。” 许随:“……” 沈烨靠一句话把人攻击到自闭,脖子里很快埋了一张柔软白皙的脸,接着是啪嗒啪嗒的眼泪。 “操……嘴又比脑子快。”沈烨懊恼地拍额头,赶紧抱紧许随安慰这个眼眶湿润的小可怜。 “说错话了,我以前不也打过你吗?别哭,咱俩可是互殴。” 许随抹了把眼泪:“你还是在意我以前总打你……” 沈烨头疼地揉额角:“我不在乎,就是想起来提了一嘴,你想那么多做什么?” 许随眼泪止不住,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沈烨好气又好笑,把他面膜摘下来,抽了一张纸巾出来擦他的眼泪鼻涕。 “脏死了!”他低声斥责道,“小脏猫,哭起来擦我一身鼻涕。” 许随把猫尾巴塞他手里,往沈烨怀里一趴就是自闭,闷不作声。 沈烨拽紧他的尾巴撸,哄道:“行了,刚回家你就哭给我看?怎么两个月不见你更脆弱了?” 从回家到现在不过半天,许随就掉了三四回眼泪,跟要哭够本一样。 往常有点小事就自己解决了,现在遇到个小事就开始哭天抹泪,让沈烨不得不付出十二分的心力去对付他。 沈烨把他脑袋捞出来,脸蛋擦干净,这才把许随推到一边,不抱也不哄了。 “行了,睡吧。”他说,“困死了,再闹我就出去睡了。” 卧室灯关,陷入黑暗。 许随停在原地看身旁闭眼睡觉的老婆,好半天才别扭地掀开被子,钻进去找沈烨的怀抱。 沈烨把他拉进怀里亲了一口。 “乖宝儿,老子真想你了。” . 电影《诡格》悄无声息地上映。 曲靖抱着软枕看最近新上映的电影,无意间看到了今天才挂上来的《诡格》。 “嗯?这又是什么烂片子出来捞钱的?” 听到曲靖的话,男朋友从一旁探过脑袋,看到封面以后“我靠”了一声。 “主演怎么长这么娘?” 曲靖噗嗤笑了一声,枕头砸了过去:“什么审美?人家就是弱气了点!精致了点!” 男朋友不依不饶道:“你看这个封面,长这样还不算娘?” 曲靖听到这话,止住了笑意,低头看向《诡格》的封面图。 通体阴沉压抑的黑红色,像是缓缓旋转的旋涡巨轮,旋涡之下有几双不一样的手和扭曲的人脸。 最中间,是一个在旋涡之上平躺挣扎的青年。 青年睁大眼睛,隔着屏幕和她对视。 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像是蕴藏了绝望和杀意,嘴上扬着夸张的笑容。 曲靖和这双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睛对视,搓了搓胳膊,疑惑的歪头:“长得真好看……我是不是见过这张脸?” “电影圈的演员大同小异,见过也正常。”男朋友不在意道,“你想看?” 曲靖点开评论区,看这个电影今天出映的影评,好评如潮,跟刷出来似的一溜烟全是一个话术。 “好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我不剧透!” “最后结局真是想不到,好好好,主打一个全员神经病对吧?我不剧透,要看你们就自己看。” “我感觉我的脑子被塞进了风油精池里,然后三百六十度螺旋旋转,直到被脑干抽干,又踩在脚下恶狠狠碾了两下,才被放过我这可怜的脑子。” “预料不到……就一句话,各位接上。” “亲爱的,你猜,谁才是凶手?” “亲爱的,你猜,谁才是凶手?” “亲爱的,你猜,谁才是凶手?” 曲靖被影评的危言耸听逗笑了,她戳了一下男朋友:“走,我们去看看?” “那就去看看呗。”男朋友无所谓道,“这看起来像个鬼片,现在恐怖电影不都这套路吗?” “整个过程云里雾里,恐怖怪诞,其实结尾都是人为,要么是闺蜜\/母亲复仇要么是精神疾病,一丁点儿鬼影子都看不到。” 曲靖下床穿鞋,赶紧拍他:“行了,快换衣服!” 男朋友瘫在床上歇息了半天,最后在三催四请下长叹口气,起床陪女朋友看电影。 电影在夜晚的八点场。 曲靖买的是第三排的票,这个角度她能很轻易地观察到细节。 《诡格》缓慢地开始,两个血红开裂的大字映在屏幕上,缓慢流下液体。 “装神弄鬼,之后有鬼我吃屎。”身旁的男朋友在嘟嘟囔囔,曲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踹了他一脚。 “行了,安静看电影!” 女朋友隐隐发飙的威力还是让他住了嘴,男朋友耸耸肩,不在意地一看,眼底闪过疑惑。 “嗯?” 只见旁边,距离他们只有一个座位的位置,也坐着一对情侣。 一个挺拔高大,一个瘦削高挑,两人都戴着口罩,电影厅黑灯瞎火地看不清脸,但是也能感受到出众的身体比例和气质。 那两人甜蜜地依偎在一起,双腿相互碰着,中间还放着一桶爆米花,爆米花的奶香气很足,味道又脆又甜,吃起来嘎嘣就是一个。 一道清冽柔和的男音传来。 “老婆,我订了情趣酒店……” 男朋友听到这一句话,心里暗忖还挺会玩儿。 直到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传来。 “少折腾会儿,别像上次一样……我再强壮也禁不住……” 男朋友:“……” 番外 影外执手 《诡格》。 电影的开头是一个青年,他背着斜挎包,一双黑亮似葡萄的眼睛似乎在闪闪发光。 他走在绿莹莹的校园道路上,耳朵上挂着白色的耳机,雪白的线顺着从脖颈处滑落,衬得身材颀长且优美。 阳光撒在他的面颊上,淡色的唇勾起,半张脸模糊光影中。 他就好像堕入凡尘的精灵,白皙如玉的脸庞都在发光,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睛让人下意识升起保护欲。 曲靖瞬间沉浸了进去。 这部电影唯一能让人感觉轻松的就是开头,之后是走入黑夜的杨画,被神秘人一路追逐进入阁楼,最后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第二天,在阴沉且落满灰尘的阁楼中醒来,杨画先是茫然睁眼,随后摸到了尸体冰冷的四肢。 他猛地瞪大眼睛,看着地上的尸体,那双漂亮的眼睛先是闪过不敢置信,眼里闪过恐惧和泪光。 曲靖瞬间开始心疼了。 刚开始电影的画面太美好了,像文艺片的男主一样明媚忧伤,美得仿佛不是真人。 曲靖的心偏向了这个脆弱阳光的青年,根本看不得他现在恐惧瑟缩的模样。 电影逐渐黑暗,接着,是紧密的节奏,曲靖也在渐渐了解主人格和三个副人格。 三个人格分别代表不同时期的杨画。 幼童时期。少年时期。成熟时期。 幼童和少年总是打打闹闹,小孩子对于大人天性亲近,主人格不常进来,成熟期的a先生不爱说话,就只剩下了少年。 所以幼童很黏着少年,被打被骂也要贴上去,少年烦不胜烦,躲到角落当木墩都被一声如同鬼魅的“哥哥”缠上,贡献了不少的笑料。 曲靖惊奇地发现,这四个人格相处得很不错。 那些往常电影里的相互厮杀根本没有出现,四个人反而像家人一样拥抱在一起。 整场电影下来,四个人格吵闹至极,时不时爆发一场矛盾,但是在杨画每次被神秘组织或者警察追上的时候,也是他们毫不犹豫出手给解决办法,让杨画逃脱追捕。 杨画是孤儿,他没有家人。 这三个人格就是他的朋友和家人。 看到电影中期,曲靖几乎肯定了少年是杀人凶手。 就连少年都是这么认为的,已经准备束手就擒代替主人格去坐牢。 一直到a先生难得开口。 “凶手不是我们,为什么不怀疑其他人呢?” 为什么不是其他人呢? 这话一出,其余三个人格表情都有点怪异。 曲靖一开始没有怀疑,她几乎认定了杨画和他的副人格们不是凶手。 一个连过生日都买不起蛋糕,买一个小小边角料插上小木棍,在三个人格生日歌祝福下“吹蜡烛”的杨画,怎么可能是凶手? 而这三个人格,看起来也太无害了。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杨画不可能是凶手,就像主角永远真善美那样。 也因此,她忽略了场内四个人脸上泄露出的怪异微笑。 尽力追捕杨画的一个女医生很快就被按上了重重的罪名。 这个曾经怀疑过杨画,帮助过杨画,又被捕入狱的女医生。 一直到结局,几乎盖棺定论女医生就是凶手。 曲靖去沉浸地体验杨画的过去,他的孤独,他偶尔的失忆症,他曾经被凌虐的悲惨遭遇。 她也惊喜地看着杨画一次次用自己超绝的记忆力和超出预料的谋算逃脱警察和神秘组织的追捕。 一直到神秘组织的真面目被揭露,幕后主使居然是a先生! 曲靖惊愕地看着坐在高位上喝酒的a先生。 被众多鬼面人围住的地下组织,点着红酒杯慢条斯理饮酒的a先生。 女医生跪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杨画。 “你究竟是谁……” “我是杨画。”a先生温柔地说,“你喜欢的杨画,你爱上的杨画,你甘愿替罪入狱的杨画。” “不可能!”女医生嘶吼出声,“你是他的副人格对不对?!杨画才不是你这样的,他和你根本就不一样!” 冰凉苍白的手指掐住她的下颚,杨画俯下身,那双幽黑冰冷的眼睛看着女医生。 “你真的了解杨画吗?”杨画问,“他人格分裂的证明真的是对的吗?” 女医生脸色一白:“你什么意思……” 杨画笑了笑,又问道:“阁楼里被一枪爆头的尸体,杨画家地板下被腌制得栩栩如生的尸体。” “公园里被剖开腹部掏出内脏的尸体,厕所间被无情分尸的尸体……” “亲爱的,你猜,谁才是凶手?” 女医生嘴唇哆嗦,眼底流露出惊恐:“……你不是人格分裂症吗?” “被脸迷惑的人总是很好骗,我演个戏,多装出几张脸,你们就自发地给我找理由。” 杨画笑得逐渐肆意:“就好像我地板下有具尸体,你们就以为那是神秘组织暗地里设的窝点那样。” “杨画这么干净纯粹,这么见义勇为,这么孱弱美丽……他怎么可能有问题呢?” “就好像……如果你见我的第一面,打开我的斜挎包,就能看到一只被塑料膜包裹的断手和一把我常用的凶器那样……” 曲靖毛骨悚然,惊骇地看向杨画。 杨画的斜挎包…… 那个一直被青年戴在身上,会时不时翻出来,拿出记录案情分析用的笔本,或者抽出纸巾递给女医生擦泪的斜挎包…… 女医生喉咙痉挛,趴在地上干呕出声。 “你的罪名已经定下了。”杨画语气冷淡,“在来找我之前,你是不是为了我杀了人?还认下了那些罪名?” “我……”女医生眼泪纵横,哽咽出声。 “抬头,看看我。”杨画又突然温柔下来,他清冽柔和的声音蛊惑了女医生,她呆滞抬头。 杨画对她露出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容。 “亲爱的,你猜,谁才是凶手?” 女医生瞳孔一缩。 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响彻地下。 曲靖呆愣地看着,半晌没反应。 电影开头又是那条绿莹莹的小路,又是走在路上背着斜挎包的青年。 杨画唇边挂着浅笑,眸色温润,阳光模糊了他半边侧脸。 这下子,曲靖终于看到了最开头的下半部分。 杨画点开手机屏幕,上面是一个鲜血淋漓的尸体,他就眼底流露出对艺术作品的满意欣赏。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那双漂亮的眼睛似乎闪过阴冷,像沉不进的黏稠黑液。 一声“杨画”从画面外传来,是一声带笑的女音。 杨画回头,直视过去,好像看到了什么重要的人,眼睛弯起,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亲爱的,你来了。”他笑着挥手。 曲靖呆呆地看着他的笑容,以及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 她的脑海里下意识蹦出一句话。 这又是哪个猎物和玩具? 曲靖神色复杂地点开手机,查看最新影评。 【精神分裂是踏马演出来的?!!】 【老子以为的女主是反社会人格疯子准备好的替罪羊?!】 【沃日泥马,吓的老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男的杀了当艺术品,女的骗进监狱当替罪羊,好好好,杨画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谁也不放过是吧?】 【亲爱的,你猜,谁才是凶手?】 曲靖沉默地走出电影院,毛毛虫仿佛在身上攀爬过,留下一窜的寒意。 “怎么了?”男朋友疑惑地问。 曲靖看着自家男友那张还算不错的脸,眼前忽然闪过杨画温柔明媚的笑容,以及那句: 亲爱的…… 曲靖倒抽冷气,加快脚步想甩开男友。 “唉,你怎么了?”男友莫名其妙地跟上她的脚步,拉住她的手腕。 曲靖刚想烦躁地甩开他,余光突然瞥到熟悉的身影,顿时打了个寒颤,惊恐道:“杨……杨画?” ”什么杨画?”男友不远处携手离开的两道身影,顿时想起电影开幕前被恶心到的自己,脸都绿了。 “死gay!”他低骂一声。 “那是杨画!”曲靖赶紧道,“小声点,别让他听到了。” 男朋友无语道:“……你看电影看魔怔了吧?” 曲靖紧张兮兮地看过去。 那对男男堂而皇之地牵手,在大庭广众之下依偎在一起。 “杨画”靠在身材高大的男人身上,双手紧紧地握着,扬起脸似乎笑得愉悦,口罩下的脸被遮得严严实实。 那个熟悉又精致的眉眼…… 曲靖打了个哆嗦,拉着男友转身就跑。 “快跑,这可是杨画!” 男友一头雾水,但还是跟了上去。 曲靖不知道的是,她无意间一句话成了一句标签,每个追许随的粉丝在入坑之后,都会熟读且默背。 “快跑,这可是杨画!” “跑不了?跑不了你就完了,你就等着他把你演疯吧。” “众所周知,我哥从不接精神正常的角色。” 番外 贴吧高楼 一个贴吧悄无声息地建了起来,点进去首先就是一个大大的标题。 《每日一问,许随和沈烨分手了吗?》 1l: 风萧萧兮易水寒:奇怪,这个楼什么时候建的?楼主这么恨许随吗?还是唯粉? 我再也不网恋了:包唯粉的,谁不知道许随一出道就被曝出同性恋,和沈氏总裁恋爱谈的热火朝天。 坡坡:有意思啊…… 扶七小宝贝:许随的唯粉和梦女快恨死沈总了,觉得老男人趁他们家哥哥年纪小威逼利诱,下手扭曲了哥哥的性取向…… 旺仔:无语死了。 是慕慕吖:真搞笑,那群梦女破防什么呢? 是慕慕吖:这对同性情侣一进娱乐圈就参加了《亲爱的你》第一期,靠颜值还小火了一把,从哪儿看出不情愿的? 蛐蛐:守护。 卡里:守护。 keroro:守护。 …… 2l 楼主:别管,我纯恨嫂,如果不是哥哥,谁会知道那个老男人? 蔫仙:你家哥哥颁奖典礼上直接抱着奖杯疯狂对沈烨示爱,一下台就偷拉沈总的小手。 feb:我快烦死这一对了,小众圈子就躲自己家里腻歪,别当众拉屎行吗?真以为社会包容度高到能完全接受他们? 弧狗:不知道为啥哈……我不追星,但就是看那个许随不顺眼,那个男的看着就让人不舒服。 扑:精神病演多了吧,感觉面相都变了,跟下一秒掏刀子一样…… … 3l 爱吃液体奶的方妃:定期来打卡,你家哥哥没有分手哦。沈总还拎着爱心便当去剧组探班了! 楼主:滚,恶心。 小趴菜:当着楼主面贴脸开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爱吃液体奶的方妃:这两人还戴上了对戒,估计求婚了哦~ 楼主:别来犯贱行不行?这两人肯定会分手。 … 4l 星思落落:看到今天视频了没?晚宴上许随全程缩在沈总怀里撒娇。 君念卿:沈总还一掷千金花了两千万拍下“真挚之心”哄老婆开心,这金主是真大方…… uponnn:这是求婚戒指吧?这绝对是求婚戒指!两千万比不上你的笑颜,浪漫死了! 不吃虾米:这两人怎么又上热搜了?烦死了,再刷到就让我无任何副作用中两千万彩票哈… … 5l 围着他:卧槽!卧槽!你们看最近爆出来的新闻没? 苏喂苏喂苏喂:看到了,许影帝颁奖典礼被黑粉辱骂泼硫酸。差点就毁容了! 今天居居长出来了吗:幸好沈总眼疾手快给人护住了!妈的,这他妈不是犯罪吗? 爱吃香菜:沈总胳膊被硫酸腐蚀了,已经送进医院…… heart:许影帝那个脸色恐怖的啊……我差点重回当年噩梦,以为杨画走出来了。 是慕慕吖:我有预感,那个黑粉死定了。 … 6l: 蛐蛐:有人拍到许影帝和沈总在国外举行婚礼。 post:那又怎么样?我还以为早结婚了。 宗远99:你们谁关心一下这个楼的标题?不是问两人什么时候分手的吗? 楼主:我一直等着,就看这两人什么时候分手。 蛐蛐:沈总有钱又有颜,你在不满意什么?因为哥哥不能娶你,破防了吧! 楼主:总比那个一身爹味儿的油腻老男人强。 蛐蛐:……你自己撒泡尿照照自己长什么样,难道尿是哑光的? … 7l 扶七小宝贝:许影帝又拿奖了,他演神经病是真拿手。 无缝人:他难道只会演疯子吗? 普通朋友:人家也演过正常人的好吧?电影大屏幕手拿把掐,电视剧也拍过好几部。 沐沐沐沐:许影帝的剧我都看过,人设都拿捏得没话说,但他演疯子是最带劲儿的,酣畅淋漓! 扶七小宝贝:沈总在他身上砸了那么多资源,这么多年就一个要求,不能有亲密戏,有了也得改。 沐沐沐沐:我这儿有消息。之前有个带资进组的富二代想追求许影帝,故意篡改剧本增加亲密戏,就连床戏都加了好几场。 生命前面:好歹毒,如果不拍就是违约,这得多少钱啊? roro:啊?许影帝会同意?沈总不生气? 沐沐沐沐:许影帝哭着给自家老公打了个电话,沈总撤资,让影帝拒绝拍亲密戏,并且支付了天价违约金。 roro:就这么白白让别人拿了钱? 沐沐沐沐:沈总转头就把富二代家里搞破产了,那部戏也给想办法搞黄了。 沐沐沐沐:听说连夜把自家受了委屈的影帝接回家哄,之后大半年都没让老婆出去接戏。 簌簌:不愧是沈总。 不牛仔裙:不愧是沈总。 阿卡姆:不愧是沈总。 … 8l 天气太热:新美图!! 求暴富:嘿嘿嘿嘿嘿嘿……哥哥穿婚纱的样子真好看。 身体素质:影帝又演了什么神经病角色? 天气太热:性别认知障碍,一个疯狂恋慕男明星的神经病恋爱脑。结局是穿上被鲜血染红的婚纱,手捧鲜花,一步步走向早已死去的白马王子…… 身体素质:还真是许影帝的风格…… … 9l 抢我课的人都去s:沈总被私生饭追尾,差点出车祸。 可乐:起晚了,沈总也有私生饭了? 原理君柒:有,不比许随的少……两家粉丝掐了不知道几年了。 soho咯嘛剧组:许影帝又得发疯了,他上次大庭广众之下对沈总发疯,吓得老子做了三天噩梦。 公婆:别提了……有个不长眼的把酒泼沈总身上,借着擦酒的借口倒进沈总怀里,这谁看了不吃醋? 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吃醋是吃醋,但谁家吃醋是那样的……真吓人啊! 肉yyyy:强烈怀疑许影帝精神状态不正常。 生命前面:网上有很多心理博主都猜测许影帝精神有问题,还一帧一帧的分析微表情,说很可能是双相情感障碍或者反社会人格,还有一定的攻击性…… 肉yyyy:拿出证据,别空口说白话。 … 10l 一夜暴富:这话题都几年了?话说许随和沈烨分手了吗? 楼主:没有。 生命前面:楼主你还没放弃呢? 楼主:嗯。 生命面前:建议换个人粉,这都十年了,正常人孩子都生好几个了,你看他俩如胶似漆的…… … 11l: 公婆:十五年了,分手了吗? 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没有,前两天还去海岛度假了,据说是庆祝结婚纪念日。 生命前面:这一对天天庆祝过二人世界,就连隔壁家的狗生崽了都要想办法搞个烛光晚餐出来。 虚无:话糙理不糙,点了。 公婆:谁能想到我追一对情侣这么多年? …… 12l robbed:二十年了,分手了吗? 生命前面:没有,退圈环球旅行了,天天在社交平台上发自拍秀恩爱。 … 13l 雪:二十四年了,分手了吗? 实名认证:没有,商业街上两个中年帅大叔牵手被拍了,就是这两人。 … 14l 生命前面:楼主,这两人都老到退休了,你还在坚持吗? 楼主:…… 病毒攻击来袭 白雪皑皑的山峰,狂风四起,像刀割一样刮在脸上。 风夹着雪粒扑在脸上,打乱来者的头发,很快墨黑色的头发糊上了一层雪白。 苏寒景站在洞口前,一双无机质的眼睛盯着黑魆魆的洞内,良久,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都到门口了,怎么不进来?”洞内,传来一声低沉优雅的声音,重重回音里传到苏寒景的耳内。 苏寒景顿了顿,抬腿走了进去。 洞内分为两层,第一层是覆雪的低谷,冰棱从石乳坠下,散着晶亮的寒光,每一处被冰厚厚地冻着。 第二层是崖壁,仿若高耸入云,跟被一剑劈成两半似的,最高处是一处被冰封的王座,上面似乎正坐着一个人。 苏寒景抬头看去,视角限制,他只能看到那人翘起来的二郎腿,瞧着吊儿郎当的。 军靴裹住男人纤细匀称的脚踝,正一摇一点地晃悠,自带一股优雅的痞气。 苏寒景哑然半响,这才扬声:“你知道我会来?” “不难猜,你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许随。”沈烨的嗓音带着厚重的冷感,像他巍峨雪山的精神海一般。 他的声音从高而下的落,像冰粒一样打在苏寒景的脸上。 “我一直在等你发作,可你比我想象得还要耐得住气。” “我的意识有一半提前回到精神海,就是在等你来找我,你想看一眼我的真身?” 沈烨慢慢地停下晃脚的动作,他抬腿踩在冰层覆盖的王座上,看向飞上来的苏寒景。 “你猜的没错,我想看你长什么样子。”苏寒景面色冰冷,不带情绪波动地说,“我喜欢你,想见你。” “你只是一个机械,不理解喜欢这种情绪。”沈烨抬起薄薄的眼皮,唇角勾起,言语尖利且不屑。 “核心程序就是我,就自以为这是喜欢的情绪……你幻想当人类太久,真以为自己是人了?” 苏寒景面无表情地听完这番话,直视沈烨那张苍白俊美的脸,尤其在对方褶起来的眼角笑纹上徘徊。 “你比小世界还要刻薄。”他冷漠道,“也更老。” “说两句你还急了,三十多岁还不能长点皱纹了?”沈烨并不在乎苏寒景破防之下的攻击。 他无所谓地歪头,形状优美的眼睛弯起,笑道:“苏寒景,你是皇帝派来的?” “不算,那老头快病死了。”苏寒景语气平淡,“是簇拥皇权的议会,他们派我来的。” 见这个机械还算听他的话,有问必答的模样,沈烨笑意加深:“你们准备了什么阴谋诡计?” “不能说。”苏寒景漠然道。 “你不说我也能猜出来一点。”沈烨抬起许久不动的双臂,一双仿佛掺着碎冰的眸子看着苏寒景。 “他们让你这个数据模拟许随的性格和样貌,是想和许随打对垒,用这种抢走我?” 苏寒景:“嗯。” 沈烨问:“我和许随关系不好已经人尽皆知了吗?上次派五个治疗师来攻略我,这次又派你……怎么不说换个办法。” 苏寒景说:“他们说,你是个丑八怪omega,没有alpha喜欢,跟老公关系也不好,肯定缺爱,被人一哄就能哄到手。” 沈烨往后懒懒一靠,恍然大悟:“又是一群alpha自吹自擂,自以为是的想象?” 然后他又问:“除了这个下三滥的手段,他们还用了其他办法想阻止许随救我,对吗?” 苏寒景不说话。 沈烨自顾自猜了下去:“外面的人想进来就只能传输意识体,可这里已经折损了这么多的人,连你这个数据垃圾都用上了,怎么可能还会再派人来?” “一个危险不稳定,且大型的虚幻世界,除了许随那个疯子,谁会冒着脑死亡的风险进入这里?” “想要摧毁虚幻世界,投放病毒,就是你们最可能用的手段。” 苏寒景见他猜出来,也不隐瞒了:“你和我说的这么直白,是有解决的办法?” 沈烨定然看向他:“没有。” 苏寒景一怔:“什么?” “我的意识不稳定,这个锁链把我禁锢在这里,是为了避免我的灵魂消散。” 沈烨示意他看向断了近一半的粗重铁链。 “我的本体被锁在这里,怎么可能抵得住你们手上威力无穷的病毒?” 苏寒景被他坦然无畏的态度感染,不禁问道:“你知道接下来的危险,不慌吗?” “危险已经降临,慌也没办法,我只能受着。”沈烨说,“可你们真觉得,区区一点病毒就能杀了我和许随?” 苏寒景问:“不能吗?议会联合了科研院,就为了你和许随能死在虚幻世界。” “自傲总要付出代价。”沈烨眼神变得怜悯,“一群沾沾自喜的议员,理所当然认为omega缺爱需要呵护,所以派了一波又一波的精神治愈师来飞蛾扑火。” “又理所当然的以为,所谓的指挥官不过是靠容貌上位,一个疾病缠身的家伙能有什么本事?” “以这种轻敌傲慢的姿态审判我们的罪行,再冠以惩治的罪名投放病毒……” “恕我直言,我不觉得他们比粒子还小的脑仁能让我如临大敌,战战兢兢。” 苏寒景望着他不屑又冷静的态度,呆滞在原地说不出话。 许久,他才疑惑道:“……你相信自己,也相信许随吗?这次病毒攻击的就是你和他,之后去小世界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沈烨说:“说实话,我不信他。” 苏寒景这才有种说的通的感觉:“你知道他信不过,就不能把选择权给他,应该提前做准备……” 沈烨蓦地打断:“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 苏寒景皱眉:“什么?” “我不是不信他应付不了危机。”沈烨笃定道,“我是相信他疯起来能让所有人不好受。” 只不过这个所有人,也包括沈烨而已。 苏寒景半点不给创造者面子:“ 在你这么多个世界的保护下,他已经成了个废物。” “打个赌吧。”沈烨偏了下头,修长干净的手指拿起膝盖上放着的小圆饼,“赌他刚经历过一个世界,听闻危机后会不会害怕。” 苏寒景问:“赌注是什么?” 沈烨微笑道:“我赢了,你就告诉我病毒的危害,再滚得远远的。” 苏寒景冷声问:“如果你输了呢?” “如果我输了……那病毒他也没本事抵抗,会成为皇室对付我的傀儡。” 沈烨拖长尾音,随后冷笑一声:“下个小世界,我诚邀你来参观我和他的相互厮杀。” 苏寒景听到这话,眼底闪过一丝满意。 沈烨点击通话,拨了个电话过去。 嘟嘟嘟响了几声,随后被接起。 “喂。”电话那头传来斯文儒雅的轻声,好像在对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沈烨,你好。” 沈烨手指微顿,没让苏寒景发觉不对劲,下一秒就道:“有病毒,我保护不了你,怕不怕?”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那道声音带上了笑意,悄悄压低声音:“麻烦了,我才刚出来和你见面。” 电话那头的声音含糊不清,苏寒景听不分明,但也能感受出来对方将病毒视为无物的态度。 苏寒景眼底闪过诧异。 居然没装哭或者撒娇?这还是许随吗? 沈烨以摸不着的态度问:“几个世界?” 电话那头的声音彬彬有礼:“嗯,只有一个世界。” “我据理力争抢来的,说要做个范例给他当模仿对象,他才肯让我出来透透气。” 沈烨嗓子发干,手指也在紧绷,他突然开始庆幸接下来的病毒了,危机能让人合作,能让人忘却一切不相干的东西。 也能让他忽视自己面对一个成熟许随的紧张。 沈烨安静片刻,问:“他把自己分裂了?” “别害怕。”电话那头笑着说,“短暂的分裂一下而已,一切都在掌控中。” “相信我,你不会有很多个丈夫的,毕竟一妻多夫犯重婚罪。” 沈烨被他的冷幽默逗笑了一下。 智者静了片刻,问:“还紧张吗?” 沈烨哑然无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他的话。 智者蛊惑情敌 苏寒景打断:“你们在说什么谜语?” 沈烨手抖了一下,危机感骤升,下意识去捂话筒不让声音传过去。 但他的手显然比不过声音的传播速度,对面完完全全接受了这道陌生的声音。 空气骤然沉默了。 良久,智者慢悠悠地开口:“苏寒景?” 苏寒景冷冰冰地看向小圆饼,语气略带挑衅:“我在你老婆的精神海里。” 沈烨:“……” 脑子里下意识闪过许随那张扭曲病态的脸,以及发疯起来创死所有人的不管不顾。 沈烨瞳孔一缩,连忙张嘴要解释。 “没必要解释,我又不蠢。”智者的语气很温和,甚至平淡到毫无情绪波动。 沈烨心脏一跳。 智者说:“你这样的垃圾,还不配让我有危机感。” 苏寒景面色愈冷,阴翳地看着小圆饼:“你不在乎?” “你没有让我在乎的价值。”智者彬彬有礼道,“在我这里,你不重要。” 这样平淡且略带无所谓的话,对待一个被创造者抛弃的造物来说,是无与伦比的攻击。 像钢针刺进指尖一样,苏寒景手指突然蜷缩颤抖起来。 他瞳孔缩成小粒,机械冰冷的脸上露出愤怒:“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重要。”智者笑了笑,“离开沈烨的精神海,不然我不介意让你再尝一次被搅碎的滋味。” 苏寒景胸膛剧烈起伏,他嗓音尖锐起来,好像要靠咄咄逼人的态度证明什么。 “我在你老婆的精神海里!我和他面对面交谈,我甚至能触碰到他,你有这种待遇吗?!” “你现在还被防备着吧?你进不了他的精神海,我可以!” “你威胁我,那你就是在乎!我在你那里怎么可能不重要?!” 智者语气温和:“随便你怎么想,但你有点吵我的耳朵。” 苏寒景脸色大变,几乎是恐怖的程度,这种看似温和实则冷淡的态度,还不如许随发个疯让他来的舒服! 至少发疯是在乎!辱骂是在乎! “沈烨。”智者语气平静,带着一丝困惑,“你是故意让他来挑衅我的吗?” “不是,对不起。”沈烨一愣,下意识挪开小圆饼,“我是没来得及反应。” “现在你可以反应了。”智者道,“让他出去,别让他烦你,也别让他吵我。” 苏寒景逼近一步,想抢走这个小东西。 沈烨蹙了下眉,凉凉瞥了眼苏寒景,避开他的手,脚踝抬起,一脚踢在了他的胸口。 这一脚轻飘飘的,却蕴含着铺天盖地的威力,苏寒景胸部顿时凹下一个坑,又在下一瞬被莹绿色数据覆盖,恢复如初。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苏寒景没管沈烨,厉声质问。 智者语气很轻:“垃圾。” 苏寒景一僵:“你说什么……” “一个命贱而不自知的垃圾,妄想给人添堵寻找生命的价值。” 智者儒雅道:“这是我给你的评价,不含贬义,由心而发。” 苏寒景脸色崩溃,歇斯底里的尖叫出声。 “许随!!你在装什么不在乎?!!” 沈烨见他这团数据有溃散的架势,嘴角抽了一瞬,掩盖眸底的笑意 他老公,真是好嘴。 “你知道苏寒景是谁?”沈烨问,“他是你创造出来的数据。” 智者听到沈烨的声音,刚才气死人不偿命的人语气带上了温柔笑意,他轻嗯一声:“不难猜。” 沈烨默然片刻,慢吞吞“哦”了一声。 “你对我态度很不一样,要比以前自在许多。”智者继续温柔,“你接受了精神丝的记忆,对吗?” 沈烨挑眉:“这你也能猜出来?” “一个人想不想死,是可以听出来的。”智者语气发轻,好像怕吓着他,“我很高兴,你愿意给我挽回错误的机会。” 沈烨诧异:“你在认错?” “是,我缺你很多声对不起。”智者说,“这是第一声,对不起。” 沈烨轻嘶了口气,不可抑制地笑出声。 操,这他妈是真难得。 他居然等到了一声真心实意的道歉。 苏寒景还在歇斯底里的嘶吼,智者的声音停顿片刻。 确定这会导致他听不清沈烨的声音后,智者温和开口。 “苏寒景。” 苏寒景戛然而止。 “你的名字我记得,编号gx。” 智者说:“你是我最满意的创造物,所以我灭杀了其他的替代品,独留下你作为我的替身。” 苏寒景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那你为什么……” “抱歉,是科研院要求搅碎所有多余数据,以免造成更多隐患。”智者嗓音平淡,“我不能留下你,你毕竟是拥有一定自我意识的数据。” 苏寒景愣愣的。 智者说:“我因为不得已的原因抛弃你,但你在我心里,你依旧是我最满意的造物。” 苏寒景嗫嚅半天,眼底居然渗出泪。 智者说:“离开这里可以吗?我的妻子需要安静的环境养伤。” “哦……”苏寒景瞳孔撑圆,懵懵地转身,要离开这里。 临走前,他又想起什么,眼神复杂地回头:“病毒,是攻击你们的记忆。” 智者语气温柔:“嗯,谢谢。” 苏寒景说不出话,转身冲出了这里。 直到确定苏寒景离开了自己的精神海,沈烨才轻啧一声,语气带着泛冷的笑: “他是最满意的造物?编号gx?” 智者平静道:“骗他的。” 沈烨微怔。 智者说:“我记得三千零八个数据编号,单纯是我记忆力好。” 沈烨脸色怪异一瞬,又憋不住笑:“真是因为科研院逼迫,你才搅碎了他?” “不是,想搅碎就搅碎了。”智者的语气依旧没有波动,“实验完成,他没有继续存在的价值。” 沈烨顿了顿,殷红的唇勾起,心知肚明地问:“那你为什么骗他?” “他在你精神海里,和你面对面。”智者温文尔雅道,“你身陷囹圄,被枷锁困住,他失去理智伤到你就不好了。” 这种既凉薄又双标的态度让沈烨失语。 冷血薄情得光明正大,又对他毫无保留展现自己的温柔爱意。 沈烨好半天才道:“我算不算熬出头了?” 他终于把幼稚的矫情鬼,亲手养成了个完美好老公? “还早。”智者笑了,“我还没长大,亲爱的。” 沈烨捂脸,肆意地大笑出声。 “那个病毒,你没有办法抵抗对吗?”智者问。 沈烨止住笑声,耸耸肩:“没办法。” “没关系。”智者说,“就算攻击的是记忆也没关系,无论怎样我都不会伤害你。” 这种保证莫名地让人感觉靠谱,沈烨吐了口气,闭上眼睛。 智者听到他呼吸频率的变化,问:“你困了吗?” “有点。”沈烨精神松懈,晕晕欲睡,“我很久没休息了。” “那你安静睡觉,休息好了再下小世界,我不打扰你。” 智者话音落,得到确定的答复后,果断挂了电话,让沈烨拥有一个安静的睡眠环境。 沈烨有种自己栽的树终于结果的爽感,抹了把脸,脑袋靠在冰冷铁质的王座上,陷入沉睡。 亚雌x雌虫1 【我是许随,也叫智者。】 【当你看到日记第一页时,相信你已经开始遗忘,察觉到身边的不对劲。】 【我要善意的提醒一下,在掀开这本日记前,请你做好这个世界都是虚假的准备。】 【包括你的记忆。】 厚重漆黑的封皮掀开,泛黄的纸张被时间侵蚀过,开头就是这短短的几句话。 一根温润修长的手指抚过上面的字迹,从一笔一划里分析,确定这是属于他的字迹。 亚雌苍白的脸没什么表情,唇角甚至温和的勾起,垂下眼睛沉然看着这本日记。 又来了。 亚雌若有所思地想。 最近一年里,他的情况确实不对劲。 原先的记忆在逐渐消失,然后又被强行灌入新的记忆,仿佛要把他化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类似于一个有着固定套路的npc。 然后两方记忆对冲,留下来的就是一个空白的脑袋。 他什么也不记得了,只留下廖廖几个名字。 沈烨。许随。智者。阿拉科。 “阿拉科先生。”门口被咚咚咚敲响,一道气弱的声音传来,“你休息好了吗?我们要去参加一个晚宴。” 亚雌把手上的日记本放到膝盖上,转动轮椅摇了过去,为来者开门。 敲门的是一个小亚雌,叫西东。 他脸上有被自家雄主虐待出的伤口,眼神疲惫,但是在看到亚雌的第一时间,就忍不住露出笑容。 西东依赖道:“阿拉科先生,我们该出发了。” “再等我一分钟可以吗?”双腿残疾的亚雌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说,“我衣着还没整理好。” 西东看了眼他的腿,脸上闪过没照顾好雇主的愧疚:“要不我来帮你?” “不用了。”亚雌躲开他伸来的手,礼貌地阻止,“我不是很喜欢别虫碰我,西东,你在门口等我就好。” 西东尴尬地点点头,替他关上门,转身守在门口。 亚雌摇着轮椅走到镜前,看着镜子里的男人。 他看起来三十多岁,皮肤白皙温润,五官精致挑不出瑕疵,一双眼睛像两汪波澜不惊的深湖。 比起一般的亚雌,他的身材要挺拔一些,有常年健身的痕迹,没那么纤细柔弱。 智者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胳膊,一层薄薄的肌肉覆盖在身上。 心底的猜测被肯定,他不露声色地放手。 整理好压根就不乱的着装,智者脸上重新扬起一抹惹人亲近的笑容。 他转而去开门,对西东说:“我们可以去宴会了。” 西东点头,推着阿拉科先生的轮椅往前走。 智者歉意道:“辛苦你了,我腿脚不好,让你这么劳累地推我。” 西东惊讶摇头:“不辛苦,能为阿拉科先生服务,是我的荣幸!” 智者对他微笑点头,随后打开膝盖上书,安静地翻看起来。 西东望着他儒雅清隽的脸,想起阿拉科先生的身世,不禁唏嘘。 谁不知道阿拉科先生是一位死了雄主的优秀亚雌? 从小就是一个孤儿,靠着自己在雌虫堆里拼下江山,成了一位鼎鼎有名的艺术商。 好不容易三十多岁有了自己产业和虫脉,没想到半年前被一个雄虫看上强取豪夺,娶回了家。 虫系法律规定,亚雌或雌虫结婚之后,财产自动归于雄主名下,且他们的虫身安全再也不归法律保护,一切都是雄主的私有物。 无论是鞭挞还是割刀,都得生生受着,哪怕是想要你的虫翼,都得双手奉上。 看上阿拉科先生的雄虫,是一个贵族a级雄虫。 如果是普通的贵族雄虫或者平民但高阶的雄虫,阿拉科还有办法斡旋脱身…… 西东心想,明明和高阶雄虫结合是一件顶顶好的事,他为什么觉得这么可惜呢? 他总觉得温润儒雅的阿拉科先生不该委身于暴虐残酷的雄虫,那些肥胖油腻的家伙才配不上优雅美丽的阿拉科…… 幸好那个雄虫暴毙在了新婚夜!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西东悚然一惊。 他赶紧呸呸呸两声,恨不能把自己这张敢侮辱雄虫的嘴打烂! “怎么了?”亚雌听到动静,关心地扭头,一双沉静温和的眼睛看着他,“西东。” 西东讪讪道:“……没事,嘴里进沙子了。” 亚雌说:“下次可以戴口罩,最近风大,别着凉了。” 昨晚刚被雄主虐待过,西东身上还隐隐作痛,缠上的绷带还有散开的趋势。 被阿拉科这么关心,西东眼眶有些湿润,低头掩饰不自在,闷声道:“好的,先生。” 亚雌问:“这次沈曲阁下的宴会,重要来宾都有谁?” 西东赶紧道:“沈曲阁下是a级雄虫,听说他是替子征婚才举办的这场晚宴。” “阁下的儿子沈烨少将因为信息素不稳定被迫从战场回来,被要求婚配后才能重上战场。” 听到这个名字,亚雌的身形顿了顿,下意识看向膝盖上的日记,语气温和:“可以跟我详细说说吗?” 西东没有怀疑。 “沈烨少将是沈曲阁下的独子,精神力是同龄人最高的,早早就上了战场,被誉为虫族少星。” “少将今年已经二十三了,可是迟迟不肯和雄子们约会,更不肯接受信息素,再加上精神力原因……他信息素暴动比同龄虫更早。” “军队认为,一个时刻面临发情期困扰的少将不能担任军部职务,让沈烨少将身体情况稳定后再复职。” 身体情况稳定,这话说的很隐晦。 其实就是让沈烨赶紧结婚从雄主那儿捞点信息素,等精神力暴动和发情期都止住了,就继续复职上战场。 亚雌听懂了言外之意,他沉思片刻,最后掀开日记的第一页。 【你是一个瘸子,你的爱人叫沈烨。】 【请用温柔可靠的态度面对他,将他变成你的“雌君”。】 【切记,不要冲动吓着他。】 智者嘴角泄出一丝微凉的笑意,他从不会听从一个日记本上的话。 要对任何事秉持怀疑的态度,哪怕是这明显出自他手的日记本。 翻开下一页,智者的眼神突然定在上一页的背面上。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听我的,多疑和冷漠在你的血液里流淌。】 【无所谓,你爱听不听。】 智者轻吸口气,往后一靠,居然笑出了声。 他几乎肯定这日记就是自己写的了。 这话一出,他还真会听。 亚雌x雌虫2 晚宴。 沈曲面带矜持的笑容,手捏着高脚杯,和前来打招呼的雌虫上位者们点头。 他身边站着一个年轻雌虫,一头黑色短发像刺猬,眉间印着桀骜,殷红的唇不耐地抿起。 他像是对这种场合兴致缺缺,抱臂立在一旁。身形懒散又紧绷,肌肉匀称的身体像精瘦的漂亮狼豹。 沈曲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下去了,他胳膊肘怼了下沈烨,偏头轻斥道:“别臭着一张脸,待会儿对雄虫阁下要笑脸相待!” 沈烨嘲讽地笑笑,俊美无俦的脸上浮现冷意。 “我靠抑制剂一样能活,有必要把我从战场上拉下来,和那些油腻胖子们上床吗?” 沈曲皱眉:“我也是雄虫。” “那真是庆幸,我的好雄父。”沈烨抬起薄薄的眼皮,语气似笑非笑,“即使你体脂率高达30%,你依旧算是这群胖子里出挑的好身材。” 沈曲被他大逆不道的话怼得脸色一变:“你!” 对上沈烨那双耀眼恣意的眼,沈曲的怒气跟被泼了盆冷水似的,瞬间消失殆尽。 他头疼地揉着额角:“……我知道你生气被调查停职这件事,可你有没有想过,没有阁下的信息素,你迟早精神力暴动而亡。” 沈烨冷冷道:“如果要跪在那些丑陋肥胖的家伙们面前献出屁股,还得承受鞭子和割刀,那我宁愿在战场上精神力暴动而亡。” “你是我的独子,沈烨。”沈曲的语气硬邦邦的,“是我把你养的太骄傲了,让你一点屈辱都承受不了。” 沈烨反驳道:“不是你把我养的太骄傲。” 对上雄父那双复杂莫辨的眼睛,沈烨扬唇,傲慢地笑。 “是我生来就该骄傲,不受制于任何事。” 沈曲脸色变化莫测,为他骨子里桀骜不驯的无奈。 最后,他叹了口气:“……不结婚可以,可你好歹从雄虫那里要点信息素。” 沈烨问:“你想让我跟他们一夜情?” “你得活着。”沈曲严肃道,“你年纪那么小,天赋这么高,生命连五分之一都没走到,怎么能死在小小的精神力暴动里?” “如果他们让你感到屈辱,你可以在床上封闭五感,将一切都当做没发生过。” “沈烨,你得活下来。” 沈烨听完这番话,沉默好半天,他静静地看着自己的雄父,对上他认真冷肃的眼睛。 家族荣誉感和血脉牵扯就好像一道道枷锁,将他养育成虫又捧得极高,可这些都暗地里明码标价,在未来付出代价。 沈烨嗓子有点干,他松开眉头,却没再看沈曲,低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曲给他做心理准备的时间,他心疼地看着这个骄傲明媚的儿子,上手揉了揉沈烨的头。 “我们身在这个世界,生来受基因和天赋的扼制。它们成就了你,如果控制不好,也会毁了你。” 说罢,沈曲叹了口气,不再看突然寡言少语的沈烨,转头又扬起笑容,和接二连三来打招呼的贵族们交谈。 沈烨抬眸,看着他的背影,低且无声地来了一句: 狗屁。 想让他叉开腿躺在那些油腻死胖子的身下,还不如把他挫骨扬灰、撒进大海。 沈烨嘴有点痒,想念尼古丁在舌尖滚动的快感,他捻了捻指尖,还是放弃这个诱人的想法。 不然他喷出的浓烟呛到了那些阁下们尊贵的鼻子,报给雄虫保护协会,回头又得在档案上添两笔。 “沈烨少将。”一道调笑戏谑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沈烨掩下眼底的冷峻和烦躁,抬起下巴看过去,对上一张雄虫笑呵呵的脸。 那只雄虫身材矮小,体型偏胖,有种养尊处优出来的奢靡感,怀里搂着一只身材纤弱的亚雌。 他眼神贪婪且下流地往他臀部和胸部上瞧,充满了粘腻的冒犯。 沈烨眼皮跳了跳。 大庭广众之下,沈烨对他不能有过于不礼貌的举动,否则他之后的仕途一定会被这群团结还影响力大的糊涂虫影响。 他矜持又不失礼地对雄虫点头,用贵族礼仪的疏离隔在两虫之间。 “阁下,晚好。” 雄虫咧嘴笑了笑,他舔着嘴唇,眼馋地盯着雌虫矫捷优美的身材,尤其在他肩膀那儿打转,心里暗忖虫翼该长什么模样。 “听说少将最近在找雄主?”雄虫笑嘻嘻地问。 “听说少将可是自成年来第一次踏入主星,也是头一次找雄虫,你觉得我有这个荣幸吗?” 沈烨在他丑陋扁平的五官上瞄了一眼,状似礼貌实则被辣眼地垂下眼睫。 太丑了,他怕自己多看一眼就吐。 “一切都听雄父的安排。”沈烨语气不冷不热,“阁下,你可以去问我的雄父。” 这就是典型的敷衍态度了。 雄虫没听出他的不情愿,就好像他的世界里不会有拒绝这个选项一样,只以为这只年轻还没尝过雄虫滋味的雌虫骨子里比较矜持。 一边觉得这只虫青涩的模样还挺诱人,吃起来应该挺爽,一边又觉得沈烨不识好歹。 雄虫轻啧一声,上前想拉拉他的手。 “你长得好看,身材也不错,耐痛力有多高。” 耐痛力,是每个雌虫必做的婚前报告。 让雄虫知道自己的耐痛力,是为了避免被玩废在床上,毕竟雌虫是赚钱养家的,弄残废或者精神崩溃还挺麻烦的。 每个雌虫都要经受鞭挞凌辱,就看承受程度如何了。 沈烨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只伸过来的肥手。 在折断和捏碎两个选项里犹豫片刻,沈烨准备按捺下冲动,事后套麻袋进行报复。 他还没避开,不远处传来一道稳重斯文的声音。 “沈曲阁下,这就是你的孩子吗?” 沈烨一怔,看过去,对上一双温柔含笑的眼睛,宛如深湖般波澜不惊,像沉沉的渊。 智者见他看过来,在雌虫俊美无俦的脸上扫一眼。 随后敛下长睫,掩盖住心底泛起的一丝悸动。 沈烨已经看呆了。 这是一只无法言说的虫,五官如同雾里探花般精致又朦胧,像隐藏在层层纱布下,正对他浅淡地微笑。 沈烨第一时间没关注对方的样貌,他看进了一双深邃温润又笑意盈盈的眼睛,像两轮小型黑洞一样把他的灵魂吸进去。 再然后,他感受到了亚雌书卷儒雅的气质。 坐在轮椅上也不显得佝偻畏缩,反而挺拔有力,修长如竹。 一直到最后,沈烨才恍惚地意识到,这个亚雌长着一张无话可说的脸。 眼角的细纹彰显着他不再年轻,是年华易逝、风韵犹存的大美虫。 时光在他身上流逝,最后酿成一坛厚重有风味的美酒,优雅且斯文。 沈曲对轮椅上的阿拉科点头,把突然呆滞在原地的崽子拉过来,摇了摇沈烨的脖颈。 “这是我的十年老友,快叫小叔。” “……” 亚雌x雌虫3 好半天,沈烨才僵硬地扭头,和自家雄父对视:“你说,我叫他什么?” “叫小叔。”沈曲见他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暗地里捏了下沈烨的胳膊,“他是阿拉科。” 那个明面上大名鼎鼎的艺术商,实际上掌管虫系法律制定的首席检察官——阿拉科。 沈烨不是没听过阿拉科的名字,一年前名声大起的大善虫,常以艺术商的身份对外捐款做慈善。 又在半年前突然担任虫系的首席检察官,这个双腿残疾但温润儒雅的瘸子,知名度不亚于当红明星。 他也知道阿拉科前段时间结了婚……只不过最近雄主死了而已,是一个惹人唏嘘的可怜寡虫。 亚雌看起来并不在乎沈烨的冷待和沉默,他浅浅地笑起来,看向一旁的雄虫。 “阁下,安好。”他说。 雄虫还沉浸在他独特沉稳的气质和儒雅清隽的容貌里无法自拔,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听到亚雌的打招呼,他咽了口唾沫,下意识紧张起来,居然有些结巴:“额,你好……阿拉科先生。” 智者语气不变,以耐心的态度询问:“阁下,宴会上偷偷看你的虫很多,你觉得呢?” 听到这话,雄虫回了神,像开屏的孔雀那样扬起翅膀,脸上肥肉抖动出骄横的弧度:“那是当然!我可是b级雄虫!” 智者点头:“你的搭档也很完美,柔弱纤细,像一只可怜又可爱的小白兔。” 雄虫看向自己身旁的亚雌情虫,被眼光独到的艺术商阿拉科夸赞,亚雌脸上红晕都出来了,羞红得不敢抬头。 雄虫霎时与有荣焉,有种自己被夸奖的骄傲,挺起胸膛,更加连声道:“阿拉科先生,这可是我最漂亮的雌侍!” “你是个富有魅力的雄虫,阁下。”智者温和道,“不要让宴会上爱慕你的虫失望,也不要让你的雌侍受到冷落。美虫可是需要呵护的娇花。” 雄虫嘴角都快笑裂开了,在阿拉科先生的连哄带骗下离开了这里。 他抱着自家雌侍走进那群包围他的交际圈,重新享受众星捧月的快感,完全忘了刚才还提起他兴趣的桀骜雌虫。 智者淡淡地移开视线,温润的眸子对上沈烨凝滞的眼神。 “你好,小雌虫。”他唇边泄出一点真情实感的笑意。 沈烨喉结滚动两下。 虚假冷淡的长辈对上他,刹那间流露出来的真实温柔让人错愕。 沈烨能感受到阿拉科全程的撒谎敷衍,态度优雅从容,心绪平淡无波。 一个饱经风霜又游刃有余的长者,连应付向来难缠的雄虫都这么轻易。 智者见未来雌君一副呆滞的表情,好像看他看呆了,一双耀眼如烈火的眼睛就这么涣散地盯着他,到了有点傻的地步。 他不禁低头笑了笑,掩饰住有些快的心跳。 意识到这只雌虫确实对他有极大的诱惑力和吸引力,让自己的心湖荡起一层层涟漪,智者很快收敛起自己的不自然。 他抬起头,定然看向沈烨,语气温和:“可以回一下神吗?” 对上亚雌凝视的眼神,沈烨本来就快的心跳又一次加速,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指尖颤了一瞬。 一见钟情带来的狂热爱意像铺天盖地的火,疯狂侵蚀燃烧他的心脏,灼烧他,又带来让人上瘾的痛感。 沈烨惊奇自己对“情”向来麻木冷漠的心在疯狂跳动,好像冰川倾塌,露出底下滚滚沸腾的岩浆。 遇到了他想要且对的虫,心跳先一步警示。 让他打起精神,做好求偶准备,向自己看中的虫展开华丽非凡的翼,强大健壮的身体。 “我……”沈烨有些眩晕,他闭了闭眼,这才让自己能安稳地站在原地,不至于丢脸到跪下。 沈曲不理解自家崽子在犯什么傻,赶紧拉了他一把,对亚雌歉意道:“抱歉,阿拉科。我的孩子可能喝醉了,需要滚出去醒醒酒。” 说着,沈曲攥紧沈烨的手腕,就要离开这里。 “我没喝醉。”沈烨轻抽了口气,甩开了自家雄父的手。 他眼底涌出一丝侵略,瞳孔缩起,兽化成异瞳,虎视眈眈盯着轮椅上稳重儒雅的亚雌。 “你好,阿拉科先生。” 他扬起灿烂的笑容,伸出修长有力的手递到亚雌面前:“我叫沈烨,久仰大名。” 智者微妙地顿住。 沈烨一眨不眨地凝视他,竖长的虫瞳随着智者的动作而移动,如同对待猎物一般的伺机而动。 智者沉静地看他几秒,又低头好笑地看着恨不能怼到他脸上的手。 年轻雌虫想和他拉手的想法快溢出那具健壮矫健的身体了。 亚雌苍白温凉的手刚准备伸出,有抬起的架势,沈烨竖起的兽瞳里闪过欲望和亢奋。 一只手忍无可忍地把他拽回来,沈曲怒道:“谁给你的胆子冒犯阿拉科先生?!” 智者刚抬起的手停住,又不动声色地放了回去。 沈烨兽化的瞳孔迅速变为黑色圆瞳,被自家雄父呵斥,他终于找回自己丢失的理智,在狂热爱意里寻到被情意淹没的脑子。 ……以阿拉科在虫系的地位,而且还是父亲老友的身份,确实不该握手。 沈烨勾唇,看向面带笑容的成熟亚雌,恭敬地将手放在心脏处,低头鞠躬:“阿拉科先生,晚好。” “晚好,少将。”智者反而主动伸出手,不紧不慢道,“常年征战沙场的军雌值得最高礼仪的对待。” 这话一出,小辈和长者以平等地位握手就没有问题了。 沈烨嘴角的笑意加深,有种自己的愿望被看穿又被大方满足的感觉。 这下连沈曲都说不出什么不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崽子和老友握手。 智者的手被雌虫握住,仿佛被铁箍攥了一下似的,又热又烫。 年轻虫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想法,刻意地停顿了很长时间,这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智者的指尖无意间勾过他的虎口。 沈烨把手揣兜里,去摸那处被勾过的皮肤,手心发痒,感觉嗓子愈发干涩。 沈曲都快看不懂这个场景了,背地里瞪了沈烨几眼,让他往自己身后站。 随后他对智者说:“阿拉科,我们去后厅聊?之后我带你去逛逛我家,我把你送我的芨蔻花种子栽在了后院,现在正是鲜花盛开的时候。” 亚雌摇了摇头:“我很乐意,可我的雄主最近……” 沈曲懂了。 雄主在新婚夜暴毙,雄虫保护协会肯定窝着一团火,最近死盯着阿拉科找错处。 这时候传出雌雄共处一室的言论,被有心人拿来利用就不好了。 沈曲皱眉沉思。 他是宴会的主虫,当众离场和一个容貌清隽的亚雌私下独处,确实不应该。 可是阿拉科最近一年体质特殊,老是招惹疯虫,再加上名气出众,他也不放心把他放在宴会上成为众矢之的。 那该把阿拉科交给谁呢? 亚雌x雌虫4 看清了沈曲心底的忧虑,智者语气温和:“你的孩子是雌虫,也是你信任的亲虫……” 沈烨嘴角都快压不住了,深邃的眉眼弯起,恣意地看着他。 沈曲的眼神还是不情不愿地落到自家犯浑的崽子身上。 “你能行吗?”沈曲质疑道。 沈烨胳膊肘压在他肩膀上,对雄父眨了下左眼:“我行,把他交给我。” 沈曲也没怀疑自家崽子的性取向,只以为沈烨刚才脑子抽了。 想起自家崽子踹人骂街打架闹事、抽烟喝酒什么都干的德行,不禁忧心忡忡。 “阿拉科,我的孩子行事荒诞,需要你多体谅了。” 智者笑了:“你的孩子年轻有为,英俊不凡,是难得一见的优秀晚辈。” 沈烨听到这话,也笑了,一双墨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认真问:“我好看吗,阿拉科先生?” 智者笑意微滞,看向那双耀眼漂亮的眼睛,里面翻滚着汹涌的情绪,最后都归于笑意。 见亚雌的注意力重回自己身上,沈烨舔了下唇。 这只温和稳重的虫有双褶着细纹的眼睛,有种奇特的诱惑力。 沈曲刚想骂他不知礼节,就听到亚雌温润却肯定的声音:“是的,小雌虫。你很美丽。” 沈烨脸上绽放明媚的笑容,衬得沈曲的面如土色如此震惊。 沈曲最后嗫嚅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应该叫他小叔。” 沈烨沉默几秒。 智者对这个称呼很感兴趣,他看着自己的未来雌君,在对方不情愿抿起的红唇上停留片刻。 他笑了笑,正要开口替这只年轻虫解围。 “小叔。”沈烨喊了一声。 智者安静片刻,忽略心底的波澜,轻声:“嗯。” 沈曲打量这两人片刻,抹了把脸,最后拉住自家崽子,对阿拉科抱歉道:“你等一下,我去嘱咐他两句。” 智者说:“请便。” 沈烨被自家雄父连扯带拽地拉到一边,眼睛还黏在那只年长虫的身上。 恨不能立刻放出虫翼飞过去,和那成熟有魅力的美雌贴贴。 “我问你,你对阿拉科怎么这么没礼貌?”沈曲严肃道,“你就算不喜欢他,也不能用如此轻佻的态度对待。” 沈烨倚靠在大理石柱旁,对那边智者笑眯眯挥手打招呼,得到小叔一个礼貌点头之后才心满意足地收回手。 他大发慈悲地给了雄父一个眼神,想了想,说:“我不久前跟你说,我不愿意躺在那些油腻胖虫的身下?” 雄父莫名其妙,不理解他在说什么:“是啊,你眼光高看不上那些雄虫。” 沈烨说:“我现在愿意了。” 沈曲:“?” 沈曲不解:“什么?你看上哪只雄虫了?” 沈烨反而岔开话题,没让自己心思让雄父知晓,以免父亲大义灭亲当场掐死他。 “阿拉……小叔,他前段时间死了雄主?” 听到这话,即使沈曲还在不解,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是啊,虫系法律规定,雄主死亡,已婚雌虫不允许再另找虫,阿拉科这辈子都得守寡了。” 沈烨听到这话,说:“有没有可能,他死了雄主是因为他命里有别虫。” 沈曲嘲讽道:“雄虫保护协会一直看管阿拉科,阿拉科找情虫会被关进监狱……” 所以就算命里有别虫又有什么用? 守寡的雌虫,这辈子都没机会再另找雄虫了。 沈烨说:“雄父,你放心把他交给我。” 沈曲满头雾水:“……行,你推他轮椅的时候小心点儿,别把阿拉科摔了。” 沈烨也没管自家雄父有没有听懂,比了个知道了的手势,潇洒地摆手,留给沈曲一个背影。 年轻高大的雌虫走到阿拉科面前,俯下身,对这个坐着轮椅的亚雌笑道:“小叔,我带你去后院花圃?” 智者仰头看他,他看进了一双火热滚烫的眼睛,里面带着笃定地看他,仿佛在看自己的所有物。 满是我会吃了你的信誓旦旦。 年轻,热烈,直白,兽欲。 还不懂得掩藏自己的心思,赤诚到让虫觉得可笑,恨不能下一秒就吻上来,把他吞吃入腹。 智者感觉自己摸到了一团烫手的火,他敛下长睫,看向膝盖上日记本。 【你是一个瘸子,你的爱人叫沈烨。】 【切记,不要冲动吓着他。】 智者思量地扫过那句不要吓着他,刚开始他不明白这个“吓”是怎么一回事,现在倒是隐隐意识到了。 他很喜欢这个嚣张肆意的年轻雌虫,尤其在对方灼热盯着他的时候,会轻轻咬住下唇,仿佛在克制什么。 颜色艳丽,形状优美,轻咬下唇笑眯眯地看他,一副任取所需的样子,让他想撬开他的嘴缝探取更多。 这只年轻虫,让他升起说不清道不明的食欲,和一股想要掌控其中的占有欲。 把沈烨做成食物吃掉和关起来摧毁心智两个选项在脑海里闪过,亚雌选择听日记上的。 ——不要吓着他。 一年前的他特意写下这句提醒,那肯定是发生过什么,或者通过观察得知了什么。 经验教训都写在日记本上了,他没必要再去趟浑水实验一遍。 智者坦然抛去了食欲,他轻笑看向等他反应的雌虫,温文有礼地点头。 “少将,辛苦你了。” “不辛苦,为您出力是我莫大的荣幸。” 沈烨移到他身后,推着年长者的轮椅离开了宴会,在经过自家雄父身边时,给了一个“看我的,保准拿下”的眼神。 沈曲:“……” 他家崽子这副贱样,活像要去拱白菜的猪。 沈烨迅速推着阿拉科离开了宴会,他长得高,亚雌又坐着轮椅,形成了一个绝佳的观赏位。 由上而下的角度,他能轻易看到一截温凉苍白的脖颈,和对方放在膝盖上的修长双手。 那双手骨骼匀长,像是被流水打磨过。温润白皙,毫无瑕疵,皮肤呈现的大概是三十多岁的年纪。 从头到脚都是岁月刻画出来的闲雅雍容,举止彬彬有礼,像旧书里走出来的成熟学者。 一个死了雄主的大龄寡雌,就像一块被烹饪过的肉那样又香又熟。 沈烨心头火热,他看着轮椅上的寡雌,轻啧一声。 操,忍不了,这他是真想吃。 “小叔。”脖颈处被喷洒了热气,带着暧昧的潮热,酥酥麻麻的。 智者眼睫颤了颤,唇角弯起,看向脑袋突然离他不足一尺的雌虫。 无视沈烨快埋他脖颈里的动作,就好像不知道年轻虫对他的觊觎心思。 亚雌用温和含笑的眼睛,和他对视:“怎么了?” 沈烨看着他一无所觉的眼神,这只大龄寡雌估计不是雌同恋,不然之前也不会嫁虫。 所以哪怕他都快埋大美虫的胸膛里狂亲了,阿拉科还用长辈一般温柔包容的态度对待他。 沈烨感觉自己的喉咙愈发的痒。 他盯视长辈厚重如沉渊的眼睛,又看向智者有些鼓的胸脯,忽然道:“你有没有生育过?” 太冒犯了。 智者被小辈的毛躁无礼惊了一下。 “……”他默了好半天,才找回平静无波的声音,“没有,我的雄主死得太快了。” “哦。”沈烨唇角扬起,下巴蹭过亚雌的肩膀,“雄主,你觉得我怎么样?雌虫撅屁股叉腿,向你求信息素的场面见过吗?” “……” 智者一时找不出话,许久,他哑然笑了一声。 “……小雌虫,你应该庆幸你的父亲是我的老友,至少我不会把你送进监狱。” 他叹了口气,慢条斯理道:“调戏首席检察官的罪名,你担待得起吗?” 望着长者平静无波的表情,沈烨痞气一笑。 “先爽了再说。” 亚雌x雌虫5 沈烨的眼神太具有攻击性,隐藏的欲望仿佛要撕碎他。 他暧昧不清地扫过智者的胸脯和修长的双手,最后凝聚到小叔苍白温雅的脸上。 “要不要试试?”沈烨灼热的呼吸烫着他的耳尖,“我很年轻,也很健壮,比你肥胖体虚的早死雄主更有资本。” “小叔,和我在一起,你会很快乐。” 智者瞳孔微动,倾泄出一丝虚假的温柔:“少将,太幼稚的话尽量少说,你该送我去后院赏花了。” 这就是隐晦的拒绝了。 沈烨不甘心地盯着他儒雅稳重的表情。 长辈嘴角的微笑连弧度都没变化,一双温和深沉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压根没听到他放肆浪荡的邀请。 “给我一个理由。”年轻雌虫愤愤不平道,“我容貌出众,年轻强壮,天赋是虫系年轻辈里金字塔的顶端,你因为什么拒绝我?” “真是个幼崽。”智者温凉修长的指尖落在他的脸侧,轻柔道,“乖一点,送我去后院花圃。” 智者身上有种说不出的香气,他的指尖有常年拿笔形成的薄茧。 落在脸上先是让虫感觉好香,最后是想埋进这双白皙润泽的手。 沈烨被他不轻不重地训了一声,又被当做虫崽轻声细语地哄,脸上隐隐发烫。 好一只成熟有魅力的温柔大美雌。 他恨不能放出虫翼和这只大美虫狠狠贴在一起! 最好能埋进智者的胸脯里狂亲不抬头,长辈能揉着他的脑袋,轻声喊让他轻点儿,那简直让虫兴奋到想死。 沈烨的兽瞳又一次竖起,执拗地盯着亚雌:“亲我一口,我就听你的。” 未来雌君得寸进尺和贪得无厌的功力让虫吃惊,智者却很平和地和他对视。 “你把我卡在路中央,让来来往往的虫群注视我,会让我感到很难堪。” 长者不疾不徐地向他解释,态度带点教育和包容:“追求者,你难道是一只把虫堵在墙角,对方不情愿就强吻的粗鲁蛮虫吗?” 沈烨望进他带笑的眼睛,知道智者这是在用温柔的态度表达不满,勉强收回了过于急切的表现欲。 “对不起,阿拉科先生。” 他重新直起身体,双手握紧轮椅推杆,带着长辈向后院花圃走去。 “没关系,我很喜欢你年轻有冲劲的样子,我感觉自己都被你暖热了。” 智者转动无名指上的戒指,笑起来:“可你得分一下场合,亲爱的。” 一句夸一句贬,哪怕知道智者在用言语技巧让他听话,沈烨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长辈不讨厌他的热烈表白,甚至还隐隐喜欢,只是让他在公开场合注意一下而已。 雌虫问:“你的意思是说,到后院那种偏僻冷寂的地方,我就能亲你了是吗?” 智者被他的得寸进尺噎得语塞。 他的未来雌君容貌浓颜昳丽,对他热情黏糊,像一块香甜的小蛋糕,可性格上有点太狂放不羁了。 可爱归可爱,就是有点让虫吃不消。 沈烨说:“我想亲你,还想在你面前脱光……” “好了。”智者咳嗽两声,提醒道,“我们才见了一面,现在你应该把我送到后院。” 沈烨咬住下唇,把口花花忍回去,以免把绅士稳重的优雅长者吓跑。 后院的花圃连成一条又一条的长蛇,轮椅磕在鹅卵石路上,走的不太顺畅。 沈烨把人送到了纯白花圃旁边,簇拥成堆的白色小花宛如满天星辰,香气怡人。 “我给你摘一朵。”沈烨正准备无情薅下一大簇白花,智者拉住他的衣袖,力度轻飘飘扯了一下。 袖口的力气很弱,可让沈烨使不上劲儿,乖巧地放下手,任由长辈把他拽回来。 “这里花圃都被精心设计过,摘一朵都会破坏原先的结构。” 本来想摘花去讨好心上虫,结果又做了一次没礼貌的事,显得他多鲁莽一样,沈烨懊恼地皱了下眉。 智者不动声色地握住他的手。 雌虫的手温度很高,干燥宽大,摸起来有点糙,像火炉一样暖烘烘地烫着他的手。 在沈烨发觉自己被占便宜之前,智者就先松开了手,语气温和:“少将,很抱歉占用了你的时间,你可以回去了。” 沈烨蹲下身和他平视。 路灯散光,他深邃的眉眼打下阴影:“恕我直言,你需要照顾。” 智者看了眼自己残废的双腿,眸色温润:“可你是这场宴会的另一个主虫,阁下们都在等你。” “一场披着无聊噱头的相亲宴,我有你了还去什么?”沈烨笑出一点白牙,他凑近智者,灼热的眼神让虫心神不定。 “小叔。”雌虫玩味地说,“我看中你了,要不你来当我的雄主?” 智者失笑:“我是亚雌,不像年轻人那样喜欢搞雌同恋。” 沈烨说:“你试着掰一掰,虫的潜力是无限的,要相信性取向的灵活弹性。” 智者委婉道:“我大你十二岁,在我眼里你只是个幼崽。” 沈烨乐道:“挺好,年纪大的会疼人。” 智者说:“我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瘸子。” 沈烨不接招:“我可以自己来。” “……” 年轻虫的想法太直白天真,好像性别、年龄和残疾的差距都可以被轻描淡写的忽略。 等荷尔蒙消褪,激情挥霍完毕,又可以再轻描淡写把他扔在原地,再奔赴下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 智者一边觉得他可笑,一边又无奈:“你说的太轻易了。” 沈烨歪头,兽瞳直勾勾盯着他:“我是认真的,我在诚挚邀请你当我的【雄主】。” 上头到这种地步,不给年轻虫泼盆冷水是不行了。 智者托着下巴,一双沉静柔和的眼睛如夜色:“对你来说,选我做伴侣,确实很有价值。” 沈烨沉浸在他的眼神里,那双冷静的眼睛让他感觉孤寂冰凉,面前的长者像是一块捂不暖的玉石。 他好半天才找到嗓子:“……嗯?” 智者说:“以目前来看,我长得不错,地位和名气偏高,资产颇丰,体弱残疾死得早,你确实该选择我。” 沈烨听到他公事公办的口吻,有些不高兴的蹙眉:“我不是为了这些。” “我知道,可我还是要把这些东西摆在我们两人之间。” 智者彬彬有礼道:“你可以热血上头、不管不顾,可这些东西都是你在长大后要考虑的。” “虫崽,你太年轻了,给我的感觉很冲动,我需要帮你疏理一下。” 亚雌x雌虫6 沈烨也感受到了他认真的态度,攥了下手掌,还是坐在地上,听他继续说下去。 智者说:“对你来说,我是最优选择,你喜欢我的心很真诚,我已经感受到了。” 沈烨眼睛弯起:“我一看到你就喜欢,想把你抢回家。” 智者笑了笑,伸手揉着他的头,见雌虫乖乖低头任他摸,眼底柔和一瞬。 可爱。 无论心底有多少波澜起伏,智者面上依旧平静似水:“可对我来说,有点不太公平。” 沈烨眨了眨眼,抬头看他:“为什么?” 智者说:“论性别,我不喜欢雌虫,你随口一句性取向可以掰弯,我就要推翻三十多年的观念和你在一起吗?” 沈烨脸上的热情消失了一点,他定定看着智者清俊的脸。 随后挺起脊背,语气郑重下来:“继续说,我会听。” “论年纪,我已经等不起了。”智者古井无波道。 “我今年三十五岁,等再过五年,我四十岁,你也不过二十八岁。” “我没有值得挥霍的资本,我必须要找一个靠得住且能走下去的终身伴侣。” “你和我的年龄差距太大,你可以把我当做你风流情史中的一笔,等我真的步入年老期,你有可能会嫌弃我又老又丑。” “你拥有更优的选择,比如一个正儿八经的雄主,亦或者更年轻漂亮的亚雌。” “可对我一个年过四十、死了雄主的年老寡雌来说,被抛弃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见沈烨垂眸陷入沉思,智者温和地笑了笑。 “我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瘸子,需要时时刻刻的照顾。” 沈烨说:“我力气大,可以照顾你。” “你不可以。”智者语气平和,“你是一只前途无量的虫,目前有军职在身,未来是肉眼可见的光明坦荡。” “你人生的大部分时间要挥洒在战场上,因为信息素和精神力不稳定被迫停职,可你迟早要回去的。” “我难道能把你拘在身边,每天吃喝拉撒都要你抱着去吗?” “你和我在一起,注定是我留在原地,日夜等你回来见我一面,并且提心吊胆祈求你别死在哪场战役上。” “还有……” 智者微妙地停顿一下,继续道:“我是一只亚雌,没办法安抚你的精神力。和我在一起,你要么爆体而亡,要么禁不住痛苦出去找雄虫。” 沈烨被他接二连三的打击,眼里的光都快消失了,沉默地低头不说话。 智者面上依旧镇定自若,看着他黯然失色的模样,暗暗皱了下眉。 前面的所谓性取向、年龄和残疾问题,都是他拿出来给雌虫泼冷水用的,单纯是为了敲打跃跃欲试要强迫他的年轻虫。 其实在他眼里这些都不算什么问题,他有这个自信让沈烨和他在一起一辈子。 可是信息素问题…… 智者沉吟片刻,眸底掀起一丝波动。 他之后还要解决一下雌虫得不到信息素的问题,找时间让人研究制作人工合成信息素,这才能和沈烨有一个更好的未来保障…… 对于未来雌君是否能对他保持忠诚这件事,智者选择存疑。 他只相信当下的真心,从不会因为现在而去相信一个未知的将来。 雌虫现在对他的爱意是真挚浓烈的,未来不一定,谁也不能料到未来会发生什么。 “我和你没有一点机会吗?” 沈烨低沉沙哑的声音打断了智者的思虑,他看过去,对上一双倔犟执拗的眼睛。 雌虫面色阴郁,偏执地看着他,一字一句:“我要和你在一起。” 是语气肯定的要,不是带着祈求的想。 被打击过头的年轻虫有点触底反弹的趋势,一双黑沉冰冷的兽瞳盯着他,神经质地随着智者的动作而动。 雌君的执迷不悟初见端倪,智者笑了笑:“当然有,可能性小又不是概率为0。” 沈烨突然上前凑近,问:“那我做什么你会同意和我在一起?” 智者无视了雌虫凑过来的动作。 哪怕嘴唇几乎要碰在一起,沈烨身上也有虫化的趋势,看起来跟要撕碎生吃了他一样。 他温文尔雅道:“只要你保证你爱我的心永葆青春,并且对我们的未来有充足的准备,我当然会答应你的追求。” 沈烨竖起的虫瞳缓慢地转为人类的圆形瞳孔。 “你很英俊,也很热情,年轻是你的缺点,也是你的优点,我一定程度上拒绝不了你。” 沈烨唇角弯起,和他对视,用眼神表示“继续哄,我还是生气”的意思。 智者心领神会,碰住他的鼻尖,轻轻蹭了蹭,温柔开口:“幼稚的虫崽……” 心上虫都主动蹭他了,沈烨哪里禁得住温柔大美雌的诱惑? 忍不住低头,在亚雌含笑的唇上啄了一口。 “……你在占我便宜。”智者的指尖抚上他的脸,眉目柔和,眼神像是在看撒娇的情人。 沈烨舔着唇瓣,回味无穷,且理直气壮:“那你报警。” 他就亲! “下次不许了。” 智者轻飘飘斥责一声表达一下态度,随后心情愉悦地松开雌虫,背靠轮椅回味刚才的吻。 未来雌君嘴唇很软,又湿又热,亲上来很舒服。 智者险些没控制住,想去撬开他的唇齿去探取更多。 “再亲一口。”沈烨不依不饶地凑上来,想去掐亚雌的下巴,去索取一个吻。 “虫崽,你太强势了。”智者挥开他的手,温和道,“我不喜欢你不问意见就占我便宜的举动,至少提前问一下?” 沈烨灼灼盯着他的唇:“雄主,我想亲你,你愿不愿意!” 智者微笑:“我不愿意,亲爱的。” 沈烨轻啧出声,询问就是走个过场,他才懒得听长辈的训斥和抗拒。 瞻前顾后太多的长者,就需要他来强势主动,反正亲了又不会生气。 沈烨捧起智者的脸,狠狠吻了过去。 智者推了他一下,发现推不开也就放弃了,他张开唇和雌虫主动接吻起来。 未来雌君看着硬邦邦的,其实就是一块诱而不自知的香甜小蛋糕,还傻乎乎往他嘴边送。 他提前尝两口解解馋也行,不然真的饿坏了。 智者咬住他的下唇,轻轻啵了一口,又在沈烨张嘴那一瞬间继续深吻。 嗯,确实很香。 亚雌x雌虫7 沈烨亲了个够本,志得意满地推着亚雌离开后院。 “你也喜欢我。”他在长辈耳边言之凿凿,态度强硬。 “刚才好几次你都主动亲了上来,我嘴都麻了你还不放开我。” 沈烨不觉得阿拉科是由下半身决定的生物,这个年长亚雌的稳重和冷漠从骨子里散发。 对他与众不同的温柔,和情不自禁的沉沦,都是亚雌对他一见钟情的标志。 “雄主,你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了?”沈烨咬住他微凉的耳尖,低声道。 “别太自恋了,幼崽。”智者语气温和。 “别人多看一眼就暗自揣测【他是不是喜欢我】这件事,是幼稚鬼才会做的。” 沈烨问:“宴会上那么多虫,你为什么只多看我一眼不去看别虫?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智者哑口无言,最后无奈笑了一声。 “歪理。” 智者的身材很不错,健身后覆了层漂亮的薄肌,身形修长却不过分纤细。 沈烨眼神看向他的胸脯,喉头微动。 “虫崽。”智者温柔的手落在他的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揉了揉,“擦擦口水,你太馋了。” 沈烨胡乱抹了把嘴,脸凑近他:“让我摸两把,摸完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智者收回手,往后一仰,温润清隽的脸上浮现笑意:“如果我让你就此消失在我面前呢?” 沈烨语气不变:“换一个,这个不可能。” 智者说:“别那么急色,在你把我追到手之前,你好歹装出正虫君子的模样。” 沈烨咬唇:“我想……” 智者语气淡淡:“虫崽,别惹我生气。” 沈烨看进智者眼里不见底的深渊,没再说什么,轻轻敛下睫毛,抿起唇瓣不说话。 热情直白的雌虫恨不能把心掏给他看,被拒绝后脸色会黯淡一点。 眼睫敛着遮住那双耀眼美丽的眼睛,看起来像蒙上灰尘的宝石。 智者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模样,心尖抽了抽。 ……这么可怜,他还真狠不下心拒绝了。 “好么,别装可怜。”智者抬起双手拥住他的脖颈,捏住雌虫英俊的脸,温柔道,“小雌虫,是想让我心疼你吗?” “我没有装可怜。”沈烨反驳他这一句,然后看向长辈那张苍白含笑的脸。 他有点委屈,“你不让我摸……” 智者偏头思索片刻,评判虫崽这套不讲理的逻辑。 最后只蹦出一个词:强盗。 他大只又黏糊的未来雌君运行的是强盗逻辑,没追到手就要又亲又摸。 坚定地以为长辈也喜欢他,且一点也不听长辈的解释,所以一直是理直气壮又懵懵懂懂的态度。 想要就疯狂索取,被抗拒就强硬进攻,敲打一遍也不长记性。 被拒绝某项不合理的要求就开始委屈巴巴,眼眶湿润,觉得自己不该被心上虫拒绝。 可怜又可恨的小虫崽,太年轻也太冲撞。 对待这样的小年轻,智者知道该怎么对付,也知道怎么该让他听话乖顺。 要厉声训斥,必要的时候抽巴掌,在对方委屈瑟缩把他叫回来,揉脑袋捏脸,轻声细语地哄,给予食物奖励。 这是训狗的方法,智者喜欢用这种手段,哪怕他没有记忆,肌肉记忆也会让他想起来。 这一套行为一次又一次的重复,再疯狂不驯的家伙也得跪地汪汪叫,成为他忠诚的奴隶。 当然,这只是训狗的方法。 可能是他以前习惯对待变态或疯子的手段? 智者漫不经心地想,随后揉了揉雌虫的脸,语气淡淡:“幼崽,想摸哪里?” 雌虫喉结上下滚动,在他耳边低声。 . 沈曲看着走进来的老友和儿子,在阿拉科身上仔细打量了片刻。 年长亚雌眉眼带笑,唇色泛红,一举一动带点儿慵懒,气色看起来比离开之前还要好。 “照顾的不错。”沈曲夸赞自家崽子一声,让沈烨退到自己身后。 沈烨藏起脸上的红晕,在长者戏谑的眼神里吸了口气,佯装镇定地站在自家雄父身后。 “你家的虫崽很好,热情又体贴。”阿拉科对老友笑道,“把我照顾得很舒服,我下次还会来的。” 沈曲状似不满道:“他就是一个只会打打杀杀的呆子,跟他雌父一样不解风情,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暗贬实则骄傲,智者对这话抱以礼貌的微笑。 他来之前从西东口中了解过沈曲的经历。 沈曲阁下是一只高阶雄虫,年轻时还没到成年期就对沈烨的雌父一见钟情。 听说之后追到战场上,经历了好一番挫折才把冷酷强势的雌君追到手,第二年就火急火燎地生下了自己的虫崽。 ……结婚二十四年,听说那个性格强势的雌君管他管的很严,连多喝一杯酒都要被抢回去教训。 雄虫保护协会好几次都要把这不合格的雌君关进监狱里吃枪子儿,无一例外被沈曲阁下抢了回来。 久而久之,也没人管沈曲阁下和他的不合格雌君了。 智者看向沈曲阁下身后的雌虫,在那张灿烂明媚的脸上打转。 可能也只有这样特殊的家庭,才能养出这样对雄虫不屑一顾的桀骜雌虫。 沈曲说:“阿拉科,你要不要……” “阁下,我要离开了。”智者阻止了沈曲还想留下他的话语,礼貌道,“我毕竟是个丧雄的寡雌,相亲宴不适合我。” “好吧。”沈曲遗憾道,“我还想和你把酒言欢。” 智者笑道:“那您的雌君一定会全程监视,直到我离开为止。” 沈曲尴尬地笑了一下:“莫禾格……他有病,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沈烨收敛复杂澎湃的心情,抹了把脸,扬声:“雄父,我送小叔出去。” 沈曲转头看他,忍无可忍道:“这相亲宴是给你准备的,你一次次往外跑什么?” “我得赶紧把小叔送走,你不怕雌父吃醋,赶回来朝你发泄吗?”沈烨暗地里怼了他一下,压低声音。 “最近一年,雌父好几次在战场上痛骂阿拉科,有一次还把敌虫当阿拉科的头砍……” 沈曲:“……” 沈曲:“赶紧送走,就现在。” 亚雌x雌虫8 对于雌父把阿拉科当情敌这件事,沈烨也是一年前才知道的。 阿拉科先生以前不住在主星,听说是沈曲以前环游宇宙时结交的艺术商,几年见不了一次,雌父和他都没见过他。 但在一年前,阿拉科突然搬到主星,并且频频向沈曲示好,两人的交情才慢慢深了起来。 这短短一年,阿拉科从籍籍无名到名扬虫系,热度甚至超越当红明星,足以可见其实力和魅力。 雌父一年前特意赶回来见了自家雄主的老友一次,回来之后态度就变了,言语之间全是对雄主和阿拉科关系太近的不满。 俨然是生了危机感,把亚雌当强劲情敌了。 沈烨左耳进右耳出,也没想着回主星见一次,居然拖到现在才遇到自己的真命天虫。 把温润尔雅的小叔推离了宴会,送到飞行场里,沈烨依依不舍地还想和大美虫拉拉小手。 “小叔……” “别撒娇。”智者察觉到他又想得寸进尺,先发制人地打断了他的话。 “幼崽,我今天已经给够了福利。”智者笑意不变地警告,出口的话却温柔极了,“别忘了,今晚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他无底线宠到这种地步,虫崽要是还不知好歹…… 智者还在想用什么手段惩罚这只年轻虫,沈烨已经委屈地把脸蹭过来,黏糊地说: “拉拉手……” “……那就拉一下。” 智者忍住想亲他的冲动,刚才脑海里还蹦出来的惩罚已经消失殆尽,温柔哄这只黏虫又健壮的崽崽。 “就三秒,我得回家了。” 话音落,沈烨就握住他苍白修长的手,趁其不备低头亲了三口。 智者捏住他狡猾的嘴,低斥道:“不听话!” 占尽了极品大美雌的便宜,沈烨头皮发麻,餍足地蹭了蹭智者的手。 “雄主。”他轻轻叫了一声。 亚雌没有应声,却也没有拒绝,只是眸色深深地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烨看到了他深邃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危险。 像暗夜里的饥肠辘辘的狼一样,充满了贪婪食欲。 “虫崽。”下一秒,亚雌沉静儒雅的声音惊碎了沈烨脑中的胡思乱想。 他定睛看去,智者正面带无奈笑意地看他,唇边是属于长者的包容宠溺。 智者说:“我得走了,今晚认识你很愉快。” 沈烨下意识握紧他的手,不想让这只诱惑力拉满的虫离开自己。 恰好传来一道细弱的声音:“阿拉科先生……” 智者回头看去,西东正站在两人不远处,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依赖地看着他。 见阿拉科看过来,西东脸上浮现兴奋,跑到智者身旁,俯腰关心道:“冷不冷?要不要给您添一件衣服?” “不用了。”智者语气温和地拒绝他,随后看向面带不悦的雌虫,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 “虫崽,有机会再见。” 沈烨想把他抱到飞行器上,在智者警告的眼神下不情不愿地放弃了这个想法,站在原地看着智者被推进飞行器。 一直到再没有任何虫的身影,寒风猎猎地刮动他的衣角。 他默然不语地看着飞行器,然后低下头颅,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咚咚咚。”轻微的闷响传来。 沈烨疑惑抬头。 他这才看到,智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窗边,和他隔着浓浓的夜色和飞行器的防弹玻璃对视。 雌虫抬起头见他的第一眼,脸上就露出抑制不住的笑容。 脸上的失落和黯然褪去,对他高高举起手,兴高采烈地挥起来。 “小叔!” 智者被他热情的举动感染,哪怕隔着防弹玻璃他听不清雌虫在喊什么,脸上还是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他的未来雌君,像小狗一样黏糊又可爱。 智者指向宴会厅,张嘴无声道:“回去,别傻冻着。” 沈烨眼睛亮晶晶的,顺着智者的手看向宴会厅,弯起眼睛笑了笑,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智者托着下巴看他的背影,在雌虫回头的时候对他点头微笑,示意自己在看他,还没离开。 “阿拉科先生。”西东在旁边问道,“您需要它吗?” 它? 意识到这是以前的他习惯用的,智者皱起眉尖,又很快松开,语气如常:“拿过来。” 西东递给他一个黑乎乎的家伙。 智者看着手中的东西,眼底闪过什么。 咔嚓。 沈烨刚准备踏入宴会厅,轻微的声响刺入耳中,军雌敏锐的听力收集外界信息。 他眼神刹那间冰冷犀利,蓦地扭头看去。 沈烨对上智者温情脉脉的视线。 长辈看到他回头,以为他在索要福利,只好扬起唇角,吻了下指尖,印在玻璃窗上。 冰冷尖锐的竖瞳瞬间变成温驯的圆瞳,沈烨呆看着玻璃窗上印着的手指,脸色逐渐变得绯红。 他转身跑进了宴会中。 智者见那只机警的小崽子被羞跑,眼底闪过笑意。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相机,抽出下方弹出来的照片。 照片上,赫然是刚才雌虫走进宴会中的背影,高大挺拔,还有没脱离少年的一点稚气。 “我以前经常偷拍吗?”智者问。 西东一愣,犹豫点头:“不清楚,每次先生拿到相机,就会让我离开……” 但是这次没有,西东也就擅自留下了。 智者似笑非笑道:“我还是个惯犯。” 偷窥小雌虫整整一年,跟个变态一样,还在日记上大言不惭叫对方爱人或雌君。 智者说:“还挺自恋。” 西东讪讪笑了,看向智者手中沈烨的背影照片,脸色有点难看,沉默地垂下眼睛不说话。 智者不在乎他脸色差劲的原因,心情愉悦地收起相机,问道:“沈烨少将只有二十三?” 西东点头:“嗯。” “那看来他二十二岁的时候我就惦记上了。”智者微笑说,“看来我才是那个恬不知耻的老东西。” 西东赶紧道:“先生,你别这么说自己!” “送我回去吧。”智者摇着轮椅离开了窗口,让西东开启自动驾驶。 他眸色微深,看向膝盖上的日记本,笑意却愈发温雅:“看看以前的我,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 日记本第三页。 【我用了一年时间,将权势、财富、名声和健康收揽怀中,打造出一个完美的伴侣形象。】 【你要用这些东西捆绑住他、将他托举到王座上,而不是靠空口无凭的我爱你。】 【我是智者,我是来爱他的。】 回到家中,智者让还想进来照顾他的亚雌出去。 他无情地关上房门,压根就不在乎他眼里的落寞和依恋。 这只亚雌可能是以前的他闲来无事驯服过的狗,目的是为了多一个可以差遣的忠诚奴隶。 毕竟在装瘸子,很多小事他不能起身动弹,摇轮椅又麻烦得要死,这时候多一个任劳任怨跑上跑下的奴隶就方便很多。 智者站起身,拍了下坐久有些发酸的腿,随意找了个椅子躺进去,优雅地叠起长腿。 他翻开日记本第四页。 【月影之下,书架之隙,第三十二页之秘。】 【里面有我为你准备的惊喜。】 装神弄鬼的东西。 智者轻嗤出声。 不觉得真会藏着惊喜,智者看了眼日记本,随手放到一边,起身关房间灯,再拉开窗帘。 皎洁的月光从窗口跃进来,凝聚成一缕莹白的光线。 智者顺着这条光线看过去,在身后一个庞大的书架柜子上,一个圆形月斑映在一处地方上。 这是月影之下。 智者走过去,在这处地方找到一个夹层间隙,从里面掏出这本书,翻到三十二页。 第三十二页有几个字比较偏粗,需要仔细看才能看出来,智者盯了好半天,才找出里面的秘密。 他把书放回原位,根据书籍上的指示踩起地板的格子,皮鞋慢悠悠地抬起又落下,像是在跳一场交际舞。 一直踩到最后一个格子,智者停下脚步。 背后传来轰隆隆的声响。 他回头看去,看到地面出现了正方形黑洞,看样子是个地下室,和一长截石阶相连。 智者确定里面干净后,才踩着石阶走进地下室。 他停在原地,看着里面壮观的景观,好半天才笑了一声。 “还真是惊喜。” 亚雌x雌虫9 西东失落的看着关紧闭的房门。 最近一年时间,阿拉科先生的疾病在逐渐严重,会时不时遗忘什么,还有记忆混乱的现象。 在偶尔的某一瞬间,阿拉科先生会投过来茫然的眼神,这才让他感觉这只亚雌不是神,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生命。 阿拉科温柔到让人感觉虚伪,像是一尊只会微笑的冰冷神像。 而这样无情虚伪的神像,今天晚上和那只雌虫在一起时却笑得停不下来,还任由雌虫对他撒娇卖乖,软乎乎喊“小叔”。 如果不是他在场,阿拉科可能不止是口头安慰,还会给予亲吻让那只雌虫高兴点儿。 而西东仅仅看到了这两人分别的画面而已。 “西东。”门内突然传来一道语调平淡的声音。 西东回神,恭敬地站到门口:“阿拉科先生,有什么吩咐?” 阿拉科的声音带上笑意:“把那张照片给我。” 西东一愣,犹豫地看向客厅桌子上的相机。 他走过去拿起那张照片,上面雌虫的背影那么刺眼,西东咬了咬唇,眼底闪过什么。 “从夹缝里,把它递给我。”智者温和道。 西东手指捻着照片,又走到房间门口,他眼神沉沉地看着上面年轻英俊的雌虫,嘴唇嗫嚅着。 好半天,他低声道:“先生……我没看到那张照片。” 门内的智者顿了顿,偏头道:“没有吗?” 西东闷闷的声音隔着厚重木板传进来:“嗯,相机下面没有照片。” 智者懒洋洋靠在门边,听到这话,眸色不变。 房间没有开灯,月色凝聚成一条银白的线条,他修长的身影隐秘在门后,白皙温润的皮肤仿佛在发光。 智者唇边挂着习以为常的弧度,像雕刻出的精致五官,温柔却没有人情味。 “西东。”他语气平静无波,“你怎么知道我把照片放相机下面了?” 门外呼吸一滞。 “把照片给我,我不喜欢叛逆的狗。” 智者的声音轻柔,仿佛没有攻击性,落在人耳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西东眼眶掉出眼泪,不敢置信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哑然道:“先生,你和他才见了一面!” “跟你有关系吗?”智者语气淡淡,“我再说一次,把照片给我。” 西东死死抿唇,倔犟道:“他是一只雌虫!雄虫保护协会不会让你找情虫,你这是犯罪!” 房内突然沉默了。 西东以为自己劝服了阿拉科,眼底闪过一丝希冀。 他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阿拉科先生,我们不去找雌虫,你和我在一起……” 下一秒,智者冰冷阴翳的声音传来:“杂种,你是真的不听话。” 向来儒雅稳重的人似乎撕破了伪装,像黑洞里传来的靡靡之音,恐怖至极。 西东笑容僵硬,脸色瞬间煞白。 房门咯吱一声打开,看清里面的场景后,西东瞳孔一缩,眼底流露出骇然。 . “嘟嘟嘟……” 沈烨刚准备再做一组训练,手腕上的光脑突然弹出一条电话邀请。 雌虫喘了口气,从地上一跃而起,随手抽了条毛巾擦拭额头上的汗,疑惑看着光脑上的陌生电话。 长时间高强度的一套军事训练,让雌虫浑身大汗淋漓,精瘦漂亮的肌肉在身上覆盖,湿润的汗珠让肌肉呈现一种诱人的油亮色泽。 沈烨脸颊看着健康红润,一双眼睛深邃明媚,时刻含着笑意。 像缀着两颗金灿灿的太阳,好似散发着耀眼的光。 “这谁的电话?”沈烨看着自己设置了高防系统的军事光脑,不觉得骚扰电话能穿越防火墙打进来。 好半天,他才胡乱擦了擦汗,就地而坐接电话。 他擦着湿汗的头发,随意道:“你谁?” “虫崽。”一道温柔动听的声音从光脑那边传来,“才分开三个小时,就不记得我了吗?” 沈烨突然僵住。 是成熟有魅力的极品大美虫!!! 沈烨瞳孔骤缩,想窜起来用正经端庄的态度面对心上虫。 可他忘了自己手心都是汗,手刚一撑地就打滑,啪叽摔了个底朝天,面朝地。 “嗯!”沈烨痛哼一声,捂着被摔痛的鼻子坐起来,疼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光脑对面沉默了几秒,然后悠悠道:“小虫崽,你摔倒了是吗?” “没……没有!” 沈烨生怕自己的形象在长者眼里沦为不着调的小崽子,咬牙忍疼:“我才没摔倒……” 眼泪都被痛出来了,沈烨揉了揉眼睛,想要抑制酸疼感,可还是抽噎了一下。 智者无奈道:“别对我撒谎,去冰敷一下。” “哦。”沈烨从地上爬起,从训练场常备的小冰柜里拿出冰敷袋,闷住自己的鼻子。 “下次别那么冲动,你又不是几岁的幼崽。”智者训了一声,“都是当少将的虫了,学不会稳重吗?” “我还小呢。”沈烨顺手摸了一瓶出来,咕咚灌了一口。 藏着对心上虫炫耀的心思,他解释道:“我年纪是同军衔同事里最小的,别的虫想登上少将职位,得等到三四十岁,还要有死去活来的一等功才有机会被选上。” 所以论年纪,沈烨在少将职位里还真是只小虫崽。 “这样吗?”智者的声音放柔了一瞬,“小小的年纪就要承担别人三四十岁的压力,是不是很累?” 沈烨没想到他会关心自己累不累,连雌父都没有这么问过他。 愣神片刻,脸颊泛红,眼眶滚滚的发热。 “嗯……”他意外地扭捏了一下,有种被关心的不适,“是有点累,但我挺开心的。” “你才二十三岁,没有谁在你身后催着你往前走。”智者不急不缓道,“别把自己绷太紧,在我眼里你还是一只需要喝奶的小幼崽。” 隐约意识到长辈在调侃他今天的没轻没重,沈烨捂住脸,把火辣辣的滚烫压下去。 他干咳一声:“对不起,阿拉科先生。” “没关系,亲爱的。”智者笑道,“另外,你该叫我一声小叔。” 沈烨改口:“小叔。” 智者应声:“嗯,乖崽崽。” 亚雌x雌虫10 有种自己可以肆意妄为撒娇耍赖的爽感,沈烨心情愉悦地晃了晃脚,又连叫了好几声小叔。 年长亚雌全盘接受了他暗戳戳的撒娇,沈烨喊一声他就应一声,语气里的纵容和溺爱快溢了出来。 沈烨被他哄高兴了,都快躺在地上打滚撒娇,才后知后觉地问:“小叔,你怎么知道我号码?” “你的雄父很乐意我跟你多接触,他劳烦我多和你聊聊天,开解一下拧巴别扭的年轻虫。” 阿拉科嗓音温柔,像潺潺的流水:“他说,我家崽子需要很多的爱,可惜我和莫禾格给不了他。” 沈烨磨了磨牙,脸上的笑容压不住。 “还有就是……”智者犹豫了一瞬。 沈烨感受到他语气的不对劲,脸上的笑容消失,从地上爬起来,歪头冷声道:“小叔,你那里遇到麻烦了吗?” “啊,是有一点。”智者嗓音带上了一丝疲惫,“我的侍从——今天你见过的那个西东,他想要攻击我。” 沈烨心脏提到嗓子眼,连忙问:“你有没有事?!” “傻崽崽,我怎么可能会有事呢?”智者轻柔开口,用舒缓的语调安抚雌虫紧绷的心,“别紧张,坐下来听我讲好不好?” 沈烨怔怔低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全身肌肉紧绷到一定程度,甚至隐隐作痛。 “乖,坐下来。”智者道。 沈烨放松了绷起的肌肉,盘腿坐下来。 “放心吧,他伤害不了我。”智者听到细微的动静,知道冲动的虫崽放松了。 他语气带笑:“虽然我是个瘸子,但也不是好惹的,我已经让他回家了。” 听到这话,沈烨指尖发凉,好半天才回神。 他怎么忘了,阿拉科先生是个行动不便的瘸子,还是个美丽温柔的亚雌。 阿拉科给他的感觉太强大稳重了,让沈烨下意识忽略对方弱虫一等的性别和残疾状况。 “对不起……”他喃喃自语道,脑袋糊成一团,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为什么要道歉。 智者:“没关系的,可我现在需要你帮一下忙。” 沈烨赶紧问:“你说,我肯定帮。” 光脑那头的声音儒雅含笑:“我需要一个新的侍从,比如一只信得过的雌虫?” 沈烨松了口气,坦言道:“我处在停职期间,整天在家闲着没事干……小叔,我可以去照顾你。” 阿拉科的声音隔着光脑,有点失真,像胶片放映时的沙沙声。 “真的可以吗……会不会太打扰你……” 知道亚雌吃软不吃硬,沈烨强硬的语气瞬间软了下来,撒娇道:“小叔,让我去好不好?” 远在主星另一端,幽黑的房间。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还有若有若无的濒死呻吟声。 皮鞋慢悠悠地踩在地上,轻轻地打着拍子,浓稠的鲜血蔓延到脚边。 智者懒洋洋靠进躺椅里,眸子微阖,莹白的月光线打在他的脸上,分割成两半。 一半温润尔雅,一半阴冷恐怖。 “真是麻烦你了,你是一只很乖的崽崽。” 智者的语气是不变的温柔,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是单纯的语调柔和,嗓音悦耳。 “小叔,那我明天去找你。” 那头年轻热烈的声音带着笑意,智者仿佛都能想起那张英俊脸上露出的灿烂笑容。 是一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漂亮家伙,脾性霸道还爱撒娇的小可爱。 智者轻声:“好啊,希望你能提前和父亲沟通,毕竟沈曲阁下心理承受能力不太好。” 光脑那头还在碎碎念说着什么,智者耐心地听着,偶尔附和一声。 他眉眼带笑,偏头看向身后。 月光落在他的脸上,精致清隽的五官浮现一种无机质的冰冷,像没有感情的神像。 倒在血泊中的亚雌正嗬嗬喘气,见冷血残忍的恶魔回头,他惊骇欲裂地瞪大眼睛,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 “不……”他失声尖叫,指尖挣扎去抠地板,想往后挪。 “虫崽,你喜欢吃什么?” 智者优雅地走过去,站在亚雌面前,眼神阴冷,语气却温柔得要滴出水。 “给你做烤肉,是现杀的小牛犊,好不好?” 亚雌张嘴想要尖叫,智者唇边挂着温柔浅笑,一脚踩在他的脸上,踢烂了亚雌的下颚骨。 那头的沈烨偏头思索,摇头道:“不要。” 智者顿了顿:“不喜欢吗?” 沈烨跃跃欲试:“我明天带着食材上门,我给你做饭吃。” 一头鲜嫩的“小牛犊”和未来雌君亲自下厨相比,智者果断选了后者。 不管如何,他的雌君是最重要的。 智者笑了:“我很期待你的厨艺,小虫崽是不是很会做饭?” 沈烨相见恨晚,激动道:“你不愧是我一见钟情的心上虫,他们都没眼光!” 智者一顿,略感不妙:“嗯……什么意思?” 沈烨声音带上委屈:“我以前在军校学习《雌君烹饪实践课》,教官让我别玩屎。” 智者:“……” “我的烹饪课一直处于不及格状态,如果不是有最低分要求,我的老师都能给我打0分。” 沈烨愤愤不平:“有一次雄父邀请一只雄虫进我家吃饭,想打好关系和我培养感情,我就给他们做了一顿饭。” “那臭虫尖叫着跑出我家,一路吐了三次。事后雄虫保护协会上门,说那位阁下受到了精神污染,要永久拉黑我,还要让我赔一大笔钱……” 最后,沈烨希冀道:“小叔,他们都没眼光,我以后只给你做饭吃。” 智者:“……” “这样吧,乖崽。”智者找到涩然的声音,勉强一笑,“你把食材带上来,我给你做饭?” 沈烨想抢夺一下厨房主导权:“我可以……” 智者难得强硬:“亲爱的,你不可以!” 沈烨的声线霎时间低了下去:“小叔……” “撒娇也不可以。”智者儒雅的声音透出不容置喙,“虫崽,在做饭这方面,我可以照顾你。” “那好吧。”沈烨戳了戳光脑,“我不做饭,还能有一个好雌君的美称吗?” 智者弯了下眼睛,耐心地和年轻雌虫解释。 “他们所谓的‘好雌君’标准,只不过是掩盖他们驯化雌虫行为的一块遮羞布罢了。” “一句好雌君,就剥夺了雌虫们的七情六欲。要跪在雄主脚边承受鞭挞,要献出虫翼讨雄主欢心,要像个机器一样学会生活技能好伺候他虫,要看着雄主纳侍玩奴,身边性宠环绕。” “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你得到一点偏爱似乎就是莫大的荣耀,是他虫眼中的有福气,连撒娇耍脾气都要被骂一句不知好歹。” “可是沈烨,哪怕你不做饭,嫉妒心强,像好吃懒做的崽崽一样赖在长辈怀里撒娇,我也不会觉得你不是一个好雌君。” “你英俊不凡,前途无量,家境优渥,努力坚韧,坦荡无畏,热情直白,黏糊卖娇,可爱好哄,全身上下是说不完的优点。” “别虫的看法不重要,在我眼里你是最好的雌君。” 亚雌x雌虫11 沈烨被他哄得嘴角都下不来了。 “那你是答应我的追求了?”他眼睛明亮如朝阳,笑得张扬,声音像燃着一团火。 “你说我是最好的雌君,那得抓紧抱住我,不然我心灰意冷找雄主了怎么办?” 智者哑然轻笑。 好贪得无厌一虫。 哄两句就给他开染房,在这里嘚瑟得要上天。 “真是个幼稚的家伙,我可没有答应你的追求。” 长辈温文尔雅的声音传入耳中,沈烨不满地咬了咬牙:“那你跟我说那么多……” “我只是出于长辈态度和你雄父的嘱托,在这里和你谈心聊天而已。” 智者说完,眼底闪过一抹恶劣的笑意,极快的隐藏进眸底。 他不动声色勾引嗅到肉味就嗷嗷叫的小虫崽:“你得拿出你的态度,我才能答应你啊。” 沈烨生了三秒闷气,想到亚雌那张长在他心尖上的美丽脸蛋,心底滋生的火气烟消云散。 他曲起双腿,下巴抵在膝盖上,不乐意道:“你肯定喜欢我!” 他能感受出来亚雌的溺爱态度,连衣襟都是说解就解,看不得他受半点委屈。 行为举止里的喜欢都快溢出来了,还在这里嘴硬说看他的态度。 这只把他当小狗耍的极品大美虫,可恨得他牙根痒痒。 “我一定要把你追到手!”雌虫咬牙切齿道,“然后把你摁床上睡千八百遍,你嘴硬一句我骑你一次。” 智者坦然受之:“拭目以待。” 他可不觉得自己会被雌君骑在身上撒野,小虫崽注定是在放大话。 智者看向自己健身痕迹明显的胳膊,有一瞬间的了然。 看来他健身不止是为了健康,更为了不被未来雌君在床上“教训”。 诡计多端的老男人。 智者暗暗嗤笑自己以前的不要脸,那边的雌虫已经抓心挠肝了,一直在光脑里喊“雄主”,想让长者把这声称呼应下来。 亚雌不搭理他的小心机,语气淡淡:“幼崽,挂了吧。” “操!”雌虫爆了声粗口,闷闷不乐地挂了电话。 智者歪头看着被挂断的光脑,看向血泊中已经半死不活的亚雌。 他唇角笑意不变,眸色墨深如沉渊,一张温柔面仿佛是永恒不变的石雕,气度优雅从容。 “以前的我是怎么驯养的,居然这么不合格,让一个乱起心思的脏东西跟了我一年。” 智者说:“可能我以前不经常关注你?或者几乎不让你凑过来烦我?” “可惜我失去记忆醒来不了解情况,还真以为你是我身边亲近的下属了。” 地上的亚雌动了动手指,被打碎的双脚传来剧痛,他泣声说不出话: “我……太贪心了……” 贪心到他忘了阿拉科的本性,从不肯让他靠太近的疏离冷漠。 在察觉阿拉科又一次失忆之后,西东几乎是贪恋地跟在他身边不肯离开。 好像他真是个受雇主信任的侍从,时时刻刻地跟在阿拉科身边,享受这难得的“亲近”时光。 “西东,你不该藏起那张照片。” 智者字句清晰,如润珠落地般:“就好像你不该对我起心思那样,你冒犯到了我的私生活。” 西东面目全非的脸上露出惊恐,他张嘴想狡辩,下颚骨却早已粉碎,嘴里嗬嗬地流出浓血。 “我不能留下你了。”智者关上光脑,口吻可惜道,“万一你不长眼,吓到我的雌君可怎么办?” “呜呜呜……” 亚雌疯狂摇头,眼泪糊了一脸,他想去拉阿拉科的裤腿,在对方冰冷厌恶的眼神里,又瑟缩地收回手。 “我……呜……不说……”他撑起碎掉的下颚骨,含糊喷血说出这几个字。 智者神色不明地看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展颜一笑:“那就把脸遮住吧,别让他发现你。” 西东瞳孔涣散,茫然看着如同恶鬼的阿拉科。 智者从容道:“我天真幼稚的雌君需要一只善心虫的引导,懂得某些虫情世故。” “我雇佣了你一整年,相信你趁机学会了不少东西,应该不会让我失望?” 西东眼神空洞,脱力地倒在血泊中。 . 晴朗的好天气,阳光暖烘烘地熏在身上,熨得后背发热,汗液浸湿了衣衫。 沈烨的飞行器停在阿拉科的门前,手腕上的光脑弹出一个聊天页面,赫然是阿拉科的名字。 上面只有寥寥几句话,一个好友申请通过的自动回复,和一个位置共享。 以及阿拉科那句:“乖崽崽,睡醒了吗?” “起得真早。” 沈烨摘下墨镜,野性俊朗的眉眼带笑。 他扫了眼身后的飞行器,把一大兜子食材提下来,走过去想敲门。 仿佛听到了他的脚步声,门自动识别,咯吱一声打开,露出里面阴暗冷寂的一角。 门不请自开,反而有种诱惑他走进去的味道,沈烨脸上的笑容一顿,停下脚步。 心底莫名升起的直觉预警突突跳了两下,在散发危险的信号。 被大美虫蛊惑得神志不清的脑子这会儿激灵了一下,闪过一丝清明。 沈烨眼底闪过疑惑。 昨天晚上一见钟情心上虫,顺驴下坡占尽便宜,今天就顺理成章地搬进了对方的家。 ……怎么怪怪的? 心底升起一丝荒诞,沈烨俊美的脸上浮现疑惑,深邃的眼睛挑起。 他看着露出一角阴暗冷寂的房子,下意识要后退一步。 “虫崽,你要去哪儿?” 门内冷不丁传来亚雌沉静儒雅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 脑子里下意识闪过亚雌为什么出声那么适宜的疑问,沈烨还没反应过来,潜意识就已经给了他答复。 这只亚雌一直在门后看着你。 所以他看清了你的犹豫和退缩,才会在这么合适的时间叫停了你的脚步,蛊惑你走进这个房间。 阴谋论才刚升起一秒,沈烨就先唾弃了自己一把。 把虫都想得那么坏,这可是他死缠烂打撒泼打滚才“追到手”的温柔大美雌! 阿拉科先生残疾瘸腿,前段时间还死了雄主,正是需要安稳的时候,他良心被狗吃了居然怀疑对方是一只坏虫。 把心底的不对劲压回去,沈烨脸上重新扬起笑容。 他走过去推门,看到了在门后对他温柔微笑的长辈。 “小叔……“ 亚雌x雌虫12 沈烨刚想对他说什么,智者已经平静地打断他。 “小虫崽,你似乎害怕了?” 沈烨一怔,意识到亚雌在说自己刚才退缩一步的事,捏紧手心的食材袋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智者黑沉温和的眸子看着他,在雌虫殷红的唇上停留片刻。 他哑然轻笑,言语化作闷棍敲了上去。 “我理解,照顾一只残疾虫是很麻烦的事,可能昨天你头脑一热,没来得及仔细思索。” “你还年轻,还是回去吧,我会让信得过的熟悉虫来照顾我。” 沈烨好半天才理解长辈在隐晦的说什么。 你太年轻,有退缩很正常,做事那么冲动靠不住,刚认识我也不信任你,你还是回去吧。 沈烨心刹那间被亚雌攥紧,高高悬到半空中。 他茫然眨眨眼,看向长辈儒雅清隽的俊脸,抿紧唇瓣,眼底浸出愧疚。 “对不起,小叔。” 沈烨蹲下身想握住智者的手,被不着痕迹地避开。 长者可能是被他想离开的动作刺激到了,意识到了这是一只想玩弄他的小雌虫,追求的态度并不认真。 所以显而易见对他竖起了防备,不再像昨晚那样温情包容。 智者温和道:“虫崽,你不应该对一个长辈这么冒犯,我们的距离应该拉远一点。” 年轻雌虫跟雷劈了似的,僵在原地。 “……小叔,我想拉手。”沈烨咬了下唇,想去追那只温润苍白的手。 智者依旧避开了他,无视雌虫泛红的委屈眼睛,修长的手落在他的脑袋,力度轻柔地揉了揉。 “小雌虫,装傻是逃避不了的,你和我还是当朋友比较好。” 沈烨睁圆眼睛,蓦地打断:“为什么?!” 智者停顿片刻,解释道: “你太小了,还不理解对容貌的欣赏和对情虫的爱恋是两码事,我理解你的横冲直撞和毫无头绪。” “我毕竟是个瘸腿还丧雄的大龄寡雌,你不是能让我托付终身的伴侣。” “还是乖乖回家吧,相信你会有一只疼爱你的雄虫,就像沈曲阁下对待他的雌君那样。” 还没进门就被心上虫扫地出门,沈烨难以置信道:“你好歹让我追一追!” 智者包容地看着他:“我们不合适。” “合适!我们无敌霹雳虫系第一的合适,我和你天生一对!” 智者摇头:“别这样……” 沈烨急了,生怕大美虫态度坚决让他滚蛋,连眼里含着的泪都顾不得了。 他着急忙慌地冲出大门,去飞行器上拿自己的行李囊,随便拎了几个,连虫带行李地塞进阿拉科的家里。 随后门咔嚓一关,背后往门扇一靠。 沈烨倔犟地看着表情无奈的亚雌,像即将被赶出家门的小狗一样执拗。 他一字一句地提醒:“我已经搬进来了,你不能赶我走。” 智者叹了口气:“虫崽,你不能这么无理取闹……” 沈烨一声不敢吭,默默低头听长者训斥。 智者说:“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好,不要用这么幼稚的举动来逼我就范。” “那你把我赶走了,我不是更难追你了吗?”沈烨不甘道。 “阿拉科,昨天你态度那么温柔,今天我犹豫几秒你就要赶我走,我不服你这套逻辑!” 望着年轻雌虫颤抖的眼珠,知道再逗下去雌君可能真得伤心了,智者失笑一瞬。 好可爱的虫崽。 沈烨见他眸色含笑地看着自己,心底滋生的不安和恐惧消退了一点。 他扑过去,死死抱住自己的大美虫。 “你不能赶我走,我赖定你了。”他咬牙切齿地下定论,恨不能在这只善变的虫身上咬下一块肉。 说不要就不要他了,看到犹豫的态度就要把他拒之门外,连解释都不给机会说。 “小叔,我就是感觉太顺利了,太不切实际了。” 沈烨在他脸上狠狠啵了一口,埋进大美虫鼓起的胸脯里,又亲又吸。 “怎么我对你一见钟情,你也刚好不抗拒我?” “才相处一晚上就和追求者同居了,阿拉科,别告诉我你是一只放浪形骸、情虫遍地的家伙。” 智者敲了他一闷棍,见雌虫蜷缩成大只埋进他怀里,可怜巴巴的抱怨,知道给巴掌的效果达到了。 该给点甜头了,小虫崽被他一吓,可真是受了大委屈。 智者说:“我寂寞太久了,原谅我偶尔的不矜持可以吗?” 要论不矜持沈烨觉得自己比阿拉科严重多了,心虚地点了点头。 “还有,我的雄主是一个宠奴环绕的家伙,我得到的爱太少了。亲爱的,你以后在我身上能不能不要犹豫?” 智者低头,温凉的唇瓣落在他的耳尖上。 他轻声哄道:“我想要成为你坚定不移的选择,这才是一个合格的追求者态度。” “我不会扼制你的生长空间,我未来雌君就该活得漂亮畅快,但是你既然选择追求我,那我就要成为你永远的例外和偏爱。” “我的雄主对我不好,我不希望自己的小情虫也不爱我。” 沈烨没想到大美虫以前的丈夫是这种烂德行,但想起雄虫油腻恶心的品行,又觉得不意外。 无论阿拉科多么美丽动人,那些喜新厌旧的恶心雄虫也不会知道珍惜。 睡到手了就感觉廉价了,新鲜感过头玩腻了,就要开始上皮鞭和割刀。 想到儒雅强大的阿拉科、成熟温柔的阿拉科先生曾经也在那些肥胖子的身下承受侵犯,甚至要忍受鞭挞和凌辱,沈烨心脏就传来一阵阵钝痛。 沈烨心疼地捧住长者的脸:“我可以,但你不能再赶我走。小叔,我已经来这么晚了,你不能再把我推开。” 他没能在阿拉科结婚之前遇到他,再把他追到手已经后悔到肠子都青了。 要是再眼睁睁看着小叔找其他虫托付终身,沈烨真不知道自己能发什么疯。 他就是把阿拉科的情虫杀了,再把他绑回去囚禁起来都可以。 不管小叔以前有过多少只虫,囚禁起来就是他一只虫的! 对上年轻雌虫难过的眼睛,智者捏起他的脸颊,蹭了蹭他的鼻尖。 “乖崽崽……” 好哄又好骗,撒回娇卖个惨就能拿捏住。 沈烨转身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散落在地的食材捡回袋子里,揉了揉眼睛:“小叔,你饿不饿?” “我饿不饿倒是其次……” 沈烨回头,看向优雅从容的长者。 智者口吻平静。 “过来。” 亚雌x雌虫13 十分钟后。 沈烨想深呼吸安抚一下心跳,又被智者身上浅淡的香气侵袭,像丝线一样钻进了他的肺部。 沈烨感觉自己都成为了亚雌的,整个人都被智者温暖的怀抱包裹着。 智者从怀中掏出柔软的巾帕,擦向沈烨殷红的唇。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沈烨感觉他柔软饱满的指腹似乎压了一下自己的唇。 暧昧地摩挲一瞬,下一秒又礼貌地收回手,仿佛那只是个意外。 是不是被占便宜了? 沈烨迷迷糊糊地想。 “虫崽,我左手被你压麻了。”智者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能不能帮我把纽扣系上?” 沈烨抹了把脸,把丢人的滚烫压下去,他恍惚地看向亚雌,脸又红了个彻底。 “我给你系上……”他语气微哽,手指也颤得不成样,哆嗦着手,把长辈的衣服穿好。 智者揉了揉他的脑袋:“好乖,我给你准备了房间,我们去看看?” 沈烨把食材袋子捡起,走到智者的身后推动轮椅,往里面走。 阿拉科的瘸腿是先天残疾,据说是雌父在孕期中缺营养加上被雄主虐待的太狠,所以才生了这么个残缺的亚雌。 这不是先例,虫系有许多这样残缺的幼崽,大多数会被雌父偷偷扔掉,以免惹了雄主的不高兴,往后自己日子活得更艰难。 阿拉科就是被扔掉的虫崽中的一员。 亚雌的房子在沈烨这个贵族出身的高阶雌虫眼里不算多好,甚至有些过于冷清。 但是胜在干净整洁,房子的主虫对装修明显有一套自己的审美。 偏向小众,处处精致,可见是用了心的。 可能是为了照顾残疾虫,主虫的房间在一楼,二楼大多是给客人备的客房。 “我的仆人说,这套房子是我搬到主星后自己设计的。” 智者温润儒雅的声音传进耳畔,沈烨不再欣赏房间,看向坐在轮椅上笑看着他的长辈。 “本来你该住二楼,可我把你的房间设在了我的旁边,我腿脚不便,很多时候需要虫帮忙。” 沈烨听到这话,皱了下眉,看向亚雌的下身。 那双被裤子包裹的双腿无力地并拢,披着一个灰绒毯子,只能看到一截纤细小腿。 “看一下你的腿肌,看需不需要每天定期按摩。” 沈烨蹲下身,刚想把亚雌的腿捞起来观察肌肉萎缩程度。 智者瞳孔略微一缩,轮椅往后一摇,避开了雌虫的手。 “沈烨!”他语气加重,警告喊他的名字。 亚雌就连训斥他都是温温柔柔的,从来没用过这么急促的语气。 沈烨手僵在原地,疑惑地看向亚雌:“小叔?” 智者沉静地看进他的眼里。 看来年轻雌虫刚才不是在试探他是不是瘸子,而是真的想关心他的肌肉萎缩问题。 智者放松了攥紧的指尖,笑了笑:“抱歉,我一般不会给虫看我残缺的双腿。” 沈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冒犯了一只残疾虫,赶紧站起来道歉:“对不起,小叔。” “没关系,是我太敏感了。”智者包容地看着他忐忑不安的脸。 “原谅我的无礼,我怕你看了我的腿之后,会恶心得吃不下饭。” “怎么会?我肯定不会嫌弃你。”沈烨见他没有真生气,松了口气,推着雌虫离开了房间。 智者拍了拍他的手背:“谢谢你的谅解。” 沈烨有些感慨:“小叔,你脾气太好了。” 智者失笑:“……你要这么认为的话,我选择尊重。” 沈烨把亚雌放到了安全位置,然后把客厅里的食材提进厨房。 他一边勤勤恳恳地搬运行李,一边抱怨这么大的房子连个管家都和保姆没有,平常不知道阿拉科有多辛苦。 “扑通。”一声闷响在角落传来。 沈烨脸色一变,看向阿拉科的方向,站在他的身前,确定亚雌安全后才冷冰冰看向声源处。 “谁?滚出来!” 智者微笑看他挺拔高大的背影,眸底柔和:“别紧张,应该是我的哑奴来了。” “哑奴?”沈烨将信将疑地看向那处拐角。 一个瘦小佝偻的身影从角落里探出头,看身形像营养不良的亚雌。 他脸上戴着面具,瑟瑟发抖地看着沈烨的方向,眼里满是绝望惊恐。 沈烨看了眼身后的阿拉科,问:“我看起来很凶吗?他怎么这么怕我?” 正好和沈烨处在同一方向的智者微笑起来,对满头雾水的年轻虫解释道:“可能你刚才语气太重,吓到他了?” 沈烨问:“胆子这么小,又这么弱,他跟在你身边能做什么?” “可他是个哑巴,还被毁了容。”智者温和道。 “他的雄主割了他的舌头,划烂了他的脸,如果我不收留他,他以后怎么生存?” 沈烨听完,多看了眼那只虫,哑奴被他看到之后明显哆嗦一下,退到角落大气不敢喘。 “我捡到他的时候,他就是这副状态了。”智者解释道,“可能是被雄主虐待得太惨,所以很怕虫。” “原来是这样。”沈烨也没心思和一个身世凄惨的可怜亚雌过不去,转而继续收拾。 智者遥遥看了那只亚雌一眼,弯起唇角笑了一下。 哑奴眼里流露出恐惧。 沈烨很快把自己东西都搞好,他做事随便,东西摆得也随便。 很快乱七八糟弄了一堆,把冷清孤寂的房子填得满满当当。 智者也没生气他乱摆东西,看了眼多了不少烟火气的房子,好笑看向坐在地上“邋里邋遢”的雌虫。 居然是一只不太爱干净的小虫崽。 在沈烨尝试偷偷摸摸溜进厨房的时候,智者无奈叫住了他。 “这个不行。” “怎么不行?”沈烨扒住厨房门,不甘心道,“连你都不想吃我做的饭,我活着没意思了!” 智者哑然看他,雌虫眼里的傲气和郁闷不是装的。 他是真认为自己做饭好吃,不爱吃的虫都是没品的东西。 智者还是败在未来雌君的倔犟里。 “……你只能做一道,剩下的让我来。” 亚雌x雌虫14 四菜一汤上齐。 智者扫了眼雌虫端上来的紫色不明物,陷入了沉思。 他怀疑雌君在这滩东西里放了什么,比如在黑市贩卖的禁药? 不然他没办法解释沈烨做出的食物怎么是紫色的。 年轻雌虫端起碗筷,盛了碗糊糊,殷勤地捧在心上虫面前:“小叔,你快尝尝。” 智者轻嘶了口气。 喉结上下滚动,智者垂下眼睛,静静地看着这碗不明物。 他染着风霜的眼角眉梢向来温润,就连偶尔笑起来褶起来的细纹都让虫感觉心动。 可这是第一次,智者失去表情管理,面无表情地看着未来雌君捧给他的烂糊糊。 “小叔。”雌虫叫了一声,催着让智者快吃。 “虫崽,你在里面下毒了是吗?”智者问。 沈烨:“……你吃不吃?” 智者勉强一笑,还是接受了未来雌君的美意,暗地里叹了口气,拿起勺子浅尝一口,点了点头。 难吃至极。 “怎么样?”沈烨眼里浸着笑意,等待大美虫的夸赞。 “还可以,能吃。”智者吃着烂菜糊糊,语气淡淡的,“给我一段时间,我能吃惯它。” 沈烨靠一碗不明物让智者的食欲降到最低点,自己坐到桌前大快朵颐,美滋滋地吃长辈给他做的喷香饭菜。 智者宠溺看他扒饭,偶尔会夹一筷过去。 等雌虫吃到第三碗饭,门铃声被突兀地摁响,打破了两虫间和谐温情的氛围。 智者停顿几秒,看向光脑,点开监控。发现门口站着三只身着正装的雌虫,表情各个冰冷刻薄,可见来者不善。 “谁来了?”沈烨从香辣爽口的饭菜中抬头,问道。 “雄虫保护协会。”智者淡然地收回光脑,阻止了沈烨想站起来的动作,对虫崽充满了溺爱,“继续吃,你的肚子最重要,我来应付他们。” 沈烨哪里吃的下去,臭名昭着的雄虫保护协会绝对是每一只雌虫的噩梦。 协会里的家伙甚至会进行“培训”,一次次羞辱婚前雌虫,脱衣服挨鞭子都是轻的。 一切的目的,是确保雌虫们不会对尊贵的雄虫阁下出手。 “这堆虫来这里是想干什么?”沈烨目露冷冽,“想羞辱你吗?” “我昨晚去了相亲宴,还和沈曲阁下聊了会天。”智者平静道,“如果没猜错,他们是来警告我的。” “真恶心,他们在暗地里监视你。”沈烨踢开椅子起身,撸起袖子往门口走。 “等我给他们打回去,这群苍蝇是越来越烦虫了。” 智者把年轻气盛的雌虫拉回来,脸上微笑不变,摇着轮椅走过去开门。 果然,门口站着三只身材高大的雌虫,眼神冒犯地扫过阿拉科的全身,像是在看一个被打了标记的物件儿。 “阿拉科先生。”查理表情冷漠,“我们接到消息,听说您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你说的是沈曲阁下举办的宴会吗?”智者彬彬有礼,“是,我去了。沈曲阁下邀请我参加晚宴,让我开解一下他的幼崽。” 沈曲阁下的独子沈烨,是个迟迟不接受信息素的怪胎,对雄虫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称不上尊敬。 在雄虫保护协会里,沈烨一直是处于待观察的对象,可能会攻击脆弱的雄虫阁下的危险分子。 查理倒是知道那只怪虫,狐疑地看了眼阿拉科,唇角泄出一丝讥讽的笑,故意问: “你确定不是抱着勾引沈曲阁下的心思,才参加晚宴的吗?” 面对这种故意激怒的羞辱,智者淡然地和他对视:“当然没有,我们是十年老友。” “希望您能恪守本分,阿拉科。”查理的脸有一种古板的刻薄,他唇角微动,脸上却毫无表情。 “你的身体、虫格、灵魂、财产,全部属于逝去的雄主,希望你牢记。” “你是一只大龄寡雌,而且还是名扬虫系的阿拉科,出于微末的尊重,我们不去撕开你的衣服,掰开你的双腿去检查你有没有承受过阁下们的疼爱。” “但是再有下次,我不会客气。” 查理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睨着神色温和含笑的智者,一字一句道:“雄虫保护协会的夹钳,可是在等待你。” 夹钳,是用来检查雌虫贞节的工具,这是莫大的耻辱和痛苦。 阿拉科眸色如墨一般深邃,看起来波澜不惊,像宽阔汪洋的海面。 他双手叠在膝盖上,白皙的脸上带着浅浅笑意,气质莫名尊贵。 面对这种恶意的威胁,智者语气无常:“多谢提醒,查理先生。” 查理又警告了他一番,这才冷哼一声要走人,他才刚离开两步,身后慢悠悠传来声音。 “最近几天雨大地滑,注意别摔着了。” 查理黑多白少的眼睛阴冷地看向面色温和的亚雌,嘲讽的扬起嘴角。 “相信阿拉科先生体会不到摔跤的感觉,毕竟你是个终身坐在轮椅上的残废。” 智者恍然大悟,对他优雅点头:“你说的很对,差点忘了残废是摔不了跤的。” 查理心里闪过一丝怪异,他看着面色从开始到现在毫无波动的智者。 无论是被严厉警告还是被冷嘲热讽,智者的表情都是平淡无波,偶尔会露出一丝微妙的笑意。 那种笑很浅,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或者想到了有趣的地方,带着说不出的感觉。 像是冷冰冰的、纯粹且玩味的恶意。 望着智者像是面具一样的微笑脸颊,查理喉咙像是被棉花堵塞了一样。 他心里对雄虫阁下死在新婚夜的怒火突然消了一大半,头皮居然麻了一瞬。 忽略心底的寒意,查理不耐烦地瞪了亚雌一眼,转身上车:“走!” 智者看着飞远的飞行器,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仿佛温柔有礼的面具从脸上剥落。 他点开光脑,从备忘录里找出一些以前的他留下的信息提示,表情淡然地从朋友列表里找到一个人。 空白的页面,连一句话都没留下。 智者发了个消息过去。 【我想让他成为瘸子,你看可以吗?】 对面很快发来消息:【名字,身份。】 智者微笑地把查理的身份信息发过去。 对面说:【五百万虫币,你是老顾客,打八折。】 智者说:【不好意思,我忘了你的账号,钱该发到哪里?】 对面安静了片刻,回:【……失忆症又犯了?】 智者:【应该是吧,不记得你。】 对面很快发了个账号过来,智者顺手查了一下,在一个偏僻落后的星球上,很可能这个账号是个无人操纵的空号,里面的钱还会七转八转,才能到对面虫手里。 智者汇了一半的定金过去。 眨眼间,聊天记录就被自动清空,留下空白的页面。 智者干完这件事才摇着轮椅转身回房,门关上的一瞬间,他被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紧紧搂住。 耳边传来一道压抑的声音。 “小叔……” 亚雌x雌虫15 雌虫带着晦涩和心疼的声音传入耳畔,也掀着无形的杀意风暴扑在智者身上。 智者安静了好半天,他在装弱小让雌虫心疼这个选项上犹豫半晌,最后无奈叹了口气。 “别这副保护欲旺盛的模样,我不是好欺负的。” 他抚摸上虫崽肌肉健硕的后背,力度轻柔地拍了拍,在他耳边笑道: “难道你觉得大名鼎鼎的阿拉科会这么被动地被其他虫羞辱吗?” 沈烨抿紧唇瓣一声不吭,眼眶有点湿红:“……没有。” “你有,你觉得我很可怜。”亚雌口吻平淡,“你还想像保护幼崽那样把我圈养起来。” 沈烨刚起的心思被一秒戳破,他身体僵了僵,佯装若无其事地把脸埋进长辈的颈窝里。 “我不会让他好过,相信我。”智者平静道,“我比你想象的要强大很多,还要远超于你。” 沈烨刚想张嘴说些什么,智者已经捂住了他的嘴:“虫崽,看个电影?” 沈烨不情不愿地闭上嘴,脑内搜刮虫系的电影,发现全是一些雄虫和雌虫的贫瘠爱情故事。 比如雌虫靠温顺忠诚赢得花心雄主浪子回头的故事,期间满是争宠打斗的情节,一整个烂黄瓜争抢大赛。 “不看那个,你陪我玩游戏。” 沈烨把阿拉科推到电影房,从自己装备里拿出一套游戏机,塞给他一个。 “这是很老的设备了。”阿拉科看着手上落后的游戏机,手指生疏地操作两下。 沈烨正在研究投屏,闻言闷声点头:“嗯,我不太爱上星网,那里乌烟瘴气的。” 智者理解他的心态,一个备受非议的雌虫,上星网要么挨骂要么看众多雌虫对雄虫的盲目崇拜,大概是越看越心堵,最后干脆退网。 屏幕上很快出现了恢宏大气的世界背景,肆意妄为的雌虫们挥着双翼,在磅礴大气的山腰间穿梭。 让虫瞬间沉入进去的背景音乐和画面在眼前闪动,饶是智者不是很喜欢电子游戏,也不禁沉浸在这种奇妙的氛围里。 这种沉浸在被第一次撕掉双翼、一枪爆头的时候消退殆尽。 智者默默看向虐打他的雌虫。 “别看我,游戏就是这样的。”沈烨先是心虚一秒,又理直气壮起来,“我不杀你,我邀请你当我对手干什么?” 智者扬了下唇。 下一秒,人物死亡的提醒突兀地蹦出来。 沈烨惊讶地看向被一枪命中心脏的游戏人物。 “试试?我应该不输你。”智者摁动自己手上的游戏机。 沈烨胜负欲一下子被他整活了,像烈火一样在心底燃烧,被挑衅后血脉里的战斗因子迅速占据大脑。 他坐姿不再懒散,瞳孔竖起,犀利地看向大屏幕。 三个小时后。 智者面色温和地放下游戏机,摇着轮椅离开电影房。 “……小叔,我错了。” 沈烨眼巴巴地跟在他的身后,赔笑道,“是我胜负欲太强了,一上头就不顾及你的心情。” 智者没有回头,斯文道:“你没错,做事认真不服输是你的优点。” 沈烨心里一松,脸上的笑容真切了点,结果长辈下一句话彻底打碎了他的侥幸心理。 “我也就是在三个小时里被你爆头36次,命中心脏47次,撕掉虫翼踩断脊骨22次,重伤或者失血过多而死21次而已。” 沈烨脸瞬间垮了下去。 完了,太上头忘了自己追求者的身份,把心上虫惹毛了。 亚雌神色平静地做完了晚餐,吃完晚餐,然后又去洗澡、换睡衣。 沈烨忐忑不安地跟在亚雌身后,偶尔会殷勤地上前讨欢心,被长辈似笑非笑瞥了一眼,又不敢凑太近。 直到一杯热牛奶塞进他的手里。 沈烨看着手里的牛奶,愣神:“这是……” “天黑了,喝杯牛奶快点睡觉。”智者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笑容温润,“虫崽需要补充营养。” 沈烨试探道:“你没生气?” “我不至于为这点小事生气,被杀太多次有些郁闷而已。”智者托起他的手背,把牛奶递到雌虫的唇边。 “乖崽崽,喝完牛奶就去休息,今天累着你了。” “我什么也没干……”沈烨憋了半天才道,“你连洗澡换衣服都要把我赶出房间。” “嗯,我没有把裸体暴露给他虫看的喜好。”智者淡淡看了眼自己的双腿,“虫崽,我是残废没错,可我也不是个废物。” 沈烨以为自己伤了残障人士敏感的自尊心,立马道歉:“对不起,我又说错话了。” “你没有任何错,你是个很乖的崽崽。” 智者勾唇,笑意温和中带着说不清的深意:“是我的问题,我不乐意让别人看我的腿。” 雌虫低头,在长辈苍白俊秀的脸上落下吻:“小叔,你受了那么多伤害,防备心强不是错误,终有一天你会完全信任我。” 智者:“……嗯。” 沈烨喝完牛奶,在亚雌的催促下赶紧洗漱房间休息,关门之前吵着要听晚安。 智者的嗓音儒雅稳重,情绪平淡:“虫崽,晚安。” 门关。 咔嚓。 亚雌看了眼手腕的微型摄像机,眼底的笑意加深。 也在这时,光脑上传来消息的滴滴声,是特别关心的好友发来的。 智者点开第一个消息,是一张血淋淋的图片,一只身强体壮的雌虫倒在血泊里,双腿扭曲,眼看是要截肢的重伤状态。 对面人发消息:【尾款。】 智者笑容不变,把尾款汇了过去,顺手说了一句:【合作愉快,希望有见面的机会。】 对面说:【这话你说了不下三遍,去治治脑子吧。】 智者:【关于我的失忆症,你了解多少?】 对面说:【这话不下五遍。】 智者:【……】 对面说:【一年前相遇,你那会儿脑子就不太正常,今天记得第二天就忘。】 对面:【有时候说自己是许随,要去找老婆,有时候说自己是阿拉科,要回中等星养老。】 对面:【我怀疑你有虫格分裂,但我没证据。】 智者问:【然后呢?】 对面说:【有一天,你让我把你送到主星,给了我一百万虫币做雇佣费,如果你试图逃跑就打晕你。】 对面:【你知道的,老子也是刚进这个莫名其妙的傻逼世界,很他娘缺钱。】 智者:【请问您是?】 对面说:【一个试图在畸形社会里自救的倒霉蛋。】 对面说:【讲解费十万,给钱。】 亚雌x雌虫16 “……” 智者默然看着消息,汇了十万虫币过去。 钱刚一发过去,页面自动刷新变得空白,对面也沉寂下去,好像从来没上线过。 智者从聊天页面退出,看到下一个给他发消息的人。 是沈曲。 沈曲:【那臭小子给个纸条就跑到你这儿来了?!】 沈曲:【他脑子有问题,你赶紧给他送回来!】 智者静静看了那句脑子有问题,感觉这这并不是雄父气急败坏的辱骂,而且在阐述一个事实。 智者:【脑子有问题?】 沈曲:【记忆紊乱,医生说虫格分裂,副人格是一只年龄状态大概在四十岁左右的虫,偏偏那崽子一点也不知情。】 沈曲:【晚上十二点过后就精神不正常,跟换了个人似的!只能通过吃药让那个虫格沉睡。】 沈曲:【送回来!送回来!我马上去找你,你稳住他!】 智者哑然看着沈曲接二连三发过来的消息。 ……这事儿可真是堆一晚上了。 智者:【冷静一些,副人格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攻击性如何?】 沈曲:【一年前。嘴贱到连我都骂,道德观念低下,法律意识淡薄,甚至私下里杀害过雄虫阁下!】 智者:【那很不错,至少不会受委屈,不是吗?】 沈曲:【???】 智者:【老朋友,别带人来了。他既然是个不安分的因子,那越少虫知道他越好。】 智者:【万一有不安分的虫暴露出他的精神疾病……你家虫崽的前途不能毁掉。】 沈曲:【我可以单独来你家,把他带走。】 智者:【非要我把话说那么难听吗?】 智者:【他连你都骂,在他眼里你是个什么?】 沈曲:【……你说服我了,老朋友。】 智者关掉光脑,轻轻吐出一口气,头疼地揉起额角。 现在看来,他和沈烨的精神状态都出了问题,而且都是一年前发生的事。 他可能是许随,也可能是阿拉科。 沈烨是沈曲阁下的幼崽,也可能是一只心理年龄大概在四十岁左右的中年雌虫。 太混乱了。 智者拿出日记本,从头开始翻起。 “我是许随,也叫智者。” “当你看到日记第一页时,相信你已经开始遗忘,察觉到身边的不对劲。” “我要善意的提醒一下,在掀开这本日记前,请你做好这个世界都是虚假的准备。” “包括你的记忆。” 智者凝眉看着日记本第一页,他分辨这些字迹,确实来自于他,时间大概就是一年前。 他又突然想到什么,直接翻到日记本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上写的满满当当,赫然都是一句话。 【我是许随,我不叫阿拉科。】 【我是许随,我不叫阿拉科。】 【我是许随,我不叫阿拉科。】 智者皱紧眉头,他能看到一句话代表一段时间,间隔大概在一周到一个月不等。 可能在他快要遗忘自己是谁的时候,就会翻开日记本的最后一页写下这一句话。 可能是他带有记忆时,也可能是毫无记忆时,不同时间段的他困于记忆的时候,都会不约而同的选择翻开最后一页,写下这一句。 我是许随,我不叫阿拉科。 那现在的他呢? 完全失去记忆的状态,意味着什么? 他是许随还是阿拉科?是赢了还是输了? 智者沉思半响,从怀里掏出一支笔,在最后一页上添上一句话。 【我是许随还是阿拉科?】 笔尖划出最后一道痕,划出纤细优美的弧度。 “滋……” 电流声在脑内突然响起,滋滋声不绝于耳。 智者动作一顿,抬起眼皮。 “滋滋滋……宿主……”一道机械冰冷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 仿佛受到信号的干扰,也仿佛半死不活,声音很微弱:“稍等……我快死了,去杀一下病毒……” 这道奄奄一息的机械声很快消失,智者抬眼看了下时间,现在是晚上十点。 时间滴滴答答的过去,智者双眸微阖,神色冷静地等待,大概在一个半小时后,那道声音才有开始响起。 “失忆的指挥官你好,我是星星。” 智者偏了下头,等他说下去。 星星死气沉沉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如你所见,现在情况很糟糕……我快死了,你也快被这个世界同化了。” “领袖的情况要比你好一点,还能在午夜十二点后维持几个小时的神智,但也快陷入永久沉睡了。” “半年前我为保护核心芯片选择停机,没有我对你精神识海的保护,你状况极速恶化,直到不久前彻底失忆。” “刚好我把致命病毒杀得差不多,就醒来……” 之后的声音又是滋滋一片,智者好像听到了这个系统跳脚骂娘的声音,连带着好几声“操你妈”“他大爷的傻*病毒”之类的脏话。 十几分钟后,星星的声音又恢复了正常。 “不好意思,刚才出了点意外,我保证现在病毒杀完了。” 智者不动声色地歪头,微笑道:“我的记忆可以找回来吗?” “这个世界你别想了,先明哲保身。” 系统的声音冷淡得几乎是不客气的程度,透着一股麻木的班味儿。 “另外,你可以把现在攻略领袖的进度告诉我吗?我看你有没有在失忆状态下犯大错,咱紧急弥补一下,以免你被领袖揍得太难看。” 智者:“……” 星星问:“只要你别搞些乱七八糟的囚禁什么的,其他的都好说。” 智者:“……” 宿主的沉默让人心凉,星星安静了很长时间,换了个条件:“当然,以上那都是糟糕情况,只要你别扯谎骗他就行,领袖最恨欺骗了。” 智者:“……” 星星抹了把脸:“或者别做太没底线的事,比如恶毒伤害无辜者?你才彻底失忆了几天,这应该没有吧?” 智者:“……” 星星麻了:“你看,要不我还是沉睡吧。” 智者缓缓笑了:“至少说一下我的来历?” 星星狐疑地看了眼指挥官,想了想,言简意赅地把来历和目的都说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说,我要在病毒攻击和世界剧情的钳制下救出我的雌君?” 星星觉得这说辞没错:“嗯,你可以这么想。” “这个世界的剧情是什么?”智者问。 星星懒得花费宝贵的时间让指挥官去了解没什么大用的世界剧情,干脆自己总结了一遍。 “现代雇佣兵苏歌穿越到雌多雄少的虫族世界,被当做雄虫阁下娇养起来,结局被无数个男……雌虫相拥的np爱情故事。” 智者沉默好长时间,才问:“沈烨是?” 星星呵呵一笑:“厌恶雄虫的反派大boss,因摧毁欲太强重伤到了苏歌,被灭了。” 智者又问:“那我呢?” 星星:“你?和苏歌有过露水姻缘的风韵亚雌,没错,就是那个大奶中年亚雌。” 智者:“……” 星星说:“但你改变了苏歌的命运,没和他厮混在一起,反而雇佣他成了合作者,帮他逃出雌虫们的监管看守,你俩现在是朋友。” 智者揉着额角:“我该谢谢以前的自己吗?” 亚雌x雌虫17 星星说:“谢以前的你干什么?你该谢谢现在的你,失忆两天把一年没干的事全干了。” 智者:“……” 星星:“刚进这个世界你就一直说要循序渐进,花了一年韬光养晦,连岳父都暗戳戳拉近关系讨好,就是不在领袖面前露脸,从没见你这么稳如老狗过。” 智者:“……” 星星:“给自己身上叠一层又一层好老公的buff,说怕行事偏激伤到灵魂疲惫的老婆,以前怎么没见你小心翼翼?娘死了知道下雨了?” 智者:“……” 星星轻啧:“失忆两天就本性暴露把人拐回家了,这手下的真快,装这一年可给你憋坏了,我差点以为你变了。” 智者静了半天,语气不变:“你嘴挺碎?” 星星戛然而止,干咳一声,转移话题:“领袖呢?” “哦。”智者淡淡道,“被药放倒了,在卧室昏迷不醒。” 星星嗓音一抖:“你干什么了?” “想占一下未来雌君的便宜,这没有错。”智者笑道,“他是我的虫崽,趁他睡觉亲两口,小事罢了。” 星星沉默:“所以你把他药倒了?” 智者问:“有问题吗?” 星星一针见血:“你不止想亲他,还想睡奸他吧?” 智者顿了顿:“被你看出来了。” 他确实对未来雌君心怀不轨,哪怕今晚不把他吃干抹净,往后几天也忍不住。 想吃掉那个可可爱爱没长脑袋的小虫崽,用药放倒是最方便快捷的办法。 完事后注入能活死虫肉白骨的特级药剂,治疗雌虫身上的疼痛和酸涩轻而易举。 虫崽第二天醒来,不会发现自己被长辈吃干抹净的。 星星不敢置信:“你真死性不改,想囚禁改造他?” “我不可能这么对雌君。”智者慢悠悠道,“他是很可爱的小家伙,值得一个肆意灿烂的人生,拥有无数深爱他的人。” 星星半信半疑:“那你……” “但是在他没彻底爱上我之前,我是不可能放他走的。” 智者微笑道:“他必须一点点接受全部的我,装瘸骗他的我,变态偷窥的我,心生烂疮的我。等到他全部接受还能爱下去,我就会放他上战场。” 星星:“……如果他接受不了,或者爱不下去?” 智者语气骤然冷漠:“那他就一辈子待在我的地下室里。” 星星没觉得自己宿主变态,此时此刻,他居然有种指挥官终于长大的感慨。 手段是偏激,但比以前好多了,至少愿意把沈烨放出去过自己的人生,愿意让沈烨被亲人和朋友簇拥,还懂得循序渐进哄骗老婆。 先骗后一点点暴露,然后哄闹别扭的老婆,这不比直接玩囚禁断腿好? 本性底色是偏执,但手段高明,也不是不能忍。 “指挥官,你终于长大了。”星星叹道。 三十五岁的智者先生眉尖抽了抽。 “我去看看我的雌君,药下的太重,沈曲阁下口中的副人格今天是见不到了。” 智者从轮椅上站起,悠然拍了拍双腿。 卧室点了熏香,袅袅娜娜地烟缕往上飘。沁香扑鼻,惹人酣睡。 昏黑的房间,轻微的鼾声响起。 沈烨脸埋进蓬松柔软的枕头里,手紧攥着被褥的一角,闭着眼睛,不省人事。 门被轻而易举地打开,一条修长有力的双腿立在门外,被灯光拉出细长的影。 智者站在原地,眉目含笑看着床中间的鼓包,心头酥软,就连传来的鼻鼾声他都不讨厌。 “真可爱。” 智者走到床边坐下,温凉的手指抚去沈烨脸上的被角,露出那张精致英挺的俊美脸蛋。 他低头,在雌君的红唇上轻吻,碾转到沈烨的鼻尖和眉骨上,柔软湿润的唇细致探索雌虫每一寸皮肤。 呼吸撒在脸上的触感像小虫子爬在脸上一样痒,智者郑重地捧住他的脸,在唇瓣上咬了一下。 星星问:“宿主,你想怎么做?” “先把治疗雌虫精神力暴动的药剂做出来,他不该承受这种莫须有的痛苦。” 智者握紧沈烨的左手,一根根分开他捏紧被角的手指,和他十指相握。 他平静道:“另外,这个世界我注定没办法时时刻刻保护他,就先解决伤害沈烨的隐患。” 星星秒懂:“你想和苏歌联手,解决掉那几个不安分的主角受?” 原剧情里,苏歌作为雇佣兵出身的地球人,可是被这几个位高权重的主角受折腾惨了。 身体改造、轮流洗脑、药物上瘾、人格摧毁、财富引诱,一个人类抵不过这群雌虫,就这么被同化成了虫族世界的一员。 智者点头:“嗯。” 星星挠头道:“……有个好消息,你一年前就开始准备治疗精神力暴动的药物了,现在大概小有成果。” “你在这栋房子里找找线索,可能还能知道自己把研究地设在了哪儿。” 智者没想到之前的自己未雨绸缪到连这都弄上了:“小有成就?” 星星以为他对进度不满意:“才研究一年,你逼死那些专家都研发不出来。” “挺好。”智者把这件事放下,拿起光脑去联系苏歌,“那就该和主角攻见面了。” 他语音通话打了过去。 这通电话响了很长时间,智者心平气和地等着。 一直快到挂断,才被接通。 智者等对方主动开口。 沉默了大概两分钟,对面人才来了一句:“我叫什么?” “苏歌。”智者稳重儒雅的声音传过去,“好久不见,老朋友。” “嗯,想起来了?”苏歌的声音带点沙哑。 他似乎在一个安静封闭的地方,智者甚至能听到对面传来的回声。 “没有,通过某些渠道知道了你和我的前尘往事。”智者笑了笑,“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在躲一群神经病的追杀,一个个整天在屁股后面喊我阁下。”苏歌的声音带上了厌恶。 “如果被他们捉到,我可能会在第二天被下药,然后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被扔到雌虫堆里,成为只会耸动的种猪。” 智者疑惑的“哦”了一声,接话道:“雄虫阁下也会被这么对待吗?” “他们要的是听话又废物的雄虫,不需要我这样叛逆无羁的家伙。”苏歌不留情面道。 “谁让我等级高又长得好看,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我不服从就用各种手段让我服从。” “为了提高幸福感获得更多信息素,还会洗掉我的记忆,让我成为浑浑噩噩废物雄虫中的一员。” 智者温柔道:“看来你比我更惨。” “你还有脸嘲笑我?”苏歌冷笑一声,反击道,“谁前段时间被雄虫逼婚?新婚夜把雄主弄死了,现在又被雄虫保护协会盯上,你老婆没嫌弃你找肥丑挫的老公?” 智者了然道:“看来你最近这段时间,你一直在暗地里看戏嘲笑我。” 苏歌被他看穿也不慌,从见第一面开始,他就知道这只亚雌不是好人,话语间没必要给情面。 都是人类,在这个诡异畸形的异世界,再怎么互踹互损最后还得靠对方拉一把。 “见个面吧。”智者嗓音温和地开口,面色逐渐冰冷,“我这里的麻烦和你那里接上了。” 苏歌安静几秒,拧眉问:“追踪我的那几个神经病去找你麻烦了?” 智者说:“可能会惹我的雌君。” “……欢天喜地。” 苏歌深深吸了口气,有种自己四面楚歌、孤船一只,但突然上了个靠谱神队友的欣喜。 两人自一年前相遇又分别,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只知道对方都在主星。 雌虫有雌虫的绝望,雄虫也有雄虫的苦不堪言。 两人的敌人一开始就不是一路的,上主星的目的也各不相同,除了偶尔的金钱交易,基本上不会联系。 “你和我有共同敌人,这是个好事。”苏歌抹了把脸,“我也能轻松一点,那群满脑子只有交配的神经病快逼疯我了。” “你知道七八个肌肉男围住你求睡的感觉吗?我喜欢的是细腰长腿的高冷御姐,这那群胳膊比我壮三倍的男人恶心得我快要吐了。” 智者食指抵唇,礼貌不出声。 苏歌:“你是不是在偷笑?” 智者气定神闲:“没有,你听错了。” 苏歌:“你的气音出卖了你。” 智者转移话题:“说正事,去哪里见面?” 苏歌挂断电话,留下一句:“等我联系。” 亚雌x雌虫18 这场觉睡得绵长安稳,连长时间睡眠后头疼后遗症都没有。 沈烨神清气爽地醒来,起床简单冲了个澡,穿着阿拉科准备的绿色恐龙睡衣就去客厅吃饭。 他的视线四处逡巡,最后定格到窗边。眼底闪过浓浓的惊艳。 成熟长者正坐在窗边看书,修长的手指捧着书卷,暖融融的阳光撒在他的侧脸上,修剪出一抹绝丽残影。 这精致清隽的人仿佛不存在世间,要在阳光下长出翅膀飞走。 “醒了?”智者听到动静,墨沉的眼睛看过来,里面涌动着温情脉脉的笑意。 沈烨感觉魂都被那双冷静的眼睛吸走了,脸颊滚烫好像要烧起来。 刚起床就被小叔美颜暴击,沈烨站在原地不停深呼吸,强行让脑子上线。 “小叔……”他涩声道。 智者说:“早餐在桌上,有虫崽最爱吃的煎嫩肉。” 沈烨看向餐桌,上面餐食丰盛,什么类型都有,考虑他的体型还都往双倍准备。 这是什么完美伴侣? 沈烨咬了口煎嫩肉,血水从嫩肉里溢出。 刺激雌虫味蕾的鲜血味让他肠胃开始叫嚣,在喊着让他吃更多的血肉美食。 沈烨眼睛一亮:“好吃。” “喜欢就好。”智者虚无缥缈的声音从窗边传来,好像随口的一句话。 沈烨彻底臣服在长辈的魅力下了。 温柔美丽,有权多金,成熟稳重,理智冷静,厨艺还好,谁不为这样的长者感到心动? “雄主。”沈烨眼巴巴地喊,期望阿拉科接下这个称呼。 智者充耳不闻,淡淡地翻了一页书。 星星见不得他的装模作样:“你就装吧,谁一大早起来研究宝宝辅食?光早餐你就准备了两个多小时。” 智者捏紧书籍,脸上露出微笑。 这系统,嘴真的很碎。 星星持续发挥:“还找角度坐在窗边,就等着领袖起床一眼惊艳吧?尴不尴尬啊?你这诡计多端的老男人!” 智者轻轻吸了口气。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所有行为都是提前设计好的,谁不了解谁?” 星星道:“劝一句,在领袖面前装太过,你是真会挨揍的。” 智者平静道:“噤声,你话太多了。” 星星安静下来。 沈烨得不到亚雌的回应,失落一瞬,又很快重振旗鼓。 小叔迟迟不答应他肯定有自己的考量,什么也没付出怎么能把温柔大美虫追到手? 他缠上去死活不放手,拿出诚挚真心打动,大美虫怎么可能不心动?不为他折服? 沈烨刚给自己打好气,智者的一句话轻而易举地击破了他。 “虫崽,待会我要出去见老朋友,你留在家等我回来。” 沈烨惊愕道:“这怎么能行?我是你的新侍从!” 智者对他招手,哄道:“在我眼里你是需要呵护的小辈,让你过来是为了些贴身小事。” 见雌虫乖巧地蹲下来,智者揉着毛绒绒的脑袋:“我外出跟随的保镖有很多,乖,等我回家好不好?” 沈烨不乐意道:“我可以跟你一起……” “那是位尊贵的阁下,我怕你冲撞了他。”智者语气柔和地打断。 “这两天你给我的感觉太桀骜冲动,在我面前可以这样,但是阁下金尊玉贵,受不得惊吓。” 沈烨感觉自己心里冒酸泡泡,一直酸到喉咙口,阴阳怪气道:“你才刚死了雄主,昨天见一个雄虫,今天就见另一个雄虫?” 脑袋蓦地被打了一巴掌。 沈烨吃痛地捂住额头,可怜巴巴地抬头,看向神色冷淡的智者。 “嘴巴这么臭,真是欠教训。”智者不见动怒,两根手指捏住雌虫的嘴,惩罚似的晃了晃。 “对布启……”沈烨皱起脸,被他捏得又疼又爽,眼泪都快出来了,“疼……” “下次不许了。”智者松手,放了雌虫一马,见沈烨一声不吭低头抹眼睛,无奈叹了口气。 “我和那位阁下有工作上的合作,这次行动也要保密,你想太多了。” 沈烨偏头不看他:“雄虫能有什么事业?吃喝拉撒睡才是他们最关心的。” 智者无意和他解释太多,警告道:“虫崽,你可不能偷偷跟过来。” 沈烨被他一点拨,瞬间意识到自己可以偷偷跟过去,笑眯眯点头:“嗯,我不跟。” “很乖。”智者宠溺道。 . 苏歌把见面的地点安排在一个咖啡厅。 智者刚开始还怀疑这会不会让那些神经病追踪到苏歌,苏歌简单解释了一下。 “我早就改头换面了,在外有正经的雄虫身份。” 这个雄虫身份可以拿来利用,比如买卖艺术品之类的,总有些对艺术一窍不通的糊涂虫装出自以为很懂的模样约阿拉科见面。 阿拉科可以拒绝大多数的虫,但是面对雄虫阁下的邀请,显然没有拒绝的余地。 在咖啡厅这种公开透明的地方见面。也不会引起雄保会的怀疑。 智者点了两杯咖啡和一些点心,手边还带着一束花,做足了平常雌虫面对雄虫的绅士姿态。 他没等多久,大概十分钟后,温热的奶茶杯突然碰了碰他的脸。 智者一怔,扭头看去,对上一双浅紫色的眼睛。 来者是一个容貌普通的男人,一双带笑的眼睛定定看着他,气质散漫,着装考究精致,可见社会地位不低。 “阿拉科?”苏歌问。 智者点头,接过这杯奶茶。 苏歌拿着自己喝了一半的奶茶,瘫进了座椅里,两条腿交叉在一起。 他打量对面一年不见的亚雌,点评道:“壮了,在健身?” “嗯。”智者语气冷淡,“对你穷追不舍的那些神经病,都是什么身份?” “什么都有,上到皇子下到稍有点姿色的大胸中年男,吓得我连脸都整了。” 苏歌说:“如果不是一年前你帮我逃出监禁房,我现在都不知道是什么鬼样子。” 智者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亚雌x雌虫19 平心而论,苏歌现在长得不好看。 不大不小的眼睛,不塌不挺的鼻子,还有略厚的嘴唇,组成了一张让人过眼即忘的平凡脸庞。 智者不知道苏歌以前长什么样,但能惹得那么多雌虫穷追不舍,应该是不错的。 “整得这么彻底,看来你是彻底绝了找配偶的心思。” 智者把手上的奶茶放到一边,选择了自己点的苦咖啡,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 “我喜欢腰细腿长,胸大翘臀的女人。”苏歌嘬着奶茶,冷冷道,“我以前的情人或者炮友都是漂亮御姐,我很明确自己的性取向。” 他对那些硬邦邦的肌肉男,一点兴趣也没有! “那真可惜,我不理解你的烦恼。”智者纤长温润的指尖摩挲着杯壁,面色不改的微笑。 苏歌冷漠道:“对,你给自己找了个肥丑挫的老公。” 智者语气不变:“听说你在监禁房那段时间差点保不住自己的屁股?” 苏歌深吸口气,反唇相讥:“听说你内定的老婆组了个相亲宴,把你急得瘸子都快装不下去,连夜跑去捞人?” 智者手指一顿,面色温和:“听说你被一群肌肉男追的抱头鼠窜,晚上睡在垃圾桶里避难?” 苏歌冷笑一声:“你知道的还挺多。” “你不也在暗地里关注我吗?”智者嗓音动听,“把我当做乐子嘲笑,在悲惨的时候做对比,以此获得心理安慰……” 苏歌吸了口奶茶,不予反应。 智者没兴趣和他再拌嘴斗下去,沉静的眸子阖下,看着杯中香醇的咖啡液。 “骚扰你的虫,谁的威胁最大?” “一个行事不计后果的疯子,索亚。” 苏歌不冷不热道:“他是虫系如雷贯耳的罪虫,因为之前涉嫌囚禁雄虫做活体实验被通缉,现在流落在外搞了个叛军组织。” 智者放下咖啡杯,往后一靠,双手优雅地放在轮椅把手上,问道:“活体实验,伤害雄虫阁下,逃窜在外还堂而皇之组了个叛军?” “很奇怪吧?这疯虫居然还没被逮捕。”苏歌捏紧了奶茶杯,想起曾经差点被人体改造的遭遇,神色略冷。 “他奸诈狡猾,眼光独到,人脉广泛,对虫系军队的派系了如指掌,实力还是数一数二的强。” “军部三次大范围围剿都被他躲了过去,索亚每次都是狡兔三窟、弃卒保帅。” “无论是花费了多少的心血培养出的手下势力,为了活命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放弃。” “只要他不死,在短短几年后又会卷土重来。” 苏歌语气紧绷地说完这些,又骤然放松了语调:“像一只打不死的蟑螂,就算打死了,他也会在临死前挤出一大堆卵,一段时间后孵化重来。” 智者听完他恶心的描述,从容道:“你的意思是说,军队也奈何不了他?” “要奈何早就奈何了。”苏歌说,“你的实力能有虫族大军牛逼吗?哪怕你圈养了私军,实力和数量也比不过正规军,怎么去杀索亚?” “这确实是个麻烦。”智者说,“大范围围剿打草惊蛇,考虑过敌后暗杀吗?” 苏歌摇头:“杀不过,他是能完全虫化的雌虫。” 完全虫化。 雌虫的天赋高低,是看虫化的程度,能达到完全虫化,这天赋是虫系金字塔顶端。 再加上多年的战斗经验和逃命经验,索亚可谓是既能打又能跑,两个技能都被刷到顶满。 打不过的逃跑技能没他牛逼,跑得过的又打不过索亚这个完全虫化的怪物,可谓是死局。 “军部大围剿堵不住他的狡兔三窟,单杀一是打不过,二是跑不过,这只雌虫真是bug一样的存在。” 苏歌胸膛起伏不定,可能也是想起曾经被那只雌虫囚禁恐吓还差点被身体改造的经历,脸色不太好看。 智者敛眸沉思,默默喝着咖啡。 两人陷入诡异的沉默,苏歌在平复心情,智者在凝思想对策。 “我有一个办法。”智者缓缓道,“可能需要你牺牲一下。” 苏歌心生不好的预感:“……你说。” “用你的身体传导毒药给他,上瘾还是削弱由你定。”智者冷静又恐怖的话传进苏歌的耳朵里。 苏歌瞳孔一缩:“你什么意思?” 智者道:“和他在一起,通过亲密接触传导毒药,这个过程希望你演技过关,别让他怀疑。” 苏歌不敢置信:“我问你什么意思?!” 智者继续平静道:“没听清楚吗?把你做成毒人,去削弱那只雌虫。我这里有信得过的虫,到时候把你抓住进行私下贩卖,他想方设法查到消息后会截胡你……” “他和我睡觉都中毒,那我自己得毒成什么样?!”苏歌忍无可忍,“你是不是有病?我的死活半点不管吗!” 智者温柔道:“别着急,我保证能把你治好。” 苏歌:“他会改造我的身体!” 智者面色淡淡:“能改造回来,这是小事。” 苏歌震惊道:“你把我的身体当什么了?随意拆卸的零件吗?!” 智者彬彬有礼:“请问,我为什么要在乎你?” 苏歌一噎。 太凉薄无情了,饶是他知道面前这个男人的本性,还是被他一通乱杀的残酷创得半死不活。 苏歌抹了把脸:“我们是同伴,把我玩死了你找不出第二个人类,确定要献祭我吗?” 智者沉吟片刻,然后笑道:“你也可以找实力强劲到能碾压索亚的虫,不然你只能选择这种迂回的办法杀了他。” 苏歌眼前阵阵发黑。 他要能找到,还用辛辛苦苦躲一年? 智者眸光柔和,神闲气静地等他妥协。 星星看完了戏,终于开口提醒:“不建议你这么对待主角攻,小世界的自动修复功能很强大,一直跃跃欲试在把剧情拉上正轨,你这样很容易玩崩。” 智者饮了口咖啡,平心静气道:“只有这个办法,索亚估计是本世界战力顶端,剧情还在偏帮他,想扳倒他不容易。” 星星托腮:“干嘛不找领袖出手?” 智者一顿:“你说虫崽?” “啊对,就是你嘴里那个爱撒娇没脑袋的小虫子。”星星说,“白天是精神丝占据身体,实力确实不强,但你可以和晚上的本体商量一下。” 智者哑笑道:“在我眼里,他是个需要照顾的小辈,无论什么形态都是。” 星星诡异停顿一下。 他差点以为智者口中需要照顾的小辈是另一个人了,但凡本体听到这话,都得人拎起来锤证明自己宝刀未老。 “嗯……”星星犹豫道,“看在你没记忆的份上,我不和你杠。” 话音落,背后突然传来一句。 “小叔,他是谁?” 智者扭头,看到站在门边一脸阴沉的沈烨,正眼神沉沉地盯着他们两个。 视线在智者旁边的奶茶上停留许久,最后又看向拿着同款奶茶的苏歌。 苏歌感觉自己手心发凉,被人恶狠狠盯视的感觉不好受,他和沈烨对视许久,淡定地嘬了口奶茶。 “你好。”他打招呼道。 亚雌x雌虫20 沈烨无视了苏歌的招呼,质问的眼神看向智者。 “他是谁?!” 智者眉尖一抽,他情不自禁露出一丝笑意,被对面的苏歌完全收入眼底。 苏歌张嘴要解释:“我们是……” “一个普通朋友而已。”智者神色淡淡,“虫崽,我记得叮嘱过你不要跟来。离开这里,别打扰长辈之间的谈话,” 这欲盖弥彰的解释让人摸不着头脑,有一种竭力掩饰又露出马脚的错觉。 苏歌呆在原地看向智者认真的脸,又看向雌虫那双恨不能撕碎他的嫉妒眼神。 缓缓的,他蹦出一个词:“我操……” 他大爷的许随,把他当y的一环了? 果然,听到长辈尽力掩盖的话,沈烨表情扭曲一瞬,看向他的眼神是赤裸裸的杀意。 苏歌有种跳进黄河洗不清的冤枉感,他震惊地看了眼从容不迫的智者,又看向被几句话就轻而易举撩起敌意的雌虫。 他啼笑皆非:“不是,我和他……” “我和他是关系一般的朋友,你别误会。”智者不紧不慢地补充。 苏歌:“???”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在雌虫杀意愈发浓烈的眼神里,苏歌骨子里的叛逆和不驯突然冒出头。 他抬起下巴,长腿往桌上一翘,语气是雄虫惯常的骄纵和蛮横: “长得不错嘛,这只老亚雌没什么入眼的。年轻崽,我看中你了,要不要跟我?我让你当我雌君!” 智者脸上笑意一滞。 沈烨听到这番踩一抬一的话,非但没有消气,火气反而越来越重。 什么意思? 他家温柔大美虫完美无缺,是个顶顶好的伴侣人选,什么瞎眼的虫才看不上小叔? 他咬牙切齿的话从牙缝里挤出:“你说什么?” “他太老了,我不喜欢。”苏歌拿起奶茶,吊儿郎当嘬了一口,语气像在挑选廉价的物品,“你年轻肉嫩,长得还俊,我喜欢你这样的雏儿。” 智者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背对着沈烨,他冰冷的眼神定在苏歌脸上。 面对威胁,苏歌半点没有害怕的情绪,在两虫恨不能杀了他的眼神下,他痞气一笑:“或者,你们两个都来伺候我……” 咔嘣。 理智崩断的声音响起,沈烨的圆瞳虫化成竖瞳,杀意凛然地看着苏歌,猛地冲前出手。 “停下!”智者紧急的声音锁住了他的手脚。 苏歌看着离他眼睛不到一厘米的利爪,眨了眨眼。 沈烨双手虫化,不甘心地抿唇,刚要不听劝杀了这只雄虫,身后一双手臂揽住他的腰身。 “行了,不逗你了。”智者捏住他的后脖颈,让虫崽放松,“他是一年前认识的朋友,和我见面是为了商量一件事。” 沈烨停在原地:“什么事?” “他前段时间破产了,想要求我出资。”智者揉着他的脑袋,“只是友谊。” 沈烨看向苏歌,问:“穷鬼?” 苏歌感觉自己被他插了一刀:“……有问题?” 沈烨半信半疑地被雌虫拉下桌,周围已经有虫看过来。 智者不想引起太大的轰动,对苏歌道:“那件事我再考虑一下,我先走了。” 苏歌赶紧道:“你多考虑考虑。” 沈烨感觉自己埋进了一个温凉的怀抱,长辈身上带着浅淡的香气,是不太明显的苦药香。 和他烈性白酒的信息素不同,智者的气味很淡,飘渺到几乎要闻不到,只能深深埋进他的身体里,才能嗅到一星半点。 太沉迷小叔身上的味道,一直到被拉上飞行器,沈烨才回神。 “解答一下。”智者把轮椅固定好,无可奈何地看向他,“你差点在大庭广众下殴打雄虫阁下,想过这个后果吗?” 沈烨抿唇:“可他侮辱你。” “这很正常,每个雄虫都这样。”智者平静道,“这是和他们打交道必须要承受的。” “不,你不应该低声下气讨好那些烂虫。”沈烨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 “你是我抬头仰望的月亮,他们不配。” 智者见他诚恳认真,知道雌虫在说真话,嘴角勾起:“谢谢你这么看重我。” 沈烨埋进他的怀里,闷闷吐着气。 “回家吧,坏心情睡一觉就解决了。”智者温柔地拍着他的后背。 睡一觉…… 雌虫眼前有些恍惚,迟来的困意席卷了他。 “小叔……”他喃喃出声, “怎么了?”智者问。 “今天雄父联系我了,他让我赶紧回去吃药。”沈烨的困意越来越重,“他说,我需要治病……” “不管怎么样,睡觉吧,睡醒起来什么都好了。”智者的声音仿佛带着蛊惑,让人昏昏欲睡的雌虫更加抵抗不住诱惑。 “放心,我会陪着你,你一觉醒来看到的还是我。” 沈烨声音细弱,宛如天边传来:“嗯……” 一直到怀里响起鼾声,智者这才叹了口气,拿起座椅上的绒毯盖在了雌虫的肩膀上。 “开启自动驾驶。” 听到主人的吩咐,飞行器自动驾驶开关打开,向阿拉科的家中飞去。 时间飞速流逝,从天亮到天黑,仿佛只过了一瞬间。 卧室里,闷在被窝里酣睡的雌虫依旧不省人事。 他紧皱眉头,似乎梦到了某个噩梦,表情有点扭曲,额上冷汗涟涟。 智者闭目养神,坐在轮椅上,静静在床边守候雌虫。 悬挂在墙壁上的闹钟哒哒作响,不紧不慢地跳动秒针。 哒哒哒…… 一直移到午夜十二点,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 被窝里,修长白皙的手指抽动一瞬。 紧接着,睁开一双深邃含懒的眼睛。 沈烨在被窝里醒神,半垂着眸子,散漫地打量周围一圈,漂亮的瞳仁含着惺忪睡意。 最后,他把视线定格在许随小憩的脸上。 沈烨掀开被子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脑子里纷乱的记忆杂在一起,他却不太在乎。 任由好像要撕裂他脑袋的疼痛作祟,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依旧懒懒散散提不起精神的模样。 智者被动静吵醒,睁开眼睛,眼底清明一片,看向床上抻懒腰的雌君。 他下意识扬起温柔的笑容:“虫崽,醒了……” 下一秒,苍白的脚猛地踹了过来,专向他轮椅上猛踢。 伴随沈烨一声轻嗤的话,讥讽落地。 “瘸子?” 亚雌x雌虫21 这一脚来的气势汹汹,轮椅固定在地上没办法转动,被瞬间踹翻往地上倒。 智者眼神一凝,克制住想站起身的冲动,双手紧握把手,身子直挺挺地往地上倒。 在他倒地之前,沈烨伸出一条长腿勾住轮椅,连带着智者也倒在他腿上。 看似纤细匀称的腿撑住了一个成年男性和一个轮椅,却没有任何吃力,反而轻飘飘地抬起。 “起来。”沈烨冷淡地命令。 智者难掩错愕地看着男人的脸,尤其是那双不耐烦的眼睛。 见许随愣着不动弹,跟个傻子一样看着他,沈烨歪头,干脆继续抬起腿,把亚雌和轮椅都扶回原位。 智者稳稳当当地坐回轮椅里,半点疼也没受到,好像刚才险些摔倒是错觉。 他看着沈烨那张苍白阴郁的脸,心里突然跳了跳,随后是一股说不出的热烈感情侵蚀了他的心脏。 那股感情陌生又炙热,是隐藏在心底深处不可窥见的扭曲阴暗,也是看似火热实则触手生冰的爱。 智者难得晃神,移不开眼地盯他。 很奇怪的感觉。 比起白天长辈一般的宠溺和放手,亦或者若即若离的引诱,他现在的心态在见到这个副人格之后全然发生了改变。 更多的是病态般的依赖,渴望生长在一具肉体里形成寄生关系。 智者能意识到这种喷涌而出的感情不太正常,有极强的摧毁欲和占有欲,让他鬼使神差地想做点什么变态行为…… 指尖发凉,智者攥紧手心,尝试用冷静和理性去克制这种诡异的冲动。 沈烨眼睛还有些睁不开,他脸上没有愤怒,但也没有高兴。 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他,像沉在睡梦中的梦游症患者。 “你……”智者哑声开口。 他刚说出一个字,沈烨就又一脚踢了过来。 这一次可不是刚才轻拿轻放的温柔,而是裹挟强劲威力的一脚飞踹,速度快出残影。 智者霎那间判断出这脚飞踹落在他身上会断几根骨头,瞳孔缩成小粒。 他刚才全神贯注集中在沈烨的身上,竭尽全力压住那种莫名的冲动,现在本能根本控制不住。 嚯的一声,智者从轮椅上站起,躲开这一脚。 轮椅呈直线飞出,在地上划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尖响,和一道长长的刮痕。 “砰!!!” 轮椅砸在墙上,像断裂的碎骨一样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智者背后渗出冷汗。 他凝滞半天,转动脖子,看向床上打哈欠的男人。 “不装了?你再装一个瘸子看看。” 沈烨踢完就没力气了,任由疼痛在脑内打滚,他深邃带笑的眼睛睨着智者。 视线下移,看着智者那双修长笔直的腿。 “猫腿挺好看,打断后更好看。”沈烨神色淡淡的点评一句。 智者脸上的笑容快撑不下去了。 眼前的发展太超出他的预料,这半天他脑内笼络的无数个副人格可能的反应和勾引计划全部落空。 他是做梦都没想到,白天又傻又乖的虫崽,晚上霸气侧漏到仿佛能生刮了他。 “星星。”智者呼唤藏在识海里的系统,“我不了解副人格,告诉我你对目前情况计算出的应对方法。” 星星一声也不敢吱,缩在精神海里当死统。 智者都快怀疑这是个诈骗统了,白天和他犟嘴一句比一句溜,一到晚上用他了就装不存在。 “至少告诉我家庭地位。” 星星想起这几个世界来的情谊,还是冒死说了一句:“小事听他的。” 智者问:“大事听我的?” 星星冷笑一声:“大事也听他的。” 智者:“……” 星星给出保命法则:“哭一声,大事小事他都听你的。” “……”已满三十五的智者先生实在张不开这个口,也哭不出这滴泪。 对上沈烨那双深邃漂亮的眼睛,从男人的态度里嗅到了桀骜和讥诮。 智者脑筋迅速转起,寻找最合适的相处方式。 哭是不可能哭的,年纪大了,他比较要脸。 或许,拿出平等尊重、不掩饰内心的态度,可能会换得雌君的消气。 “抱歉我骗了你,如果生气你可以打我。” 智者的道歉来的毫不犹豫,他站在原地,对沈烨低下头颅,诚心诚意地说。 沈烨揉着自己的头发,随手往后撸,脑袋靠在墙头,似笑非笑:“错哪儿了?” 智者说:“我为了骗你回家装瘸,对不起。” 沈烨语气如常:“继续。” 智者睫毛不动,盯着他的表情,确定没有生气的迹象,才又挤出一点:“我勾引你又拒绝你,对不起。” 沈烨从床头拿起一杯清水,触手温热,知道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成熟温柔的老男人准备的,淡定喝了一口。 “继续。”他说,“我不信你就干了这点儿事。” 小猫变老猫,变得那是性格,不是灵魂底色和本能意识。 而且还是失忆状态的许随,沈烨压根不信这人能憋出好屁。 智者在他冷静看透的眼神下,沉默几秒,语气尽量平和地说:“我偷窥了你一年。” 沈烨不以为然:“继续,你还有没说完的。” 智者问:“你不惊讶吗?” “习惯了,没什么好意外的。”沈烨咕咚喝了半杯水,缓解干涩的喉咙,随便擦了擦嘴。 智者失语:“……我每天晚上给你下药,如果昨晚运气好,我现在应该已经玷污了你。” 沈烨淡定道:“嗯,知道了。” 智者没想到他连这个都能轻松接受,讶异一瞬,但是看到雌君面色泰然的脸,嘴角不由自主泄出一丝微笑。 “你居然能拥抱我全部的不堪。” 智者的笑意快要溢出喉咙,在看清沈烨过于漫不经心的神态,他又止住笑容,认真道: “从一开始见到你,我就知道自己一见钟情了,只是在我眼里,爱情只有经受过耐心和时间的考验才值得回应。” “年轻虫幼稚又天真,很容易热血上头。” “我在你面前太弱势,才采用了这种讨厌的方式对待你的追求。” “对不起,我以为自己要连哄带骗,一点点暴露给你缓冲的时间,你才会接受全部的我。” “我知道没虫能容忍我这样的怪脾气,你别生气……” 沈烨不留情面地戳破他:“行了,别装了,我知道你还没说完所有烂事。” “……” 智者被他怼得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亚雌x雌虫22 这是很简单的错觉哄骗。 好像他已经说出自己干的所有破事,让人形成智者揭露老底的错觉,没必要再咄咄逼人地问下去。 然后再小小表达一下惊喜和期待,用这种“你居然能接受这样的我”的方式捧高沈烨,产生对待弱小的保护欲。 很容易让人降低警惕心又被哄的高兴,反过来给予智者拥抱和保证。 沈烨显然没那么容易被他糊弄过去,经验丰富,老道熟练,开口就是一针见血,半点情面不留。 “诚实说,还隐瞒了什么?”沈烨把喝光的水杯放到床头。 “亲爱的,是一个地下室。”智者道,“里面备置了很多东西……我可以不说是什么吗?” 沈烨说:“行了,不用说了。” 沈烨轻而易举试探出自己想要的,连生气这种情绪都没有,心如止水。 许随会干的那点破事儿,沈烨用脚跟想都能想出来,无非就是些正常人接受不了的东西。 沈烨前几个世界为了满足小猫,没少付出自己。 他脑袋还顿顿的疼,从白天那崽子吃药抑制精神疾病后,沈烨就再也没醒来过,现在清醒了反而适应不了。 沈烨躺回床上,支着脑袋去看一动不动的智者。 在看清许随现在的模样后,暗暗吹了个口哨。 一段时间不见,老公变成了这样一个成熟有魅力的男人。 容貌没有变,还是那么漂亮,眼角眉梢有岁月带来的风霜痕迹。 一双沉静柔和的眼睛敛下,气质优雅到让人不忍亵渎。 在他面前自持身份不肯做出可怜弱小的模样,低头时却有种别样的感觉。 自家老公又换款式,从清冷美人到乖软小猫,再到现在优雅从容的成熟男人。 哪怕知道这种情况只能维持一个世界,沈烨依旧有种老房子翻新的新奇。 小老公突然爆改老男人,新鲜感确实强烈。 智者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发觉沈烨的不在乎是从内心散发,而不是在假装无事发生,心底竖起的戒备和防线终于放下。 可能是察觉到了智者的放松,沈烨张开怀抱:“要不要抱一下?” “对不起,在我看来这是第一次见面,我防备心太强了。” 智者走过去坐在床边,俯下身和他紧贴拥抱,脸颊和沈烨的脖颈贴在一起。 下意识的,他去吸嗅沈烨身上烈性白酒的气味,鼻尖蹭向男人的后脖颈。 这个拥抱打碎了两人之间的不熟悉和冷漠,尤其是这眼熟的吸他信息素的动作,沈烨心底的别扭烟消云散。 他在智者俊美的脸上亲了一口:“你好,新老公。” 智者被他的称呼逗的一怔,笑出声:“以前有几个老公?” “两个,一个美一个乖,都没你温柔会疼人。” 沈烨满嘴跑火车,瘫在床上懒得动弹,脚踩在智者的膝盖上,随性地揉按几下。 他的动作纯粹是下意识的,暗示的意味却很浓厚,是妻子向丈夫撒娇的动作。 智者眸色微深,静静看着膝盖上的脚。 这只能是在有高频率夫妻生活的情况下养成的习惯。 一定是常年如胶似漆且夜夜笙歌的夫妻状态,才会让沈烨在面对他时下意识的双脚贴蹭。 智者不露痕迹,他面带微笑地看向沈烨,眸中浸了水一般的柔情,拿起沈烨的双脚,给他动作生疏地按摩。 沈烨习惯了被老公按脚,闭着眼睛等待脑袋的疼痛缓过去。 他闲的没事也会给自家宝贝揉腰剪指甲,反过来许随就很爱按摩他的脚,要不是有洁癖都想咬两下。 这算是夫妻床上的私密小事,其他人都不知道。 “你对我做的那些事这么习以为常,我以前是不是很累人?” 智者稳重沉静的声音传进耳畔,沈烨睁了睁眼。 “是挺累。”沈烨说。 智者刚想宽慰两句,沈烨靠一句话堵住他的嘴:“别茶了,失没失忆你都是许随,分什么高低贵贱?” 雌君不好哄骗,本来还想挑拨离间一下的智者默然几秒,接受了这个说法。 “你真了解我。”智者笑道。 沈烨抬起下巴,撅起嘴:“亲一口。” 智者又从他的行为里找到一点属于幼崽的可爱,眼底深深含着笑意,俯身吻住他的唇。 沈烨的嘴很软,温度很高,亲上去像在咬煎熟的嫩肉,比他在宴会上吃的任何食物都要美味。 智者眼睫敛住眸底,态度好像在钻研学术难题,认真细致地去探索每一寸不了解的地方。 沈烨被他生涩的吻技弄的上气不接下气,想呼吸一下又要被严严实实的堵住,脸都憋的通红。 老男人就这点儿不行,学习态度那么好,一副很有经验的老手模样,真枪实弹居然就这么点儿经验。 吃惯了技巧娴熟还懂配合的许随,沈烨被他搞得好气又好笑。 “第一次?” 智者想了想:“和白天的你亲过,嘴碰嘴。” “你白长这么大年纪。”沈烨抹着嘴巴,有点恨铁不成钢,“脱衣服。” 智者但笑不语,一双笑盈盈的眼睛看着热情奔放的妻子。 “快点。”沈烨踹了他一脚,不慌不忙地催促。 智者抬起双手,修长白皙的手指解开纽扣,露出漂亮的锁骨。 “劳烦你教我了。”他俯身压在沈烨上方,看着那双深邃美丽的眼睛,微笑起来。 沈烨刚开始对智者嗤之以鼻,不觉得小猫变老猫就能翻身。 失忆的老公似乎没认清地位,以为自己占据主导权。 许随攥紧他的手腕,落下细腻温柔的吻,沈烨都没当回事。 直到摸到老公鼓起来的手臂和块块分明的腹肌,沈烨才意识到这个世界的不太一样。 ……这老男人有备而来? 亚雌x雌虫23 “……雌君,你累不累?”智者躺在沈烨旁边去和他相贴。 “叫老婆。”沈烨把脸埋进智者的胸膛里,这具精瘦的身体让他陌生又熟悉。 星际时期的指挥官可能会有这样肌肉覆盖的身体,像修竹一样挺拔有力。 小世界的许随大多纤细瘦削,苍白病态,整日病恹恹地提不起精神,需要人时时刻刻去呵护。 “嗯,老婆。”智者捧着他的脸,望着沈烨困意惺忪的眼睛,笑道,“别睡过去,我带你去洗澡。” 沈烨抱着新老公恋恋不舍,撑住了神智,没立刻睡过去。 智者随便套了件外套,去浴室把热水放好,把洗浴物品拿出来摆到台子旁,尽力不让刚下床的雌君去劳累。 沈烨在他的搀扶下进了浴池,感觉自己本来没什么感觉的身体,都在智者谨慎以待的态度下变得这疼那疼的,娇贵的要命。 领袖大人满脸严肃,严阵以待: “想和我一起洗你就进来,别跟伺候娇弱小o一样围着我转。” 智者无奈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从柜子里拿出一些软膏和精油,调配出敷身体用的油膜。 “洗完澡出来,我给你敷身体。”智者道。 沈烨不是很喜欢那么精细地照顾自己,平常搓个沐浴露就顶天了。 他自认为是个风里来雨里去的铁血猛o,沾血滚泥不掉泪的大老爷们,要不得那么娘里娘气的精细照顾。 但是智者先生是个精致又优雅的贵族绅士,看不得雌君冲个澡就要跑的糙汉行为。 所以在沈烨暗戳戳想冲出浴室的时候。智者抬脚关上了门,堵在门口对他微笑。 “雌君,躺在按摩床上。”智者温文尔雅道,“你不要乱动,把自己交给我就好。” 许随一个伺候他的都不嫌麻烦,沈烨一个享受的当然也不好说什么。 当机立断躺在床上,享受了一次全身按摩和油膜厚敷。 智者帮他吹头发,转头就去收拾染脏的床单,穿上更柔软舒服的绒毯铺在床上。 又去准备新睡衣和棉拖鞋,放在恒温室里进行保暖消毒,把细节都照顾得妥帖。 沈烨瞧着老公为他忙里忙外,感觉自己被全身心地熨敷过一遍。 真是熬出头了,他居然也能享受许随的伺候了。 累了这么久,这个世界是他应得的! 等沈烨香喷喷的穿上新睡衣,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时候,智者不再忙碌干活,也跟着一起上了床。 他躺在沈烨身边,被子掀上拢住两人的大半个身体,搂住雌君的腰禁锢在怀里。 “老婆,别睡。”智者抚上他的俊脸,温柔道,“和我聊聊天。” “你还真是开荤的处男……” 沈烨吸了口气,把铺天盖地的睡意压下去,让凉风灌进鼻腔去维持清醒。 他眼神好笑又纵容地看他,调侃道: “上完床第一件事就是聊天谈心,不甘心关系靠肉欲维持,这是小处男才会有的天真想法。” 智者被他看穿也不尴尬,坦然接受自己处男的身份,被嘲笑了也好脾气地反问: “你连心都不肯我连一下吗?我要灵与肉的结合,跟你上床是因为爱情,不是一夜情。” 沈烨觉得他有点可爱,抱住大老公的脑袋亲了一口:“跟以前一样较真又矫情,宝贝,想聊什么?” 智者扶住他精窄分明的腰,让沈烨贴紧自己:“不知道,只要你别扔下我睡过去,哪怕和你拥抱不说话我也高兴。” 两人现在皮肉相贴,能感受到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 “你心跳的有点快。”沈烨脸侧贴在男人的胸口,去听急促火热的扑通声。 智者喜欢这种没有隔阂的黏糊,他揉着雌君有些扎手的硬发,眉眼弯起:“嗯,我在紧张。” 沈烨没想到智者看起来八方不动的稳,实则心跳声乱成这样,或急或缓,好像要撞断肋骨蹦到他面前。 沈烨失笑:“成熟老男人?” “还是个没亲过嘴的处男。”智者面不改色道,“需要你多引导一下,辛苦老婆了。” 沈烨爱死他这稳重又青涩的模样了。 “乖老公。”沈烨亲了他一口,抚上男人的后脑勺,和他腻歪蹭蹭,“我不在这段时间,有没有人欺负你?” 智者顿了顿:“……我可以向你撒娇?” “当然可以,你是我的心肝小……大宝贝。” 沈烨捏起他的下巴,在智者抿起来笑的唇上啄了一口,道:“有人惹你就和我告状,我弄死那些杂碎替你出气。” 智者的心防被他一句话打碎,笑着抱紧沈烨,想表达一下自己的价值。 “我能为你撑起一片天,你不用这么护着我……” 沈烨打断:“我是你的天,护你天经地义。” 这扑面而来的霸道和安全感让人哑口无言,智者和他对视半天,在沈烨那双凌厉漂亮的眼睛下落败。 智者脸埋进男人的脖颈,嗅着烈性白酒的气味,声音带上了闷: “我被逼婚了……新婚夜不得已杀死了雄主,雄保会天天上门羞辱我,说我是没人要的大龄寡雌。” 沈烨心疼的不得了,哪怕知道他现在装的成分居多。 摁住老公修长白皙的脖子,领袖安慰道:“我去把他骨灰搓了,雄保会也给你砸了。” 智者尝到了向老婆示弱的甜头,再接再厉:“有虫说我不该跟你在一起,亚雌和雌虫是禁忌恋。” “别听他放屁,你天生就是我的。”沈烨说。 智者说:“脑子里有个东西天天讽刺我,说我诡计多端还爱装。” 星星:“???” 领袖恐怖的眼神扫了过来,星星打了个哆嗦,尖锐爆鸣:“许随!!我**#……” 沈烨给系统强行闭麦,搂住宝贝老公的脑袋啵了一口:“虽然他说的很对,但现在他不会吵你了。” 智者对他笑了笑,凑过去他和贴唇,深吻之前,突然想起那个索亚。 “剧情里有个主角受,在这个世界横行霸道,肆意妄为,我怕他欺负我。” “告诉我他在哪儿,我去解决。” “他是叛军组织的首领,位置方面,可能需要你和苏歌面对面聊。” 两人你亲我我蹭你的黏糊了好一会儿,沈烨把自家刚开荤需要贴贴的处男老公哄好,又给自己揽了几个活儿,终于压不住困意。 “我能出来的时间很短。”沈烨呼吸凌乱,半梦半醒道,“别和白天那个崽子上床,哄哄得了……” 居然这么霸道? 智者捏住他的鼻子,亲了口他的嘴唇:“好,我听你的。” 沈烨睁开眼睛缝,蓦地笑出声,他揽住智者的脖颈,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智者眸色一沉。 他刚想把雌君拽起来,沈烨立刻脑袋一歪昏过去,躺在他胸膛上不省人事。 智者看着身上撩完就走的老婆,好像燃起的火被泼了一盆冷水,徒留冷冰冰的被窝。 智者想去索吻,沉睡的沈烨连牙关都撬不开。 他亲吻自己的雌君,仿佛在亲吻一具不会给回应的尸体。 沉默了很久,智者还是放弃了吃尸肉,抱紧了怀里的人,和他额头相抵,轻轻抱怨。 “……雌君,你太坏了。” 亚雌x雌虫24 清晨第一缕阳光爬进房间,照亮昏暗的房间。 沈烨眨了眨眼,对身上陌生的状况摸不着头脑。 身旁的热源传来,沈烨迷糊地伸手一摸,摸到了一具软硬适中的肉体。 他转头看去,对上小叔美好不可方物的美丽睡颜,英俊的脸上浮现空白到茫然的神色。 “这是……怎么回事?” 沈烨猛地掀开被子,震惊地瞪大双眼,漆黑漂亮的瞳孔闪过惊恐。 “扑通!!!” 重物落地,雌虫连滚带爬的往浴室里跑。 被子被带到地上,失了保暖,冷飕飕的空气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智者慢腾腾睁眼,无奈看向紧闭的浴室门。 年轻虫咋咋呼呼的,心态这么简单就崩了。 智者下床,走进衣帽间的全镜前整理发型,确定现在的形象迷死虫不偿命,才坐回床上装瘸子。 “虫崽。”智者儒雅稳重的声音传进浴室,“开一下门,我们需要聊聊。” 长辈的声音不急不躁,像冰水一样泼到沈烨的头上,他呆滞地站在镜前,眼神木然空洞,一动不动。 镜中的雌虫上半身赤裸,上面各种痕迹都有,像五颜六色的泼墨泼在身上一样,在白皙精壮的肉身上画了一幅绝美的画。 小叔的声音在脑内不停回响。 “我的轮椅碎了,没办法走进浴室看你,你可以出来一下吗?” “发生这件事我们谁也不想面对,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现在应该像个雌虫一样站出来,和我面对面解决。” “……我们得尽快收拾一下狼藉,虫崽,别封闭自己。” 智者“苦口婆心”劝了很久,直到嗓子哑了,才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 等看到空荡荡的杯子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昨晚副人格把水喝光了。 浴室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智者抬头看去。 年轻虫以负荆请罪的态度站在门口,低着脑袋不说话,脸上满是绝望,手上还拿着一把美工刀。 “……怎么了?”智者啼笑皆非,“拿刀干什么?放下。” “对不起,小叔。” 沈烨抬头,露出空荡荡的眼睛,喃喃自语道:“我真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你惩罚我吧,我是个不要脸的贱虫烂虫!” 智者咳嗽两声,放下水杯,对他招手道:“虫崽,你过来。” 沈烨眼底闪过一丝希冀,以为小叔被他的话打动了,要拿刀惩罚他,连忙往前走几步,跪在地上膝行过去。 他把美工刀双手举起,以捧圣旨一般的态度献上。 美工刀被一双温凉苍白的手拿起,沈烨忍着眼泪,撸起袖子露出肌肉分明的小臂,递到阿拉科面前。 “小叔,你划!” 他死死低下头,任由眼泪啪嗒掉落,咬着唇不说话。 美工刀被无情扔到地上,沈烨泪眼朦胧地抬头,还没看清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笼罩。 智者吻下他的额头:“还难受吗?” 沈烨一愣:“嗯?” “我说,身体难不难受?”智者揉着他带刺一样的硬发,眉眼含笑,“我不生气,都是成年虫,我还是个结过婚的寡雌,没必要因为这件事要死要活。” “可是!”沈烨抹了把眼泪,抽噎道,“我强迫了你,我都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昨天……”智者沉吟不语,然后缓慢道,“喝了酒,我们都冲动了。” 沈烨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我们喝酒了?” “嗯,你酒品不太好,醒来居然连喝酒这件事都忘了。” 智者神色温和得不可思议:“可能是你那会儿刚睡醒,又迷迷糊糊喝了酒,所以都不记得。” 沈烨忐忑不安的心稳了稳:“所以我没强迫你?” “我被强迫,怎么可能会是这种态度?”智者揉着额角,轻叹道,“可我现在也确实不情愿,居然阴差阳错的和小辈发生了关系。” 沈烨安稳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紧张道:“小叔!” “算了,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我不会抗拒你。” 智者依旧是那个态度:“你追求我,要拿出自己的诚意,我已经在考虑你了。” 沈烨的紧张又被打消,脸上的困惑和不安化为了灿烂的笑容。 智者又不轻不重地敲打了他两下,沈烨乖乖听讲的听他教训自己,心底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叮咚。”门铃被摁响。 智者点开光脑,还没看到外面的人是谁,传声器已经把来者的声音送了进来。 狂怒的。崩溃的。歇斯底里的。 “沈烨!我让你昨天回家你为什么没回?!” 沈曲? 智者脸上笑容一顿。 沈烨看向智者身上遮不住的暧昧痕迹,又看向自己乱七八糟的上半身,眼前一黑。 雄父来这里添什么乱?! “虫崽,去穿好衣服。”智者已经找回理智,语气冷静地下令。 沈烨从衣帽间套出衣服,也不管这是谁的了,匆匆忙忙穿上。 智者想起身换衣去接待沈曲,突然想起自己在装瘸,轮椅昨天还被雌君给踹成了碎渣。 “小叔,我来帮你。”沈烨从衣帽间赶出来,额上急出冷汗,胡乱拿起衣服往智者身上套。 昨晚光顾着给雌君洗澡换睡衣,自己是一点没顾,智者苦笑一声,深觉自己被美色迷了心窍。 昨晚沉浸在雌君的魅力里无法自拔,事后的狼狈让他愁眉不展。 智者干涩道:“把我抱到客厅。” 沈烨把他打横抱起,怀里的人不算轻,身上的肌肉有一定重量,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亚雌却有这样的身材。 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但情况混乱来不及细想,沈烨抱着人赶到客厅,想把智者放在单人沙发上。 不知道是不是行事太冲动没顾及其他,沈烨带着他跑向沙发,脚踩到了什么,顿时一个倒。 智者摔进了沙发,沈烨好死不死地扑在他身上,两虫相拥在一起,距离近到仿佛下一秒就能滚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 门口传来不敢置信的声音。 沈烨视死如归的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神色惊恐的沈曲,和手还放在门把手上的亚雌。 戴着面具的西东战战兢兢地松手,缩到角落当鹌鹑。 他……他是不是不该赶来给沈曲阁下开门? 亚雌x雌虫25 室内诡异的寂静。 在场一个雌虫,一个亚雌,一个雄虫,呈现三足鼎立之势,各自泾渭分明,分别占着一张沙发。 亚雌和雌虫之间是一条笔直还不倾斜的线,雄虫脸色难看地坐在他们的前面。 沈烨坐在沙发上,低垂着脑袋不说话,神色在无所谓和犹豫里徘徊。 最后还是忌惮自家雄父会给自己的追求路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勉强抬头看了沈曲一眼。 不抬头还好,一抬头差点被沈曲那张宛如粪坑臭石的脸色给惊到。 沈烨舔着后槽牙,怕自家雄父的心脏崩掉,开口道:“雄父……” “你闭嘴。”沈曲面无表情打断他,看向老神在在的阿拉科,“阿拉科,你来解释。” 智者垂着眼睛,慢吞吞喝着热水,斟酌一下用词:“如你所见,老朋友,我和你的虫崽发生了特殊关系。” 沈曲眼前发晕,咬牙看向自家混账儿子,在看到对方穿得乱七八糟的衣服,以及脖子上暧昧吻痕之后,心瞬间绞痛。 “才三天……”沈曲捂住心口,呼吸困难,“你就把你小叔泡到手了?!” 沈烨不敢反驳,心虚地看了眼面色温和的小叔,儒雅沉稳的长辈显然不是那种会勾搭小辈的虫渣,都是他这段时间软磨硬泡…… “都是我强迫小叔的。”沈烨眼睛看着阿拉科,嘴上和父亲说话。 “我对他一见钟情,才想方设法地搬进他家。是我趁虫之危,仗着小叔腿脚不便灌他酒喝,和他滚了床单。” “你这个混账!我是这么教你的,欺负一个无依无靠的残疾老虫?!”沈曲勃然大怒,起身抬起手。 “我是自愿的,我也对他一见钟情!”智者赶紧出声阻止暴怒的老友。 “啥?”沈曲那一巴掌还没落在虫崽脸上,被老友一句话打断,茫然看向他。 沈烨没想到小叔在这种关头还撒谎护他,眼神顿时灼热起来,炯炯地盯着他。 阿拉科叹了口气: “我太孤独了,沈曲阁下。” “我是个被抛弃的孤儿,凭借自己打拼到现在,一生跌宕起伏,历经磋磨,这一年来那么多追求者,我从未表示自己喜欢过雄虫。” 沈曲震惊到无以言表。 “我是个异类。”智者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或许父母抛弃我是正确的选择,一个双腿残疾还喜欢同性的变态,活该被丢在垃圾桶里自生自灭。” “我被迫嫁给雄虫,本想就这样度过寥寥残生,可虫神似乎还不肯放过我,让我经历失去雄主的痛苦,还要被雄保会日夜盯梢、上门羞辱。” 说着,智者黯然看向身旁同样震惊的沈烨。 “我年纪大了,容貌枯萎,性格还像个躺在棺材里的老虫一样死气沉沉,不讨虫的喜欢。” “可你的虫崽热情可爱,年轻英俊,我知道我不值得,也配不上这样一个好伴侣。” “不是,你……”沈曲脑子迷糊,不明白阿拉科怎么突然这么让虫心疼,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你别这么说,阿拉科,你值得所有雌虫。” 智者说:“不要教训你的虫崽,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是我错了,我不该对他心生妄想。” “是我一开始就不该存在,活在这世上没什么意思,父母不爱我,朋友那么少,雄主死得早,就连一见钟情的虫都和我是同性。” 沈曲举起的手,微微颤抖。 他突然开始想念自己的雌君了。 莫禾格和他每次吵架都要说他笨,嘴笨脑子也笨,沈曲刚开始还不服气,现在他不得不承认。 他就是笨!!! 沈曲求救的眼神看向自家崽子。 沈烨管不上自家雄父了,亚雌这番自轻自贱的话听的他心如刀绞,脸色煞白一片。 他不知道亚雌在说真心话,还是为了保护他在自我贬低,不管哪种可能都让他难受到眼眶湿润。 “小叔。”雌虫握住长辈修长白皙的手,嗓音颤抖,“我陪着你,你别说这种丧气话。” “对对对。”沈曲焦头烂额,什么也顾不上了,怀疑自家老友心理上有点问题,比如抑郁症什么的。 “我家虫崽什么都差,就缠虫这方面出类拔萃,当年因为这黏糊糊的崽子,莫禾格每天都要踹桌骂虫!” 沈曲哆嗦着手擦额头上的汗:“阿拉科,你别吓我,死个雄主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智者苦笑一声:“我是个没用的残废,年纪还这么大……” 沈曲颤颤巍巍:“对啊……那该怎么办?” 年纪大又不能返老还童,残废又不能治好,这可咋的哄? 沈烨抱住小叔的肩膀,脸摁在亚雌的胸膛上,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 “别哭了,虫崽。” 智者愧疚的说,“我不该把这些话说出来的,让你们心情都不好了。” “阿拉科,你是顶顶好的虫!”沈曲立刻道,“你现在可能是遭遇的打击太大,所以一时想不开!” “你放心,我去约最好的心理医生为你做辅导,你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智者还想推拒一下,沈曲已经不敢再待下去了,转身就要走,离开之前看了眼自家虫崽,皱了下眉。 “你跟我回去。”他语气不太好。 “我不回,我得陪着小叔。” 沈烨抬头,露出泛红的眼睛,语气却很强硬:“要回你回,有本事让雌父过来打断我的腿,把我拖回去。” 沈曲气结:“你这!!” “沈曲阁下……”智者幽幽开口。 沈曲正襟危坐:“你照顾好你小叔。” 趁在场的人反应不及时,沈曲转身跑出这栋恐怖的房子,一阵风似的冲进了飞行器。 坐在驾驶位上,沈曲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虫崽性取向突然弯成了蚊香,还是自家老友自轻自贱疑似心理出了问题。 他抹了把辛酸泪,点开光脑对自家雌君打视频通话,张嘴就哭。 “莫禾格!咱家崽子和阿拉科搞上了!” 莫禾格:“……?” 沈曲趴在驾驶位上,上气不接下气:“那是我的独苗苗!他居然喜欢上了亚雌!” “而且莫禾格你知道吗?阿拉科他好像有抑郁症,雄主死了的打击居然这么大吗?” “都怪我一直想着避嫌没去多看他,让他憋出毛病了!他以前可从来没表现出对同性的特殊性!” “他一定是长期没渠道发泄,心理变态了!呜呜呜……” 莫禾格听完雄主的哭诉,冷冷道:“你现在在哪儿?” “我……我在阿拉科的家门口。”沈曲抹眼泪,“我不敢走,你说我要不要多陪陪他?” 莫禾格深吸一口气:“你要陪他?” “他都病成这样了,我当然得陪着点儿。”沈曲说,“难道要靠那只不靠谱的虫崽吗?他连强迫阿拉科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莫禾格说:“你和沈烨是不是都没长脑子?” 沈曲一愣:“嗯?” “让阿拉科那只狡猾的老亚雌滚蛋,你现在就回家!”莫禾格忍无可忍道,“他勾引我的虫崽,难道还想勾引我的雄主吗?!” 沈曲不赞同道:“莫禾格,你不要污蔑我和阿拉科的关系。” 莫禾格凶戾道:“现在!立刻!回家!” 沈曲手一哆嗦,开启自动驾驶:“回,我现在就回。” “我说那只心怀不轨的虫怎么在你身边围了一年都没动静。”莫禾格冷笑道,“原来主意打在沈烨身上了。” 图穷匕见,真正目标是他的虫崽? 莫禾格啐了口唾沫,关闭光脑。 亚雌x雌虫26 “小叔,我没想到你是这么想的。” 智者听到他涩然的话,沉默片刻:“你知道就好,我对你不是没有感觉。”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沈烨抱住他的脑袋,疯狂表忠心,“我不会让你失望,早晚有一天你会接受我。” “你是个乖孩子。”智者靠简单几句话把这对父子忽悠的团团转,神色柔和。 “帮我去挑个轮椅吧,送货上门。” 沈烨这会儿对小叔言听计从,帮智者躺在沙发上,从房间里拿出绒毯盖在亚雌腿上,坐在一旁去挑选轮椅。 趁雌虫干活儿的间隙,智者面色如常地低头,打开光脑,找到联系人。 智者:【晚上来我家,索亚那件事有解决头绪了。】 苏歌:【真要让我吃毒然后色诱?】 智者:【不是,我找到了能单杀索亚的强者。】 苏歌:【!!!】 苏歌:【告诉我,那个英雄是谁?!】 智者:【我老婆。】 苏歌:【?哥们儿,为了哄骗我,你没必要撒这么弱智的谎吧?】 苏歌:【就你家那个小虫崽?我都能跟他过两招。】 智者:【来不来?不来索亚迟早找到你。】 苏歌:【……几点?】 智者:【半夜十二点。】 智者和对面走投无路的囚徒约好了时间,苏歌就借口要下线去做任务,聊天页面刷新成空白。 智者停下了打字的手。 苏歌是平民雄虫,现在是隐姓埋名的状态,没有雌君供养他的日常开销,每月政府都会给一大笔补贴。 但雄保会那里记了他现在的假身份,苏歌的资金流动都会被记录在雄保会那里,还有工作虫员定期上门询问生活状态,关心雄虫阁下的生活。 这看似体贴照顾,可也体现了背地里时时刻刻的监视。 苏歌没办法拿政府给予的补贴干什么出格事,就只能自己再伪造个假身份赚外快,可谓好凄惨一虫。 “小叔,这个轮椅怎么样?”沈烨殷勤地把照片给智者看。 智者看过去,款式不错,价钱很感人,雌虫肯定是专挑贵的买。 智者也没对雌君的审美抱有期待,虽然白天的沈烨和晚上的沈烨性格大有不同,但在很多方面都有相似之处。 比如糙到让人觉得邋遢的生活方式。 又比如乱七八糟的审美。 “嗯,很不错。”智者弯起眼睛,给予虫崽情绪价值,“如果能把大红色换成纯黑色,一定会更好看。” 沈烨在独一套审美上有自己的理解和坚持:“不觉得这很鲜艳灿烂吗?小叔你活得那么压抑,就该来点红色明媚一下心情。” 智者诡异地安静了几秒。 星星禁言时间过了,眼见害他的罪魁祸首吃瘪,忍不住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装!” 智者一边想晚上该怎么跟雌君撒娇告状,一边冷静开口:“虫崽,我饿了。” 沈烨坐直身体:“小叔,我去给你做饭。想吃什么,我立马让虫送菜过来。” 智者说:“你把光脑给我,轮椅我先挑着,饭菜随便做,昨天的烂菜泥巴就很不错。” 沈烨提醒:“那不是泥巴,那是养生粥。” “好,养生粥。” 智者淡然地改口,接过他手中的光脑,退出界面,闪瞎他眼的红色小妖艳轮椅照片瞬间换成搜索界面。 “去做饭。”他催促道。 沈烨就没见阿拉科对食物这么渴望过,和前天那副自我洗脑的模样截然不同。 以为自家小叔想通了,喜欢上了,沈烨惊喜难耐,在阿拉科脸上亲了一口,美滋滋进厨房给亚雌做饭。 智者赶紧下单一个正常轮椅,看着光脑上派送中的提醒,松了口气。 还是自己挑的保险,雌君挑的东西危险程度太高。 星星彻底疯狂: “你装,你就装!别以为我怕你,你现在失忆了啥也不知道!我就骂你了怎么滴?!” “你就是在淤泥里生长的莲藕,染了一身烂泥巴!根就是黑的,头顶插朵花还真以为自己是莲花了?!” “装的多出淤泥而不染?我呸!你这个扭曲爬行的疯鬼,惹人唾弃的死变态,你有本事对我撒野,那就别对着领袖哭啊!” “我想骂你很久了啊!撒泼打滚的娇纵神经病!没了爱情活不了的死恋爱脑!把老婆玩成抑郁症的反社会变态!” “啊!我受不了了!领袖当年忍你七年才死真是超越人类精神极限,我他妈一天也忍不下去了!跟你在一起,我也要成疯子了!” “我要求换系统,调班!!!” 星星把心声痛快地骂出来,果断闭麦拉黑自己,藏进指挥官精神海里当鹌鹑。 智者本来想报复的心思都在他的崩溃哀嚎被喷没了,他无语了半天,没忍住笑出声。 看来他以前确实很难搞,连机械都被逼成这副疯疯癫癫的模样了。 对这么一个深受伤害的可怜统,智者意外地升不起气。 想了想,本着不怎么值钱的人道主义精神宽慰了两句。 “工作几年了?没有休息日吗?” 没统吭声,脑内寂静。 “我以前那么压榨你,确实不应该。”智者道,“给你放个假,这个世界危机解除之后,你可以短暂出去休息。” 系统翻了个身,半信半疑:“真的?” “嗯,你很辛苦。”智者的口吻不轻不重,平静无波地说出这句话。 “我现在是失忆状态,身边雌君时时刻刻守着我,等日后他上战场我也会跟着一起,暂时不需要你。” 星星哇哭出了声。 “老天爷啊!我终于有休息日能脱离这个疯子了!” 智者喝了口水,决定无视这个系统偶尔的疯狂。 轮椅很快送货上门,沈烨也做好了烂菜泥巴,智者心平气和地吃完这一碗东西,去洗手间漱了半小时的口。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沈烨照例跟小狗一样围着大美虫转,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两人在客厅歇息,智者给他讲故事,温润如玉的声音传进耳中,带来酥麻的痒意。 沈烨听不下去故事,呆滞地看着大美雌的脸发花痴,脑门被敲了好几个栗子都反应不过来。 “醒醒。”智者无奈喊醒了他。 沈烨擦了下口水:“怎么了,小叔?” “你该去睡觉了。”智者说,“早睡早起是虫崽应该养成的好习惯。” 沈烨不舍得拒绝他,讨了个香吻,乖乖“哦”了一声,起身就要往房间走。 “把这杯牛奶喝了。”智者叫住他,递给他一杯牛奶,“睡个好觉,虫崽。” 沈烨把牛奶喝完,这才回房间睡觉。 亚雌x雌虫27 为了避免晚上的副人格被药倒,这次智者加了很少的药量,是确定虫崽能在几个小时里睡好觉的。 看了眼时间,还剩不少时间就给他梳妆打扮,智者起身去洗了个澡,敷面膜、喷香水和打理发型一应俱全。 就连手都敷了一层厚厚的乳霜,身上的皮肤嫩滑到让人爱不释手。 使了点小心机给自己涂了点染色唇膏,换上性感睡袍,智者站在门口,静静等十二点的到来。 叮咚…… 十二点的午夜钟声响起。 门被突然打开,智者抬眼看去,一双修长有力的手从门缝里伸出来,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拽了进去。 身上压了一具温热的身体,以及落在他脸上的吻。 “老公。”沈烨笑着开口,“来不来?” 智者丢盔弃甲,解开身上的睡袍,拥吻了上去。 三个小时后。 苏歌烦躁地踹了脚紧闭的房门,冻得打了个喷嚏。 “操!” . 空气中清新剂的味道,欲盖弥彰的遮住某些气味。 智者抱紧怀里的雌君,两人懒懒歇进沙发里。 偶尔对视一眼,智者忍不住吻过去,沈烨搂住他的脖子,两人腻歪地相拥接吻,呼吸缠绵在一起。 苏歌坐在他俩对面,脸色阴沉,身上裹着保暖绒毯,忍无可忍道:“许随,你是不是有病?!” 智者充耳不闻,蹭了蹭雌君的脖颈。 沈烨全身硬邦邦的,就脖子上有点软肉,加上刚洗过澡,残留沐浴露的香气,蹭起来绵软带香。 智者嗅着他脖颈处的气味,像一只不停贴主人的黏人大猫。 苏歌目瞪口呆。 他认识许随一年,明里暗里关注了不少,知道这是个什么德行的烂人,还是头一次看到对方这么撒娇腻歪的模样。 沈烨翘着二郎腿,匀称的长腿懒懒交叉在一起,右胳膊上挂着黏糊糊的老公。 他大半个身体被亚雌遮住,脸色却淡定得可怕。 无视许随蹭过来的脸,沈烨一手捂住他的嘴,对苏歌抬起下巴,道: “那个叫索亚的,在哪儿?” 苏歌抿紧唇,看向他笑眯眯的脸,和不久前那个冲动暴躁的虫崽截然相反,眼前的雌虫让他心神一凛。 气质和阅历这个东西不是能轻易装出来的,苏歌前世见了不少大人物,像沈烨这样洗尽铅华、不露痕迹的强者也是少数。 乍一见平平无奇,仔细一嗅,才发现这是一把带着血腥气的寒鞘锋刃。 一句话也不用说,更不用解释,他往这里一坐,就让人知道他行。 哪怕脸庞稚嫩,哪怕做事随性,一举一动间,依旧可以窥探出以往的风采。 苏歌咳嗽两声,打消了心底的轻视,挺直脊背,脸色冷肃:“他在第三虫系的kop星,具体哪个位置我不清楚。” 沈烨说:“告诉我哪个星球就够了,等我把他脑袋提给你。” 苏歌被他狂妄不羁的话惊到了,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沈烨。 脑海里索亚那张苍白恐怖的脸被强行挤出,换成了眼前这张俊美逼人的脸。 莫名的,他被这比他小很多的男人帅了一下,心跳都漏了几拍。 沈烨从怀里掏出一支烟,叼住,手挡住脸点燃烟头,嘴里喷出滚滚浓雾。 他的五官轮廓硬挺俊郎,高级感十足,在浓雾缭绕下显出灰白色的质感, 在场一个亚雌和一个雄虫被他抽烟的样子硬控住了,居然没一个开口说话,呆愣愣地看着沈烨。 “体内那个年轻崽被压制住了,至少能给我一天时间去追杀那个叫索亚的。” 沈烨没感到在场两个男人的沉默,依旧自顾自地说着:“记住,二十四小时内别联系我。” 说着,沈烨抽出烟支,慢吞吞吐了口烟,起身整理好身上的风衣。 他揉着智者的头,对上大老公关心温柔的眼神,转而拍向他的肩膀,擦肩而过。 “走了。” 房门被关上,外界的凉风被隔绝在外,徒留苏歌和智者大眼瞪小眼。 房间寂静到可怕,好半天,苏歌才不敢置信地举起手,指向沈烨离开的方向。 “……这你老婆?换人了吧!” 智者从桌上拿起水杯,他刚想喝一口,发现这杯水又被沈烨喝光了,淡定地放回去。 他说:“嗯,双重人格。” 苏歌倒抽一口冷气,他哑然站起身,绕着沙发转了两圈,最后猛拍智者肩膀: “帅!太他妈帅了!要是追我的人是他,我分分钟被掰弯!” 智者本来含笑的脸听到这话,逐渐面无表情,漂亮的眼冷冰冰地看向神色激动的苏歌。 “你说什么?”他一字一句。 苏歌心一提,从他的语气听到了危险的意味。 许随这人看起来稳重和善,其实就是个神经病,这一年来两人朋友相称、相安无事,那只是表面和平。 真触及到对方底线,苏歌敢肯定对方能毫不手软的下手杀他。 什么朋友,在许随心里就是个屁! “咳,我是开玩笑的。”苏歌耸耸肩,收回手坐回沙发上,对他歪头笑道,“我真是直男,但你老婆确实帅,我忍不住尖叫两声而已。” 智者抚过肩膀上被苏歌拍过的部分,对他扬唇笑:“嗯,你该确信自己是直男。” 苏歌心里发凉,轻啧一声,算是怕了这个又疯又黑的畜生,从一旁拿起枕头抱住,对他竖起中指。 “我就是孤独终老的命,你别让我半路夭折。” 智者移开视线,不再用眼神威胁他。 第三虫系kop星,是出了名的三不管地带。 为了某些见不得虫的黑色交易,也为了满足一些变态雌虫上位者的需求,被默许保留了下来。 这座星球从被盗匪攻陷从而堕落开始,就无虫敢管,成了外界眼中的垃圾星,连空气和水资源这种基本的生存条件都被重污染。 虫来虫往的简陋机场,前台虫员神色惫怠地趴在桌上,连身份检测都懒得弄。 来垃圾星的虫,都是走投无路下的赌徒囚徒和或者要干点私活儿的黑匪,招惹他们就是嫌自己活得太长。 久而久之,前台虫员都不管来回的行虫。 眼前闪过一片风衣衣角。 前台一怔,疑惑地抬头,看到了一个背对他的挺拔身影。 那虫和周边的腐败堕落格格不入,英俊到让虫自惭形秽,就连背影都好看得心神一悸。 这是金钱和地位养出来的矜贵和不凡。 前台疑惑不已。 垃圾星居然能有这样的虫物降临? 亚雌x雌虫28 “还找不到他吗?” 一道阴柔嘶哑的声音幽幽响起,像盘踞在黑暗中的眼镜蛇,喷洒着毒液。 身后一个脸上横着疤痕的雌虫睁着暗黄色竖瞳, 抬头看了主虫一眼,低头道: “主星的势力繁多,鱼龙混杂,还是皇室的地盘……我们的人不敢在虫皇的眼皮子底下放肆。” 索亚摘取下实验体的内脏,把它放进一旁的液体瓶里,黄绿色的浓液浸泡鲜红的内脏,让人感觉诡异又恶心。 索亚苍白阴翳的脸上浮现笑意: “小虫子真聪明啊,居然知道躲进主星里。” 主星经济繁华,规矩奇多,但是对雄虫的保护是最密不透风的,那里的虫几乎要把雄虫捧到天上。 再加上各大势力和皇室驻扎,他一时还真不敢大张旗鼓地去揪出那只小虫子。 下属说:“这段时间组织里的雄虫死了很多,我们需要补货。” 索亚轻斥道:“下手没轻没重的,都说了弄起来温柔点儿,别给那些娇贵的小家伙玩坏了。” 下属说:“才轮流搞了几次就不行了,放进虫堆里都要尿裤子,有的是被活生生吓死的。” “底下还有很多雌虫没吃到信息素,急着索要雄虫发泄。” 索亚冷哼一声:“就他们那急色样,多少只雄虫也不够他们玩的。” 说罢,想起跑掉的那只小雄虫,以及那张英朗爱笑的脸,索亚眼底柔了柔,转而可惜道:“还没调教好就让他跑了,真是浪费。” 下属默默低头,不去看主虫扭曲可怖的脸。 索亚把手术刀放下,冷冷看了眼床上的虫,扭头对下属道: “要定期给那些被囚禁的雄虫洗脑,要让他们忘记恐惧,自以为很幸福,这样才能把信息素释放出来。” “以后要限时限量让那些雄虫接客,底下那些雌虫得缴纳足够的虫币才能去玩一次,时间不能超过半小时。” “另外,抓紧时间找到苏歌,把他带到我面前,我的雄虫怎么能在外面流浪那么长时间呢?” 索亚舔舐着手上的血迹,虫瞳呈现惊悚的血红色,像个冷血的杀虫狂魔。 他咧嘴笑起来,原本整齐圆润的牙齿变成尖利的嘴器利牙,在口腔里整齐又螺旋的一圈又一圈。 索亚看向手术台上的虫,割下一块肉吃起来,血水顺着嘴角滑落,染红了削尖的下巴。 他面无表情地吞食同类的肉,血淋淋的嘴让他看起来残酷到毫无虫性。 下属毛骨悚然地看着这一幕,饶是他自认为冷血无情,还是被这恶心变态的一幕吓了一跳。 虫类里确实有以同类为食的冷血种族,但是这种族在外臭名昭着、被喊打喊杀,大多隐居在末尾星里不问世事。 索亚就是以同类为食的冷血种族中的一员,阴差阳错从末尾星里走出来,又跌跌撞撞闯荡到现在。 心底对苏歌升起一丝同情心,下属咽了口唾沫,不敢抬头看索亚。 “找到他……”索亚环形利齿在口腔里蠕动,像是一颗颗小子弹一样。 他捏紧拳头,虫化的拳头很快变成一个有着锋利锯齿的虫臂。 像是螳螂臂那样长而弯曲,表皮有黑色金属质感,还长着不少倒刺。 索亚举起“螳螂臂”,切割起手术台的尸体,血肉横飞,好像在发泄对苏歌的怒气,脸色隐隐扭曲。 “我要改造他,调教他!他是我的小虫子,外面那么危险,他怎么敢离开我?!” 下属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发泄了不知道多久,索亚深吸口气,把怨怒压回心底,苍白阴翳的脸是一片平静。 他神色冰冷地走下台阶,向外走去。 下属跪地的方向随着索亚的离去而改变,索亚走到哪儿他跪向哪儿。 他对着门口的位置深深磕了个头。 “是,索亚大人。” 索亚大人下令,要不计后果的搜寻那只逃跑的高阶雄虫。 如果能找到且安全无恙地把人带到大人面前,奖励1.2亿虫币,升到组织内副代理人职位。 代理人在组织里就三位,那三位都是跟了索亚大人近十年的老虫了,深受信任。 所以副代理人就是底下雌虫们能想象到的,至高无上的地位了。 庞大的金钱奖励,还有这样的地位提升,在利益面前没有虫能保持冷静,都跟磕了药一样隐姓埋名往虫星冲去,眼底都是贪欲疯狂。 垃圾星堆积着不少的建筑废材,或高或矮,废墟一样破败不堪。 生锈的斑痕像丑陋的伤疤,像蜈蚣一样攀爬在废材上。 地上流着铜绿的锈水,肮脏的臭气让人作呕。 头顶常年不见阳光,阴霾得看不到澄澈蓝天。 空气重度污染,身体弱的嗅一下就让虫头晕目眩。 八闽刚杀死一只跟他抢身份的虫,随手抹去脸上喷射状的鲜血。 他从地上捡起死虫的衣服,瞳孔竖起,兴奋地要往外冲。 “喂。”一道沙哑磁性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八闽以为是来抢身份的敌虫,脸色一变,凶狠地瞪过去。 “谁?!” 他乍一见没看到虫,以为自己幻听了,后来才反应过来,凶戾地抬头,顺着电线杆看过去。 交错繁复的电线几乎要掩盖天空,灰尘簌簌抖落,电线交错处有一个高大强壮的雌虫,正盘腿而坐,低头看着他。 雌虫容貌是难得一见的俊美无俦,惊艳到让虫喉头堵塞,说不出赞美的话,只能傻呆呆地沉浸。 雌虫明亮的眼睛带着冷冰冰的锐利,气势全开,像一把恐怖锋利的尖刀。 “索亚在哪儿?”沈烨歪头,竖起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看着八闽。 八闽一愣,以为这只雌虫是来找索亚卖身上位的,惊艳褪去,他讽刺开口: “卖屁股的烂虫,我们老大喜欢雄虫,你找错虫了。” 沈烨问:“他在哪儿?” 八闽看着他那张浓颜英俊的脸,吞了口唾沫,色胆突然冒出头,他狡猾地转着眼睛。 “这样,你让我搞一次,搞完我就告诉你。” 沈烨看着底下总是答非所问的雌虫,不耐烦地拧起眉头:“浪费时间。” 一分钟后。 八闽死气沉沉地倒在地上,嘴里哇啦喷出带着内脏的血块。 眼珠掉出来,咕噜噜滚到男人脚边,被一脚踩爆。 沈烨扔掉手上刚撕下来的腿,碾住他的脸,笑眯眯的问: “现在能说了吗?” 亚雌x雌虫29 星球临海的孤岛上,无数重装机兵和轻甲兵在岛面缓慢移动巡逻。 抬头看天空,无数黑色虫翼仿佛是小而灵巧的飞机,交错飞翔,动作规则,可见这套巡逻动作是经过培训的。 这是一座被打造得密不透风的铁桶。 索亚站在高楼之上,他俯瞰这宏伟壮观的一幕,满意地勾起唇角。 身后坐着两排面容凶狠的雌虫,壮硕的身躯和嗜血的眼神彰显他们不凡的实力。 “索亚大人,你把我们聚来是为了什么?”一只雌虫声音粗犷地开口。 索亚回头看向雌虫,俊美妖异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左眼周边纹着紫黑色鬼魅纹身,形状像是一朵花。 那只血红的眼瞳在纹身中间,看着仿佛一只绽放着幽幽鬼火的地狱鬼眼。 众虫在他威慑力十足的眼神下躲避,纷纷低头,不去直视索亚那双奇异恐怖的眼睛。 “我把你们叫过来,是想讨论最近主星发生的状况。” 索亚嗓音优柔:“虫皇的第三子最近痴迷追求一只雄虫,甚至不惜豪掷千金,以全部身家求取,一副被迷昏了头的模样。” 有虫说:“记得,他迷恋的那只雄虫还是平民,长得也一般般,不清楚那三皇子在搞什么幺蛾子。” 索亚说:“我怀疑那只雄虫是苏歌。” 场内安静一瞬,不知道谁调侃道:“大人,你是不是想雄虫想疯了,怎么见谁都是苏歌?” “我有证据他就是苏歌,一只虫的容貌可以改变,可下意识的行为习惯却会暴露出蛛丝马迹。”索亚说。 “现在我们应该讨论的是,该怎么以雄虫为诱饵借机合作,让三皇子成为我们的盟友。” 有虫质疑:“一个雄虫,能有这么大的诱惑力?” “我的小虫子诱惑力很大呢。”索亚坐在主位上,笑道,“连我都念念不忘。” “三皇子那么爱苏歌,我和他共享又怎么样?只要我让他得到自己心爱的雄虫,那……” 一个下属看向索亚:“他都丑成那样了,你还喜欢?” “没关系,可以整回来。”索亚无所谓道,“我可以给他换成原先的脸,削骨了也无所谓,我能给他添回去。” “他是我手心里的鱼饵,连我都爱上了他。既然有这么大的诱惑,我为什么不能利用苏歌和其他贵族交好?” “我和其他虫共享,我还可以把他送到其他雌虫的床上,他能给我创造利益,我让他余生衣食无忧地活着,幸福美满的活着,这不好吗?” 利用雄虫这件事,在在座的虫眼里不算什么。 叛军组织里把雄虫当做消耗品,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抑郁了就强行洗记忆洗脑,玩死了就扔掉。 索亚见周围的虫都没有异议,他拿出苏歌的照片,摔到桌子上:“派虫下去和三皇子联系,就以苏歌为借口。” 众虫环视一周,低声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小虫子,我要找到你了。” 索亚托着下巴,一双鬼魅的眼睛盯着桌上面容平凡的雄虫,诡异地笑了一下。 铁桶一般的岛屿死一般安静。 门口传来隐隐的隆响,好像是传来了震响,随后是一阵敲门声。 室内的虫抬头看去,不明白谁这么没眼色来敲门。 “开个门。”门外的虫说。 索亚脸上的笑意消失,危险预警突然跳了一下。 在生死间混久的虫,对即将发生的危机会有种说不出的预感。 门被反锁,想进来要么里面的虫来开要么被强行破开。 外面的虫给了第一个选择,等了半分钟都没动静,选择了第二个。 “嘭!” 一扇被踢断半截的门向索亚砸来。 索亚身形迅速地避开,原先的座位被门砸得粉碎。 有一半门挂在门框上,摇摇欲坠,啪嗒掉在地上。 一只穿着长靴的脚踩在门板上,往上走是一截纤细的小腿。 沈烨眯了眯眼,看向室内一堆如临大敌的虫,凭眼力找到实力最强的那只。 “索亚?”他问。 索亚对上他的眼神,脸色微变。 . “这都走了一天了,沈烨还没回来?” 苏歌把行差将错的棋盘打乱,揉成一团,装作自己没输过的样子。 对面的智者神色很淡,长长的眼睫敛下,就算被搅乱了棋盘也不生气。 苏歌没想到他能淡定成这样,问:“你不紧张?” “紧张没有必要。”智者的声音很轻,却不见慌乱。 他语气极稳地说出这句话:“紧张只会徒增负面情绪,我控制不了他,至少能控制自己。” 苏歌说:“索亚很危险,跟个神经病一样疯疯癫癫,你老婆单枪匹马去干他,我以为你至少会忧虑一下。” 智者对上苏歌打量的眼神:“……” “行了,我不问了。”在智者不见感情的眼睛里,苏歌节节败退,往后一靠,“再来一局?” 智者白皙的脸上挂着浅笑,他平静地捻起棋子,指甲被修剪得圆润整齐。 “你输了我十局,或许可以找志同道合的同伴一起下?” 苏歌听到这话,困惑地看了他一眼,思索一会,道:“你是不是在说我蠢,不想和我一起玩儿?” “没有,你想太多了。”智者温和道。 本来还心生怀疑的苏歌听到他假惺惺的温柔话,瞬间肯定了心里的猜想。 这畜生就是嫌弃他手臭脑笨,不想跟他下棋。 苏歌不满道:“你有话不能直说?给别人一点耐心不行吗?” 智者沉吟道:“没必要。” 苏歌:“?” 智者微笑道:“这世上蠢货太多了,我的耐心没必要留给他们,不值得。” 苏歌无语凝噎,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跟沈烨下棋也这样?他看起来可不像棋艺高手,输烦了直接砸棋盘。” “那不一样。”智者说,“我可以无限制的让子,让他赢到高兴。” 这双标太明目张胆,连掩饰都不带掩饰一下的,苏歌脑瓜子嗡嗡的响,气到发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拌嘴,直到光脑的通话音乐声响起。 这时候打来电话的…… 亚雌x雌虫30 智者一秒接通电话,手腕放到耳边静静听对方的声音。 对面没人说话,智者只能听到急促的呼吸声,以及背后的枪林弹火声。 沈烨似乎在调整呼吸,他的嗓音很沉,听起来粗声粗气的,喘起来瞬间让智者幻听晚上沈烨在他耳边的痛苦闷喘。 智者急促地眨着眼睛,语气却稳当:“沈烨?” “嗯。”沈烨调整好呼吸,嗓音很重,“杀了,他的脑袋在我手上。” 紧张旁听的苏歌瞬间热泪盈眶,几乎要当场跪下给沈烨磕两个。 智者看向这个电灯泡,对他做了个手势,让苏歌离远点儿。 心知肚明这对夫妻要腻歪,苏歌站起身对光脑深深鞠了一躬,拿起外套转身离开智者的家。 棋室空无一人,智者紧紧捕捉光脑里的每一声呼吸,在脑内构想对方此时的模样。 “沈烨……”他嗓音发紧,巧言善辩的舌头在这一刻冻成冰块,直直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想我了?”沈烨开口。 智者低低道:“嗯。” “紧张?怕我出意外?”沈烨笑问。 智者想否认这个猜测,后来一想他就是撒谎沈烨也能听出来,点头:“嗯,我很担心你。” “别担心,那虫子本事不大,就是能跑,我追了三个小时才砍下他的脑袋。” kop星里,周边钢铁废材林立,燃烧着熊熊的大火,呛鼻的机油味在空气中弥漫。 蜥蜴爬在生锈的金属废墟上,被烧得上窜下跳,四肢攀爬,浸入了地面铜绿色的废水里。 沈烨站在废弃的电话亭里,脑袋夹着电话机,笑语晏晏地和对面聊天。 “这个叫索亚的虫有点实力,根基不浅,居然能联合整个kop星的武装势力对付我。” “不过他伤不到你老婆,我顶着火力直追他,虫翼都快飞折了。从孤岛追杀到大陆内部,他被我一刀砍了脑袋。” 沈烨耐心安抚对面的情绪,手上一寸寸地掰或扭曲或断裂的骨头,然后用纱布一圈圈缠绕定型。 沈烨咬住纱布,熟练地给自己打结,额头上冒着冷汗。 他眼神困倦,就算剧痛都清醒不了他浑浑噩噩的脑子。 在外的时间即将超过二十四小时,这快到了他能出来时间的极限。 “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在垃圾星想跟外界联系不容易。”智者说。 “没办法,我快睡着了。”沈烨抹点手上的鲜血,呼吸加粗。 “一睡着我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你在家肯定得担心死,哭鼻子冲我要死要活的。” 为了找这个电话亭,沈烨飞了大半个城市,一路揍了不知道多少虫。 智者心潮起伏,这种浓厚到让他接不住的感情冲击起来,先是漾起一圈圈涟漪,又掀起狂风骤浪。 他沉默地捏紧光脑,难受到说不出话。 “怎么了?”沈烨察觉到他的沉默,关心道,“有人欺负你了?” “我嫉妒了。”智者嘶了口气,“你对以前的我太好了,好到连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烨失笑道:“失个忆你还给自己整上先后顺序了?” 智者看向窗边的黑夜,心脏顿顿地疼,眼圈泛红,却没有掉下一滴泪。 “你用太小心的态度呵护我,好像我是一个易碎的珍贵花瓶,一个小事没照顾到就能打碎我。” 热风传来,灼得人脸疼,沈烨停下包扎的动作,侧耳听他的轻声细语。 智者平静道:“沈烨,我不需要你浪费三个小时的睡眠和治疗时间去找一个电话亭。” 蜥蜴从枯草中窜出来,沾着脏臭的污水从脚边哒哒跑过。 沈烨低下头,和脚边索亚那双血红色的虫瞳对视。 这颗脑袋的断处还连着神经脉络,裸露在外,像蚯蚓一样时不时抽动两下。 “我很难过。”智者清冷的声音从电话机里传出来,“在你眼里,我不是个值得依靠的爱人,是你甘之如饴的累赘。” 沈烨呼吸一滞。 “对不起,可能我以前真的很失败,让你累成这样。”智者说,“睡一觉吧,我守着你。” 沈烨呐呐说不出话,他感觉谈话的节奏都被智者把控住了,他想解释听起来都像狡辩。 在智者的催促下,沈烨靠在废弃的电话亭座机旁,闭上眼睛沉睡。 他没有挂断电话,电话机就在脑袋旁垂着,均匀的呼吸声可以传进对方,随着睡意越沉,响起鼾声。 远在虫系外的主星里,一间冷寂的棋艺室。 智者关了灯,房间陷入黑暗他,坐在蒲团上静静听对方的鼾声,想起对方糟糕的睡相感觉啼笑皆非。 他和沈烨睡的那一晚,真切体验到了雌君的睡姿有多烂。 被肘击惊醒都是常规操作,躲不及时还会被踹下床睡冷地板。 坏毛病有很多。 睡觉时的呼噜,随地乱扔的衣服鞋子,乱摆乱放的小物品,乱糟糟的头发,抵得过他两顿的巨大饭量,洗澡的敷衍和糙猛,强壮阳刚的身体。 如果说智者没遇见沈烨,他不觉得自己会挑这样的伴侣度过余生。 他自认为的理想型,应该温柔善良、体贴入微、洁癖精致、学识渊博、纤细美丽,总之是世人传统目光里的绝佳伴侣。 能和他志趣相投聊得来,在生活习惯中又不需要迁就对方的人。 沈烨是他理想型的反义词。 他光是想想和这样的人过日子都要两眼一黑的程度。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家伙,让智者体会到什么叫“标准都是留给不爱的人”。 在真正爱的人面前,他就算不占以上标准的一条,智者也能重新列举新的1234去匹配他。 总之言之凿凿,我们天生一对。 “睡吧,我等你醒过来。”智者对光脑说,“还有,我爱你。” 电话亭里,垂头沉睡的沈烨似乎听到了这句话。 他偏向脑袋蹭向电话机,鼾声如雷阵阵传进智者的耳中。 智者听着他这么大的鼾声,憋不住笑,他把脸埋进手心,肩膀微微发抖。 他没救地发现自己就算听到这没形象的呼噜声都不觉得嫌弃。 真可爱。 亚雌x雌虫31 第二天清晨。 智者系上粉色围裙,带子勒出细韧的腰。他站在炉灶前,气质儒雅中透出贤惠持家感。 油亮红润的鸡翅散发着扑鼻的香气,汤汁冒着红色泡泡,一道刺激味蕾的下饭菜就做好了。 铲子搅拌锅里收汁的鸡翅, 在咕嘟嘟的响声装进盘子。 智者下意识觉得沈烨会爱吃油焖鸡翅和红烧肉这种偏向油腻重口的下饭菜,最好再添点辣椒刺激味蕾。 哪怕副人格在他身边相处时间很短,没有机会表达自己的饮食喜好。 把最后一道菜装盘保温,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智者动作顿住,凉凉往外面看了一眼。 他面色淡淡地拿起橱柜里的剔骨刀,背在身后,打开厨房门看去。 一道灰扑扑的高大身影正背对他坐在地板上,翻着大开的冰箱,脑袋探进去不知道在找什么。 男人的风衣变得残破不堪,尾端被炮弹轰击成碎条,身上还有随处可见的干涸血斑,好像刚从战火纷飞的战场上下来,蓬头垢面的样子。 他专心致志地翻冰箱,精致俊美的侧脸也灰扑扑的,有细小的伤口和血迹。 智者敏锐地看到,他四处翻冰箱的手上沾满了黑灰泥土,指骨破皮翻红,露出一点白骨。 手腕露出一截缠绕的脏绷带,这些足以造成伤口感染的脏污布条缠在他伤口上。 男人好像感受不到疼,长睫不动,冰冷的白气扑在脸上,衬得那双眼睛明亮美丽。 智者僵硬在原地,脊背像是被人打直了,血液倒流,让他手脚冰凉。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坐在冰箱前的男人,语气轻柔得好像会打碎什么:“沈烨?” 沈烨在间隙里好像回头看了他一眼,但实在太饿就没理会,拿出一碗冰激凌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这碗冰冷的东西能给他补充热量,至少让饿到绞痛的胃得到一点糖分补充。 知道智者不像娇滴滴的小猫一样需要庞大的情绪价值,沈烨的态度肉眼可见的松懈起来,不再小心翼翼地去呵护老公脆弱的内心。 听到声音不理猫还猛吃冰激凌就是其中表现。 智者也不在乎他爱搭不理的态度,他心脏抽痛,看着男人身上斑驳的血迹和伤口,以及明显正在固定骨头的绷带。 沈烨手上的冰激凌碗被夺走,一双温凉的手搂过他的背后,把他拥入怀中。 “……饿了。”沈烨虚弱地挤出两个字,想去把冰激凌抢回来。 智者嗓音发哑:“别吃这个,我给你做了好几道菜。” 脏兮兮的脸上被亲了一口,沈烨还记得老公是个大洁癖,下意识要躲开,结果嘴上又被啵了一口。 智者白皙干净的脸蹭上脏污,他不太在乎,避开伤口小心翼翼把沈烨拉起来,让他坐在餐桌前。 智者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拿出来,摆在桌子上,把肉菜夹在米饭上。 沈烨咬着筷子扫了一眼,感觉光是看着他就恢复了力气。 他把能抵得过他脸盆的米饭山抱过来,筷子一扒就是低头猛吃,两三口下去就吃光了米饭山的尖尖。 好吃! 沈烨眼睛亮了两个度,疲乏无力的胳膊都充满了扒饭的力气,狂塞红烧肉和米饭。 智者给他喂完一整杯水,确定沈烨恢复了力气后,去接了一盆热水,拿出医疗箱,一一搬到沈烨的旁边。 沈烨知道他要干什么,抬起伤腿搭在智者的大腿上。 智者剪开他的裤子,一条狰狞似蜈蚣的伤疤横亘在小腿上,被一条黑线粗暴地缝合起来,勉勉强强止住了血。 智者动作顿住:“你给自己缝了伤口?” “嗯。”沈烨头也不抬,“很快就能愈合好,你把线挑出来就行。” 智者脸色有点难看:“……为什么会伤成这样?” “回家路上遇到了本土星武装势力的围剿,杀光了回来的。” 沈烨用一句简简单单的话概括了背后的腥风血雨。 智者看着他的模样,可以窥见那时候的情况有多危险,让轻易不示弱的沈烨这么狼狈。 咕咚喝完了一杯水,沈烨看向蹲在他旁边不说话的智者,见他沉默不说话,伸手呼噜了一把老公的头,安慰道: “这具身体太脆了,动作稍大一点我就把自己弄骨折了,换以前他们同归于尽都伤不到我。” 见智者没反应,沈烨拍了拍他的脸,留下一个黑乎乎的掌印。 他心虚地收回手,咳嗽两声,撒娇道:“老公,我腿有点疼。” 智者脸色难看,他强压下喷涌而出的愧疚和怒意,尽力维持冷静,眼神沉沉地处理雌君身上的伤。 沈烨被他伺候得舒舒服服,昨天受的伤早就自动愈合好了,身上的伤还不到两个小时。 如果按照往常,他得在外面待着直到伤口自愈才会回来,总归几个小时后就完好无损了。 这次是饿得受不了又实在想家了,才屁颠屁颠地赶回来求心疼。 “老公,亲一口,我现在腿疼肚疼胳膊疼脑袋也疼。” 沈烨把脏兮兮的脸怼到智者面前,追着讨美人老公软软的香吻。 智者心情不好,堪比乌云罩顶,阴沉着脸抬头,看清沈烨眼底浓浓的笑意。 那张黑乎乎的俊脸不停蹭他,把他洁白无瑕的衬衫蹭成了抹布。 智者感觉自己的气反过来锤了自己两下,把他打得头晕脑胀,像个被脏老婆迷昏的智障。 很生气,火又只能对准自己。 智者咬住他的嘴唇,强势摁住雌君的后脑,撬开唇齿深吻进去。 他嗅到了尘土、硝烟和机油的味道,是沈烨的味道。 这气味不香还呛鼻,闻多了让人觉得自己抱了一块被烤得热乎乎的黑石头。 沈烨的嘴上有血,有黑灰,还有油迹,智者的本能在叫嚣嫌弃,质疑主人居然和这么脏的嘴亲在一起。 智者不管不顾,温柔地探索雌君。 沈烨亲了两口也觉得不好意思,老公一副他是香软蛋糕的态度去亲他,珍重品尝。 他难得害臊一会儿,尴尬地想分开去擦擦嘴,被智者掐着下巴挪了回来,强吻。 沈烨脑袋宕机了三秒。 “……” 智者亲满足了,淡定地放开脑袋乱成浆糊的老婆,从一旁拿起装米饭的大钢盆,一口口给他喂饭吃。 “你手受伤了,我来喂。”智者温柔开口,不嫌脏地亲了口他的脸。 沈烨愣神过后,举起手:“愈合了。” 智者瞥了眼他不见伤口的手,语气不变:“乖,让我来喂你。” “愈……”沈烨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塞了口饭, 智者用不容置疑的态度告诉他:我不想听。 拗不过突然强势的大猫,沈烨乖乖吃完了一钢盆的米饭和三碟肉菜,连汤汁都拌了饭吧唧吧唧吃干净了。 在被拉去洗澡之前,沈烨看向门口被随手扔下的礼物盒,提醒道:“那就是索亚。” 智者走过去拆开,望着里面的头颅,眼底闪过森冷寒意。 他起身把礼物盒踢到角落,转头对沈烨笑:“老婆,去洗澡。” 男人肩宽腿长,穿着雪白的衬衫,为了做饭卷起袖口露出一截小臂。 腰肢上还系着粉红色围巾,自成一道温馨的风景。 站在门口对他温柔浅笑的模样像是一个家庭煮夫,还是绝美人妻。 沈烨吹了个口哨,赞叹道:“身材不错,脱光衣服在门口等我。” 这句话本意是调戏,但被调戏者却当了真。 智者匀称白皙的手指放在围裙带子上,斯文道:“可以,需要我穿围裙吗?” 美人裸体穿围裙? 沈烨发觉自己在美色面前太不争气,老是臣服在老公那张绝美的脸蛋上。 亚雌x雌虫32 许随的性格一般人都受不了。 结婚这么多年,沈烨无数次快发疯的时候也想过放弃,这烂透的婚姻把双方都糟践进了泥地里。 可这种念头升起,许随总有办法靠他那张漂亮脸蛋把他迷住,清醒几秒的沈烨又会光速沉沦。 见沈烨光看他却没反应,以为穿围裙勾引不了雌君,智者轻描淡写地放下重磅炸弹。 “厨房可以吗?” 沈烨默默擦了下口水。 智者见他八方不动,心想雌君真难勾引,低头思索片刻,慢悠悠道: “我的书房至今没有虫敢进去,那是我的绝对隐私地带。” 智者一本正经,他语气郑重温和,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说年终工作汇报,彬彬有礼地说些逐渐重口的玩法。 沈烨想打断他,都被智者不轻不重的堵了回去。 “许随,冷静一点……” 沈烨刚脱口而出,智者神色温和地打断:“亲爱的,我很冷静。” 雌君现在脏兮兮的,需要洗去污迹才能和他有更好的体验,智者给予他洗澡的时间。 这还不够冷静吗? 沈烨被他逼得没办法,心动又觉得老公两天没见他,好像憋疯了,用这种另类的方式在冲他撒娇抱怨。 之前装得那么正人君子,一副我没经验需要人教的青涩样子,他差点以为猫猫年纪大了要改吃素。 两天没见就本性暴露,想方设法勾引他,想和他黏糊地贴贴。 “行,那你先克制一下,等我出来。” 沈烨压制不住这只憋了两天疑似冲主人发疯的黏人大猫,转身进浴室洗澡。 见雌君“落荒而逃”,智者变态又斯文的话终于停下。 他低头给苏歌发了个消息,让他捡走门口的脑袋,以及两天内不要和他联系,免得打扰他和妻子的夫妻生活。 无视苏歌感激涕零的话,智者拎起地上的礼物盒,扔出家门,等人来捡。 他嫌恶地看了眼地上残留的血迹,拿起卫生工具清理被索亚血液染脏的家。 沈烨这次认认真真给自己洗澡,连指甲缝都擦得干干净净。 他站在门口做足心理准备,才穿上半遮半掩的浴袍打开房门。 “老婆,该开始了。” 门口等待许久的智者见他出来,露出惊艳的笑容,清隽的脸和乖巧的等待,让他如同乖顺的大猫一样。 沈烨被他的美貌晃了眼。 智者点了点光脑,温润尔雅的皮囊盖不住他的狼子野心: “我给自己计划了两天的时间安排,希望你可以撑住。” 沈烨倚靠在门口打量他,从智者俊美温润的脸到他覆盖薄肌的身材。 最后对上那双暗藏欲望和侵略的深邃眸子。 沈烨胜负心骤起,不屑一顾,干脆利落地拥了上去:“谁怂谁孙子。” . 苏歌的心情从来没这么畅快明媚过。 那个疯子!那个恐怖至极的神经病,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智者让他赶过来把脑袋带走,并且给了一个要求。 他希望这颗头的结局是挫骨扬灰,死也不安宁。 苏歌果断应下,他目前的不幸有一大半是索亚造成的,恨意比任何虫都要深刻。 从智者家的门口捡起这个礼物盒,苏歌打开一看,对上一双血红空洞的虫瞳,如同地狱燃烧的盏盏鬼火。 这张妖异邪气的熟悉脸庞映入眼帘,苏歌的鸡皮疙瘩下意识起了一身。 寒毛直竖,像带毒的毛虫在身上攀爬而过。 他脸色逐渐苍白,曾经被索亚监禁囚困,求天无路、求地无门的绝望又一次涌入脑海。 想囚禁他的虫不少,唯一能让苏歌感觉恐惧的,只有索亚这个恐怖的疯虫。 索亚那双漂亮死寂的眼睛看着他,仿佛只能注视他一人——就像以前拥吻他时不停呢喃的那样,死死盯着他。 你逃不出我的手心,小虫子。 “操!” 苏歌低骂一声,恶寒从心底钻出来,不停摇摆耸动。 把礼物盒封上,苏歌看了眼天色,乘坐飞行器去了殡仪馆。 用雄虫身份走了vip通道,让殡仪馆的老板开启火葬炉。 眼前的炉子烧起熊熊大火,火舌摇摆,仿佛岩浆在缓慢流淌,灼得他脸皮燥疼。 苏歌低头看了眼头颅,对上索亚那双空洞的眼睛,嘲讽地勾起嘴角。 “再见了,疯虫。” 头颅被扔进火葬炉里,苏歌看着那颗脑袋,心底突然松了,像是紧绷的弦被挑了一下,又疼又爽。 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感觉,这个差点把他虐成狗的疯虫就这么成了灰,再怎么吓人都死成了渣渣。 在接下来的人生里,索亚脱离了他的生活,不会对他造成半点影响。 苏歌抹了把脸,走出这个地方。 外面天已经隐隐黑了,苏歌说不上什么感觉,他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迫切地想要找点联系。 智者,那个老朋友估计就是他仅剩的联系了。 同是人类,虽然那个家伙是个变态,但好歹给了他一点归属感。 苏歌想联系一下,转念一想对方现在温香软玉在怀,他没必要去打扰,步行慢慢走在无虫的街道。 脚边踩过干涸的枯草,殡仪馆的位置在郊外,四周无虫,偏僻又荒凉。 苏歌是个雄虫,但有自保的实力,也不怵黑夜。 他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静静地听自己的脚步声。 墙角处,一滩黑色的黏液逐渐汇聚,流淌,最后形成人形。 苏歌还没走出去,身后几条黑色黏液伸展过来,禁锢住他精致的手腕,往后狠狠一拉。 “谁?!” 苏歌大喝一声,他想挣脱开手腕上的束缚,看到黏液的时候,脸色煞白一片。 “小虫子……” 优柔沙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一双修长漂亮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 苏歌惊恐地瞪大眼睛。 红唇落在他的脸上,索亚笑道: “我找到你了。” 苏歌惊愕地看着身后的疯虫。 一年未见,这虫依旧俊美邪气,左眼的纹身太阳花一般绽放,血瞳渗着冷冷的笑意看他。 苏歌从颤栗中回神,作呕感在喉咙处翻滚,他嗓音轻涩:“索亚……” 索亚捧起他的脸,黏液顺着苏歌的手腕缠绕他的全身,滑腻得让人感觉恶心。 这家伙像狗一样嗅着苏歌身上的味道,冰冷的吐气吐在苏歌的脖颈处。 带着浓浓的血腥气和粗喘,好像在强压兴奋。 身上变态的疯虫好像在检查他有没有被其他虫碰过? 苏歌有点想吐,他脸色煞白,被迫仰起脖颈,承受雌虫的冒犯。 黏液从衣服里钻进,无孔不入地缠过他的身体。 “小虫子。”索亚满意发现小虫子没碰过其他虫,停下检查。 脸埋进苏歌的脖子里,委屈地蹭蹭:“你从哪里找的疯虫,他居然杀了我……” 苏歌恐惧地看着怀里这只疯疯癫癫的家伙,不明白索亚都死了怎么还会活过来。 索亚见他害怕到手脚都在发抖,恍然大悟,低低痴笑: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放轻松,这是我的种族天赋,拿来伺机报仇用的,我只能活半小时了。” 索亚的种族天赋就像他这只虫一样阴毒还睚眦必报。 苏歌知道这不是恐怖片后,终于找回理智,挤出一句:“松开!” 索亚充耳不闻,他的强势和执拗不改,如同被血浸染的红唇亲吻在苏歌的眉眼上,口鼻上。 苏歌被他亲吻,由衷地感觉轻微反胃。 “小虫子,你现在好丑。” 索亚停下亲吻,呢喃地说着。 他渗人的眼珠盯着苏歌现在平平无奇的脸,仿佛能看到那个俊逸优雅的雄虫阁下。 苏歌是他见过的最优秀的雄虫。 骨子里雌雄平等的观念,优雅英俊的皮囊,性格狂放不羁,发飙起来能杀他三个雌虫下属。 是一位俊美非凡又有强劲实力的极品雄虫,索亚没有办法不为这只虫心动。 苏歌知道他只能活半小时,恐惧潮水般褪去。 他叛逆心起,哪怕现在死了都比被索亚任意妄为地控制要强。 他冷笑一声,挣脱开手腕上的黏液,一巴掌扇了过去:“别恶心我,这种爱狗都不要。” 索亚身形不稳,向地上跌去,手上还牢牢抱着苏歌。 一人一虫摔在地上纠缠在一起,从远处看去像是两滩长在一起的大型黏液。 “这就是爱!”索亚的肢体像豆腐一样碎成一瓣瓣,又被黏液捡起来粘合在一起。 他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苏歌,嗓音疯狂又戾气,好像被质疑是件他承受不了的事。 “这就是爱!把你改造是爱,交换是爱,共享是爱!” “去你妈的,神经病!” 苏歌暴起,都没管索亚现在碎成了什么样,一脚踹了上去,把他的肢干踢碎。 索亚大半个身体成了碎渣,连黏液都拼不起来他了。 苏歌感觉自己像被疯狗咬了一口,他厌恶地啐了口唾沫,挣开黏液,起身就走。 “苏歌,这就是爱!” 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攥住他的脚踝,苏歌停下脚步,看到了索亚那双滴血的眼睛。 血水从眼眶掉落,索亚尖锐道:“我爱你!” 疯虫! 苏歌没有怜悯心,他冷冰冰地看着地上惨到可怜的虫。 放弃伺机报仇的机会,把生命最后半小时浪费在他身上,就为了证明自己的爱? 苏歌真不知道索亚是怎么想的。 “索亚,你这种惹人恶心的东西,就该下地狱。”苏歌语气冷冷淡淡。 索亚脸上空白,茫然地看着他。 苏歌那张平凡的脸他眼里逐渐变得扭曲,成了那只在他的监牢里被囚禁的雄虫阁下。 雄虫阁下脸庞俊美耀眼到让他不敢直视,这虫眼神冷冷淡淡地无视他。 索亚没有办法,只能用一些恐怖的手段逼他看向自己。 他亲手解剖了一只虫,扔到阁下面前。 阁下那时的眼神也像现在一样厌恶:“索亚,你就该下地狱。” 索亚猛的惊醒,意识又回到黑漆漆的小路上,他看着苏歌离他远去的背影,疯狂道: “那就是爱!苏歌,你为什么不信我?!” 苏歌没有回头。 索亚空洞的眼睛看着他,那背影冷漠绝情,连一丝爱意和怜惜都吝啬给他。 繁杂的记忆灌进脑海,是幼崽时听到的淫邪笑声和粗暴抚摸。 族人每晚轮流进他的房间,无视他的挣扎把他压在身下。 每张脸孔都不一样,都会在索亚耳边言之凿凿地说: “这就是爱,小索亚。” 亚雌x雌虫33 沈烨脱力晕了过去。 他认为自己还行,但两天高强度的追杀早就透支了他的身体。 三十六个小时之后,沈烨作为本体彻底脱力,精神崩溃累晕了过去。 之后,就是主人格上线。 没办法知道虫崽刚一清醒就发现自己正在和小叔乱滚是什么心情。 智者抬眼就对上一双惊恐欲裂的眼睛。 “小叔……” 沈烨不敢置信地看着亚雌。 那张儒雅俊美的脸上满是欲望,本该温和沉静的眸子居然透着一丝疯狂,正满是食欲地盯视他。 好像他是一块香喷喷的煎肉,随时等待用牙齿撕碎他,吞咽他。 沈烨视线下移,看向亚雌完好无损的双腿,晕头转向,不明白现在什么情况。 他感觉自己累到想干呕,手脚因为脱力都在发抖出汗,心跳加速,背后浸出了一层湿汗。 清醒十秒钟,被现状刺激到的虫崽也晕了过去。 智者沉默许久,收拾好复杂的心情,下床收拾房间。 沈烨在睡梦中呼吸急促,眉头紧锁,累得颤颤巍巍的,随后脸色逐渐苍白。 智者给他洗完澡,把人抱到干净的房间,给沈烨打了一针特效药。 亲眼看着那些痕迹淡去,直到消失,虫崽的呼吸也在渐渐平稳。 确定虫崽不会发现不对劲,智者无视隐隐作痛的良心,回了自己房间睡觉。 第二天,安静的房间被一阵噼里啪啦的咚咚咚声锤响。 “小叔!” 智者睁开眼睛,黝黑的眼睛不见睡意,看向被敲得咚咚响的房门。 他起身从床边拉过轮椅,连睡衣都没换就坐了上去,摇轮椅过去给沈烨开门。 门被打开,沈烨那双狐疑防备的眼睛映入智者的眼帘。 长辈镇定自若,好像没看出来虫崽的异样。 “怎么了,虫崽?” 智者疑惑地看他,见小崽子急得大汗淋漓,对他不慌不忙地抬手:“蹲下来,我给你擦擦汗。” 沈烨吞了口唾沫。 他感觉面前这个坐着轮椅的长者像个披着羊皮的狼,暗地里虎视眈眈地觊觎他。 昨晚晕过去前,那个眼神太让他深刻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剥皮抽筋,满满的侵略性。 “小叔,你昨晚进我房间了吗?”沈烨有话直问,咬紧牙扫视智者的表情,想观察出有没有异样。 智者惊讶一瞬,道:“没有,昨晚你那里出事了吗?” “真的没有吗?比如爬上我的床,脱光我的衣服之类的。” 沈烨咄咄逼虫,俯下身,一双尖锐的竖瞳盯着智者:“难道昨晚是我在做梦?” 智者关切的神色逐渐冷淡下去:“你不但怀疑我进你房间,还在这里逼问我?” 对长辈下意识的敬畏和崇拜还在,沈烨下意识反驳:“没有……”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智者寒声,“把我当做非礼你的变态嫌疑虫吗?” “我不是。”沈烨烦躁地捏住拳头,想解释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昨晚看到了你……” “你睡糊涂了,把梦境和现实混为一谈。”亚雌的语气冷淡。 “我如果想占你便宜,大可以下一秒就答应你的追求,而不是趁你睡觉期间偷偷占你便宜。” 沈烨理屈词穷,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句话。 长辈如果想和他睡觉,答应他的追求就行了,有必要晚上偷偷溜进他房间吗? 智者给予最后一击:“你这么污蔑我,是身上不舒服?还是有其他让我百口莫辩的证据?” 沈烨摸向自己干净白皙的脖子,尴尬道:“没有不舒服……” 相反,他感觉自己状态出奇的好。 精神奕奕,四肢有力,气血翻涌让他全身发热,像喝了几大碗十全大补汤那样。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沈烨都感觉自己胸闷气短,活像自己不过脑子冤枉了大美虫。 他讪讪看了眼神色冷漠的阿拉科,嗫嚅道:“小叔,可能真是我睡糊涂了,对不起……” “不用了。”智者打断他的道歉,摇着轮椅回了房间,“沈曲阁下很担心你,你该回去了。” 沈烨僵站原地,看着亚雌挺拔清瘦的背影,感觉天都塌了。 “你赶我走?”沈烨失声道。 “我这几天一直在思考你和我的关系。”智者微微偏头,精致俊秀的侧脸如润玉,冷峻和落寞交织。 “……虫崽,你应该回到你父亲的身边。” 沈烨脑袋嗡得一下空白,连来这里干什么都顾不得了。 赶紧冲进房间抓住长辈的轮椅,把他转了个弯面对自己。 “你不是喜欢我吗?!”沈烨着急忙慌,“你答应我就行了,老是想把我赶出去是怎么回事!” “你的精神力暴动和情热期,我没有办法解决。”智者握住他的双手,抚过虫崽的额头,眼底闪过一丝受伤。 “你得去找一个雄虫,才能安然无恙。” “为什么连你都在劝我去和那些胖虫们睡觉?” 沈烨攥紧他苍白的手腕,表情有点扭曲,执拗道:“我说了我不想,我只喜欢你。” 智者说:“孩子气。” 望着长辈沉静到让他感觉心寒的表情,沈烨轻抽一口冷气,凶狠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强了你?!” 智者诧异看了他一眼,对上雌虫专注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竖起的虫瞳无端让人觉得诡异。 ……居然是认真的? 意识到再玩下去虫崽真会就地强了他,智者抵唇虚弱地咳嗽两声,敛下俊秀疲惫的眉眼。 温暖宽阔的怀抱立刻拥了上来,把他抱进怀里,沈烨珍惜地亲吻他的脸颊: “小叔,你是不是冷着了?” 刚才偏执发疯的雌虫瞬间温柔下来,他抱紧自己虚弱不堪的小叔,手掌一下一下地拍打在他的背上。 ——对这个认定的雄主,语气关切备至到让虫觉得脊背发毛。 “小叔,你别说那些我不爱听的话,生气了我真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沈烨吻住亚雌苍白的俊脸,殷红的唇艳如鬼魅,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盯着阿拉科。 “我喜欢你。”他一字一顿地说。 亚雌x雌虫34 智者被迫靠在他肌肉扎实的胸膛上,长睫垂敛:“嗯,我很感谢你真心诚意的喜欢。” “你要接受。”沈烨不容反驳。 “……这个再说。” 智者看向情绪不太稳定的虫崽,揉着他刺硬的短发,宠溺道,“饿不饿,我给你做饭好不好?” 雌虫被长辈安抚摸头,忽然委屈地瘪嘴:“我要吃肉……你以后也不能再赶我走,不然一顿肉哄不好了。” “嗯,给你炖香喷喷的肉。”智者哑然笑道,“把我推到厨房好不好?” 沈烨见智者不再赶他走,起身乖巧地推他离开房间,进了厨房。 智者嫌他块头大还黏糊,炖肉也炖不利索,给了两个亲亲把他哄得高高兴兴,用对小孩子说话的语气: “出去玩吧,如果有兴趣可以收拾一下家务。” 沈烨在这方面很听长辈的话,兴致勃勃地出去收拾家务,智者先生的房子不存在灰尘一说,干净到让虫觉得冷冷清清。 沈烨看不顺眼这种没有虫情味的房子很久了。 趁智者允许他撒野,赶紧把自己喜欢但颜色丰富多彩的小摆件拿出来,装在房子各个角落。 雌虫的审美很独特,凌乱但不让虫觉得邋遢,丰富有趣的色彩给冷清添了几分人气,房子像是瞬间活了过来。 沈烨刚准备擦一下光脑,突然停下手指。 他看着光脑桌面上的日历,5.8。 ……今天不该是5月6号吗? 沈烨惊疑不定地看着光脑,险些以为自己记错了时间。 不对,今天就该是5月6号,中间的两天去哪儿了?他为什么没有记忆? 还是光脑坏了? 怀着微末的希望,沈烨打开了家里的电脑,望着上面的5.8,感觉脑袋被重击捶打了一下,嗡嗡作响。 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是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还是小叔在撒谎骗他? 沈烨呼吸不畅,他眼前发晕,这种晕厥感从醒来后就时时刻刻伴随他,好像意识在逐渐向下沉沦,变得模糊。 “喂……”脑袋里响起一道磁性低沉的男音,好像刚刚睡醒,还带着含糊的困意,“要不要融合?” 什么融合…… 沈烨茫然看着光脑,感觉自己应该是眼花了,什么的都没问题,就是他记错时间了。 心里一遍遍给自己洗脑,沈烨强行镇定下来。 他把颤抖的手指刺进手心,许久以后拿起抹布一点点擦拭起干净锃亮的桌子。 脑袋里的存在好像笑了一声,接着陷入沉默。 “假的。”沈烨冷静地说。 他打开光脑,点开雄父的聊天界面,上面让他吃精神疾病药物的催促越来越激烈。 “都是假的,我生病了。”沈烨重复说这一句话。 他从行李箱里拿出自己常吃的“维生素片”,没管应该吃几片的说明书,塞了一把进嘴里。 假的,脑子生病吃药抑制就好了。 沈烨肯定地想。 身后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沈烨冷冷回头,看向在他身后瑟瑟发抖的亚雌。 是那只被雄主抛弃的哑巴佣虫。 西东紧张地四处探看,确定那道吓虫的身影不在,眼里的泪水混着恐惧涌了出来。 他用那双含泪惊惧的眼睛看着沈烨,这个深陷魔鬼窝却一无所知的雌虫。 半晌,挤出一个字。 “跑!” . 智者把饭菜做好,细细清洗自己的双手。 他不喜欢做完饭菜后油腻的双手,对皮肤伤害性太大。 用护手的皂液清洗干净后要涂乳液呵护皮肤,时不时温养热敷一下,这才能保持皮肤的细腻光滑。 “乖崽崽。”护完漂亮无瑕的双手,智者扬声道,“过来吃饭。” 没虫应声。 智者动作一顿,一丝不妙从心底升起来。 雌虫从早到晚围着他打转,哪怕生气也会直言直语地冲他发飙,这种沉默就是意味着他不在。 去哪儿了? 因为什么急匆匆地离开了他? 智者面上淡淡,脑内盘旋这段时间以来遗忘了什么。 他想起一个被自己忘了很久的名字。 西东。 那个几乎全天待在自己房间的亚雌,存在感小到下意识让虫忽略,这些天沉迷和雌君厮混的智者当然顾不上他。 对即将发生的情况有了个底,智者拿出光脑检查自己偷按在沈烨身上的定位器。 位置在,他家范围之内? “居然没跑吗?” 智者真切感受到了意外,他没想到雌虫现在很有可能知晓了全部真相,还不肯逃跑。 智者浅笑一瞬,觉得虫崽的痴情到了让他匪夷所思的地步。 有全部记忆的副人格清楚他的真面目还痴情不悔他能理解。 可一只对他一见钟情的年轻虫,相处还不到十天,怎么有这么大勇气接受他的全部? 阴云遮罩的心情意外晴朗,智者笑了一声,从轮椅上站起,顺着定位去找玩躲猫猫的年轻虫。 沈烨觉得这个世界疯癫了,没救了。 他忘了西东对他说了什么,脑子搅乱成浆糊,但理智还是忠诚地归纳那些话,列出几点塞进他的脑子里。 阿拉科偷窥了他一整年。 他的腿没有瘸,欺骗了整个虫系。 雄主是被阿拉科在新婚夜杀死的,所谓的心脏病发其实是被喂了药。 他有精神疾病,副人格会时不时出来,和阿拉科滚在一起。 还有地下室…… 沈烨脸色苍白一片,他翻动各个书籍,找到那本藏在夹缝里的书。 渺茫的希望逐渐熄灭,沈烨眼神沉沉地看着手上的书。 西东小声道:“我这些天一直在找进去的方法,我知道怎么进地下室。” “……说。”沈烨语气很轻。 “跳个舞。”西东说,“你需要跳一支交际舞,踩到相应的地板格,顺序一个也不能错。” 沈烨心想,真踏马扯淡。 十五分钟后,地下室被打开,沈烨沉默地站在入口前。 西东催促道:“是你说见了地下室就带我走的,我已经带你来了,你……” “你出去。”沈烨轻声道,“去外面等我。” 西东见他坚定不移,也不敢招惹这只快要崩溃的雌虫,转身跑去外面守门。 沈烨移步走进地下室。 台阶湿滑,长着常年不见阳光的青苔,阴暗窄长的下行阶梯让他感觉压抑至极,几乎要喘不上来气。 沈烨定定地打量过去。 灰色实质的墙壁上,涂着血红色的呓语,恐怖到仿佛是精神病人发病情况下涂抹的疯话。 一句句疯癫的我爱你,组成了这面诡异万分的涂鸦墙。 沈烨不敢多看,闷头往深处走。 “祝你生日快乐……” 悠扬的歌声从室底传来,欢声笑语,像是无数人聚在一起唱生日歌,鼓掌欢庆。 沈烨停下脚步,脸色苍白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巨大的投影仪在眼前旋转,在墙壁上一次次倒映着偷拍下的视频。 “祝你生日快乐……” 墙壁上,“沈曲”笑呵呵地鼓掌,在场所有虫都围着中间满脸无奈的雌虫。 “沈烨”郁闷地抱紧头,不想看周围把他当幼崽唱生日歌的长辈们。 “崽子,二十三岁生日快乐!” “沈曲”大笑着说。 亚雌x雌虫35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投影仪又开始循环播放,这个被偷拍的生日视频在墙上一次又一次的放映、重播。 沈烨眼神空空地看着墙壁上被投影出的巨大画幅。 “莫禾格”表情不耐烦,显然并不明白一个二十三岁的大崽子有什么好过生日的,嫌弃又无奈。 “沈曲”站在他的旁边首先鼓掌歌唱,带动其他长辈一起跟随唱生日歌,众虫都笑呵呵看着坐在桌前的“沈烨”。 “沈烨”被他们的兴师动众臊得脸红,全程不敢抬头,眼睛就看着面前的生日蛋糕。 “虫崽,二十三岁生日快乐!” “沈曲”大笑着说。 沈烨手脚刹那间冰冷彻骨,他后退一步,表情空白地看这荒诞的一幕。 投影仪后面有一个软椅,大概是地下室的主人常坐的。 沈烨打量这个椅子,脑子里瞬间蹦出一个画面。 【智者翘着二郎腿优雅地坐在软椅上,脚尖随着生日快乐歌的节奏慢慢点着,一遍遍重复观看。】 【口中一起哼着歌,打着节拍,慢悠悠的,给他视频里的小虫崽过生日。】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沈烨在精神冲击力下头重脚轻,他感觉脑袋晕乎乎的,后退靠住涂满血色呓语的墙壁。 是不是刚才吃的药似乎不起作用,所以精神病复发,幻想出了这么惊悚的画面? 假的,都是假的。 沈烨呢喃说:“地下室是假的,西东是假的,投影仪是假的……我生病了,脑子出现了问题。” 这一切都是他幻想出来的画面,看来他病得确实很严重,怪不得雄父天天催他回家呢! 沈烨精神恍惚,他慌乱地想退出这个地下室,脚无意间踢翻了什么。 叮铃哐当!!! 沈烨呆滞地低头看去。 他踹翻了一个狗盆,在狗盆旁边还躺着粗长的铁链,一直向黑暗处蔓延。 ……这个地下室还没到尽头? 沈烨眼前发黑,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住双腿的,沿着铁链一步一步地走进去。 离得近了,他才知道黑暗中隐藏了什么。 一个笼子。 一个由金子打造的玫瑰花笼。 雕花繁复到让人觉得这是个艺术品,在笼子表面上。 金子打成的薄片组成了一朵朵灿烂的玫瑰花,仿佛风一吹就要飘逸起舞。 沈烨窒息地看着这个笼子,哪怕再美丽昂贵,再精巧动人,也掩盖不了这玩意儿的用处。 沈烨恍惚的想:我在看恐怖片吗? 这片子一点也不好看,真的很吓虫,他不喜欢! 沈烨觉得自己心跳都消失了,血液都停止流淌了,像只傻乎乎的鹌鹑一样呆在原地。 当精神冲击足够强烈时,会有呕吐和晕眩的症状。 沈烨已经有了这两样感觉,他窒息到几乎要晕过去。 投影仪又开始循环播放。 “祝你生日快乐……” 背后传来沉稳规律的脚步声,沈烨猜到了来者是谁,不敢回头。 长者轻轻的哼,他的歌声跟着投影仪的音乐一起传入沈烨耳中。 “祝你生日快乐……” 那道儒雅轻柔的歌声悠悠响起。 沈烨脊背僵直如冰块,他没有回头看一眼,那道熟悉好听的声音却越来越近。 随着投影仪上“沈曲”的一声欢呼:“崽子,二十三岁生日快乐!” “虫崽,二十三岁生日快乐。”智者含笑的声音同时在他耳边响起。 沈烨惊惧到不敢回头,他嗓子涩到发痛,双眼逐渐瞪大。 “不回头看看我吗?还是说你后悔进了这里?”智者温柔道,“乖孩子,你应该逃跑的。” 沈烨缓慢转过身,看到了眼前隐藏在黑暗中的成熟长者。 亚雌似乎在对他微笑,淡淡的笑容刻在脸上,像美丽又无情的白瓷神像。 沈烨瞳孔发颤,视线移到亚雌笔直的长腿上,嗓音逐步消失:“你的腿……” 智者长身玉立,窄腰长腿,是已经粗壮的参天修竹,立在那里不见颓然,哪有在轮椅上病恹恹的模样。 “阿拉科,你骗我……”沈烨神志不清说。 “被你发现了。”智者遗憾开口,“虫崽,你不听话,谁让你进来的?” 在长辈深邃冷漠的眼神逼视下,沈烨双脚站不稳,一步步往后退,直到撞到身后的金丝笼。 勉强撑住自己,沈烨深吸口气:“我,我自己进来的……” “你学会了撒谎吗?”智者平静说,“乖崽崽,他带坏了你?” 沈烨还没想出办法解释,智者已经抬起右手。 沈烨定睛一看,亚雌纤长苍白的指间缠着一缕钢丝,另一端连到地下室外。 智者手腕一拉。 沈烨心生不好的预感,张嘴阻止:“等等!” 话音刚落,地下室的门就被撞开,脖子上缠着钢丝绳的西东跌跌撞撞地滚了进来。 想进地下室就必须走一段长长的向下台阶,这一阶阶青苔石梯成了刑罚。 西东滚得头破血流,跌到了智者脚边。 他脸上的面具破碎脱落,露出那张让沈烨隐约觉得熟悉的脸。 …… 是宴会上那只亚雌?阿拉科口中想攻击他所以被辞退的追求者? 沈烨觉得眼前一切是莫大的笑话,是一场巨大的骗局。 任何参演员都被阿拉科套上一层恶毒的皮,而这个真正的幕后主使,这个最恐怖的虫却装得楚楚可怜,好像被周围虫施压迫害! 西东早就被毁容了,下颚骨被踹得粉碎,话也没办法说得完整,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救!命!” 西东脸庞涨得紫红,瘦弱的身体蜷缩在一起,他无助地张大嘴巴, 手指不停抠挖脖颈,抠下皮肉。 “听话些,西东。” 智者漫不经心地松了松手上的钢丝,给了亚雌喘息的余地:“别吓坏了我的虫崽。” 西东半点反抗的念头也生不出来。 他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眼里含着惧怕的泪水,像狗一样跪趴在智者脚边讨好主人。 沈烨喉咙痉挛,他感觉眼前的一幕让虫反胃,施暴者就是他心里堪比月光般的小叔。 亚雌x雌虫36 “小叔……”沈烨恍然道,“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烂虫。” 智者承认道:“是,我本来想相处久了让你一点点发现的,短时间透露多了,怕吓着我的乖崽崽。” “可惜,身边有条狗不听话。” 智者凉嗖嗖地看了眼西东,亚雌顿时蜷缩成一团,卑微地抱住脑袋不敢说话。 “那我呢?” 沈烨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眼睛蒙上一层水光,泪水掉不出来: “你把他当狗驯养,和我的副人格上床,你把我当什么了?” “你可以把西东当宠物,和我的副人格做情人,可我穷追猛打才能讨一个吻,我是哪里不讨你喜欢吗?” 智者没想到他在乎的点是这个。 长辈对年轻虫还是不太了解,他以为沈烨会恐惧他的面目全非,会憎恶他的欺骗隐瞒,会愤怒地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结果,居然是一声委屈巴巴的质问。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就是骗我玩!” 智者失笑,往前走了一步:“虫崽,你不害怕我吗?” 沈烨见他靠近,满腔的委屈迅速压下,不受控制地想后退,又因为后背是笼子不得已停下。 “……害怕。”沈烨涩声道。 他看到智者走近就害怕,感觉看到了一个披着虫皮的恶鬼,温文尔雅的畜生。 但害怕归害怕,他还是想质问。 “阿拉科,你喜不喜欢我?哪怕一点点也没有吗?!” “我当然喜欢你,我对你一见钟情。”智者的淡唇扬起一丝微妙弧度。 他指向投影仪,笑道:“亲爱的,这还不能说明我的爱吗?” 沈烨无言以对。 “如果这些还会让你怀疑我的爱,那……”智者忽然拍了拍手,轻声道,“开灯。” 智能感应器听到开灯的命令词,忠诚地行驶命令。 阴暗漆黑的地下室刹那间变得亮如白昼。 沈烨被亮光刺了眼睛,他闭上眼睛,听到了西东倒抽冷气的声音,好像见了什么恐怖的景象。 心里做好了准备,沈烨睁开眼睛,依旧被眼前密密麻麻的脸吓了一跳。 照片。 数不尽的照片贴在天花板上,墙壁上,桌子上。 似乎是为了更方便能触手可及,哪怕是床边都贴着好几张放大版照片。 每一张人脸都是沈烨,一张张喜怒哀乐的脸,在不同的场景下被偷拍。 沈烨能看到有着照片的边缘不成规则,似乎被裁剪过。 看样子有其他身影闯入镜头,都会被智者一点点剪掉。 “我偷拍了你一年,给自己做了一份礼物。” 智者松开手上的钢丝,他走到沈烨面前,年轻虫想后退又没办法,居然脚步踉跄跌进了金丝笼里。 沈烨摔进囚笼,眼神空洞地看着智者。 “我喜欢这里,虽然我的记忆找不回来了,但我都能猜到自己在这里遨游的样子,幸福如上天堂。” 智者俯视笼子里的雌虫,上半张脸阴翳压迫。 一双沉冷幽黑的眼睛盯着沈烨,唇角却勾着柔和浅淡的笑意。 他像把自己分成了两个部分,一半置于黑暗,一半身处光明。 “小叔……”沈烨喃喃自语,又突然清醒,“我要离开这里!” 智者眸色一暗,阴沉沉地看着沈烨起身离开的动作。 他手指抚上金丝笼的门,对沈烨笑了笑,一如既往的有礼雅致。 下一秒,他狠狠关上笼门,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力气重到地面好像都颤了一瞬,把西东和沈烨吓得差点蹦起来。 在场的两虫被疯虫硬控住,一声不敢吱。 智者从柜子里拿出锁链,不紧不慢地锁在笼子上。 沈烨眼睁睁地看他把金丝笼锁上,瞠目结舌。 自己强壮的身体好像遇到了天敌,连反抗的念头都没有,僵硬地承受杀戮。 “乖崽,听话了再出来,好不好?” 智者表情温和地蹲下身,挑起沈烨白皙优美的下巴,摩挲两下。 “我们不走,之后有时间了我再跟你解释和道歉,你会原谅我对不对?” 沈烨怔怔地看着他。 智者眉眼间像盛着清湖,几缕细纹印在他的眼尾,笑起来如春风拂面。 沈烨感觉自己被疯虫骗成傻子了还不长记性,这种时候都能犯花痴。 望着智者成熟俊雅的脸上浮现的阴冷和宠溺,沈烨心脏停跳几秒,又为他疯狂心动起来。 恐惧和爱意交织,沈烨头脑发热,感觉自己在被逼疯的边缘来回徘徊,想发泄愤怒又没办法出手。 “你骗我。”沈烨静静地说出这三个字,眼睛发直,瞳孔茫然到无法聚焦。 什么都是假的! 瘸子是假的,雄主是假的,追求者是假的,连记忆都是假的。 他能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谎言,就连所谓的求爱都变得可笑起来。 说完这句话,沈烨又骤然沉默下来,他甩开智者的手,缩到笼子的角落默不作声。 “我待会过来哄你。”智者语气柔和,“现在我得把不听话的狗处理掉,你乖乖等我回来。” 沈烨想嘲讽地扬起唇角,却实在笑不出来。 智者弯起眉眼:“要他活还是要他死?” 西东睁圆眼睛,他下意识想爬过来求沈烨开尊口饶他一命。 智者回头看了他一眼,西东霎时间停下,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沈烨疲惫地把脸埋进膝盖里,闹脾气不去看智者,哑声道: “……他以前惨不惨跟我没关系,但现在不能死。” 小虫崽年纪小,责任感还挺强,一副“别因为我连累别人”的小倔样。 智者想去挠他的下巴,被沈烨烦躁地拍开。 长辈手背上多了一块红印,却没有生气,好脾气地笑了。 西东知道自己逃出生天,彻底松了口气,下一秒他的后衣服被粗暴地拎起来。 紧绷的襟带勒住他细长的脖子,西东咳嗽两声,脸迅速通红一片。 智者把他拖出地下室,粗糙的台阶蹭破了西东的胳膊肘,擦出一大片血痕。 西东被摔出这栋房子,滚到外面的地界。 他尖叫一声,抱住脑袋战栗不止,双目恐惧。 “西东,你可以滚远点了。” 亚雌x雌虫37 智者站在门口,他挺立的身形覆着薄薄的肌肉,衬衫穿在他身上显得如玉般秀净。 西东呆若木鸡地看着他。 这容貌清隽的亚雌用完美的外表蛊惑他,哪怕知晓智者本质多么腐烂,他仍然痴迷一瞬。 “记住我这张脸。”智者笑道,“别让我再遇到你。” 西东蓦地惊醒,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转身向外跑去。 地下室亮如白昼,满墙的照片像一双双盯视他的眼睛。 沈烨瘫倒在地,脑袋的眩晕感越来越重。 好困…… 照片上的虫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沈烨觉得这些出自他的笑容夸张到让他感觉虚假,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要笑得那么开心。 笼子外传来沉稳规律的脚步声,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停在笼前。 沈烨恍惚地看过去,他对上亚雌精致俊朗的脸。 智者温情地看着他,一双深邃如渊的眼睛像两轮小型黑洞,吸吮着他的灵魂。 “小叔……”沈烨勉强伸出手,从笼缝里摸索着,抓住亚雌笔直的裤腿。 他的手染上灰土,蹭得智者的裤子污迹斑斑。 亚雌没有生气他弄脏自己的衣服,顺从地蹲下身,对沈烨温柔道: “怎么了,乖崽崽?是不是饿了?” “我想出去。”沈烨脸色苍白,“我雄父叫我回去,我得回家了……” 智者恍然大悟,他看向沈烨手腕上的光脑,有些歉疚地开口:“对不起,我把这个忘了。” 下一瞬,智者娴熟扣住他的手腕,解开光脑扔到一旁。 “啪嗒”一声响,沈烨的心坠入地狱。 “你暂时不需要那个东西,我不会让你无聊的。” 智者捧住他英俊的脸,细致地吻了过去: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现在你一心想着逃跑,我只能用这种非正常手段留下你了。” 沈烨感觉脸上的吻不再像之前那样甜滋滋的,反而像蛇信吞吐间的滑动,让他不寒而栗。 智者表现的一切太让他陌生,好像文质彬彬的留下了他。 一言一行温文尔雅,半点戾气也没有。 可实际上,偷窥拍摄,欺骗玩弄都是他干的,用这种强势不失风度的手段把他锁在了牢笼里。 沈烨呼吸急促:“阿拉科,让我出去。” 智者握住他发抖的手,察觉到雌虫现在的退缩和躁郁,安抚地拍了拍,口吻轻柔极了: “你不是想一辈子陪在我身边吗?不是什么代价都能承受吗?” “为什么我真让你付诸行动,你现在却害怕得要逃跑。” 亚雌的手劲很大,青筋在白皙的皮肤上一条条鼓起,就连沈烨都被他捏的手腕生疼。 “虫崽,我只是想让你冷静一下。” 亚雌恐怖的声音穿进耳畔,打碎沈烨心底最后一道防线。 “既然爱我,那你就要把我放在第一位。” 精神紧绷到极致,咯嘣一声断裂! 沈烨白眼一翻,眼前陷入黑沉深渊,居然手脚发软,被吓晕了过去。 在他昏迷之前,脑海里那道磁性低沉的声音又问道:“要不要融合?” 沈烨拼着最后一丝意识,迷糊回答了他的话。 融合…… . 智者眼看虫崽被吓晕,恶劣的心思被强行压下去,没再跃跃欲试地吓虫。 他咳嗽一声,起身要解开金丝笼把虫子放出来,一只骨节匀长的手突然攥了他的手腕。 智者心脏漏跳一拍,低头看去,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深邃黑眸。 沈烨嘴角浮现一丝戏谑笑意,他俊美张扬的脸好似活了过来,烧着火焰的眼睛灼灼倪着智者。 智者暗叫不好。 “老公,我来陪你玩?我把你放在第一位,好不好?” 沈烨笑盈盈的,眉骨下压出阴影,看起来大气凌厉,五官英挺如雕刻,笑唇又带来一丝魅气。 智者蹲在原地,他看着笼子里的危险有魅力的男人,无奈叹了口气。 打了小的,来了大的? “亲爱的,我和他开玩笑的。” 智者眨了眨眼,找回表情管理,温和道:“小虫崽哭起来的样子太可爱,我忍不住吓吓他罢了。” “贱猫。”沈烨低笑出声。 就像自以为能吓到主人的猫猫一样,龇牙咧嘴不经意间“喵嗷”了一声。 本来没想吓人,见主人害怕的后退,就开始得意忘形了,觉得自己牛逼上天了。 骄傲自满地步步紧逼,叫得越来越大声。 尾巴翘得高高的,越来越小猫得志,贱嗖嗖的欠打模样。 沈烨养猫多年,对许随的小心思把控得游刃有余。 ——小猫变老猫了也脱不开骨子里的贱和顽劣,大猫也会坏心思发作,想吓一吓年幼懵懂的小主人。 见沈烨脸上不见怒意,反而笑眯眯地看着他,智者放松不了一时片刻,有种铡刀落下的提心吊胆。 他耐心哄分辨不出喜怒的雌君: “我逗他玩的,想看他哭一声,你别为这件事生气。” 沈烨收回手,智者松了口气。 咯吱—— 金属扭曲的吱吱声响起,智者蓦然看去。 金丝笼被一双修长漂亮的手握住,向外缓慢地掰成一个纯正的圆形。 这座华丽的造物变得歪七扭八,半掌粗的钢筋铁骨挤压在一起,虫系中鼎鼎有名的高硬度建材成了一堆废料。 智者背后渗出冷汗,面上却稳稳当当,嘴角挂着浅笑,看雌君暴力发飙的恐怖样子。 沈烨把笼子掰出可一人通行的圆弧,一双渗着寒光的眼睛看向面不改色的智者。 “这些天我对你脾气太好了,让失忆的你蹬鼻子上脸。” 沈烨撸起袖子,露出一截肌肉线条分明的小臂。 他隆起的胳膊和宽阔如小山的肩膀,让他看起来像粗壮大树一样高耸挺拔,男子气概十足。 智者知道自己老婆很壮实,但沈烨性格在他面前软得跟包子一样,偶尔还会撒娇求抱。 像收敛獠牙和利爪的凶兽,露出一身肉乎乎的厚实皮毛,惹人抚摸。 这会给他一种错觉,老婆体型过壮对自己没什么威胁,甚至他兴致来了还能揉搓捏扁一下。 智者沉思片刻,不明白自己刚才怎么突然起了贪玩的心思,不管不顾地手贱撩拨,招惹虫崽还乱吓唬。 把年轻虫崽逗过头了,哭唧唧地向本体老婆委屈告状去了。 智者还在懊恼自己的失控,沈烨拽住他的衣襟,单手把人提溜起来。 两人被迫四目相对,智者感觉自己双脚悬空地面一寸高。 原本淡然的神色裂开,又极快地修复好,智者握住沈烨的手腕,温声细语: “这次是我太莽撞,我可以保证没有下次……” 沈烨暴力脱了他的裤子,把身材修长挺拔的男人拽怀里,膝盖往上顶起他的胯部,让智者被迫翘起臀部。 一个巨响的巴掌拍在智者屁股上。 “?!” 智者的表情彻底崩裂了。 . 一小时后。 智者把凉掉的饭菜放微波炉里重新加热,一些需要翻炒的菜回锅重炒。 星星安静了很久,见指挥官全程面无表情地给雌君热饭,跟冷脸洗内裤一样一样的,小声道: “你说你惹他干什么……” 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因为玩心重被妻子扒裤子打屁股,面子里子都碎了一地。 星星发觉一个人再怎么成熟,在爱的人面前都会幼稚得可怕,哪怕是智者都逃不开这个爱情定律。 平常多彬彬有礼、儒雅稳重的中年老男人,装得亲娘来了都不认识了。 失忆和领袖过了几天老夫老妻的黏糊日子,心智直线倒退到少年时期。 智者懒得理这个被工作逼疯的系统,把饭菜重新装盘,摆到餐桌上。 看向坐在沙发上玩光脑的雌君,道:“过来吃饭。” 沈烨沉迷游戏无法自拔,走到饭桌前坐下,一只手扒拉光脑,另一只手就要去拿筷子。 智者提醒道:“饭前洗手。” “真讲究。”沈烨轻啧一声,把打到一半的游戏递到他手里,让智者接替,脚步不停地进了洗手间。 等沈烨再出来,客厅里空无一人,桌上放着光脑,屏幕上有一个打通关的胜利提醒。 装修冷清精致的房子早已被他的痕迹覆满,处处都是烟火气。 沈烨以为智者还在生气自己下了他的面子,尴尬地咳嗽两声,心想还是得哄脾气高傲的美人老公。 “许随?宝贝老公?”沈烨扬声喊,“是不是躲着我?出来我给你道歉,下次生气不打你屁股了。” 阳台处传来轻微的声响。 沈烨感觉好笑,老男人幼稚起来也怪好玩的,故意发出声音让他过去哄。 沈烨走过去,拉开丝滑的窗帘,看到阳台上坐在简约茶桌旁的智者。 这位气质儒雅稳重的老男人垂眸写着什么,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淡色的唇微微抿起。 沈烨敲了敲窗户,智者没抬头看他,侧脸打下清冷的阴影,像是在暗地里生闷气,雌虫忍俊不禁地走过去。 阳台被晒得暖融融的,沈烨揽住智者的肩膀蹭过去,探出脑袋看他在写什么。 “别生气,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沈烨声音戛然而止,他错愕地看着日记本上的内容,半晌才道:“你在写什么?” 墨水在泛旧的日记本上组成飘逸悠长的字迹,辞藻华丽,深情如咏叹调。 智者唇角轻勾,嗓音沙沙的:“检讨书。” 亚雌x雌虫38 沈烨没料到自己会收到这样一篇堪比情书的检讨书。 粗略扫了一眼,上面长篇大论地抒发自己的爱意和歉疚,肉麻到让人起鸡皮疙瘩。 “这本日记记录了我一年来的心路历程和琐碎往事,我偶尔会翻来看看,轻易不动笔。” 智者放下钢笔,他吹了下旧页,让墨迹尽快干涸,转头看向表情怪异的雌君。 他问:“认错就该拿出态度,这封检讨书怎么样?” 沈烨被他郑重的态度搞得莫名紧张,大人有大量,反过来哄稳如老狗的大猫: “乖宝贝,我没真生气,就是打两下吓唬一下你……是不是委屈了?在用这种方式撒娇?” 智者弹了下检讨书,眸中含笑地看向沈烨,白皙如玉的脸像漂亮的白瓷神像,平静地等沈烨说完。 直到沈烨在他压迫感十足的眼神里渐渐消声,智者才敛下长而密的睫毛。 轻轻念出检讨书第一句话。 “我尊敬又美丽的雌君大人……” 沈烨眉角一跳,智者温声念了下去。 “原谅我一时贪玩欺负主人格,将场面搅弄得糟糕透顶,惊扰了您与睡魔斗争的伟大休眠的无耻行径。” “我爱欲充脑,分泌大量可悲可怜的多巴胺,完成了自我的颅内兴奋,全然不顾对方的抗拒和害怕。” “在让虫不齿的期待和渴望里,将小虫崽关进囚笼欺辱,还妄想做些过分的事,去看一滴可怜兮兮的眼泪。” “我对您的爱肉眼可见,请不要怀疑我的深情和忠诚。” “但用错误的方式发泄依旧不可原谅,所以我恳求……” 顿了顿,智者一双漂亮的眼睛渗出丝丝缕缕的笑意。 他看向强装淡定的雌君,视线在对方通红的耳尖上停留几秒。 “所以我恳求,暂停生气这一选项,先重归于好,惩罚可以由尊敬的雌君大人慢慢想。” 沈烨耳尖烫得火辣辣,在智者笑眯眯的眼神里,他面上淡定地点头: “行,我原谅你了。” “谢雌君大人赏,感激不尽。” 智者慢条斯理地收起日记本和钢笔,他摊开素净洁白的手,放到沈烨面前。 沈烨一怔:“干什么?” “打吧,给你出气。” 智者的手腕往前怼了怼,双目柔和如春风。 “下次别打屁股,我三十多岁了,又不是你养大的小崽子,好歹给点脸面。” 沈烨下意识想说你就是我养大的,我打你屁股怎么了。 但看清智者浅笑的漂亮眼睛,想起面前这老男人没记忆,对过往一知半解,只好把这句话忍了回去。 沈烨抓住他的手,装模作样地拿起一旁做装饰用的花枝。 青绿柔韧的枝干打在他的手心,连半点红痕都没留下。 智者静静地等着,见他就装一下,不禁问道:“就这样吗?” “还嫌不够?”沈烨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柔软的枝干再一次打在智者的手心。 他大发慈悲地放过智者,嘴上严厉说: “惩罚够严重了,再打就打坏了,下次不许贪玩了!” 智者瞟了眼手心,感觉好像被花瓣擦了两下似的,又凉又痒,一点点痛都没感受到。 他不由自主地问:“就这样吗?” 沈烨说:“这还不够吗?难道还真要惩治你?” “这不应该。”智者蹙起眉尖,不赞同道,“犯错了你应该让我知道疼,至少稍微教训一下。” 沈烨啼笑皆非:“你是不是受虐狂?” 智者想了想,说:“我在跟你探讨教育问题,你对我的态度太包容体贴了,这不是一个健康互利的关系。” 发觉智者居然是用认真的态度在寻求惩罚,沈烨不自在地往后仰了仰。 被他这种突如其来的较真镇住,脸上懒洋洋的笑容都变得不自然。 智者说:“如果我犯了错,你连惩罚都不舍得的话,那会给我能得寸进尺的错觉。因为你默许了我可以放肆。” “以我的性格,大概率控制不住想侵犯伴侣私人空间的欲望,还有可能会生出过分的贪欲。” “——比如真把你断腿囚禁,锁起来当私人物品。” “现在我还有理智能克制一下,可时间长了,我会变成什么样谁也说不准。” “因为我犯错你永远会原谅,天大的祸给一句轻飘飘的斥责就没了。” “难道你是想不给教训,全靠一个得利者自我反省吗?” 说到这里,智者语气带上了责怪: “我要是变得贪婪任性还不知悔改,肯定是你宠出来的毛病,问题在你。” 沈烨笑不出来了。 ……针针见血。 “我就和你相处了几天,就敢放出野望和幼稚吓小虫崽,再放肆下去迟早耍弄到你头上。” “你不应该及时给一道警戒线,严厉告诉我下次不许了吗?” 沈烨眨眼频率加快。 跟智者聊闲天,沈烨总有种话题在对方手上把控的错觉,只能跟着对方的节奏走。 这种感觉日常生活中不明显,因为智者大多百依百顺。 家务和做饭全包的二十四孝好老公,贤惠温柔的绝美人夫。 但在各种略带严肃的话题里…… 沈烨干咳一声,气虚道:“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智者问:“亲爱的,你知道什么了?” 沈烨突然感觉对面坐的不是老公,是曾经教他机甲理论课程的老师,时不时会提问一句的那种。 而不幸的是,这种情况他一般都在打瞌睡,谁懂机甲理论课的枯寂和无聊? “知道……建立分寸感,哪怕是夫妻之间也要有底线。”沈烨道。 智者平静道:“继续。” “……”沈烨硬着头皮,“在被冒犯时,要及时制止,给予适当惩罚让对方长记性。” 智者问:“还有吗?” 沈烨发誓,这是他近年来听到的最恐怖的一句话了。 见妻子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活像个被任性女友刁难情感问题的直男理工男,智者叹了口气。 他把日记本递过去,语气温温柔柔:“乖,写检讨吧。” 沈烨:“?” 智者又伸出手,说:“另外,惩罚还没给够。” 沈烨:“!” 沈烨感觉这不是对许随的惩罚,这是对自己的折磨。 老男人在某个方面很认死理,比起以前疯疯癫癫的模样还要让他头疼。 智者心满意足地索要了惩罚,在一旁悠哉悠哉地品咖啡,欣赏雌君满脸愁苦的可怜样。 沈烨咬着钢笔,绞尽脑汁往检讨书上憋两个字。 “好像还没吃饭?”智者突然想起自己才热过一次的饭菜。 沈烨以为能得到解放,抬起明亮的眼睛,期许道:“老公,我肚子好饿,去吃饭好不好?” “边写边吃吧,我去把饭菜端过来,还能一起赏花晒日光。” 智者冷酷无情地下了死令,沈烨眼里的光都熄灭了。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沈烨味如嚼蜡。 一边觉得好香往嘴里猛塞,一边看着沾了油迹的检讨书头痛欲裂,半天憋不出一个屁。 智者嫌他把油沾到了日记本上,怀疑雌君是在故意恶心他,长叹一声,抽出纸巾去擦他的手和嘴。 正在气氛焦灼的时候,智者光脑响起。 点开一看,是苏歌的语音通话。 智者看了眼不规矩想偷听的沈烨,宠溺地笑了笑,点开扩音键。 “许随,救救我。”苏歌细若蚊蚋的声音传来,一副受尽折磨虚透的惨样。 “怎么了?”智者喂了沈烨一口炖肉,淡然反问。 “你看你老婆有没有时间,帮我再处理一个神经病,我能支付一大笔酬金。”苏歌的声音带上崩溃。 “那个三皇子,他堵了我半个月了!昨天还想闯进我家,幸好雄保会来得及时,把他请了出去!” 沈烨见有事可做,立刻把日记本扔到一边,挺直肩背:“我有……” “不好意思,他没时间。”智者平和打断雌君,对光脑道。 “索亚你没实力对付,连三皇子都不行吗?别太依赖别虫,凡事多靠自己。” 苏歌沉默了许久。 “你说的对。”他好像有了力量,强打精神,“我靠自己躲索亚一年,还能对付不了一个实力平平的痴汉了?” 苏歌说:“我肯定能解决他,回头我能正常出门了请你们小夫妻吃饭,索亚那件事还没感谢你们。” 智者说:“再见了,老友。” 电话挂断,感觉自己被擅自决定的沈烨不爽地瞄了智者一眼,问:“你不是说,冒犯了我要接受惩罚吗?现在算不算?” 智者吃着青菜,淡到没有情绪: “在我眼里这不是冒犯,是替你推掉错误选择,以免你伤害到自己。” “我不想再见到你伤痕累累翻冰箱的模样。你和苏歌没有情谊,家里有足够的资金供你挥霍,没必要接麻烦事。” 沈烨发现智者的双标态度像冷冰冰的手术刀一样锋利。 对准他人只有疼痛鲜血,对他就是体贴入微。 不可否认,没人不喜欢双标,连沈烨都迷上这种独属于他的温柔。 智者说:“宝贝,检讨书你还没写完。” 沈烨脸上的笑容刚露出一秒,又立刻消失不见。 “我上星际军校的时候天天趴教授办公室的桌子写检讨,毕业这么多年了,老公又让我写检讨。” “让那些老不死的院长和教授知道了,不得笑死在办公室里。” 沈烨不满地拿起钢笔,重重地在纸页上写草书。 嘟嘟囔囔的抱怨有点孩子气,智者仿佛能看到少年沈烨被教授们逼着写检讨的不服气。 他暗地里笑了一下。 就说不能太纵容他,不然会被得寸进尺的许随欺负到头上。 都提醒过了,沈烨还能犯这种错误,让写检讨就写。 雌君什么时候才能反应过来,明明是老公犯错,怎么沦落到自己写检讨的地步? 智者眯了下眼睛,品抿咖啡不说话。 亚雌x雌虫39 …… 给雌君洗澡、油敷、按摩、哄睡一条龙服务,把骨头酥软的沈烨塞进被窝。 智者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掖好被角。 “宝贝,我去收拾家务,你好好休息。” 沈烨没感觉疲惫,相反精神奕奕的,跟打了特效针一样。 吃饱喝足还被老公卯足了劲儿满足,他舒服得头皮都舒展开了。 “检讨书还没写完。”沈烨漆黑的眼睛盯上床头柜的日记本,提醒道。 “不用写了,逗你玩的。” 智者摸着他短硬的黑发,觉得被窝里这个精壮阳刚的男人意外的可爱。 是个偶尔会撒娇、也能听长辈教导的超大只omega,看着霸道冷酷,其实骨子里很传统。 间歇性的乖巧,持续性的叛逆? “老婆,你以前会对我撒娇吗?”智者笑问。 沈烨想了想,说:“一般不会。” “哦,那我以前还真是失败。”智者微笑着,语气淡淡地下评价。 “雌君不乐意向我撒娇,是知道自己得不到情绪价值,看不到尊重和心疼?” “还是觉得大人要坚强起来,不能向需要保护的小屁孩撒娇示弱?” 沈烨喉咙一哽。 智者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向我撒娇吧,我能给你情绪价值,也能帮你解决问题。” 沈烨快怕了这个笑意盈盈的老男人了。 看上去什么也不知道,连记忆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冷不丁就冒出一句,打的人措手不及。 是怎么做到针针见血,扎完就走的? “既然你以前这么累,那你在我这里做个撒娇宝宝也没关系的,对吧?”智者说。 沈烨被他撩得脸颊红了一瞬,招架不住步步紧逼的温柔刀,咳嗽两声: “肌肉壮汉撒娇不好看,别的小o都柔柔弱弱的,他们撒娇才好看……” 智者打断说:“你大只又美丽,像蝴蝶一样扑棱着花纹翅膀,路过的人都会爱上你。” “沈烨,我喜欢你在我怀里黏糊撒娇的样子,你愿意依赖我是我的荣幸。” 哪怕知道这是可信度不高的情话,沈烨依旧露出笑容,嘴角压不下来。 “心肝大宝贝,爱死你了。”沈烨抱住他的脖颈,在智者的嘴上啵了一口。 智者和他相依偎在一起,紧紧拥抱,苦药香和烈性白酒交缠在一起,他听到雌君急促的呼吸声。 此时两人距离近到仿佛心脏碰撞在一起,同频跳动,最后融合成一颗心脏。 智者不明白这么好哄又专情的omega,以前怎么连个撒娇对象都没有,灵魂疲惫到阴郁褪色,像找不到港湾的一支孤船。 明明摸个头说两句情话就能缴械投降,哪怕清楚自己在被逗弄,也会笑呵呵地听他的话写检讨。 他之前做老公这么失败吗?雌君连撒娇都做不到? 心底对以前的自己评价更低,智者冷漠又刻薄地给自己打了一个鲜红的负分,低嗤一声。 没用的东西。 夫妻生活频率那么高,把雌君的床上技术练得娴熟自如,还以为多有手段,原来那点脑子全想着把人勾上床了。 “亲爱的,我真的要出去收拾家务了,一些工作也要我去处理。” 沈烨被哄得不舍得让他走,默默抱紧了智者的腰,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 智者把脸窝进他的脖颈,嗅着雌君的烈性白酒信息素,轻声道: “或者我们再来一次?等你睡着了我再出去。” 从智者的态度里嗅到了嫉妒和占有欲,沈烨抱住他的脑袋亲了几口。 他安慰道:“嗯,我还想待会儿你多和我接吻。” 智者闷笑道:“在那种情况下,和你接吻你会喘不上气,有窒息晕倒的风险。” 沈烨贴住他白皙的俊脸:“老公……” 智者一秒心软:“好,我听你的。” 床单白换了,澡也白洗了。 不过这些都不需要沈烨去操心,因为结束后智者会自发地把房间收拾好。 还会把赖在床上不想洗澡的雌君抱起来,连拖带拽地塞进浴池里。 老公是疼爱他进骨子里,一点操劳都不舍得让他去做,大大小小的琐事一手包揽。 但是洁癖这方面也很缠人,沈烨洗澡频率大大增加,感觉皮都快被洗破了。 这种不高兴在智者也进浴池里,和他洗鸳鸯浴的时候消失殆尽。 又在水池子里泡了好几个小时,全身上下都被“照顾“了遍。 沈烨发现智者老公的体力真不是盖的,次次把他往死里搞。 福利! 这个世界是纯享受的度假福利! 窝在软乎乎的被窝里,鼻尖的清香沁人心脾,沈烨卷成一团,昏昏欲睡。 智者关上窗帘让房间陷入昏暗,打开了室内模拟催眠器,选择了雨天。 寂静的室内响起啪嗒啪嗒的沉闷下雨声,空气中还带来清新的草木香和土腥气,让人身临其境。 智者点了一盏熏香灯,放在安全的地方,香气有安神助眠的功效,沈烨闻了能睡得更稳。 他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卧室,没让动静吵醒半梦半醒的雌君。 亚雌x雌虫40 浴室里需要清洁加干燥,不然会滋生细菌。 客厅沙发被躺的乱七八糟,褶皱成一团,枕头还有两个掉在地上。 桌子上有吃剩的薯片和水果,厨房有没洗的碗筷,投影屏幕上放着播了一半但没人看的电影。 橱柜上,鞋柜上,阳台上,到处可见乱摆的“沈烨风”。 智者粗略扫了一眼,不禁皱起眉。 倒不是嫌弃雌君大大咧咧,单纯看脏乱差不顺眼。 谁让他不舍得斥责对方的坏习惯,沈烨以为他不在乎就过的越来越随意。 跟粗心大意的伴侣过日子,智者就有了心理准备。 太爱干净还不愿意让他虫踏入自己的生活区,更不乐意让雌君改掉坏习惯,就意味着他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去维持房间整洁。 两个小时后。 整栋房子被收拾干净,又一次重回冷清寂静的样子,连地面都摸不到灰尘。 智者挑了个橙黄色玻璃瓶做今天的插花瓶,在阳光下能折射出灿烂的波纹。 他折了几束花放在桌子上,不紧不慢地搭配插花,换掉有些枯萎的绿植。 门铃被叮铃铃敲响,智者动作顿住。 看了眼门口,面不改色地低头把最后一束花摆好。 将花瓶放在桌子中间当装饰,智者看了监控,从特征辨别出对方是谁,坐上轮椅过去开门。 门口立着一只身材高大的雌虫。 雌虫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肩膀上有上将军衔的标志——三朵金色星芒花。 雌虫眉眼英俊,和沈烨有五分相似,看起来冷酷峻利。军装遮住他矫健威猛的身材,连脖子都遮了一截,手上戴着黑色的皮套。 他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睛定然看着智者,唇角紧紧抿着,好像在压抑怒意。 智者打招呼:“上将,好久不见。” “我的虫崽呢?”莫禾格冷冰冰开口。 不好惹的家长来兴师问罪,智者微笑道:“累了,在房间休息。” “才刚天黑,他就睡下了?”莫禾格犀利的眼神扫过房间,想从中找到事后的证据。 奈何智者把房子收拾得跟新的一样,半点罪证也找不出来。 莫禾格嘴角泄出嘲讽:“……老亚雌,你干了什么?” 智者说:“我能干什么?沈烨睡前还朝我撒娇求抱抱,我不觉得自己能伤害到他。” 智者对上雌虫质问的眼神,面色淡淡: “上将,我和你的虫崽两情相悦,你就算看我不顺眼,也不至于恶意揣测。” “我恶意揣测?”莫禾格气笑了,他走进房间,望着轮椅上的老亚雌。 “你的意思是说,你没有蓄意接近沈曲?没有在新婚夜报复雄主?没有故意勾引沈烨?” “这一切你都是无辜的,是被我家虫崽穷追猛打所以不得不妥协的受害者?” 智者温和地笑了笑:“是,你说的我没做过。” 莫禾格冷声道:“老瘸子,你脸皮可真够厚的。” 智者说:“上将,不要侮辱一个残疾虫,瘸子不是我想要的。” “我在你家门口听了十分钟墙角,我知道你在收拾家务。”莫禾格诡异地看向他。 “……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在我敲响门铃的时候,客厅里才传来了轮椅滚动声?” 智者眉尖一抽。 能当上将的虫果然不好忽悠。 智者没回答这个问题,平静对视,一字一句:“你闯进我家究竟想做什么?” 莫禾格唇角扬起:“我来看那个从我肚子里爬出来,一连消失几天的蠢崽,能不能长腿和雌父回家!” 两虫气氛焦灼地对视在一起,无虫退让。 都是三四十还常居高位的虫,气势上就不同凡响。 仿若两团强大的气压碰撞,撞在一起爆发出激烈的火焰。 “雌父。”卧房门口传来睡意惺忪的声音,“你回家吧,我在这儿住下了。” 莫禾格冷眼看过去,看清沈烨现在的样子后,他轻轻抽了口冷气。 结婚二十多年的老雌虫了,他怎么看不出来沈烨现在经历过什么! 倚在卧房门口的雌虫松松垮垮地穿着合身睡衣,露出的皮肤上全是暧昧至极的痕迹。 脸上不正常的潮红,不太对劲的站姿,就连那张俊美脸蛋都被咬了好几口,全是牙印! 几天没见就得知自家虫崽被吃干抹净,还用这副被疼爱过的模样来见他。 莫禾格表情都崩裂了,他羞恼至极,恨恨看向智者:“老畜生!你对我的孩子干了什么?!” 智者默然片刻,笑道:“上将,你家需要多少纳虫礼?” 纳虫礼,接纳对方进入自己虫巢所准备的礼物,是虫族求娶时需要给予的婚前保障资金。 通俗易懂,就是彩礼。 这老亚雌居然开诚布公,藏都不藏直接问纳虫礼,莫禾格眼前一阵发黑。 操! 阴险狡诈的老畜生! 十分钟后。 莫禾格眉毛紧皱成一团,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依偎在一起的两只虫。 他细细打量过沈烨,尤其在雌虫那张俊美非凡的脸上扫视,缓慢吐了口气,压下澎湃的情绪。 “胖了,也白了。”莫禾格平静道。 沈烨抬了抬眼皮,对上雌父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无所谓笑了: “嗯,这几天在你情敌家里被当虫皇伺候。” 战场上风吹日晒的军雌被迫停职,在老亚雌家里待了才几天就胖了一圈。 双颊红润,眼神明亮,可见被养得很不错。 莫禾格有点心肌梗塞,但听到雌虫的话,将信将疑地看向阴险的老亚雌。 他不觉得这病秧子还疑似装瘸的亚雌会伺候虫,装可怜被伺候还说得过去。 智者把剥好的水果递到沈烨的嘴边:“尝尝这个。” 沈烨咬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把水果吧唧吧唧吃干净了。 莫禾格信了。 就这娴熟度,一看平常就没少干。 纳虫礼是考验一只虫真心的时刻,因为婚后雌虫所有的财产都会无偿给予雄主。 雌虫下半辈子能支配的一点点金钱就是雄主给的纳虫礼了。 即使为了控制雌虫,大部分雄虫都不会给纳虫礼。 莫禾格咳嗽一声,摆出恶毒岳母的模样,扬起下巴,刻薄道:“你能给我家虫崽多少纳虫礼?” “三十亿虫币。”智者眼也不抬,报出惊天数字。 莫禾格:“……” 他家叛逆还缺心眼的虫崽这么值钱? 亚雌x雌虫41 “我手上能流动的资金不足三十亿,但是把资产变卖一部分应该能凑齐。” 智者平静地咬了口水果:“我会转到他名下,给予婚后生活的保障,哪怕离婚你的虫崽也不算吃亏。” 虫族社会,三十亿虫币其实不少虫都有,但无一例外都掌握在雄虫手里。 雌虫不可能拥有这样庞大的财富。 哪怕是莫禾格这样的上将,他的财产都要给予雄主。 手上能自由支配的只有婚前沈曲给他的一大笔纳虫礼,花一点少一点。 智者没有给廉价的【感情保证】,一句“我爱他一辈子”、“我非他不可,谁也拆散不了”谁也能说。 智者不信自己口口声声的爱能打动得了沈烨的家人,爱情上头的虫甜言蜜语当然张口就来。 现在的真心可能不假,可日后的变心预料不到。 对莫禾格这样见怪不惊的老雌虫来说,光谈爱情就是一张想白嫖的空头支票。 想证明感情,给钱是最好的方式。 就算离婚也能有一大笔物质补偿,无论怎样自己的虫崽都不会吃亏。 智者细细地摆出自己的诚意,让莫禾格看清让沈烨和他结婚的利弊。 结婚了被成熟虫当心肝宝贝疼爱娇养,离婚了下半辈子有三十亿去潇洒自由,前路后路都疏通,利远远大于弊。 成年虫之间的谈判,感情为辅,利益为主,智者对此心知肚明。 一年前的他不立刻去和沈烨见面,而是隐匿在暗处培养势力,就是在给自己加筹码。 赚取大量的财富,拉拢虫脉,治疗自己病恹恹的身体和残疾的双腿,把困扰他和沈烨之间的问题全部解决。 现在才能在谈判桌上一一摆出筹码,让沈烨的家人放心地把虫崽交给自己。 莫禾格也察觉到了亚雌认真诚恳的态度。 他立刻放下了刁难的想法,把自己放在亲家母的位置,敛眸考虑这段不伦之恋。 莫禾格缓缓道:“你知道沈烨因为什么停职吗?” 智者说:“我知道,长期得不到雄虫的信息素,会让雌虫饱受情热期的困扰,直至精神力暴动。” 莫禾格问:“既然你清楚,那你应该有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智者安静看了他几秒,从轮椅上起身,在书房的保险柜里拿出一个密封的盒子。 莫禾格看着他自如走动的双腿,额角突突地跳。 ……还真是装瘸? “我一年前赚取的第一笔资金,就投向了合成信息素。” 智者把盒子递到莫禾格面前,语气温和: “里面是一支针剂,效果没有天然信息素那样完美,但足够治疗雌虫的精神力暴动。” “短短一年就有这样的成效,再研究下去,合成信息素不会输于天然信息素。” “接下来的社会,雌虫们不需要在雄虫面前卑躬屈膝,他们可以花微薄的虫币购买生命。” “比起婚后的绝望折磨,相信他们会对合成信息素趋之若鹜,生命不再受到威胁的雌虫就是不容撼动的社会高位。” “雌虫地位上升,雄虫的一些暴行自然会得到抑制和审判,你的虫崽日后不会过得屈辱艰难。” “哪怕有一天他感情淡去想和我离婚,也会体面得过完下半生,不会被逼着嫁虫。” 莫禾格拿过盒子,拆封打开,里面是一支淡绿色的药剂,旁边放着注射针管。 这是一支苦药味合成信息素。 “苦药味合成信息素只有一支。”智者笑了笑,“是我专门给沈烨准备的味道。” 往后市面上流通的合成信息素味道五花八门,但绝不会出现苦药味。 莫禾格拿着重若千斤的盒子,半天说不出话。 这珍贵到能拯救生命的东西就在他的手上,是一只老亚雌给予小虫崽的纳虫礼。 想求娶的心是那么含蓄又热烈,真挚到让莫禾格觉得心尖滚烫,险些端不住手上的盒子。 “好么,你这狡猾的老畜生……”莫禾格失语道,“你这让我怎么拒绝你?” 三十亿虫币是沈烨衣食无忧的婚后保障,合成信息素救了他家崽子的命,还考虑到了社会歧视和地位问题。 好像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他作为岳母点个头,这些东西悉数奉上。 天上掉馅饼也没掉过这么香的! 这都不嫁,那他家虫崽简直亏大了。 莫禾格喘了口气,竭力维持冷静:“我同意了。” 阿拉科用成熟长辈的态度考虑,把方方面面都照顾到。 连日后离婚这种问题都解决的干净体面,沈烨余生的幸福近在咫尺。 莫禾格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他甚至想摁着虫崽的头赶紧嫁了。 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但你要知道,合成信息素流通出去,你会迎来雄虫怎样的报复。” 莫禾格将盒子合上,端端正正地放到桌子上,目光炯炯地看向神色冷淡的阿拉科。 “雄虫被纵容得暴虐无常,受社会的跪拜崇敬,就是因为他们可以分泌信息素救雌虫的命。” “你把合成信息素大批量低价售卖出去,雌虫不用再委曲求全地祈求信息素活下去。” “这相当于撅了雄虫的生存根基,动了他们的核心利益,势必会引起社会动荡。” 智者笑了:“嗯,这确实是个麻烦。” 莫禾格:“雄虫阁下们一时半会不会跌落神坛,他们合力对付你一只亚雌轻而易举。” 智者说:“帮个忙吧,莫禾格上将。” 莫禾格疑惑地“嗯”了一声,示意智者说下去。 “过不久,沈烨少将恢复职务,我会以家属的身份跟随他上战场,隐姓埋名躲几年风头。” 智者眸子温润沉静:“请你暗箱操作一下,给我一个假身份,让他虫在三年内发现不了我是阿拉科。” “不难办。”莫禾格思索道。 “让阿拉科失踪三年对吧?我给你一个沈烨他远房表叔的身份,就叫……沈绅。” 两虫三言两语就把接下来的三年敲定,还默许智者跟着上战场。 一旁的沈烨从困意里睁开眼睛,捂嘴打了个哈欠,斜眼瞥了这两虫一眼。 ……全程就没虫问过他的意见? 沈烨深邃凌厉的眼睛看向藏着蔫坏的许随,又看向推波助澜的雌父。 他脚尖踢了一下智者的小腿,揽住他不算宽厚的肩膀,好笑道:“谁让你跟着我了,不问问我愿不愿意?” 智者不动声色地握住他的手,微笑结束话题:“上将,天色不早了,沈曲阁下在等你。” 莫禾格了然于心,起身道:“我是该离开了,下次详聊。” 沈烨说:“你们两个,都知道我不愿意,故意无视我?” 智者视若无睹:“好的,我会送花上门拜访。” 莫禾格充耳不闻:“别这么客气,以后都是一家人。” 沈烨斥道:“……两个老奸巨猾的东西。” 亚雌x雌虫42 把莫禾格送走,望着军雌大步流星斧的背影, 智者回头看向沙发上神色微冷的雌虫。 “跟我上战场?我同意了吗,你就敢上报到家长那儿先斩后奏。” 沈烨把脚交叉翘在桌子上,抱臂睨着黏人的大猫,口吻不见喜怒。 “给我安心在家待着,战场枪炮无眼,一颗子弹就能要了你的命。” 智者发觉自家雌君也不是没有需要改的小毛病。 遇到这种事,就下达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霸道得跟一家之主似的,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对犯错的下属说话,换个脾气暴躁的都要吵起来。 智者没有动怒,心平气和地问:“你觉得我不可以吗?” “你不行。”雌虫表情冷飕飕,“我没办法时刻看顾你,不想瞎眼断腿就别跟着我,待在主星就很好。” 智者抿唇说:“连你的雌父都对我抱以信任和肯定,你却接二连三地否认我?” 沈烨不甘示弱:“你有能力待在虫星应付那些烂虫,没必要跟我上战场风吹日晒,下一秒你能不能活着我都不敢保证。” 智者有些好笑:“……你把我当成了柔弱不能自理的废物?只要上战场就需要你时时刻刻、寸步不离的保护?” 沈烨反问:“你不是吗?” 这话听起来的嘲讽意味太浓,智者停下话头,眼神沉静地看他。 沈烨的语气太平和冷静,他好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上了战场,你就是废物。” 室内陷入一片安静,鱼缸里的金鱼好像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不安地摆了摆尾巴。 “……沈烨,你在跟我吵架吗?我以为我们在说服对方,可你说的话很难听。” 智者平心静气地问,嗓音儒雅,却让人感到风雨欲来。 沈烨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不是……”他下意识想解释,“我刚才把你当士兵训了,对不起。” “没关系,我不生气。”智者走上前揉他的脑袋,宽慰了一句,“这话题明天再聊?” 沈烨提起的心脏稳了稳,眼底的悔意被这一句话打消。 智者把雌君搭在桌子上的脚放回地上,拿起干净不见灰的抹布擦拭桌子。 沈烨从过度的保护欲中脱离出来,脑子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指着鼻子骂老公是废物,他真是嘴贱得没边了。 智者的后背被一双结实的手臂环住,耳尖被亲了一口,沈烨的声音晦涩:“对不起。” 智者转过身,避开他亲过来的嘴,语气淡淡:“我说了,我不生气。” 坏了。 这话非但没让沈烨安心,反而拉起了疯狂尖叫的警铃。 这只温柔稳重的大猫,他绝对!绝对生气了! 智者不能和以前的小老公比,沈烨清楚他的情绪是内敛的,温和的,偶尔探出尖锐的刺也会裹上一层糖衣麻痹他人。 像大老公这样的性格,坐下来和他抽丝剥茧、慢条斯理地讲道理才是真不生气。 将对错摆得明明白白,将一切梳理清楚,谁犯的错谁道歉。 然后用疯狂做爱来修复受损的感情,让两人像胶水一样黏在一起、密不可分。 不管什么反应,和他讲道理也行,激烈上床也好,都比现在轻描淡写略过这个话题要强。 因为生气怕再聊下去失去理智和他吵架,所以才故意忽略过去,冷处理这个问题。 沈烨舌根发苦,他捧住智者的脸想亲过去,被冷冷淡淡地躲开,只擦过了他的唇角。 “亲一口都不愿意了?”沈烨问。 “我要收拾家务,你去房间休息好不好?” 智者纤长的睫毛打下阴影,压得那双漂亮幽黑的眼睛像深渊。 他脸上挂起柔和的笑容,一如往常的给雌君整理揉乱的睡衣。 修长苍白的手解开扣得乱七八糟的纽扣,一个个扣回正确的位置,将雌君照顾得妥妥帖帖。 可呼吸都近在咫尺,沈烨无论多想和他拥抱接吻,他都平静地推开,清冷俊雅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 无论嘴上多么体贴入微,眼神都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回房间休息。”他说。 沈烨顿在原地半响,对这个不闹事不折腾不神经就纯冷淡的大老公没辙。 要是以前的小疯子,现在肯定哭起来闹事,他抱起来哄两声就乖乖不哭了。 现在这个,外壳严实合缝到让人无从下手,他就是想哄都找不到弱点猛攻,全被圆滑地推了出来。 沈烨不是个喜欢把问题拖延到后面的人,他揉着额角,叹息道: “……我不该那么说你,你别生气了行不行?” “我没有生气,是你想太多了。” 智者温和地否认,擦完桌子,去洗手间清洁双手,沈烨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一分钟也不肯离开。 把仅剩的家务收拾好,智者走进客房,沈烨赶紧跟进去,男人一个冷冷的眼神瞥了过来。 他停下脚步,讪讪笑了。 “老公,不回主卧睡吗?” 沈烨眼睛紧盯智者仿若假面的微笑,那张笑脸像雕塑一般一丝不动,看不出任何异常。 但沈烨就是知道,这老男人现在压根不想搭理他,还烦他围着自己转来转去…… “不了,你睡姿不太好,和你在一起我睡不着,那张床刚好适合你单人睡。” 智者对他弯起眉眼:“雌君,你可以回自己房间了吗?我明天要出门巡视工作进度。” “这些天为了和你在一起,我落了很多工作,但是请你放心,你的三十亿虫币很快会打到你的账上,你不用总围着我转。” 连家都不要了,还曲解他是为了钱…… 沈烨心霎时间凉了半截。 亚雌没管他骤变的脸色,不冷不热地说完这些话,就要关上门。 “等等!”沈烨赶紧把手指伸出去堵住门缝,智者怕压伤他的手,门关到一半停下。 沈烨那双美丽耀眼的眼睛从门缝里透出来,他紧紧看着智者,叫了一声: “老公,我想跟你睡!” 智者眼角微动,却没说话,含笑看着堵门的雌君。 “错了,我不该说你是废物的,我怕你疼,更怕你跟着我受伤。” 沈烨生怕智者不管不顾地把他推出去,语气加速地解释: “你没有被一枪轰碎膝盖,下一秒就能生长愈合的能力,被打碎双腿,就只能瘫在地上等死。” “可能被敌人、被自己人踩得七窍流血。或者重伤不愈,血流而死。也可能活到战争结束,被敌方随手检查时一枪灭掉。” “你不能徒手接刀,锋刃会把你柔软的手掌拦腰截半;你也不能直视机甲的射光,会刺瞎你漂亮的眼睛。” “你承受一点核辐射就要永久截肢,皮肉脱落、畸形的细胞会大量增生成肌瘤。” “吸一点毒烟就会对肺腑和大脑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躺在医院永久吸氧,离不开氧气罩。” “我捏你一下就能断一条胳膊,踹你一脚就能踢碎所有肋骨,跟我比起来,你就是一个适合被摆在高架上的花瓶。” “你可以待在家里为我提心吊胆,随便你怎么哭闹尖叫,那死不了,但不能任性到跟我上战场去直面炮火。” “许随,在战场上,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弱者,除了我没人会照顾你,保护你。” 沈烨对上智者不见喜怒的眼神,紧张地舔了舔唇,嗓音发涩: “……我不能让你去那种地方,我可以上千次地去救你,但只要失手一次,代价就是彻底失去你。” 智者平静问:“说完了吗?” “说,说完了。”沈烨捏紧了门沿,想从他冷静无波的眼神里找到消气的证据。 智者的情绪内敛到泄不出一丝一毫,但沈烨观察片刻,几乎确定他没再生气了。 “嗯。”智者淡淡地点头,要关上门。 “等等等等!老公我错了,我以后不随便骂人了好不好?” 沈烨把一条手臂都伸进门缝里阻拦,不明白老男人怎么这么难哄,明明消气了还非要折腾他。 智者停下动作,眸色冷沉地看着神色难掩紧张的雌君。 两人对视几秒,他忍俊不禁,噗嗤笑出了声。 沈烨发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这个坏心肝的家伙逗弄了。 智者肩膀发抖,笑得停不下来,在沈烨逐渐无奈的眼神里,凑过去说: “刚才的吻我没享受到,能赏脸再亲一下吗?” 沈烨捶了他一拳,揽住智者脖子,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智者握紧他的腰,拉近相拥的距离,他沉醉地享受雌君赏给他的吻,绵软又甜蜜。 “我今晚要跟你睡……”沈烨啄吻他的淡唇,哑声道。 智者说:“都听你的,第二天醒来再聊今晚的吵架。” “合成信息素还没上市,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去解决观念问题。” 智者摁住他的后脑勺,强势地吻住雌君的唇,温柔撬开他的唇齿。 沈烨腿有点发软,用尽全力迎合他的热吻。 亚雌x雌虫43 智者在节奏晃荡里被摇醒。 身上传来筋骨的酸疼,他捂住眼睛,轻轻哼了一声,睁眼看向床脚处。 那里正坐着一个人,修长有力的手摁在他的腿上,腰上,一次次摁压按摩,给他松筋松骨。 智者垂了下眼:“疼……” 沈烨放轻了力度,好像在对待易碎的珍宝,小心地沿着脉络和穴位揉搓。 “这些天要的太狠了,没关心你的身体,都没注意你多累。” 沈烨专心致志伺候受累的老公,低头在智者腿上亲了一口。 “以为你强身健体了就能随便玩,都忘了问你这段时间有没有休息,让你半途晕了过去。” 智者闭了下眼睛,这才发现一觉醒来身上积压的疲惫全部爆发出来,骨缝都渗着酸涩。 他不是一个有疼就喊的人,面色温和看不出喜怒,阖目等疼痛缓过去,唇边笑意浅浅。 “疼了怎么不喊?”沈烨好像能看清他隐藏的痛意,帮智者按完摩,贴到他身边将人搂入怀中。 智者笑说:“一点点发酸而已,不要用这种心疼的眼神看我。” 沈烨没办法不心疼自己的猫。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他现在确实体会到了。 要是智者受了委屈就向他撒娇,不被抱就要打滚,时不时哭一声让他妥协,那沈烨当然会把他当宝贝宠爱。 可对上这样一个生气了默默远离,累到晕厥也不说的大猫,他心瞬间揪紧,愧疚得说不出话。 对待智者,他心神太松懈了,连最基础的照顾都做不到。 “你是我养大的,生气了受委屈了,凭什么不向我撒泼打滚?” 沈烨吻住他的下巴,最后碾磨到他的唇上,温柔道,“我就该把你当祖宗伺候,谁让我天生奴才命。” 智者被他的想法逗笑了:“……祖宗?奴才?我们以前的相处模式这么不平等么?” 沈烨深深地看着他,眼神复杂,手指温柔地摩挲着智者精致清隽的脸。 “在你面前我天生低人一等,卑躬屈膝到自己都想抽自己,觉得好好一个人,偏偏长了一身贱骨头找罪受。” “照顾你累是累了点,生气起来我也是真想把你掐死,可看你在我怀里睡得安心恬静,吃着我给你准备的小鱼干,还冲对我娇娇嗲嗲的发脾气……” “那瞬间我觉得我在外受的疼,流的血都不算什么了。” “我可以血肉横飞,断骨截腿,我经常受这些伤,可我看不了你手指破皮后泪眼朦胧对我哭的委屈样。” 沈烨陷入莫名的自责和愧疚,他恨不能把床上这只大猫塞怀里亲两口。 “我太疏于照顾你了,在你身边光想着享受,你生病了都不跟主人撒娇。” 智者想解释一下,沈烨已经搂住他的上半身,手掌摁住他的后脑勺。 男人结实厚重的肌肉盖住了智者的脸,他被迫埋进雌君的身体里。 “沈烨……” “其实你也不需要那么会照顾人,我就算伺候你一辈子也乐意。” 沈烨温柔打断:“你只要能学会不惹事我就心满意足了,在我心里你是永远的一百分。” 成不成熟的,有那么重要吗? 小猫可以继续幼稚,可以随便任性,这就是沈烨给他的底气。 沈烨给他的长大标准很低,那就是任性不要超越星际法律那条线就够了。 不要因为吃醋就虐杀他人,不要为了索取关注自残自虐,不要为了和他作对拉成千上万的军官下水。 想囚禁他可以,反正沈烨有实力镇压。把刀子捅进他的身体里可以,没人能杀得了沈烨。 小猫的伤害只对准他一人,那沈烨甘之如饴地受着。 沈烨说:“你就是我自找的麻烦,我偶尔会觉得烦,但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智者神色怔愣的听完。 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情绪无非喜怒哀乐四个基调,很轻易就能分辨出来。 可这次他感受到了本不该属于他的情绪。 怨恨,偏执,怒意,深爱,狂喜。 他平淡无波的情绪被这些疯狂的情绪占据,向来冷静的大脑像宕机一样转不动,只能茫然承受这些情绪的冲击。 ……哪里来的情绪? 他居然也能有这些疯狂偏激的东西? 智者感觉这些东西应该不是来自于他,好像来自于另一个人,一个听了这番话在歇斯底里哭泣的人。 他就像把情绪和身体分成了两部分,情绪向外运输能让他发抖的神经递质。 身体却在理性分析这些情绪来源,不明白自己听了这奉献又伟大的话,为什么要这么痛苦。 记忆是个好东西。 智者心想。 没了记忆他就没了痛苦的源泉,所以哪怕灵魂都尖叫痛哭了,他都感受不到半点悲伤。 “别哭了。”沈烨擦拭他脸上的泪水。 谁承想智者却突然僵住了:“我没有哭。” 他没有记忆,想哭也哭不出来。 是另一个人在哭。 亚雌x雌虫44 病来如山倒,智者脸上的眼泪还没干涸,一阵突如其来的发烧打乱了沈烨的阵脚。 照顾发烧的许随对他来说很常见,但没想到身体看起来健康强壮的智者也会发烧。 把重回病殃殃的老公塞被窝里,沈烨捏着他的下巴喂了退烧药。 “温度不算太高,吃点药缓缓,严重了我找医生给你打点滴。” 沈烨揉着他发烫的手,对自己没照顾好许随生了后悔。 才重逢了几天,就把爱人累成这样。 “不是你的错。”智者声音虚无缥缈,他尽力压下脑袋的疼痛。 “是我没顾好自己的身体,才养了一年,忘了内里还是空的。” 一个常年体弱多病的瘸子,花了一年时间治腿又养身体,能练出肌肉来就很不错了,根基处于透支状态。 放肆了几天,瞬间打回原形,用一场发烧来警告他呵护身体。 沈烨愧疚到说不出话,不停啄吻他的脸颊和嘴唇,智者的脸烧得泛红,像是被灶火烘烤过。 “还是那个病秧子,就不能对你掉以轻心。”沈烨抚他沾湿的额发,低声斥责。 智者的眼睛平常黑洞洞的让人心慌,生病时却晶亮湿润,一眨不眨地看他,沈烨的心暖乎乎的。 “家务你不用做,我可以收拾家里,你只要偶尔收个尾就行。” “以后也要节制。”沈烨深一口气,“主导权收回,你继续躺着,敢抢位置我把你绑起来强睡。” 智者没想到自己发个烧,换来的是翻天覆地的改变。 “我可以再练两年。”智者咳嗽两声,难得情绪激动想起身和他争论,“雌君,你不能一锤定音……” “那就两年后再说。”沈烨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现在你需要我的照顾。” 智者:“……” 他的雌君保护欲还是太旺盛了。 智者发现自家妻子的小毛病真的很多,比如他一生病就开始杯弓蛇影,疑神疑鬼。 觉得是自己床上索要太多累了他的身体,亦或者做家务累垮了家里的娇宝贝。 其实只是他之前用三十六个小时逞威风,把自己逞生病罢了。 “……跟姿势没关系,跟家务也没关系。”智者哭笑不得,“是我自己贪玩,你不要有这么愧疚的心理。” 沈烨神色紧绷地看他,一双形状凌厉的眼睛因为过度焦虑绷起,自带一股杀人的凶气。 智者没有被他的外表唬住,他撑起绵软的身体,把硬邦邦的雌君抱进怀里,有规律地拍打他的后背。 沈烨精壮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抱起来像在抱一块散发温度的巨石,硌得手疼。 智者不慌不忙地安抚他的情绪: “别紧张,只要别过度劳累就没事,我不是空有美貌的花瓶,也不会一触就碎。” “沈烨,生病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智者嗓音很平静,他温温和和地说: “你想把我养在温室里,受不了严寒酷暑,碰不到风霜剑雨,一日三餐丰盛供养,保姆仆人一应俱全。” “这确实生不了病,可我的心很容易生病,好像我唯一的情绪只能系在你的身上。” 沈烨没说话,张嘴咬了他一口,智者肩膀传来尖锐的刺疼,知道雌君听进去了,在冲他发泄怨气。 “给我一点空间可以吗?至少是我自己选择的。”智者说。 沈烨声音带上冷意:“……两年内不行,你身体太弱了。” 智者说:“好,那就两年后再换位置,我不喜欢被自己的雌君压制。” 沈烨对这说话一套又一套的家伙生了怒气。 “巧舌如簧的一张嘴。”沈烨捏住他的嘴巴,拉成了扁鸭子形状,“你再给我辩论一个看看。” 知道雌君在气头上,智者乖巧的不说话,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看着他,墨色的瞳孔倒映出沈烨那张隐忍怒气的脸。 沈烨搓他两下也就消气了,松手之后,智者仿佛知道还没踩到他底线,得寸进尺:“老婆,我能跟你上战区吗?” 沈烨厉声道:“不行!” “我不信以亿计数的士兵军官,没有家属跟着一起上战场。”智者说,“明明有留给家属居住的战区房,就设在安全地带,你为什么不肯带我去?” 沈烨脸色阴沉:“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智者问:“给我一个理由,你要说服我,而不是命令我。” 沈烨被他刨根问底,感觉火气噌噌往头顶冒,浓烟都快从脑壳里溢出来了。 “只要有战功和高职位,战区是有给家属居住的大院,那里的危险性没有前线那么高,还算安全。” 沈烨舌根发痒,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根烟,怕呛到病人,光叼不吸: “但在物资匮乏的战争星,你连吃一碗米糊都难,一天发两顿饭,顿顿都是铁锈味儿的糠粥和烂馒头。” “你要常年忍饥挨饿,不想饿着就得吃糙口难咽的营养液,喝泛黄掺沙的脏水。” 沈烨烦躁地瞥了他一眼,对上智者认真聆听的表情,还是压了火气。 “你以为你能睡一个安生觉吗?时不时响起的尖锐鸣笛,半夜从头顶上飞过的炮弹。” “你睡眠质量那么差劲,一晚上能被惊醒五六次,还得时不时窜防空通道躲灾祸,稍有不慎就被蹭过来的弹片划破大动脉。” 沈烨的黑眸化成竖起的虫瞳,像盯着猎物一样看他,紧抿红唇。 “许随,你别去那种地方。” “战区大院没有我给你准备的热带游景园,没有我给你送的繁天星辰,那里枯燥乏味的不敢想象,你能做的消遣就是织毛衣。” “你房间随便的一个配饰都出自异兽的精神核,亦或者拍卖场价值几千万星币的稀有金属。” “你吃的是高级星用飞箭送来的娇嫩异兽肉,被烘焙过的香甜面包,精细调配过的营养粥,从主星最肥沃土地上采摘的清甜水果。” “我拿那么多金钱和精力去养你……” 沈烨捏碎了手中的香烟,他语气带上难以接受,指尖微紧,好像在竭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结果你跟我说,你要去很可能被炮火覆盖还他妈吃不饱的战区大院活受罪?” 许随和沈氏几千位的入族成员截然相反。 每一个沈氏族人都在战区大院度过童年,这给他们日后的性格奠了基调。 他们会亲眼目睹父辈的逝去,好友的早夭,在战火连绵里寻找藏身的地方,在簌簌落灰的防空通道分吃肮脏的食物。 沈烨不用像他们那样战战兢兢,因为他是主支一脉的孩子,还是天赋极高的omega。 再冷血残酷的家族遇到这样血脉高贵还有天赋的omega,都要让步给予偏爱。 所以他从小就养在主星,直到做完腺体摘除手术,才被当做士兵送入战区大院。 就因为有这样前后的对比,所以沈烨永远记得在大院第一天,第一口食物入嘴的那种作呕感。 那是他从虚浮高傲的云端跌入残酷现实的标志。 智者静静地看他,说:“你让我试试?” 沈烨头疼道:“试个屁,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太爽了,想方设法找罪受。” “三个月。”智者反握住他的手,“我们定个期限,如果这中间我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你都可以强制让我回家。” 沈烨还想反驳,智者已经列出一二三四说服他了。 僵持了半个小时,对病人实在没辙,沈烨叹了口气:“行。” 亚雌x雌虫(完) 三个月后。 战区上方划过一缕流星般的长烟,呜鸣而过。 原本安静和谐的战区大院陡然喧嚣起来。 成年虫抱着小幼崽从各个地方冲出来,有条不紊地挤进防空通道里。 防控通道只悬挂着几盏灯照明,灰暗凄冷的光照射在每个人脸上。 外界炮弹轰鸣声响起,响一声,通道震一下,灰尘扑簌簌掉落,糊在脸上。 众虫的表情疲惫麻木,幼崽的啜泣声响起,一直到有士兵进来分发食物,才打起精神。 士兵把手上的罐头分给在场的虫,一直到最末尾,看着在闭目小憩的亚雌,他躲开旁虫的目光,把怀里揣着的馒头也塞进亚雌手里。 “先生,少将和上将很快就回来。”士兵压低声音说。 智者睁开眼睛,把罐头拿到手里,没要士兵递给他的馒头,说:“谢谢,去照顾一下幼崽吧。” 士兵起身离开了这里。 罐头油腻冰冷,是从低温储藏室里拿出来的,大块的肉凝结在一起,吃它仿佛在吃恶心的油块。 智者不挑食,但在第一次吃这个的时候,还是做了很长的心理准备。 比起平常的淡粥和馒头,罐头对其他虫来说是高热量的珍贵食物,纷纷狼吞虎咽起来。 有的吃的太激动,头顶上还冒出了虫须。 智者花了三个月成了战区大院的教书先生,他发现虫族的文盲率不低,有不少幼崽能扛着枪炮反击敌人,却不知道怎么写自己的名字。 刚好闲的没事干,外界的合成信息素在大肆贩卖,不需要他多操心,智者就捡起粉笔教幼崽们识字,时间长了就成立了一个公益的教习班。 像现在这样扔下粉笔跑进防控通道避难,是这三个月以来的家常便饭。 “喂。”身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你说我去参军怎么样?” 智者不耐地往一旁看去,对上苏歌那双微亮的眼睛。 “随便。”智者温和道,“你可能会被一炮弹炸死在战场上,或者被敌虫掳走之后轮流分享。” 苏歌盘腿坐在地上,他咬了一口油腻的罐头,说:“我比一般的雌虫还强,给自己挣个军功没问题,有生之年应该能爬到中尉。” “雄虫禁止参军。”智者说。 苏歌说:“你都敢贩卖合成信息素了,还拿这种规定骗自己?过段时间我这个雄虫就不值钱了。” 智者撬开罐头盖,从怀里拿出勺子挖着吃,油腻冰冷的东西一下肚,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他提醒道:“你上战区是为了躲避逮捕,别做多余的事。” 苏歌轻嗤:“那个三皇子不经揍,我都没出力他就死了。” 好死不死的被逮捕通缉,说要把他扔到罪星上卖身赎罪,给那些罪大恶极的雌虫们泄欲。 苏歌当机立断要跑路,刚好撞上要去战区的小两口,死皮赖脸地跟了过来。 “我觉得自己行,战场上还有不少亚雌充军。”苏歌不甘心地捏紧手指,“只要把性别问题解决,我就能站在表彰台上接受勋章。” 智者点头:“你可以去求莫禾格上将。” 苏歌说:“我和他都没正经见过面,许随,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清楚苏歌是想让他牵桥搭线,智者平静道:“等他们回来了,我会向上将引进你。” 苏歌捶了下他的肩膀:“谢谢。” 这场动荡很快结束,众虫习以为常地走出防控通道,回家洗澡,大院上空又荡起幼崽清脆的笑声。 家里有虫在前线上就跑到门口等虫,翘首以盼那道熟悉的身影。 智者没急着回去教书或者织毛巾,他也到了大院门口,落在最后看外面的情况。 前线和大院距离不远,如果战争结束了,恋家或者爱干净的虫还可以回家抱抱幼崽,洗个澡吃个饭。 等了大概两个小时,有不少虫失望地回家,也有执拗等在原地的。 智者就是其中之一。 前方的道路隐约显现一道道身影。 沈烨刚和自家雌父从战场上回来,一眼就见到那个等在战区大院门口的身影。 他扬起笑脸,举手挥道:“在这儿!” 莫禾格不悦地瞅了他一眼。 智者走上前,他看清了走过来的身影。 沈烨身上的军装破破烂烂的,脸染着一层又一层的黑灰,一双眼睛璀璨得仿佛在发光。 身上随处可见的脱皮破口,胸前一大片浸湿的鲜红血迹,胳膊上打着新缠的绷带。 智者的心突然颤疼起来。 沈烨一蹦三跳地窜到许随面前,他揽住老公的肩膀,扭头对雌父说:“我走了,晚饭找虫送到房间门口。” 莫禾格忍了忍,望着小两口缠绵离去的背影,提醒道: “床上动作悠着点,别把你伤口撕裂了。” 沈烨头也没回,对莫禾格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会注意。 莫禾格对这个桀骜的疯崽子没辙,心底叹了口气,转身要回房间,对上身后雄虫饿虎扑食的饥渴眼神。 莫禾格:“?” 苏歌斩钉截铁:“上将大人,你看我怎么样?” 莫禾格:“……我结婚二十四年了。” . 沈烨澡都没洗,一进房间就把香喷喷的老公强摁着睡了。 战场上神经时刻绷紧,唯一的松懈就是这样的时刻,夫妻用身体温度暖热对方。 智者知道他迫不及待地要腻着自己,就算看不惯这样一个灰扑扑的脏老婆在身上蹭来蹭去,还是忍了。 一直到结束,他终于逮住机会,把软倒在他身上的沈烨拉进卫生间。 “我来帮你洗澡,别像上次那样大大咧咧的,水都把绷带弄湿了。” 智者小心翼翼擦拭他脸上的灰尘泥土,剪掉这个破烂的军装,让沈烨坦荡地面对他。 沈烨深觉嫁一个温柔贤内助有多好,水冷了给你热,饭没了给你做,连洗澡睡觉都能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 “战区这么枯燥,还真让你待住了。” 沈烨把腿抬起来,让智者能更方便擦拭他腿根。 “我很喜欢这里的生活。”智者笑道,“不需要去算计什么,每天一日三餐正常吃,偶尔有钱了我还能出去买点肉改善一下伙食。” “你可是能出三十亿纳虫礼的大款。”沈烨调侃道,“你要是愿意,把这个星球买了都行。” “你不用担心我过得不好,只要能吃饱就行。”智者说,“你让那么多虫暗地里保护我,我也死不了。” 沈烨:“你要还是指挥官,在战区待一个月巡视完就能走,非要用家属的身份跟过来。” 智者无视了他的碎碎念。 沈烨这三个月来总想着法让他离开,什么招数都用了,智者就是铁了心要留下。 平常教教书,织织毛衣,等外界汇款进账了,就做公益去资助前线和战区孤儿,就是一个好好先生的模样。 “你的商会不管了?检察官的工作也不管了?”沈烨恨铁不成钢,“在主星有大把钱够你捞的,你脑子抽了跟我来这里。” 智者好脾气道:“钱都给你做纳虫礼,你收着。” “去你的。”沈烨拿脚不轻不重地踢了他膝盖一下。 “你在这里很开心。”智者笑了,“打仗有这么让你高兴吗?” “高兴,怎么不高兴。”沈烨道,“我之前的世界待得很无聊,成天睡觉。” 智者把他的身体擦干净,自己也冲了个澡,等冒着雾气出来,房间镜子面前已经多了一个试围巾的人。 沈烨摸着脖子上棉绒的触感:“老公,这是你给我织的?” “嗯,很衬你的肤色。”智者擦拭湿漉漉的头发,坐在床边笑看着他戴围巾的模样。 沈烨乐不可支,柜子里一堆织物,什么类型的都有,大多都是给他做的。 他拿出吹风机给智者吹头发,狂风呜啦啦的叫,见这老男人乖顺的被他照顾,沈烨关了吹风机,在他脸上啵了一口。 “真乖。” 两人腻歪着又滚了一次床单,等把外面的饭菜拿进来,沈烨已经累得不想动了。 智者把饭菜热好,又把想睡觉的妻子提起来,摇了摇他的肩膀:“吃饭。” 沈烨空茫的眼睛盯着天花板,好半天,他才扭头看向智者。 “许随,你真喜欢这样的生活?” “可以适应,我觉得还不错。”智者把馒头塞他嘴里,“但在我看来这不是最好的生活,你得给我一个结束的期限。” 沈烨吞了口唾沫,眼睛盯着他:“二十年。” 智者:“嗯?” “你给我二十年,等我四十多岁就带你走。” 沈烨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旅游地图,扔给智者。 “到时候你想去哪儿我都跟着你,我的命就是你一个人的。” 智者失笑道:“好。” —— 期末考试了,请个小长假。 不定时更新,在恢复1.1日定期更新之前,时不时爆一章出来。 等一月一日恢复正常更新。 番外 假性风波 沈烨最近的胃口很不好。 吃不了油腻重口的食物,闻到腥味就想吐,还变得嗜睡困乏,脾气易怒,整日浑浑噩噩提不起精神。 智者暗地里观察很长时间,挑不出来雌君具体生病的证据,最后只能归于把食物做的太丰盛了,让雌君肠胃都脆弱了。 他默默把油腻鲜辣的饭菜变成粗茶淡饭,端到又开始发脾气的沈烨面前。 “淡成这样我怎么吃?” 沈烨拿筷子挑了两下,烦躁地推开面前淡不拉几的东西,对智者生莫名其妙的郁气。 “换了!我不想吃菜!” “……宝贝,你最近怎么了?” 智者关心地摸他的额头:“真没有不舒服吗?跟我去医院行不行?” 沈烨一直是个事儿少活得糙的人,多难吃的东西都能吞进肚子里,水泥地也能和衣就睡。 像今天这样闹脾气让他换饭菜前所未有,智者不明白已经和他结婚五年的雌君怎么了。 就算七年之痒,那不还有两年没到吗? 沈烨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起身进房间睡觉,枕头一闷,鼾声从室内传来。 智者难见手足无措,桌上是一口没动的饭菜,房间里有个暴躁期的雌君。 他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包容了沈烨的坏脾气。 这五年来两人几乎不吵架,感情没有淡下去过,可能是最近的工作太累了? 智者想了想,从光脑里看了眼最近的入账,决定去主星给雌君买个蛋糕吃。 热恋期的小情侣总会做点傻事,比如横跨几个城市去买对象喜欢吃的甜品。 亦或者花几天几夜到异地恋对象面前来一个惊喜。 这些浪费时间和精力换来的惊喜会催发荷尔蒙和多巴胺,让情侣拥抱哭泣,像是一对哭成猪头的般配大傻子。 智者没干过这些没用的傻事,他和沈烨平平淡淡的恋爱、结婚。 生活最大的波折就是沈烨每天身上受了多重的伤,需要挨多少训斥。 现在夫妻感情出现了问题,偶尔也需要这样的傻浪漫维系一下感情。 智者简单收拾了下家务,当晚订了机票就飞去了主星。 而在房间里的沈烨,一觉醒来发现房间黑漆漆的,冰箱里没有给他准备的饭菜,温柔贤惠的老公疑似离家出走,一瞬间天都塌了。 “我就是发了下小脾气,他趁我睡觉跑了,失忆了难道连感情都没了吗!” 正在操纵战甲的苏歌听到这话,目露疑惑,看向大半夜不睡觉跑训练场冲他发牢骚的大佬。 “谁跑了?许随?” 苏歌奇怪问:“你要不打个视频通话问问,他怎么可能发现问题不解决,半夜离家出走和你闹脾气?” 发生这种情况,直觉告诉苏歌问题一定出在沈烨身上。 智者那稳如老狗的德行他这些年也见识过了,谁离家出走都有可能,智者那是绝对不可能干这种事的。 那家伙疯起来让人毛骨悚然,但只要不触及底线,就是一个成熟温柔的好老公。 “他离家出走还想我低头?”沈烨皱紧眉头,不情不愿。 这话一出,苏歌察觉到不对劲了,他停下手上的操作,探究地看向神色不愉的沈烨。 “……大佬,有没有发现你最近很情绪化?” 沈烨兴致缺缺:“有吗?” “有啊,你以前不会这样……任性?”苏歌斟酌找出这个词,“老公都离家出走了,换以前你早就套衣服去追了,能把自己急出心肌梗塞。”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揪着自己受得那点委屈“胡搅蛮缠”,大半夜还来骚扰他。 沈烨被他点醒,想起这段时间的近况,脸上闪过困惑:“我最近很任性?做事情绪化?” “要不你去医院看看,别是忙出火气了。”苏歌说,“给许随打个电话,他不是那种一声不吭就走的人。” 沈烨想起这段时间以来的不对劲,和天天给老公找茬的行为,糊涂的脑子霎时清醒一瞬。 操!把老公气跑了! 沈烨管不了苏歌了,转身走出训练营,给智者疯狂打电话。 虫星之间的窜梭偶尔会造成信号断联,这意味着对方跑的很远,或者故意拉黑了他。 沈烨十个电话打过去,没打通已经有点慌了。 走投无路之下,他打给了雌父。 莫禾格冷淡的声音从光脑那头传过来:“告诉我你半夜三点钟不睡觉的原因。” 沈烨蹲在街边,冲自家雌父说出前因后果。 莫禾格听完,沉默了很长时间,光脑那头传来沈曲迷迷糊糊的声音,好半天沈烨才听到一句: “你是幸福日子过够了,在冲无辜的雄主乱发脾气?”莫禾格冷漠道,“把阿拉科找回来,找不回来我打断你的狗腿。” 沈烨道:“我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吃什么吐什么,今天为了一顿饭冲他发火……” 莫禾格说:“如果不是知道你们两个都是雌虫,我一定会怀疑你肚子里有了虫崽。” “怎么可能?”沈烨道。 对面那头没了声音,沈烨挂了电话,坐在街边的台阶上。 阴凉漆黑的无边夜色,空无一人,像层层的枷锁,沈烨心头突然闪过说不出压抑。 ……真是生病了,看个夜景都能发神经。 沈烨揉了揉眉心,轻吐口气:“有病。” 一连坐到手脚冰透,天蒙蒙亮起灰光,街边也有了打扫卫生的虫。 沈烨还是没有离开,脑子里像乱成一团的线,怎么也理不清。 潮气浸湿了他的衣衫,带走了身上残余的温度。 小腹隐隐作痛,沈烨白着脸捂住肚子,疼痛让脑袋清明,他起身想去找许随。 肩膀一重,熟悉的香气和温度笼罩了沈烨,雌虫一愣,扭头看向肩膀上的外套。 “怎么不回家?”耳边传来焦急的喘,沈烨怔怔看过去,对上智者渗汗泛红的脸。 智者蹙紧眉尖,看他一副回不来神的模样,质问道:“怎么不回家?我找了你两个小时。” 沈烨回神,立刻道:“这段时间心情不好,老冲你发脾气。” 智者责怪道:“我没有生你气,这就是你不回家的理由?” “也不是,单纯心情不好,不过也想明白了一件事。”沈烨轻啧一声,“你以后少纵着我点儿,我都开始不明事理、胡搅蛮缠了。” 听到这话,智者清隽精致的脸闪过一丝复杂,却笑了一声。 “那很好,你在我面前越来越放松自在,像个真正的小虫崽一样任性可爱。” 沈烨觉得这不妥:“以后怎么办?” 智者牵过他冰冷的手,沈烨的手掌在寒风里被冻得青白,像僵冷的尸块。 他小心地捂着,说:“以后只是以后,至少在我面前你可以这样。” 沈烨勉强扯了下唇,智者看清他难看的脸色,心生担忧:“你是不是生病了?” “不知道,肚子有点疼。”沈烨把脸埋进他的肩头,“老公,我想回家睡觉。” 智者想带他去医院,但是沈烨坚定地选择要回家,最后遵从了雌君的想法,把人带回家。 沈烨几乎沾枕头入睡,摇都摇不醒。 冲的药剂灌不进去,对倔强的雌君没有办法,智者确定他熟睡之后,果断把岳母吵醒,让暴脾气的雌虫来教训自家虫崽。 莫禾格时不时被这对小夫妻吵醒,黑气都快从背后散发了。 沈曲怕出虫命,跟着一起来,想在打得太激烈的时候拉拉偏架,以免独苗苗被雌君锤死。 莫禾格粗暴地踹门而进,把智者一把推开,掀开卷得厚厚的被褥,对沈烨道: “起来!跟我上医院!” 沈烨睡眼惺忪地和自家雌父对视。 三秒之后,察觉不对劲的莫禾格猛的皱眉,扭头看向智者:“这症状多长时间了?” 智者说:“三个月。” 莫禾格问:“嗜睡?精神不振?呕吐?还长胖?” 智者点头:“是,你知道这是什么毛病?” 莫禾格:“……去挂个孕崽科。” 智者眼皮一跳,捏碎了手中的药碗。 沈曲倒抽冷气,差点腿软吓晕过去。 一家子兵荒马乱地冲进医院,阵仗堪比军雌冲入歹徒营里进行围剿,各个气势汹汹。 一个是贵族雄虫阁下,一个是位居高位的军部上将,一个是前途无量的中将,还有一个是大名鼎鼎的阿拉科。 医院院长抖着双腿,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在众虫的搀扶下接待这四个阎王。 鸡飞狗跳的检查完毕,四只虫聚在诊室忐忑不安地等结果。 医生推了推眼镜,沉吟好半天,才慢悠悠道:“没有虫崽……” 沈烨心往下坠了坠,说不清是高兴还是难过。 他好像就是一个子嗣绝缘体,哪怕在虚幻世界也不可能拥有一个属于他的孩子。 智者抱住他的肩膀,安慰地拍了拍:“没关系。” “是假性反应。”医生双眼一眯,犀利地看向沈烨,“你私生活挺激烈啊,让身体都误以为你有虫崽了。” 沈烨的复杂心绪被冲得一干二净:“……” “做那档子事儿适度就行,力气别那么大,深度也别那么……” 医生欲言又止。 番外 杀人犯和工作狂 在雌父和雄父面前被扒得一干二净,饶是智者和沈烨自诩为厚脸皮,此刻还是尴尬到脸颊通红,抬不起头。 沈曲比他们还尴尬,脸颊爆红成西红柿,还有往脖颈蔓延的趋势。 “怎么治?”莫禾格冷静问。 “不用治,是身体经过太激烈的情事,以及雌体过度渴望拥有一个孩子,让身体误以为有条件孕育虫崽,所以造成的假性反应。” 医生咳嗽两声:“分房睡一段时间,一个月后就没事了。” 沈烨抹了把脸,幽魂似的走出了医院。 智者在父辈怪异的眼神下,迅速镇定自若下来,向医生要了孕雌的食谱和注意事项,也轻飘飘拂袖走人。 沈烨已经在门口等他出来了。 “我这段时间会注意你的饮食和起居,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了。” 智者把他带到飞行器里,现在雌君和真有个宝宝没什么区别,他拿了个枕头垫住他的腰,让老婆坐的更舒服点。 智者不急着回家,翻看起手上的注意事宜,认真记下笔记。 “医生说,不管它身体慢慢就会恢复如初,但你处于假性反应里,有过于激烈的动作很可能会让身体模拟出流产。” 智者漆黑的眼睛倒映出纸上的文字,语气温和:“这段时间你休假在家,军部的事情暂时不要管了,我会照顾好你。” 沈烨翘着腿坐在副驾驶上,他看着老公为他做笔记和查记录的模样,突然笑起来:“许随。” 智者偏头:“亲爱的,怎么了?” “你想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吗?”沈烨问,“我一直没有问过你这个问题,我怕你说出我接受不了的答案。” 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omega,就是一个残缺无能的家伙,连beta都不如。 智者放下手上的笔记本,他看进沈烨那双深邃漂亮的眼睛,从里头揪出了自卑和彷徨。 “实话吗?”智者问。 沈烨脑袋往后一靠,遮住了脸:“嗯。” “如果没遇到你,可能会想有。”智者语气平淡,“但遇上了你,那个想法就可有可无了。” 沈烨分开手指缝:“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的心肝小宝贝,你就只能有我这么一个小宝贝了。”智者开玩笑道。 “我幼稚,天真,骄纵,无法无天,三观不正,不负责任,你觉得我合适做一个父亲吗?” “我说的是没失忆的我,他是不合适成为一个父亲。而现在的我对孩子并没有主观意愿的渴望,他会分走你大量的精力和爱意。” 沈烨说不出话,好半响,他嗓音发涩: “……如果我想有呢?如果这次真发现意外有了一个宝宝……” 智者抿唇,他没有抗拒这个问题,而是仔细地思考这个不可能的意外。 “如果他意外降临到这个世界,我可能会伪装出一个好父亲的模样助他度过童年。” 智者白皙的脸上呈现无机质的冷感,他看向雌君微微鼓起的肚子。 “我对他的温柔呵护只能维持到他成年那一刻,仅此而已。” 成年之后爱死到哪儿就死到哪儿,别赖在他跟前影响他和雌君的二人生活。 沈烨哪怕早就看清自家老公的凉薄,此时也不禁咋舌:“你的亲生孩子,你都懒得爱一下?” “为什么要爱?因为他流着我的血?血可以放干,流尽了他就不是我的孩子了。” 智者疑惑地偏头,那双黑洞冷漠的眼睛毫无感情,像一条冷冰冰的毒蛇。 沈烨仿佛看到了以前那个冷血疯狂的许随,褪下了温柔的皮囊,展露出阴毒的本质。 这一刻沈烨确信了。 许随还是那个许随,就是不容易发病了而已。 “我发现了,你这跟外力因素没什么关系。”沈烨轻叹道,“生下来就是这样,恶劣的环境催发了你的恶劣基因。” 如果是在没遇到他之前遭受过非人折磨,许随的疯疯癫癫还有理由解释。 但是在失去记忆的智者面前,爱情美满,生活幸福的智者身上,沈烨依旧能看到深入骨髓的凉薄和残酷,对血缘亲情的无所谓。 这已经是天性了,老公大概率生下来就是那种情感感知偏向淡漠的人,犯罪因子蠢蠢欲动,很容易走向极端。 “你小时候也这么吓人吗?”沈烨笑着问。 “不清楚,可能撒谎成性吧,这似乎是我的本能。”智者说。 沈烨闷住脸,感觉心头压死的巨石被松动一瞬,透进来清新向生的氧气。 对这丧尽天良的家伙,为他孕育后代就是造孽。 他不孕不育没关系,反正许随活该断子绝孙。 “你祸害我一个人就行了。”沈烨自言自语,“谁跟你扯上关系谁倒霉,亲生孩子也不爱的烂人,天生的坏种……” 智者听到这番话,并不生气,他温柔道:“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好像我娶你是件多么吃亏的事,我能和你聊聊心里的想法吗?” 沈烨闷声闷气:“嗯。” 智者说:“我可以做很多东西,能建立商会赚钱,做公益资助战区和孤儿,修改虫族不合理的法律,成为虫族追捧的明星。” “如果可以,我能把自己变成一个有价值有良心的善人。但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我一直在寻找能真正接纳我本性的人。” “没遇到你,我可能会伪装自己一辈子,在荣光和掌声下活一辈子。” “我可以做,我对此无感,只是在给自己找事情做。” 沈烨抿唇,不信道:“你不是个善人。” 智者说:“我说了,我在给自己找事情做。生命很无聊,如果遇不到你,我会一次次去做些无聊的事消磨时间。” “那些事可能是善,也可能是恶,我能闲得无聊去刺穿过路人的脖子,眼睁睁看对方血流不止的濒死惨样。” “可能兴致一起就去训条狗,把对方玩成斯德哥尔摩再扔掉,看对方崩溃祈求的样子,最好他再干点自杀的事逗我开心。” “也可能去做些贩卖器官或者军火的买卖,在政府的围剿之下逃命,享受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 顿了顿,智者眸色柔和下来,他看向脸色苍白的沈烨,心疼地抚过他的额头。 “可那些事不管是善还是恶,是荣耀还是辱骂,对我来说是如出一辙的无聊。” “我总能轻易地做到很多事,从弱势变得强势,从可怜变得高傲,从贫穷变得富有,从病弱变得健康。” “可那些不是出自我的渴望,是生命在推着我向前走。” 沈烨眼睛含上湿润,他哑笑道:“你的人生没有我会那么精彩,我是不是耽误你了?” 让一个注定能把世界搅得天翻地覆的疯子变成自己的小老公,一个只会撒娇卖萌的宠物。 “不会。”智者无奈道,“遇到你才是我的幸运。” 沈烨猛的闭紧嘴,不吭声。 “如果没有你,我会因为找刺激不停去冒险,可能会堕落到地狱里,也可能走上云端,一时的快乐过去,我的生命会很空虚,枯燥乏味。” 智者说:“幸运的是,我和你结婚了,我有了放在心尖上在乎的人,世界都变得丰富多彩。” “我傍晚和你携手买菜,看到天边晚霞会停下来欣赏。你理解不了有什么好看的,却会乖乖帮我拍照,那一瞬间我觉得很幸福。” 沈烨想起自己光脑里那一堆的照片,全是许随的人像照片。 他拍照技术一般,歪七扭八的,审美就是一坨。 奈何老公颜值太顶尖,能把乱七八糟的背景变成超模走秀现场。 “我赚的钱大多都扔在储金行里不管,进账入账都无所谓。可有了你之后,我需要每月上缴工资,于是赚钱也有了乐趣。” “你把房间搞得乱七八糟,我收拾家务想骂人,一旦你连续三天上战场不回家,我看着纤尘不染的房子,就觉得冷清孤独。” “我愿意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你被我养得白白胖胖,每长一斤肉都是对我的肯定。虽然你总是偷偷跑出去锻炼身体,以免吃成胖子。” 沈烨摸着肚子上出现的柔软鼓起,抽了抽嘴角。 和一个做饭好吃的老公结婚,坏处就是不锻炼就会成一个胖子。 为了维持好身材,沈烨每天深恶痛绝往嘴里塞肉,然后上训练场狂挥两千鞭锻炼肌肉。 “遇到你,这个世界上多了一对幸福的夫妻。” “没遇到你,这个世界就会多一个烂透的杀人犯和一个感情障碍的工作狂。” 在老公眼里自己是个感情障碍的工作狂,沈烨想起以前的自己,没办法反驳。 温情脉脉的生活气息最打动人心,沈烨心尖一动,说:“距离我四十三岁还差十五年,看来我得数着日子过了。” 沈烨拿出光脑查年历,对中年退休生活抱有莫大的期待。 这一刻,他甚至觉得和许随平平淡淡一辈子也不错。 “老公,到时候你会老成什么样?一个五十五岁满脸皱纹的小老头?” 迎上雌君好奇的目光,智者突然想起自己大他十二岁,等沈烨十五年后退休自己早就老的不成样了。 坏了,还真成老男人了? “我多去定制几张面膜和抗衰的护肤品。” 智者脸皮绷紧:“希望老得能慢一些,十五年后退休环游宇宙,不会被外虫认成你的大爷。” 沈烨噗嗤一笑。 智者握住他的腰肢,在肚皮上温柔亲了一口,脑袋靠在他的肚子上,仿佛在听宝宝的声音。 “没孩子,这是激素造成的肚皮凸起。”沈烨忍笑道。 “走个形式。”智者冷静道,“装一下好父亲,给你空荡荡的肚子灌些父爱,可能那个不存在的小家伙愿意滚得快点?” 沈烨笑得停不下来:“哈哈哈哈!” 番外 囚笼篇 苏歌一直很佩服那个看似成熟实则疯狂的老友。 装了一辈子温柔好男人,把妻子身边所有亲属哄得服服帖帖,以家庭煮夫的名头赖在妻子身边,“掌控”了沈烨几十年。 这种掌控不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占有和赏赐,而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 像健康良性的互利共生,但是离了对方就会犹如鱼儿脱水一般的窒息。 苏歌在空闲时刻也会分析这段好像很健康又让人感觉畸形的感情。 智者会鼓励爱人去追求梦想,不惧受伤死亡一起上战场,二十年等一个结果。 也会在沈烨疲惫的时候洗手作羹汤,安抚爱人紧绷的神经,给予亲吻和安慰。 还能在爱人无力的时候给予财力和权势的支撑,把沈烨扶到他虫不敢冒犯的高位。 温柔体贴还有实力的男人最让人抵抗不住,苏歌心想,如果有这么一个男的用这种攻势来追他,他钢铁直男的性向都要被掰成蚊香。 可他知道智者的真面目。 正因为知道,所以他才毛骨悚然。 戴了一辈子的假面,就为了彻底俘虏一个人,那真实的自己又该怎么办?演一辈子戏,不累吗? 有一天他也问了这个问题,对面搅拌咖啡的智者沉吟片刻,居然无所谓一笑。 “没有他,我依旧会戴一辈子假面。” 智者口吻优雅:“演戏是我的日常,是我呼吸间就能操纵的本能,本能怎么会让我觉得累?” 苏歌问:“不理解,这跟假人过一辈子有什么区别?” “我不是假人,苏歌。”智者平静地说,“我开心会笑,难过会哭,生气了会不理人,累了会撒娇。” “我不会掩盖自己真实的情绪,伪装真面目是为了不那么尖锐,能和伴侣幸福一生的走下去。” 苏歌皱眉:“……” 智者见他不懂,浅尝了一口咖啡,偏头想了想该怎么解释。 阳光撒在他的脸上,苏歌能看到他眼角眉梢上的沧桑细纹,像皱起来的牛皮纸,智者已经老了。 “比如我吃醋生气,真面目的我会将沈烨迷晕,关进地下室里玷污羞辱,看他默默忍泪的痛苦会心生快感。” “而戴上面具的我依旧生气,但我会控制住自己的欲望,选择不给沈烨亲吻和拥抱,和他分房睡觉。” “妻子知道我不开心,自然会乖乖上前道歉,哄我高兴,百依百顺。” 苏歌理解了这个相处方式,忍不住道:“老奸巨猾!” 智者唇角扬起,眸底柔和: “我给自己套上一层圆滑的外壳,让他触碰我时不扎手,我想亲近他时肆无忌惮。” 苏歌笑了:“我以为你会憋不住下手,像索亚对待我那样,去囚禁改造他。” 智者说:“恰恰相反,他脱离我依旧活得精彩肆意。我的妻子目前是虫族最年轻的上将,一个月能做三到四个危险任务,效率之高其他虫望尘莫及。” “古往今来,哪只虫谁能有他这样的实力和心性?同龄人还在做低等士兵,他已经爬到少将。高他二十岁的老虫还在做少将,他已经升职为上将。” 说到这里,见苏歌若有所思的样子,智者脸上的表情不变,唇角的弧度愈发柔和。 “这样一只虫,也是被众虫嘲笑的恋家狂魔,离家半天就抓心挠肝地想回来,一有假期就要和我腻在一起。” “渴了饿了要冲我委屈诉苦,有点小委屈就向我可怜巴巴的撒娇,恨不能和我长在一具身体里。” “他的身体离开了我,但是精神上像中毒一样疯狂思念我,只有和我疯狂做爱才能压制住沸腾的爱意和依赖。” 智者慢条斯理道:“这算另一种方式的得到,是他在主动,是他的心甘情愿。” 不是粗暴的囚禁,套以枷锁让沈烨认命。 而是无孔不入的,温情似水的…… 像毒品一样让妻子上瘾,离不开他的温柔哄慰,他的沁香拥抱,他撩人的小矫情,和他每一个炙热激烈的夜晚。 没了他,沈烨仍然是光鲜亮丽的上将,不会埋没他的才华和理想。 可没了他,那滋味跟死也差不多了,如万虫咬噬在身,心灵中了罂粟毒。 苏歌不敢说话,默默低头喝奶茶,不敢去看眼前这吓人的老亚雌。 “他离不开我。”智者慢声道,“正如我离不开他一样,这才公平。” 咖啡馆一楼门口叮铃铃的响起风铃声,意味着有虫进来。 苏歌从窗口抬头看去,二楼那里正站着一个身穿深黑军装的男人。挺拔高大的身形如柏树,容貌英俊到耀人眼球。 军雌红唇不耐地抿着,紧皱浓眉,正站在包间的楼梯口,四处寻看找人。 苏歌咋舌。 “你们小两口才刚被调回主星,我知道你老婆去军部报道才请你喝咖啡的……这离开不到一个小时他就来找你了?” 话音落,沈烨一个冷眼扫了过来,隔着窗户和他对视。 不敢惹这只年过三十六岁,疑似更年期提前到的雌虫,苏歌隔着纱窗和对方笑了笑,果断埋头喝奶茶。 不过片刻,沈烨就推门走进了包间。 “出门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沈烨的手霸道地揽过智者的肩膀,宣示主权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苏歌:“……你知道你们这对的知名度吗?有狗仔在对面楼层偷拍。” “我知道,我故意的。”沈烨淡淡回了一句,挑起智者的下巴,又亲了一口。 苏歌甘拜下风:“我滚!” 碍眼的电灯泡走人,沈烨迅速抱住智者的脖颈,在他脸上咬了一口,不满道:“谁让你跟他出来聚餐的?我一回家没看到你人,饿着肚子出来找你。” 智者宠溺地抱住他的腰,让沈烨坐在他身旁,能让这五大三粗的壮实雌虫更方便赖进他怀里。 “我留了便利贴,不是给你做了饭吗?热热就能吃。” 沈烨甩手道:“凉了再热不好吃,你又没陪我一起,我吃不下去!” 智者说:“那该怎么办?现在做饭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沈烨也不是真吃不下去,单纯就是没老公陪着心里不爽,出门找茬来了。 他把桌上的一些简约餐食揽过来,狼吞虎咽,一只手牢牢握着智者的手不肯放。 “下次你出门别贴便利贴,用光脑打个电话,让我知道你在哪儿,下班的时候能尽快赶回来。” 沈烨一边塞饭,一边含糊地说:“申请调到主星任职两年是为了和你享福的,你丢我一个人在家算什么?” 智者垂眸看向自己被紧攥的手,微不可察地扬起嘴角。 ……套牢了。 番外 莫禾格沈曲1 二十七岁的莫禾格已经成了虫系眼里迅速崛起的天之骄虫。 他是从底层爬上来的平民雌虫,靠入军到了上流社会的中等阶层,属于优质雄虫看不上,低等雄虫使劲儿往上扒的类型。 莫禾格置若罔闻,他对嫁娶这件事不感兴趣,嫁给雄虫最后落得无非那几个结果。 被雄虫鞭挞虐待致死。被轮流交换玩弄自杀而死。幸运的死在战场上。 雌虫能活到老死的概率太小,莫禾格不抱希望。 在三个死法里,他选择光荣且轰轰烈烈的死在战场上。 抱着这种“反正我早晚要死”的决心,莫禾格决定单身到死,宁愿精神力暴动也不愿意接受雄虫的玩弄。 他和沈曲的相遇在一次营救活动上。 上层下令,说虫匪胆大包天到截了一船外出游玩的雄虫阁下,想献供给虫匪的各大首领泄欲生崽。 那些阁下都是养尊处优的贵族阶层,心理承受能力很差,他们自小在心脏放置的生命检测仪传来信息,已经有三个雄虫被吓到心脏骤停。 军雌们听到这个消息,在愤怒之余,铆足了劲儿想去接这个任务。 早知道多少虫这辈子见不到雄虫,能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和雄虫“并肩作战”,让阁下们能看到自己的魅力,从而松口答应他们做个雌侍之类的…… 在这些如同孔雀开屏的军雌中,莫禾格是唯一不愿意接手这个麻烦任务的虫。 那些雄虫娇贵又难伺候,在营救中渴了饿了磕了碰了,回到主星就会报复回来,连说句话都要小心翼翼的哄着。 他没必要给自己接手一个麻烦。 奈何风头正盛的虫不少,像莫禾格这样实力强劲的不多,上层要求莫禾格去做营救雄虫的任务。 但八尺雌虫终究败于现实,正值升职竞争最激烈的时候,莫禾格急需功勋给自己增色,最终还是捏着鼻子不情不愿的接了这个任务。 参加这个任务的每个军雌都有特定营救的角色。 周边雌虫捧着营救卡片笑得如同大傻子,仿佛看到了自己嫁给雄虫的那幕。 莫禾格皱紧了眉头,他在阳光下看着手中的卡片,上面清晰的照耀出那行名称栏,闪闪发光。 沈曲。 卡片上,沈曲的笑脸很温和,容貌俊秀,清秀到乖巧的地步,眼睛水汪汪的瞧他。 没有常见雄虫的嚣张跋扈、满脸横肉,像只性格柔弱的小亚雌,坐有坐姿,写满了礼貌两个字。 莫禾格由衷问了一句:“这是雄虫?” 一旁的战友探过脑袋,看清了沈曲的脸,眼底闪过惊艳:“好乖的小阁下!” 战友看了眼自己卡片上又矮又胖、双目浑浊戾气的雄虫,瞬间心里不平衡,微妙的嫉妒滋生。 他争着要和莫禾格换:“这小雄虫给我,你来救这只!” 莫禾格冷淡地甩开他:“不换。” “为什么?”战友哀嚎一声,“你又不想嫁虫,让我救这只乖乖的小阁下怎么了?!” 莫禾格言简意赅:“事少。” 卡片上的小阁下看着是个好脾气的,在虫系里能这么乖巧温驯的雄虫就是沧海一粟般的难寻。 他性格孤僻冷硬,不讨雄虫喜欢,这小阁下很不错,就算救援途中伺候的不妥当,事后也不会给他找麻烦。 莫禾格不至于脑残到用这只清秀温和的阁下换战友手上那个蛮横无理的雄虫。 . 救援过程不算轻松,虫匪的领头恰好看上了沈曲,这也意味着沈曲面临的是严苛的囚禁。 伪装成巡逻的虫匪在囚牢里七拐八拐,莫禾格撬开通风管道的入口爬了进去。 不管身上沾染的污迹,他搜寻雄虫的定位信号,最终爬到了最底的囚牢层。 外头传来抽烟喝酒声,还有污言秽语。 “咱们头儿看上的那只雄虫怎么样了?” “灌了药扔房里了,也不知道一只雄虫哪儿来的犟骨头,打成那样还不好使。” “听说同类都被扒光衣服扔雌虫堆里被轮流弄,头儿威胁他不服软就那个下场,他还是咬死了牙不服软。” “灌药有用吗……还没到成熟期……” “先玩了再说,要是今天还不从,那只雄虫就是我们的……” 莫禾格静静地潜伏在管道口,等外面的虫换班时,他小心打开出口。 五分钟后,身后的众虫温度逐渐冰冷,残肢断臂横飞,倒在血泊中咽了气。 莫禾格拐了十几个弯,走了不下七个岔路口,才走到囚关沈曲的小房子。 小房子被铁皮焊死,像密不透风的盒子。 莫禾格探头听过去,里头传来呜咽的哭泣声,还有铁链挣扎的声音。 看来沈曲阁下还活着。 莫禾格掰弯了门口的禁锁,推门而进,扑鼻的雄虫信息素传来,是波斯菊的味道。 仔细看清里头的情况后,他下意识一愣,转头就想走。 “呜!” 四肢被大绑的沈曲听到门口的动静,眼底闪过绝望,手腕被床边的枷锁勒死,皮肉被磨破,血肉模糊。 被下药后身体的温度在逐渐攀高,哪怕是痛感都能带来隐隐的快意,张嘴不再是哭声哽塞,而是黏腻的呻吟声。 他肿痛的手腕突然被一只大手握住,沈曲猛的打了个激灵,因为恶心鸡皮疙瘩一层层叠起。 他想发出惊惧的尖叫,最后又靠仅剩的理智把这副狼狈丢虫的模样收敛回去。 他紧紧闭上眼睛,眼睫迅速沾上一层濡湿,不敢去看接下来自己会遭受什么凌辱。 “咔嚓”一声,铁链哗啦啦的坠地。 “……” 沈曲睁开一条眼睛缝,用右眼去看身旁的虫。 “尊贵的阁下,请你别哭出声,我会用生命救你出去。” 雌虫语气不冷不热的说出这句从网上学来的安抚语,从胸前掏出救援证在雄虫眼前挥了挥。 床上的雄虫实在不堪入目,皮肤呈现柔润的粉红色,仿佛一触就碎的水蜜桃,颤抖地蜷缩成一团,细细长长的手指攥成一团,手心滴出血珠。 穿着半遮半掩的情趣睡衣,该遮的不遮,半透明的布料盖在身上,一眼看去就能把娇贵的小雄虫看光。 莫禾格感觉眼睛有点热,面上不动声色。 沈曲眼神呆滞地看他。 他对上军雌冰冷的眼神,用看废物的眼睛看着他,好像正考虑他这只累赘的利用价值。 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让虫凉飕飕的,对方粗暴戾气的嗓音说出这种冷淡的话,让虫下意识抗拒又厌恶。 这是贵族雄虫最厌恶的军雌,野蛮又冰冷的强壮雌虫。 然而,就这一瞬,沈曲紧绷多天的神经蓦地放松了。 眼泪刷的一下掉了出来,浸湿了蒙在脸上的封口布巾。 “呜……”他哆嗦着手去拽嘴上的布巾,哭着拉住军雌的衣角,药物在体内横冲直撞。 他牙齿发颤,声音是濒临崩溃的无助:“我被……被打了药……” 军雌仿若被刀锋削利的眉尖抽动,一时无话。 还没到成熟期的雄虫就算被打药,也睡不了雌虫,不知道那个首领怎么想的,这么折腾一只小阁下。 “忍着。”莫禾格说完这句,脱下衣服盖在小雄虫半裸的身体上。 他头一次见到雄虫阁下的“裸体”,和想象中圆肚胖腿大肥脸不同,沈曲软绵绵的,体型苗条清瘦,皮肤又粉又嫩…… 莫禾格停下了几乎亵渎的想法,用一只胳膊夹起了阁下,另一只手去摸腰间的枪,蹑手蹑脚的离开了牢房。 逃命途中出了点意外,虫匪从外面包围,内里看管雄虫的换班雌虫发觉有虫入侵,也追了上来。 背后炮火轰鸣,比鲜血还绚烂的火光炸响,惨叫声尖锐凄厉。 提前埋好的炸弹毁掉了这个地方,轰烈的火焰燃烧了一切。 地面崩了些裂纹,脚底震动,稍不注意就会坠落地底。 沈曲被他拉在怀里,从蒙得严严实实的布料中探出眼睛,眼神发痴的看着比他高许多的雌虫。 军雌下巴绷得死紧,锋利的侧脸流下血水,拧皱的眉头结成死团,表情又冷又凶。 莫禾格修长的手指轻轻扣动扳机,一枪杀一只凶戾的虫匪。 “蠢货,把脸埋进去!” 莫禾格注意到他不规矩的动作,枪口拉过沾血的衣服,盖住雄虫清秀苍白的脸。 他带着沈曲逃离爆炸范围,火舌舔舐他的脚踝,又被轻描淡写的甩下,爆炸的速度居然追不上莫禾格。 沈曲体内热到爆炸,不知道是催情药物的影响还是逃命环境下激发的激素问题,沈曲心跳得很快。 埋在雌虫满是硝烟味的怀里,心跳声快要震响耳膜。 扑通……扑通…… 沈曲口干舌燥,在军雌极速的奔跑中,他鼓足勇气:“你结婚了吗……” 声音在风中被打得七零八落,莫禾格没听清,他打开翅膀在天空中翱翔,没回答小雄虫的话。 “你结婚了吗?!”沈曲以为他故意装听不见,张大嘴巴喊出这句。 莫禾格不耐烦:“没有,别问了!” 沈曲:“哦……” 沈曲脸颊红到不正常,发烧一般的热度在体内翻滚,催促着他,让他亲上自己依靠的虫。 许久之后,他小声道,“你当我雌君行不行?” 莫禾格躲开了射过来的炮弹,听清了这句话,冷笑道:“不行。” 以为他是多么随便的虫吗?见到一只雄虫就迫不及待地送屁股? 就算这只雄虫长得好看性格也乖,他也不会嫁虫! 沈曲知道现在不是让军雌分心的时候,直到被带离了危险圈,他都安静如鸡。 外界风声均匀且猛烈,翅膀震动声变得规律。 沈曲意识到周边环境安全,才又开口:“……我还没到成熟期,没到做等级检测的时候,但老师都说我等级高。” “家里长辈死的早,身边连个雌奴都没有,雌君的位置更没虫敢抢……” 莫禾格充耳不闻,不爽地加快翅膀的挥动频率。 被一只雌虫救了命就嚷嚷着要娶他当雌君,这来的也太轻易和廉价了。 这只小阁下和他曾经见过的雄虫一样轻佻随意。 很快抵达接应点,一群军雌围了上来,在莫禾格身边摆成密不透风的阵型。 莫禾格把怀里的雄虫推出来,推到一位军医的身上。 他对军医口吻冷漠:“阁下被打了药,请尽快为他治疗。” 此话一出,军雌和军医脸色骤变,惊慌失措地围着娇贵的小雄虫要进医疗室。 “阁下,你现在身上可有不适?” “天呐!莫禾格怎么给你套这种外套,这么粗制滥造的东西,会磨破你娇嫩的肌肤!” “阁下,你现在渴不渴?饿不饿?想吃什么食物,我马上安排虫送过来。” 沈曲的视线被水泄不通的雌虫们围住了,他挣开身边的虫,回头看向那个救了他又转身离开的军雌。 莫禾格的背影像小山一样高耸,腋下夹着头盔,单手挎着腰。 胳膊上的肌肉鼓起,通身散发着粗鲁和冷漠,是一只再标准不过的军雌。 沈曲看到了他背上可见骨骼的深深伤痕,纵横交错,血液浸透了他的衣服,顺着衣角滴下。 “他受伤了,伤得很重!”沈曲皱起脸,指向那只离远的军雌,“别管我,先去治他……” “阁下,你的生命安全才是第一重要,军雌的恢复力很强,他死不了。” 军医温柔又不容置喙的把他拉进了治疗室,拥堵而来的虫还是挡住了沈曲的视线。 莫禾格的身影被重叠遮挡,逐渐消失。 —— (突然意识到该完结了,不能按之前进度来。) (下个世界我挑个感兴趣的写完,再写个许随原世界就要完结了,我得去关注三次元的事了。) 番外 莫禾格沈曲2 四个月后。 食堂纷扰声像杂乱的机器嗡鸣,军雌们聚在这所装修冰冷机械的大房子中,各个闷头苦吃。 莫禾格一边观摩对战视频,一边往嘴里塞简素的饭菜。 身边有虫悄悄摸了过来,在莫禾格身边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压低声音:“莫禾格,网上的消息你看了没有?” 莫禾格眼皮也不抬:“有事就说,想打架去训练场。” “有位阁下对你开直播表白了,说想娶你当雌君。”来者语气酸溜溜的说。 “听说一个月前过了成熟期,检测是高阶雄虫,现在有多少贵族雌虫对那位阁下趋之若鹜。” 莫禾格动作一顿,又面色如常地吃了口饭菜:“嗯。” “反应这么冷淡?”来者不敢置信道,“这可是高阶雄虫,一心一意的要娶你当雌君!哪只雌虫有这种荣幸能让雄虫阁下亲自追爱?!” “跟我没关系。”莫禾格冷淡道。 军雌被气笑了:“阁下喜欢的是你,你说跟你没关系?” “他喜欢我,那是他的事。”莫禾格捏住筷子,说,“他喜欢我,我就要答应吗?” 军雌疑惑道:“阁下能娶你当雌君,是你的荣幸,你怎么还挑上了?” “我没有挑,他兴致上头追一下,我没必要拎不清自己,雄虫的真心靠不住。” 莫禾格三两口吃完半盘饭菜,起身端着盘子走了,“我去训练场了,没事别来烦我。” 这就是个生活中的小插曲,在莫禾格心中掀起了波澜,但没多大的影响。 一日三餐正常吃,任务照常做,大部分空闲时间在和其他虫对战训练,基本上没有娱乐活动。 莫禾格升职速度很快,这也是他应得的结果,他对生活现状很满意,掰着手指头数自己死的日子。 如果不是那只追来的雄虫…… 莫禾格每月的情热期到了,从医务室打完抑制剂回到单人宿舍,推开门差点以为自己眼睛花了,进错了宿舍。 他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里有一团鼓起,小雄虫脑袋埋进他的被子里狂吸,单单撅着屁股露出外面。 “你是怎么进来的?”莫禾格语气复杂地问。 沈曲从被窝里探出头,脸颊泛红,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趁军雌还没回来偷偷潜入对方宿舍,还跟个痴汉一样猛吸对方被子…… “我申请进军部提供信息素治疗士兵……顺带想进来看看你,再给你叠个被子……你看这被子乱的?!” 沈曲语无伦次,耳根通红,他站起身给军雌叠被子,希望把豆腐块叠回来。 他没这个手艺,被子叠得乱七八糟,像团在一起的猪窝。 莫禾格眼皮抽搐,走上前把被子解救出来,对沈曲面无表情道:“出去。” 沈曲抹了下眼睛,站在原地不动。 莫禾格说:“你稍微了解一下就知道,我已经提交了不婚申请书,在精神力暴动那天会请愿进入黑洞送死。” 沈曲:“……” 莫禾格看着雄虫湿润的眼睛,困惑道:“我不嫁你,你可以找很多雌虫,没必要哭。” 沈曲憋了半天:“我就想娶你!” 莫禾格:“滚。” 把小雄虫赶出去,莫禾格平铺好被子,他坐在床沿很久,凝望虚空不说话。 直到夕阳的霞光从窗外射进,染红半个房间,才堪堪惊醒。 莫禾格低头,在被子上嗅了嗅,闻到小雄虫信息素的味道,香到呛鼻。 . 沈曲追了莫禾格一整年,追到整座军事基地都习惯了这只开朗阳光的雄虫,追到所有军雌都对莫禾格怒目而视。 暴殄天物!!! 那么优秀的雄虫阁下,怎么就一心一意地倒贴那个冷木头? 莫禾格不接受雄虫捐献的信息素,也不和沈曲亲密接触,情热期到了就去打抑制剂,精力旺盛就去找虫对战。 沈曲经过一年的信息素捐献,在军队里也混上了个编制,外界想当他雌君的不计其数,还有不少人盯着雌侍雌奴的位置。 沈曲不管那些追求他的雌虫们,一心一意扑在莫禾格身上。 雄虫保护协会已经向莫禾格明里暗里的施压多次,希望这只雌虫不要不知好歹,尽快给沈曲阁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莫禾格态度不改的冷淡,收到威胁和警告就绕着沈曲走。 沈曲察觉心上虫厌烦到避之不及的态度,刚开始还不解其意感觉委屈,后来发觉是雄保会在从中作梗,顿时找到出气口,冲进雄保会一通闹事。 莫禾格满意了就默许他靠近,不满意就敬而远之。 沈曲恨不能摁着他的脑袋点头,有时候追得狠了,心态破防,跑进莫禾格房间哭,埋在床上不出来,泪水沾湿了被褥和枕头。 “你不能钓着我,把我当自甘下贱的舔虫!就不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吗?!” 沈曲气急败坏的哭:“你只要说一声你不喜欢我,我立刻走虫!” 莫禾格坐在凳子上,沉默片刻;“我不喜欢你,别白费力气。” 沈曲怒道:“我不信!你多说了五个字是在掩盖你的口是心非,重说!” 莫禾格:“……我不喜欢你。” 沈曲捂住耳朵不听,扑在床上大哭特哭。 莫禾格对这小雄虫没办法,沈曲比他小十岁,认识他的时候还没过成熟期,就是个心态幼稚的小虫。 他不一样,他已经二十九岁了,是一只身体成熟且生理正常的雌虫,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年龄,他都不是沈曲最完美的选择。 但沈曲的撒泼打滚还是发挥了点作用,哭的这么可怜,莫禾格也不舍得赶他走。 所以在沈曲强吻过来的时候,莫禾格半推半就的从了。 当晚,沈曲成功爬床,搂着强壮帅气的莫禾格睡了一晚上。 莫禾格这一晚睡得不安宁,身旁的小雄虫香得呛虫,浓郁的信息素往他身上不要命的扑,好像在诱惑他扑过去一遍遍嗅闻信息素。 他能感到小雄虫一直在摸他小腹,好像在觊觎他这处位置,嘴里嘟嘟囔囔: “……揣了蛋,你跑不了……” 莫禾格被他吵得心烦,阴险狡诈又呆萌蠢笨的小雄虫似乎忘了虫族可怜的生育率,居然以为和他一次就能揣上虫蛋。 多少配偶结婚几年都揣不上一个蛋,他和小雄虫睡一觉就能有了? 莫禾格这时候还不知道一句话: 马有失蹄,虫有失足。 . 那天他接了一个危险任务,被逮了个正着,而捕押他的虫正是一年前囚禁沈曲的虫匪首领。 莫禾格被虐待了一通,被注射了精神毒素,扔进囚牢等死。 窗外下着零星的雪,精神毒素让他浑浑噩噩的,临死前他看着飘进来的雪,脑子里突然蹦出沈曲的脸。 沈曲是难得一见的乖虫。 长得清秀阳光,笑起来像一轮小太阳,自持雄虫的身份注重礼仪,好像多么高贵温柔一样,私下里其实连路都记不清,总是要依赖他。 他不愿意嫁虫,但是嫁给沈曲那只小乖虫,细细想来也算不错。 沈曲日日夜夜盼着,小眼神总往他肚子上瞟,给对方生个漂亮崽子玩玩也行。 莫禾格又突然想起两个月前他默许下放荡的一夜。 他抱着私心拉小雄虫上床,仗着成熟有魅力的躯体夺走了沈曲的初夜,其实也算不上好虫。 小雄虫皮肤粉粉嫩嫩的,掐一下就要淤青,可爱得要死。 莫禾格很想多来几次,但他舍不下面子去哄骗小雄虫,就让沈曲抱着他睡了一晚。 精神毒素攻击他的脑神经,莫禾格耳朵嗡鸣一声,眼前陷入一片空白。 “莫禾格……” “莫禾格……” 哭哭啼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莫禾格眼前发白,昏昏沉沉的睁眼,发觉自己身处的地方,从破败生锈的监牢变成了医院的雪白病房。 耳边传来低哑的哭声,小臂上一片濡湿,莫禾格茫然眨眨眼,他看向身旁。 小雄虫趴在他的胳膊上哭得凄凄惨惨,眼睛都红肿了。 “莫禾格将军,你醒了?”另一边传来护士惊喜的声音。 莫禾格往右边看去,对上亚雌兴奋的表情。 亚雌说:“你总算醒了,是沈曲阁下联合军队把你救出来的。” 沈曲? 莫禾格质疑的眼神看向左边的小雄虫。 “我没什么用,原本想潜进敌方大本营,勾引虫匪首领,里应外合把你救出来。” 沈曲不好意思地擦了下眼睛:“没勾引成功,我差点被扔雌虫堆里了,最后还是军队强攻进来把你我救出来的。” “那虫匪首领原来是个恋童癖,嫌弃我又老又笨,怪不得当初看上还没过成熟期的我!” 莫禾格:“……” 哪怕他知道沈曲智商不太高,这会儿还是被气到伤口抽抽的疼。 太蠢了! 沈曲小心窥探他的脸色,又羞涩的下了重锤:“那个……雌君……” 莫禾格眉尖突突地跳:“你叫我什么?” “雌君!”沈曲理直气壮地喊出这个称呼,一指莫禾格的肚子,“你都揣我蛋了,肯定要嫁给我!” 莫禾格难以置信地瞥了眼肚子。 他求救地看向亚雌护士。 亚雌发出致命一击:“是的,医院耗费了大量的药剂保住了你肚子里的虫蛋。” 沈曲脸上露出莫名的笑容。 莫禾格脸色煞白:“我被注射了精神毒素……” “没关系的,将军。”亚雌安慰道,“毒素没有破坏你的脑子,沈曲阁下也用信息素帮你治疗过了。” 莫禾格忍无可忍:“我怀疑这支毒素被我的虫蛋吸走了!” 亚雌:“……” 沈曲倒抽冷气:“!!!” 不管怎么担心忧虑,莫禾格还是嫁给了沈曲。 在虫蛋没孵化之前,莫禾格一直担心自己的虫崽会是个脑子不好使的傻子。 在孵化之后,他绝望的发现虫崽还真是个傻子,脑子一根筋地往死里犟。 即使在武力方面有惊人的天赋,但掩盖不了这虫脑子不太聪明的事实。 尤其在二十二岁那年检查出虫格分裂,莫禾格可以肯定那支毒素被虫蛋吸收干净了。 一直到沈烨找了个老谋深算的死瘸子当雄主。 莫禾格望着智者温文尔雅的笑容,常年的提心吊胆终于松懈,他突然松了口气。 虫崽蠢就蠢了,找的伴侣是个脑子好的。 阿拉科是个不要脸的老畜生,仗着身体弱总装病博取同情,但他脑子好用,正好和沈烨互补。 尤其在阿拉科偷偷告诉他,人格已经融合的时候,莫禾格已经彻底放松了。 得知纳虫礼三十亿的那天早上,莫禾格激动地折腾自家雄主到半夜。 沈曲哀哀求饶,拿拳头疯狂砸他,莫禾格才抽了根烟短暂放过他。 沈曲累到瘫痪不起:“莫禾格……我想睡觉。” 莫禾格没说话,抽完一根烟继续上床,粗鲁地扯开沈曲的胳膊。 他拍拍雄虫绯红的小脸,无视对方哭唧唧的委屈表情。 “继续。” 番外 苏歌索亚1 苏歌一直觉得自己很不幸,前世从事刀尖舔血的职业,重活一世遇到个神经病,社会还畸形到让人窒息。 但好歹凭借自身的努力和许随那个挂b的帮助,他脱离了一眼既定的可悲命运,成为了历史上第一个雄虫军官。 但他在含笑九泉后才知道,人生只有更不幸,没有最不幸。 “你好宿主,我是维护世界剧情的小柒。” 一道呆滞机械的声音传进苏歌的耳朵,还在疑惑自己到哪儿的苏歌被吓了一跳,险些从地上蹦起来。 “……你谁?” 苏歌坐在郁郁葱葱的森林空地上,脸上闪过震惊:“我不是死过两次了吗?怎么又活了?” “您是主角,要维护崩溃的剧情。”小柒的声音依旧呆滞,“剧情崩溃程度达98%,特此重来……” 苏歌心脏一阵绞痛,脸色苍白的捂住胸口:“我上辈子辛辛苦苦升职加薪,攒的资产呢?” 小柒:“重来……” 苏歌问:“许随也重开了吗?!” 小柒嗓音麻木:“重来……” “人工智障!”苏歌低骂一声,他挣扎想起身,被腿上的伤口拖累,又跌了回去。 这个地方…… 苏歌抬头,看到了略显眼熟的森林,脑袋里使劲儿转了转,从久远的记忆里找出这一幕。 是索亚。 是他刚穿来,遇到索亚的那一天! 苏歌脸色一白,久违的恐惧颤栗又回到他的身上。 完蛋了! 苏歌连腿伤都不顾了,连滚带爬地起来,一瘸一拐的往森林深处走。 他有前世几十年丰富对战的经验,实力今非昔比,但全身都是伤口,和战力天花板的索亚没法比。 得在索亚无意间发现他之前,尽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半个小时后。 苏歌坠倒在地,眼神逐渐空洞,看着眼前笑眯眯凑过来的雌虫。 “你叫什么名字?”索亚捏起他的下巴,血瞳闪过疯狂和兴奋,“好会跑啊,小虫子,我在背后追了你三分钟才追到手。” 苏歌脸色煞白:“……哥们儿,打个商量。” 索亚疑惑地歪头:“嗯?” “我死就死了,你别奸尸行吗?”苏歌问。 索亚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突然划过一抹血色,鲜血溅到他的脸上。 他手上一重,惊愕地低头看去,刚才俊美帅气的雄虫已经垂下脑袋,靠进他的怀里。 手中隐藏的匕首掉落在地,鲜血从对方脖颈飙飞,染湿了索亚的衣裳。 不到一会儿,小虫子就成了他手上软绵绵的尸体。 苏歌咽气太快了,留下的遗言就是那句让虫摸不着头脑的话。 索亚的心被猛的揪了一下,迟来的疼痛让他疑惑至极。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感觉痛心,更不明白这只合他胃口的小虫子为什么自杀的那么干脆利落。 索亚茫然片刻,去捂住苏歌的脖颈,看着指缝渗出的鲜血。 一滴一滴…… 在他麻木冰冷的心脏上荡出涟漪。 . 苏歌不觉得自己有很大的魅力。 整容之前,他就是觉得自己皮肤白了点儿,鼻子挺了点儿,嘴巴红了点儿。 但事实是,他活了一辈子,见过他的雌虫几乎都要用那种诡异黏腻的眼神看他,仿佛他是一个多么烫手的香饽饽。 正因为这样,他总喜欢找许随或者沈烨泡着,再不济就是莫禾格上将。 因为那些虫不会用过于炙热的眼神盯他,更不会突如其来来一场世纪求爱。 在众多追求者中,索亚是让他印象最深刻的疯虫,脑子妥妥有大病那种。 但就是这么一只疯虫,锻炼出他一颗强大的心脏。 在日后面对无数疾风骤雨的狂热爱意里,苏歌坚守了本心,没堕落成自己都看不起的模样。 可索亚这种人,最适合的就是待在回忆里永远死去,就不该在世上存活。 苏歌心想,活了两辈子他也活够了,没必要再来一世重复循环,就为了遵循那狗屁的剧情。 “你好宿主,我是维护世界剧情的小柒。” 又是这句。 苏歌起身,深吸口气,在小柒说第二句话之前,先从袖子里拿出贴腕的匕首,给自己脖子来了一刀。 不走剧情就要一遍遍循环是吧? 那就去死,看谁死得过谁! 之后的情节,就是苏歌无数次找死的过程。 吊死。淹死。撞死。勒死。血流而死…… 死到第九十九遍,苏歌眼前发黑,索亚惊诧的脸庞在眼前消散,最后化为乌有。 世界变得寂静,变成了幽黑的虚空,这次再没有小柒的声音。 “你真的很犟。”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在虚空中传来。 “你是剧情的中心人物,只有你走完剧情,这个世界才能继续存活。” 苏歌抬头,凝望深不可见顶的虚空,嗓音冷寒:“别给我扣那么大帽子,我是在保护自己应有的反抗权利。” 那道声音说:“索亚不能死,你要和他在一起,这是最基本的条件。” 苏歌:“你可以把我尸体送给他。” 虚空陷入沉默,苏歌笑了一声,他卷起袖子盘腿而坐,抬头道:“我和你谈个条件,那能保证索亚和我在一起,一辈子!” 虚空说:“什么条件?” “你不是能把我送到最初吗?”苏歌说,“你把我送到索亚的小时候,老子从根儿上把他掰成正常虫!” 虚空这次沉默了很久。 苏歌说:“我知道那会扭曲剧情,可你看看现在,还能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吗?” 虚空:“……成交。” . 阴暗的堂房,潮湿的空气。 房间没有点灯,唯靠外界一点若隐若现的火光。 外面嬉笑吵闹声响起,是族人在烘烤叛徒的肉块,肆意分食同类的尸体。 索亚蜷缩在墙角,他漂亮的脸上充满了平静,挥之不去的阴翳笼罩在他的脸上。 “小索亚!”门被粗暴地砸响,有虫醉醺醺的声音,带着淫靡诡异的笑意,“开门……今天是红河涨潮的日子!” 红河涨潮。 是族中得到“粮食”的隐晦语,猎食到食物的虫可以任意挑选自己喜欢的虫,不会管对方愿不愿意。 强者在这里占据至高位,弱者只有被吞噬的命运。 索亚想动一下,缩到角落里躲避,但是前些天因为抗拒族人进房被踢断的骨头还在隐隐作痛。 心里挣扎良久,小索亚还是苍白着脸,一瘸一拐地起身准备给虫开门。 这次不能拒绝了,不然他还要再饿三天肚子。 哪怕是吃外面的同类尸体,都比饿肚子要强。 “彭……” 轻微的声响从简陋的桌子下传来,小索亚惊恐地瞪大眼睛,回头看向桌子。 有虫!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桌子下伸出,对他摆摆手,呈现五爪张开的样子。 小索亚呆在原地,血瞳闪过杀意和恐惧,最后都凝为麻木的冷漠。 “我房间有虫了。”小索亚说,“我今天要跟他。” 门口的虫怒骂出声,污言秽语,各种骚虫、贱货的乱骂,最后狠狠踹了脚房门,醉软着脚步走了。 索亚冷冰冰地看着桌子,最后他抬步向前,扯开身上的衣服,光着身体爬了进去。 苏歌还没出来,怀里突然多了一具身体,他满头雾水的低头,对上索亚那双“血淋淋”的眼睛。 手突然有点哆嗦,苏歌脸白了白,差点没把这恐怖的小索亚扔出去。 索亚也没管桌下的虫是谁,闷头去解苏歌的衣服,准备在桌子底下搞完。 早弄早完事,他肚子太饿了。 苏歌的领口被扒开,脖颈处埋进一张小脸,索亚娴熟地伺候他,好像已经做惯了这样的事。 脑袋有点懵,但不妨碍苏歌恶向胆边生。 成熟期的索亚他欺负不了,还能拿这种小虫没办法了?! 苏歌牙根恨得痒痒,他拽住索亚的脖子,往他脸上狠狠扇了几巴掌。 “疯虫!有本事你跳起来打我膝盖!”苏歌怒道,又在他脸上扯了几掌。 索亚错愕地看着苏歌,这才发现眼前这张脸是陌生脸孔,他压根就没见过! “你是谁?!”索亚失声道。 “啪!” 一个巴掌。 “啪啪啪!” 三个连环大巴掌! 苏歌手下不留情,把他扯得脸颊红肿才停手,舒畅地吐了口气:“报仇了……” 小索亚泪眼朦胧地抱着脸,他纯属是被打出来的生理泪水。 眼神依旧冰冷得像冷血动物,竖起来的虫瞳死死盯着苏歌。 “看你娘!”苏歌踹了他一脚,把小索亚踹出桌子。 他也爬出来,在小虫身上狠狠踩了几脚。 索亚嘴角溢出鲜血,却不愤怒,熟练地抱住脑袋忍受虐打。 苏歌没有虐待小虫的癖好,泄了气也就停脚了,但看着地上死气沉沉的一坨肉,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跟他娘窝囊虫一样,被踹成这样都没反应! “别装死。”苏歌拽起他的脖子,又扇了一巴掌,“告诉我这是哪儿,以及离开这里的办法。” 小索亚沉默地看着苏歌,眼神阴冷得可怕。 苏歌脸上露出狞笑,他揪住小索亚的脸,三百六十度一拧。 “你以后就是我的了,索亚!” 番外 苏歌索亚2 索亚对这个奇奇怪怪的虫没什么感觉,打他打得不疼,睡他也不睡。 索亚的脑袋里除了床和吃饭也装不下什么东西了,所以苏歌无论怎么虐待他都一声不吭,那双血红的瞳孔直勾勾盯着,渗人得要命。 苏歌出了气,捡起衣服给索亚粗鲁地套上,把小虫拎起来,恶声恶气:“告诉我,这是哪儿,怎么出去?” 索亚歪脑袋:“这是虫魄族的领地,在一座孤岛上,没有出去的路口。” 苏歌冷脸:“撒谎精,信不信我拧折你的脖子?” 索亚:“……每月三号,会有一艘船来这里送货。” 苏歌没说什么,他看着手上阴翳沉默却心怀鬼胎的小东西,嘴角勾起嘲讽的笑。 啪! 又是一巴掌扇了上去。 苏歌攥紧他的脖子,看索亚在他手上脸庞通红、双腿挣扎的模样,语气逐渐柔和: “以后反抗就打,撒谎就打,沉默就打,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也要打你!” 索亚的小手突然虫化成异形肢,尖锐的倒刺突地扎进苏歌的手里。 苏歌眉头都不皱一下,上手就掰折了他的虫肢。 索亚痛呼一声,脸色煞白, “听话,小杂种。”苏歌拍拍他的小脸,“我可是历史上第一位靠武力上位的雄虫军官,你打不过我。” 索亚抿紧唇,忍痛不吭声。 苏歌说完,把小虫甩在地上,冷冷道:“什么时候到三号?” “后天。”索亚抹去嘴角的血,又控制不住,哇啦吐了一大口。 “我在这里躲着,后天会带你出去,如果不想被你的族人发现,以后打断你的另一条腿,就乖乖保密。” 苏歌恶劣的摁了下他的断腿,索亚抱紧自己的大腿,一双阴冷冷的眼睛看着苏歌。 苏歌钻进了桌底,钻出一个脑袋:“我饿了,去给我找点吃的。” 索亚口吻有点木然:“找不到。” “怎么找不到。”苏歌以为他在混淆视听,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在这里,你只能吃外来虫和叛徒,那是强者猎来的食物。” 索亚空洞的眼睛看向苏歌,上手解开脖颈处的扣子,说:“你不要我,我不能出去吃东西。” 苏歌脸色微变。 他脑袋不笨,稍微一转就能知道这地方是个什么章程,怪异地看了眼索亚。 怪不得长大后疯成那样。 苏歌在他身上拧了几下,拧出红痕,说:“现在可以了,去找点果子给我。” 索亚没说话,起身走到外面。 两个小时后,他脸上多了被打出来的淤青,怀里捧着果子回了房间,把手上的东西一骨碌扔进了桌底。 苏歌没问他脸上的伤从哪儿来的,啃干净了果子,让索亚收拾掉狼藉。 看小虫乖乖巧巧被他驱使的模样,心里那股说不出的郁气终于淡了一点。 他以后,不把索亚调教成狗,都对不起他受的苦! 苏歌捏住他的下巴,说:“你以后就是我的奴,小时候是,长大后也是。” 索亚静静地看着凶神恶煞的雄虫,那张俊美的脸充斥着咬牙切齿的恨意和怨意,却没有他熟悉的邪恶欲念。 他眼神空空,道:“好。” . 苏歌发觉小索亚没长大后话那么多。 很多时候就是缩在角落安安静静的当死虫,一双血淋淋的眼睛呆滞地看着虚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唯一的反应就是肚子饿了,会看向苏歌,让苏歌抽他几巴掌,在他身上打出痕迹,然后出去找吃的。 苏歌简直不敢想象,长大后那只疯癫的虫小时候居然这么呆,好像脑袋空空,什么也没有。 苏歌问:“会不会写字?” 索亚眼神放到他身上,迟疑许久,摇头:“什么是字?” 确诊了,脑子里确实什么都没有。 苏歌不急于求成,他又缩回桌子底下捣鼓不久后要用的东西。 等船只来临他带索亚逃出去,有的是时间教。 出发的前一晚出了点事。 索亚的破房间被一只虫凶悍的撞开,紧接着一只干瘦枯槁的雌虫闯了进来,把索亚粗鲁地摁到床上。 “小索亚,我的心肝宝贝!” 雌虫激动地尖叫,脸庞扭曲,任意抚摸他的身体,撕开索亚的衣服。 索亚一言不发,血瞳安静地看着天花板,任由他在身上撒野。 苏歌那时候桌底正在捣鼓“杀器”,听到这个鬼动静,拳头顿时硬了! 他不心疼索亚,那只虫就该遭受这世间所有的酷刑。 他是看不下去一只幼崽,一只本该被保护在羽翼下的小虫,被一群丧失虫性的强奸犯给玷污撕破得遍体鳞伤! 本来不想管的苏歌撸起袖子,从桌底出来,踹开了压在索亚身上的虫,一把扭断了这只丑陋雌虫的脖子。 雌虫连叫都没机会叫,咯嘣一声咽了气。 苏歌拿出匕首,他的手劲儿很大,一刀下去插在雌虫的脖子上,血滋了人一脸。 紧接着又是咚咚咚的几刀,一颗新鲜热乎的头颅就被摘了下来。 苏歌面无表情地擦去脸上的血,把头颅扔到索亚的身旁,捡起地上的衣服盖在他的身上。 索亚有了反应,呆愣地转过脑袋看着面前的雄虫。 “这颗头送你了。”苏歌说,“以后有虫敢这么强迫你,你就剁了他的头。” 索亚瞳孔放大,好半天才有了反应,他抱起身旁的头颅,凝望着雌虫枯槁丑陋的脸。 许久之后,眼底闪过一丝可怖的嗜血光芒,和对杀戮开蒙后懵懵懂懂的兴奋。 “啪!”苏歌突然拽起他甩了一巴掌,把他托到地上狠狠来了几脚。 索亚被打得嘴角流血,手上头颅坠地,顿时趴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抱住脑袋,承受接下来的殴打。 “别问我为什么打你。”苏歌甩了甩手,神清气爽,“看你不顺眼,想打就打了。” 索亚没说话,他松开脑袋,张开怀抱,紧紧抱住了苏歌的小腿,好像在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苏歌被他一抱就起鸡皮疙瘩,恶心得要命,踹开了紧紧黏上他的索亚。 “滚!恶心的疯虫!” 索亚吐出口血,非但没松,缠得还更紧了。 苏歌拿他没办法,拖着脚上的累赘进了桌底。 这算是一个新习惯的开始,如果让苏歌知道,之后几十年索亚会养成被打就趴地上抱他小腿死不放手的缠腻德行,他一定会在最开始就纠正这小杂种的不良习惯。 但他现在只是心烦气躁,所以对索亚能无视就无视。 船只很快靠近了这座孤岛。 所有年轻强壮的虫都聚集到船上搬运物资,当天晚上他们会邀请船员来一场篝火晚会,庆祝这次“大丰收”。 船员可以随意挑选看上的虫,索亚长得妖气漂亮,他是被无数虫争抢的对象。 亲眼看着有虫送来薄薄的草皮裙,让索亚换上。 一个小虫居然要在篝火晚会开始前摆姿势提前预备好要伺候的姿势,还被告知今晚挑他的虫有五只,还要一起…… 苏歌默默磨好了刀,塞到了索亚的裙底下。 索亚被拽出房间,他走之前回头看了眼桌子,那里没有一点动静,藏得很好。 他什么也没说,摸了摸裙底下的匕首,跟着叫他的雌虫出去了。 苏歌趁他们出去的时候,抱着自己这两天紧急做出来的土炸弹出了门。 篝火晚会上,有很多虫围着索亚转。 现在还不到“涨潮的时候,所以他们再眼馋也就是上手摸一摸,眼神贪婪地盯着索亚,发出嘻嘻的黏腻笑声, 索亚全程没有抬头,任由他们抚摸打量,低头凶猛地撕咬着手上的肉块。 他得快点吃,抓紧吃。 吃饱了才有力气,才能撑过今晚。 “涨潮”时间一到,五只虫迫不及待地抱起索亚往房间走,他们挤眉弄眼地对视,眼底流露出兴奋。 房门刚关上,索亚被扔到地上,周边高大的几只雌虫瞬间压住了他。 索亚瞳孔一缩,却没有反抗,他看向桌底,那里没有动静。 “小虫,味道真嫩!” 耳边传来下流的声音,索亚看到他们黑黄的大手即将要摸到自己裙底。 噗嗤一声。 索亚抽出匕首,插进一只虫的脖子里。 周围的虫被这一变故惊到,目露凶光,嘴里骂骂咧咧,扑上来粗暴地扭断索亚的手腕和双腿。 索亚闷哼一声,被折断的手脚不正常地摆在一起,这些恶臭的雌虫嘴里嗷嗷怪叫,就要掰开他的双腿…… “还行,知道反抗。” 苏歌从房顶跳下来,眨眼间就把索亚从虫堆里捞出来。 修长的腿横风一扫,生生踢断了一只虫的脖子。 不到五分钟,在场的五只虫就成了死尸。 索亚一眨不眨地看着苏歌,他的四肢还在扭曲,可怜地缩成一团,却好像感受不到疼痛,偏执地盯着苏歌。 苏歌被他看的心烦,尤其讨厌这种眼神,冷冷看了眼狼狈不堪的小虫,甩了他一巴掌。 “看什么看?!把那丑眼珠子收回去!” 索亚低下头,不去看苏歌。 苏歌带着小虫离开了房间,从无人走的外围绕圈,遥遥就能看到那艘不大的船。 索亚忽然开口:“船上有虫看守,还在晚宴上的虫会很快冲过来,你跑不出去。” 苏歌说:“他们又活不了,你关心那么多干什么?” 苏歌拽着他上船,索亚这才发现船上早就成了虫尸堆。 他被扔到甲板上,站不起来只能瘫着,眼睁睁看着苏歌去操纵船只启帆离开。 船只离开的动静惊动了其他虫,纷纷呼啸飞了过来,苏歌在离开之前看了他们一眼。 “嘭!!!” 爆炸声突然在岛上乍起,火焰席卷着浓浪卷住了雌虫们的翅膀。 随着烤肉香气和惨叫声,这座岛眨眼间沦为了地狱,无数虫死在爆炸里。 索亚不心疼岛上的虫,空洞的眼睛看向苏歌,提醒说:“岛上还有很多无辜的虫。” “我知道,杀光算了。”苏歌敷衍一句,“都死在这儿,给你家绝个种。” ……雄虫没他想象的那么善良。 索亚恍悟了一瞬,又很快接受,拖着被折断的四肢“爬”过去,脑袋蹭向他的裤腿。 这些天被苏歌虐打出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在断手断脚的剧痛掩盖下,那些伤口都仿佛变成了温柔的抚摸。 “滚远点!”苏歌不耐烦地把他脑袋踢到一边。 索亚又被“温柔”抚摸了一次,瞳孔兴奋地缩紧,脑袋又蹭向苏歌的裤腿。 苏歌手上的方向盘都操纵不下去了,拽起索亚的脖子扔到船身上,拿绳子给他吊了起来,悬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傻逼,打你你还蹭我。” 他转身继续开船。 番外 苏歌索亚3 回到陆地上,苏歌想方设法办了两张黑证,拉着索亚去了主星。 雄虫的身份好使,哪怕他什么都不做都能有一大笔的政府补贴入账。 但苏歌习惯了靠自己,又干起了老本行。 白天在家睡觉,晚上出去杀虫。 索亚的四肢被治好了,但还是不爱说话,每天沉默地缩在角落发呆。 在苏歌看不顺眼抽了他两巴掌之后,还无师自通学会了收拾家务和做饭。 苏歌也尝试去找阿拉科,结果看到一只性格柔弱的亚雌后,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行吧,那老畜生不知道去哪儿了。 那他就过好自己的生活,顺带祝对方带着老婆圆圆满满的活着。 苏歌也尝试去找领养家庭。 他不适合养小虫,更何况对索亚有残留的恐惧作祟,每当看到那双血瞳就会被吓得一哆嗦。 还不如把虫送出去,交给性格靠谱、比较善良的单身雌虫来。 然而都和对方商量好了,连给孩子的时间都订了,苏歌还没把索亚送到那栋房子里,索亚就好像猜出了他想干什么。 小虫一句话也没说,当天晚上光着身体爬了他的床。 苏歌一上床,就被光裸的索亚吓到尖叫,场面十分丢人现眼。 雄虫恼羞成怒,把虫打得起不来,让索亚滚出房子,让他在门口趴着睡一晚上。 “你不想走就说,爬我床干什么?” 苏歌大半夜开门,把冻得瑟瑟发抖的虫拎回来,拿出消毒棉球给他擦拭被打得破皮的脸颊。 索亚竖起的虫瞳盯着他,浓稠猩红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苏歌:“说话,舌头没了?” “不想走。”索亚阴沉道,“想跟你在一起。” 苏歌冷冷一笑:“我这么虐待你,你还要跟着我?” “要跟着你。”索亚执拗说,“就要你,你可以打我。” 苏歌看他这副非他不可的模样,顿感不爽,上手扇了他一巴掌。 索亚捂着红肿的脸,低头不说话了。 苏歌把他踹下沙发:“跪好,小杂种。” 索亚乖乖跪好了,把脸伸过去让他打。 苏歌也不客气,拽起他的头发,扯了他两掌箍。 “跟着我可以。”苏歌扯着他的头发,让索亚被迫往后仰,“我讨厌你,你也要有自知之明。” 索亚眼神阴冷地看他,麻木和空洞褪去,变成了一种说不出的冷漠偏执。 “你讨厌我,我也要你。”索亚说。 苏歌笑了:“小疯虫!” 一人一虫对视,厌恶和执拗对撞,苏歌也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情,他恶毒道:“你舔我的脚,我可能就留下你了。” 索亚低下头,就要舔他的脚。 苏歌恶寒了一下,把索亚踢开:“行了!你可以留下!” 索亚停下动作,他看向苏歌,确定自己能跟在他身边后,把脑袋靠过去,枕在他的膝头上。 双手紧紧抱着苏歌的小腿,一秒也不肯松。 “养着吧,就当养条狗。”苏歌喃喃自语地说,“以后敢干坏事老子就抽你,你这个小畜生。” 索亚嘴角扬了扬。 “等你过了成熟期就滚。”苏歌拧他的耳朵,眯起眼睛,“我没义务养你一辈子,老子没钱。” 索亚说:“成熟期,我赚钱给你。” 给钱就不让他走了,他可以给很多很多的钱。 . 俗话说得好,养条狗都还能养出感情。 十几年养虫生涯过去,苏歌还真把这只虫看顺眼了,至少不像一开始那样虐待泄气。 他依旧投奔莫禾格上将,参军当唯一一只雄虫军官,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索亚自从过了成熟期就很少在他面前露面,每次一见面就是送钱,然后就是和他抱在一起睡觉。 一笔又一笔的钱塞进苏歌的口袋里,哪怕索亚长得和他印象里那只疯虫越来越像,苏歌也怕不起来。 虐待了十几年,非打即骂的养到大,把小疯虫调教成了狗奴才,苏歌怎么可能会再害怕索亚? 可在某一个间隙,某个冷不丁的对视里,索亚那双含笑却冰冷的血瞳总能让他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 索亚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了和他睡觉的习惯,半夜爬床爬多了,被拳打脚踢都不肯回自己房间,非赖在苏歌的床底趴着睡。 苏歌偶尔起夜,都会被床底下伸出的苍白手掌吓一跳,随后索亚那张阴森森的脸就会从床底探出来,死死盯着他上厕所。 这哥们儿也不站起来,就在地上躺着,苏歌走远了就爬到厕所门口躺,苏歌出厕所时还得踩着他过去。 在视线范围里就一动不动地躺,歪着死气沉沉的脑袋盯着苏歌,视线如影随形。 被气得没办法,赶不走也打不走,苏歌更不想被这神经病吓出心肌梗塞。 在做心理准备几个月后,克服了和男人睡觉的膈应,让索亚上了床。 索亚就像个没感情的冷血动物,不会愤怒不会高兴,好像把所有情绪都隔绝在外。 他的身体也凉嗖嗖的,摸起来像在摸一条光滑的蛇。 苏歌不喜欢被他抱着,索亚还喜欢手脚并用缠住他的身体,有种蟒蛇在他怀里冬眠的感觉。 苏歌说:“你能不能松开?这床很大,我再给你铺一床被子行不行?” 索亚眼神很尖锐,他竖起的虫瞳冰冷至极,左眼上漆黑绽放的纹身妖邪鬼魅,一双仿若地狱鬼眼的眼睛看着苏歌。 索亚成熟期过后,苏歌就有点怵他,不敢再随便动手。 ……和记忆里那只疯虫越来越像,偶尔会让他产生一种这就是前世索亚的错觉。 可这个索亚没那么嘴贱,不会说一大堆变态的话来吓他。 “你害怕我?”索亚突然开口,血瞳阴翳,惨白妖异的脸隐藏在黑夜中。 苏歌心神一凛,输人不输阵,本着不能在疯虫面前露怯的念头,一巴掌抽了过去:“别舔着脸吓我,滚下床去睡!” 索亚被扇脸也不生气,也不下床去睡,只是爬到床沿,伸出长胳膊从床底下拿出一张卡塞给苏歌。 “钱。”他说。 苏歌把卡收了,又给了他一脚,但是没阻止索亚抱过来的动作。 索亚有自己的房间,常年不用,反而喜欢往他床底下钻,把苏歌的床底当做自己的蜗居的小房子。 苏歌睁着眼睛瞪房顶,身上的雌虫四肢并用地缠着他,像小憩的毒蛇一样,随时可以跳起来咬人。 ……就这样也行。 苏歌安慰自己。 只谈钱不谈感情,而且还不用卖身付出什么,给虫抱着睡觉而已。 索亚窝在他身上睡觉的时间很短,天还没亮起床走人。 苏歌不知道他在外面干什么,这家伙上辈子是叛军头领,这辈子估计也干不了好营生。 事实证明…… 事实证明,苏歌就是对的。 因为一些万虫迷体质的原因,苏歌总是招惹一些变态疯虫,不过那些虫档次都没索亚高,也没索亚疯。 所以苏歌要么无视,要么用实力让对方闭嘴。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家里的冰箱总会多几颗头,样子还多多少少有点眼熟,疑似那些锲而不舍的追求者…… 苏歌开冰箱想掏点东西吃,被冰箱里的脑袋恶心得够呛,等索亚回来直接一棍子打了上去。 索亚下意识抱头,用后背接住这一棍子。 “你用家里冰箱藏脑袋?!”苏歌又是几棍子鞭在他的背上,质问道,“你是不是又犯了吃虫的老毛病了?” 索亚惨白的脸转向苏歌:“给你的礼物,他们不会烦你了。” 苏歌踹在他的膝盖上,让雌虫跪下:“我问你有没有吃虫,别给我答非所问!” 索亚跪在地上抱住他的小腿,想了想,说:“没吃。” “那就行。”苏歌阴沉的脸色缓和了很多,从冰箱里拿出脑袋扔进垃圾桶,“去扔掉,以后别往家里扒拉脏东西。” 连垃圾桶带冰箱全扔掉,苏歌点了个外卖吃,没再管神经兮兮的索亚。 索亚坐在他的脚边,安静地听他嗦面的声音,把脑袋靠在苏歌的大腿上。 苏歌拿出两根冰棍,自己咬了根,拍拍索亚的脸:“张嘴。” 索亚张嘴。 苏歌把冰棍塞他嘴里,手指一捏合上他的嘴巴:“滚一边儿吃。” 索亚咬着冰棍,离苏歌的大腿远了点,躺在地上装尸体。 不到几分钟,肚子上挨了几脚踹,苏歌指向卧室:“别在这里躺尸,去你房间。” 索亚没去那个积灰已久的房间睡觉,他钻进了苏歌卧室的床底,趴在床底盯着那双不停移动的脚。 这里才是他的房间。 番外 苏歌索亚(完) 有时候苏歌还挺佩服自己这个不幸体质,所有倒霉事都能给他遇上。 比如大庭广众之下发情,让一群虫为他打架斗殴,而他这个罪魁祸首只能趁乱跑回家里,自己忍着。 这次来的轰轰烈烈,忍得很辛苦,苏歌趴在床上死气沉沉,数着指头看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军部。 雄虫保护协会的虫不知道从哪儿收到消息,大老远拉来一只雌虫塞进他家,疯狂敲门,苦口婆心。 “阁下,你没必要忍着,我们替你找来了雌奴。” 苏歌脸闷进枕头:“都滚,我不喜欢男的。” “阁下……阁下……”外面催魂似的叫了起来。 慢慢的,外面没了动静。 苏歌脑袋昏昏沉沉,他能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动静,但是怠惰的神经让他提不起力气,好半天才睁开眼睛。 是一只陌生雌虫。 那虫站在门口,神色难掩激动地看着床上英俊非凡的雄虫,眼底迸发出渴望的热光。 “阁下。”他嗓音紧缩,“雄保会让我来为您解决生理需求。” 苏歌:“……” 不情愿还搞霸王硬上弓这套,非得让他睡雌虫? 苏歌反应过来现在的社会没有许随的改造,雄虫其实就是雌虫掌上的玩物。 他表情装出狠厉,绯红的脸却让他毫无攻击力:“滚出去!” 雌虫充耳不闻,脱下衣服露出强壮的身体,一步步上前。 苏歌烦了,想动手又没太大力气,这次雄保会有充足的准备,来的这只虫实力不弱,杀起来也麻烦。 “索亚……”他语调很低,好像在撒娇,“我知道你在看着,把他赶出去。” 没动静。 苏歌蓦地怒了:“小畜生,我让你把他赶出去,没听清吗?!” 咻。 黑影一闪而过,眼前精壮高大的雌虫突然消失,窗户打开,被无情掰断脖子扔了出去。 索亚站在窗边,回头看向蔫哒哒的苏歌,俊美妖孽的脸上带着笑意,血瞳一眨不眨地看着苏歌。 苏歌抬头看他。 索亚的身材高挑修长,每一处是被细细打磨过的精致,不像军雌那样强壮,过于苍白的皮肤让他有种病态的美感。 ……疯虫长那么好看呐? 苏歌对同性空白朦胧的印象里,突然多了这么一张脸。 记忆里对疯虫只有那双恐怖阴森的眼睛,现在脑袋里倒是多了他的脸,好看得说不出话。 不愧是虫族战力天花板,连脸都那么完美。 “你把他扔出去了。”索亚转瞬间就移到了床边,速度快得苏歌看不清。 两张脸距离挨得极近,鼻尖的呼吸显得那么暧昧。 索亚的地狱鬼眼看着苏歌,笑着说:“谁来帮你度过情热期?” “关你屁事,我就不能自己忍过去吗?”苏歌懒洋洋地说,“你滚吧,我不需要你了,明天我就找医院做绝育手术,把蛋嘎了就没事了。” 索亚没走,坐在地上,就像以前无数次夜晚睡在床底下,半夜偷偷做起来看苏歌睡颜那样。 他说:“医院不会给雄虫做绝育,除非他们不想活了。” “所以呢?”苏歌眼神冷静地看他,“刚才那只雌虫已经被你弄死了,你难道还想出去再找个虫子给我?” 索亚不说话了。 “我问你话。”苏歌拽了他一下,“刚才我不叫你,你真要眼睁睁看我睡他?” “嗯。”索亚点头。 苏歌气笑了,捏紧拳头:“为什么?” “你需要雌虫。”索亚说,“你跟他睡完,我会杀了他。” 苏歌:“但你不会阻止?” 索亚说:“不会。” 苏歌问:“你不生气?” “我很生气。”索亚抱住他的小腿,狠狠咬了一口,吸了口血出来尝味道,“所以我会杀了他。” 苏歌实在不理解他的脑回路。 他起身拽住索亚的头发,和那双恐怖的眼睛对视,怒声道:“疯虫,你是不是有病?” 索亚对上他愠怒厌恶的眼神,突然笑了,他把脸伸过去:“抽一下。” 苏歌毫不留情,在他脸上扇出个红肿的巴掌印。 索亚笑得更开心了,他很少笑得这么疯狂。 趴在苏歌的腿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浸湿了他的裤子,晕出一圈圈痕迹。 “你要是不嫌脏,就睡我?”索亚猩红可怖的眼睛看着苏歌,平静道,“我给你亲,给你睡,当你的狗奴才。” 苏歌想拒绝,但是对上索亚的脸,又突然改了主意。 长那么漂亮,睡他真不亏。 是男人也没事,反正关了灯都那样,索亚这只欠教训的畜生,就该被睡两次长长记性。 苏歌心里生了一股凶气,他忘了自己坚守几十年的性取向,眼里全是这只一边笑一边哭的疯虫。 他把索亚拉上床,粗鲁地撕开他的衣服,吻住了他的唇。 刚开始是吻,后来就是报复性的撕咬,鲜血渗出,成了血淋淋又饱含恨意的折磨。 索亚半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摆好身体任由他折腾。 一个小时后。 苏歌连滚带爬地下床,冲进洗手间呕吐不止。 索亚没说话,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看着蹲在马桶旁吐成狗的苏歌。 苏歌漱了口,拿纸擦干净嘴,转头回到床上:“头一次睡男的,没忍住,继续来。” 索亚摆好身体,任由苏歌又覆盖上来。 一个小时后。 苏歌崩溃的冲进洗手间。 索亚已经想下床了,他刚披上衣服,苏歌匆忙整理好自己,把他拽回床上。 “吐习惯就行,你跑什么?” 索亚说:“你热度退下来了。” “没有,你感受错了。”苏歌不依不饶地把他拉回来,“我还没吐习惯,你得做好我这次的脱敏治疗。” 索亚不觉得脱敏治疗和他有关系,他可以找很多雌虫给苏歌脱敏,事后再一一弄死。 他更喜欢躲在床底听苏歌的呼吸,然后记录对方磨牙说梦话的频率,把细小微末的地方记录下来。 他是一只喜欢观察的科研虫。 但苏歌似乎就认定了他一只虫,强硬地把他扯了回来。 . 这天过后,索亚察觉到苏歌对他的态度好了很多。 不会无聊了抽一巴掌上来,更不会对他呼来喝去,言语之间全是嫌恶和冷漠。 苏歌还是那个工作狂,全身心扑在事业上,但在闲暇之余,也会关注他在干嘛,去了哪儿。 也会碎碎念的叮嘱他。 “你不要做傻事,什么虫体改造实验,或者搞大型叛军组织,一个也不许沾。” 苏歌耳提面命:“不能随便杀虫,不能干坏事,就算干了也不能对我撒谎欺瞒。” 索亚不隐瞒,诚实道:“我最近在做虫体实验,大肆捕捉雄虫做材料。成功后可以将雄虫改造成被标记那方,建立一个雌虫为尊的王国。” 苏歌:“……给老子停了。” 事业被迫中断,索亚又开始闲的没事干,每天晚上躺在卫生间门口当尸体,等苏歌踩着他过去。 苏歌嫌他赖在家不工作,成天跟鬼一样吓人,找了莫禾格上将,给索亚塞了个研究院的基层职位。 把索亚塞研究院之前,苏歌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好好工作,咱俩一起向上走。” 索亚背着苏歌给他准备的小书包,进了科研院。 苏歌有种疯虫被他改造成小学生的感动,看着他乖巧离开的背影,莫名有种这是祖国未来花朵的欣慰。 一年后,雄虫改造实验成功。 苏歌快疯了,大晚上狂刷星网,把怀里睡觉的虫拽出来,质问道:“你不是说实验停了吗?” 索亚今天有点累,苏歌作为军官的体力不是盖的,他睁开眼睛缝,去看星网消息。 “不是非法改造实验,正规的。”索亚解释道,“我的项目被收编了,他们让我拿死囚犯做虫体实验。” 苏歌深吸口气,恶狠狠亲了他一口:“睡觉!你这个杂种!” 索亚习惯了他的恶言相向,半点不放在心上,从床底下拿出一张卡交给苏歌,四肢并用地缠了上去。 苏歌把钱收好,在他脸上抽了两下,骂了两句傻逼,随后给索亚裹好被子。 他拿出光脑,找到婚姻局官网,向索亚提交结婚申请。 “小杂种,把光脑给我。”苏歌推了推他。 索亚眼睛也不睁,以为苏歌又要用他的号喷网上的脑残,解开手上的光脑递给了苏歌。 苏歌指纹解锁,找到索亚的邮件,点开那个闪着红点,来自婚姻局的申请邮件。 【用户苏歌诚邀您成为他的雌君。】 苏歌面不改色地点击同意,退出页面,把光脑给索亚戴了回去,掀起被子躺回被窝。 “行了,睡吧。” —— 加更一章,跨年快乐,宝贝们~ 番外 死亡篇 沈烨活到了一百四十岁才死。 虫族的生命要远超于人类,但在畸形制度下,雄虫因为各种疾病隐患老的很快,大多数雌虫的平均寿命都不高,他算是难得正常生老病死的虫。 在活到一百岁还没死的时候,沈烨就向智者啧啧叹息:“早知道能活那么长时间,我就再多干二十年了,四十多岁就被你蛊惑得退休。” 这下好了,之后将近一百年全是和智者腻歪过日子了。 沈烨对老公等他二十年这件事愧疚不已,退休后几乎百依百顺,智者要什么给什么,半点脾气也不敢发。 结果谁能想到,他硬是活到一百四十岁呢? “亏了亏了。”沈烨总爱这么嚷嚷,然后智者就会笑呵呵地给他塞水果吃,用这种方式让妻子闭嘴。 时间久了,这点小抱怨也没了,沈烨本着老都老了的原则,没羞没臊地和智者随地大小爱。 论身体素质,智者要远远差于沈烨,更别提他还比沈烨大十二岁,所以很早就坐了轮椅。 这次是真坐,他的双腿萎缩得很快,骨骼脆弱的得让沈烨小心翼翼捧着。 “这个破身体,白锻炼这么多年了。”沈烨跪在床上给他按摩,双手有力地摁过他的腿部肌肉,用这种方式降低萎缩的程度。 “不用按了,瘸腿是我注定的宿命。”智者调侃道。 智者在他面前很爱笑,一双眼睛温柔地弯起,里面的深爱溺毙人的灵魂,看久了有种神智被吸吮过去的错觉。 沈烨很喜欢他的眼睛,独特优雅的灵魂从那双窗口跃出来,他能看到翩翩起舞的黑色天鹅。 两人年轻的时候四处瞎跑,老了就回家安享晚年。 智者就算老了也是个优雅的老人。 平常坐着轮椅不方便行动,就坐在自家后花园里喝茶看书,偶尔做花艺装饰自己的家。 沈烨一般坐在他身边睡觉,晒着暖洋洋的太阳。 这种平静的生活偶尔会被打扰。 比如那个说话很密,嘴又挺贱的苏歌。 “你家现在越来越舒服了,上百个佣仆伺候啊,比外面的养老机构爽多了。” 苏歌就跟回自己家一样,双腿翘在桌子上,慢悠悠喝了口奶茶: “什么时候死?我觉得你俩没我死得早,前些天医生说我回光返照了,我马上从医院出来找你们,够不够意思?” 智者揉了揉妻子的头发,抬头时表情冷淡:“恭喜。” “不用恭喜,我活够了。”苏歌说,“活到一百多岁,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智者问:“你来我家想干什么?” “帮忙收个尸。”苏歌嘬了口喝了一百多年都没喝腻的奶茶,“人生最后几天,跟你们待一起,也挺不错的。” “对了,葬礼别办得太隆重,烧成灰扔海里就行了,咱不占用土地资源。” 智者啼笑皆非:“你的名气和地位在那里摆着,没虫敢这么亵渎你的尸体。” 苏歌歪头:“所以我找你,咱俩可是出了名的好友,你替我办这件事。” 智者问:“还有其他要求吗?” 苏歌想了想,笑了:“没了,想给你俩说一声再见,可是太肉麻,还不如不说。” 智者看着这个没什么深刻感情,但确实能称得上朋友的家伙,沉默片刻,平静点头:“再见,老朋友。” 沈烨抬起眼皮,对他摆摆手。 苏歌没说话,他吸完了奶茶,然后往桌子上一趴,不到一会儿就没了呼吸。 死之前嘴角带着笑意,看起来了无遗憾。 沈烨眯起眼睛,太阳光照得他眼睛泛湿:“……还挺潇洒,这么快就没气了。” “他就这个性子,风风火火的。”智者温柔地抚摸沈烨的脸,“我也快了,你害不害怕?” 沈烨说:“你再撑两天,至少比我死得晚才行。” 智者噗嗤笑出声。 办完苏歌的葬礼,两人的生活又一次回归了平静。 不知道是不是被刺激到了,这次沈烨更谨慎地照顾智者,神经紧绷到极点。 智者知道,这是害怕的表现。 沈烨在恐惧他的死亡。 智者在预感到自己要死的那天晚上,表现的很安静,反而是沈烨烦躁得坐立不安,在智者身边挪来挪去。 “沈烨,你害怕吗?” 智者拉过他的袖子,苍老枯槁的脸上满是温和,一双温和漂亮的眼睛成了满是细纹的涣散眼睛。 沈烨塌陷了脊背,在床边沉默地坐着,他年老又高大的身体好像一下子佝偻起来。 这只强壮健康的雌虫哪怕老了,身材也比一般的老虫要好。 “是不是在害怕?”智者勾起他的小拇指,笑道,“不想我死吗?” “不想。”沈烨嗓音干涩,“我可以死得很干脆,你不可以。” “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你对我的保护欲还那么旺盛。”智者责怪道,“我不可以死在你的前面吗?” 沈烨捂住脸,苦涩地笑了笑。 “我用这么长时间跟你证明自己,就是想告诉你我足够的强大。”智者捧住他的脸,认真道,“我不是以前的我,我是一个全新的我。” 沈烨嗫嚅嘴唇,深深地看他。 智者问:“我除了叫许随,还有另一个名字,这一百多年你都不知道的名字。” 智者说:“我是智者,我是来爱你的。” 沈烨咬紧牙,眼眶渐渐红了。 “你以后,可以把你的耐心,信任,包容和理解都交给许随,我用实际行动替他证明了你不会被辜负。” 智者轻声道:“他是个没有志气的家伙,想要的就是这些。” 沈烨眨了眨眼,把泪忍回去,捏紧他的脸,搓了搓:“别说话了,你现在丑死了!” “人死的样子是不好看。”智者温和道,“脸皮是皱巴的,皮肤是灰黄的,身上还散发着行将就木的腐朽气味。” 智者问:“我又老又丑,你嫌弃我吗?” “不嫌弃。”沈烨把脸埋进他的肩膀,泪水浸湿他的衣服,“我喜欢你美丽的脸,也喜欢你的丑。” “说话真难听。”智者抱怨了一句,他难得孩子气地说,“以后不许了,我不想听。” “嗯。”沈烨哽咽点头。 “我也听不到了。”智者说,“亲爱的,说一声我爱你,给我短暂出场的一生告个别,好吗?” 沈烨看进他的眼睛,那双浑浊涣散的眼睛此时闪着亮光,好像在期待这一声,也是最后一声。 沈烨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我爱你。” 智者安然地笑了。 “……我也爱你。” 人格打架现场 此时的精神殿堂。 幼童缩在角落一声不敢吭,双眼泪蒙蒙的,抱着娃娃低头看脚尖。 他偶尔会抬起眼皮看一眼不远处的那道高挑的身影,再尴尬地看向别处。 少年盘腿坐在最远处,削尖的下巴耸动,嘴里咀嚼着口香糖,长且直的睫毛垂着。 他眉间染着一丝戾气,神色却很平静,泛青的嘴唇翘起,带点儿幸灾乐祸的意味。 幼童和少年的视线统一看向那道背影。 许随坐在椅子上,纤细匀称的双腿交叠,清冷俊秀的眉眼压低,喜怒敛进深邃的眸底。 青年手上攥着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把一些观察下来的“学习重点”都记好。 三人呈三角形对峙的趋势,气氛压抑到诡异。 幼童率先憋不住,他看向离他很远的少年,迈着短腿走到对方身边。 他说:“怎么办?主人格好像被智者叔叔气疯了。” 少年唯恐天下不乱的心得到了疏解,扬起一抹畅快的笑容,又很快恢复平静。 “不知道。”少年吹着泡泡,装模作样地捂了一下脸,语气带上恶劣的悲痛。 “真可怜呢……看了几十年恩爱夫妻的现场直播就算了,妻子还被一个老婊子疯狂上眼药,膈应不死他!” 少年骂得太难听,幼童一下子没找到话说,只能看着对方瘦且刻薄的脸干瞪眼。 这骂的…… 哥哥嘴是真贱啊。 许随眼神冷淡地往后瞥了一眼。 幼童移开视线,不和风雨欲来的主人格对视,选择抠娃娃眼睛解闷。 小手咯嘣咯嘣地抠小熊眼睛,很快就挖了出来。 幼童眨巴着眼睛看手上的“眼睛”,居然咧嘴笑了笑,又给塞了回去。 少年比他勇多了,和主人格对视回去,挑衅地吹了个泡泡出来。 “是不是快回来了?”幼童察言观色惯了,见两人有对峙起来的架势,赶紧打断。 “智者叔叔的记忆还能不能恢复啊?他把所有的病毒攻击都拦下来了,没伤到我们一点点,他很厉害的!” 被隐晦地提醒智者对他们的保护,许随捏了下笔,语气温和: “融合之后,失忆的还是我。那他有保护过我什么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显得很忙,幼童又萎蔫了,去抠刚塞回去的眼珠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精神殿堂的阴影处多了一道若隐若现的影子,似乎是在黑暗中观察他们。 许随作为主人自然能感受到不同,缓缓吐了口气。 他转头看向那边的“影子”,尽力维持平和:“回来了?” 智者偏了下头,感受到风雨欲来的气氛,却不怵,抬腿走了出来。 阴影处的身影逐渐显现,是一道比在场所有人都挺拔稳重的身影,气质优雅矜贵到让人眼前一亮。 智者眼睛扫过在场的三个人格,最后定格到许随身上:“好久不见。” 许随起身,把记满了经验总结的笔记本放到椅子上以免伤到。 他对智者点头:“嗯,好久不见。” 下一瞬,智者挪移脚步躲开了挥过来的一拳,未卜先知又抬腿拦住了许随扫过来的腿。 智者白皙温润的脸露出诚挚的笑意,好脾气道:“听我解释,行吗?” 许随甩了甩拳头,胳膊肘怼向他的小腹,腿风成鞭地扫了过去,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不想听。 智者没有办法,和他有来有往地打了起来。 两个大人打得虎虎生风,肉眼可见能接触到的家具全部碎得七零八落,拳拳打肉,都能听到咚咚的闷声。 幼童惊愕地看他们打架,不知道自己该劝还是该装哭。 不知道谁把断裂的凳子腿扔了过来,直直飞向幼童的眼睛。 在戳瞎他的下一秒,幼童的后脖颈被拎起,他的小身子撞进了一个瘦削的怀抱,有人抱着他躲过这飞来的横祸。 幼童扭头一看,对上少年苍白俊秀的脸,顿时乐了:“哥哥,你不讨厌我啊!” 少年皱紧眉头,看着手上的可怜巴巴的小屁孩,扔了出去:“脏东西!” 少年嫌恶的语气已经伤不了幼童的心,他笑嘻嘻地凑过去挨近哥哥,抬起小脸:“我们要不要劝架?” “劝什么架?”少年突然冷笑一声,眼底闪过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当然是添火!” 幼童一怔。 少年蹲在原地背对他,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大堆炸药配料,一边调配一边低声嘟囔,满是愉悦: “我炸死你们所有人!智者死,主人格也死!” 幼童:“……” 原来场内最危险的人是少年? 智者和主人格撑死也就打一架,少年直接制作炸药想把所有人搞死。 幼童被他的偏激程度惊到了,不敢想象自己长大后居然是这么恐怖的存在。 两个大人拳打脚踢,少年在制作炸药企图同归于尽,徒留下一个幼童手足无措,小脸煞白。 智者扭过许随的手腕,直视他冷淡黑洞的眼睛,一字一句:“别打了!” 许随嘴角露出一丝讥笑,不听,还恶毒地抬脚往智者裆下踹。 智者脸色微变,没想到年轻的自己这么不要脸,赶紧松开青年的禁锢。 他这一退就落了下风,脸上顿时挨了几拳。 精神殿堂如同被龙卷风刮过,不到片刻就成了废墟一片。 少年刚把炸药做好,准备扔到那两人中间等爆炸,一扭头发现三个人齐刷刷看他。 幼童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瞅他,小心抿着唇:“哥……” 许随脸上多了几块淤青,嘴角被擦破了皮,苍白漂亮的脸上毫无表情,一双平静如死水一样的眼睛看他。 智者要狼狈很多,脸上的伤多出不少,正淡定地整理衣服,卷着散乱的袖口,很快恢复了温文儒雅的模样。 少年:“……” 少年不爽地把炸药放回原位,在三人冷漠警告的眼神下起身,摊开双手:“没藏炸药,我现在很安全。” 许随走过去,掀开他的裤腿,从他长靴夹层中抽出一把枪,远远扔到安全的位置。 少年:“……” 操,失策。 四人格融合 因为性格的不可预测加上了解,在场的三人决定把少年捆起来开会,临前还打了少年一顿,让他丧失行动能力。 智者把拗断少年的两条细胳膊,对幼童仔细叮嘱道: “他的性格太顽劣了,以此为鉴,长大后不要学他。” 幼童脸色发白,都不敢看他,不安地抱紧怀里的玩偶:“嗯……” 真温柔还是假温柔的区别他还是能分出来的。 智者那双看似柔情深邃的眼睛让人心生亲近,幼童发自内心地害怕他的靠近,连着往旁边躲了躲。 许随现在对智者的反感和恼意升到顶峰,压根不想听他胡咧咧,把幼童拽了回来:“开会。” 时隔一个世界,在场的四人又聚在一起,可气氛要比上次僵硬多了,许随连椅子都没给智者准备,让他站在原地干等。 智者镇定自若,看向许随:“你很讨厌我?” “给我的妻子说小话上眼药将近一百二十年,你还想我对你多体贴?” 许随端正的拿起笔记本放到膝盖上,这总结了爱情精华的本子,现在比他的命还要重要。 智者提醒:“他是我们在场四个人共同的妻子,我们是一体的。” 许随脸色一沉。 少年被他掰断胳膊,心里有气没处发,逮住机会冷嘲热讽: “失忆了心里吃醋,借着上床天天折腾沈烨的不是你吗?怎么当了婊子还立牌坊?” 这嘴真的太贱了,智者偏头笑看了他一眼,在打碎他的一嘴牙和好脾气容忍之间,选择了后者。 少年说:“你怎么不打我?有本事你……” 刚没说完,一个带着风的拳头落在他的脸上,瞬间打碎了少年的牙,发出“咔嚓”的碎响。 少年吐出一口鲜血,脸颊高高肿起一大块,他痛到拧紧眉头,一声不哼地受了。 智者松开拳头,随意地甩了一下,对他温和地笑:“满足你的要求。” 幼童走过去摸少年的脸,触手火辣辣的烫,忍不住道:“哥哥,你别说话了。” 在场的人都不是好惹的,话说不对真会挨揍的,完全不看在自己的面子上,说下手就下手。 智者叔叔表面温柔,实则让他不寒而栗。 主人格是个性格冷淡的大人,对他爱搭不理。 只有少年还能陪他说两句话,虽然大多数都不好听。 幼童还不想看少年死在精神殿堂里。 少年蔫蔫抬了下眼皮,为了避免嘴贱被自己打死,还是不情不愿地闭了嘴。 “这次世界做的很不错,给我做了一个教科书般的典范。” 许随见战况止歇,淡淡地移开视线:“虽然有些地方夹带私货,但这是失忆带来的不可避免的影响,可以忍耐。” 少年嘴唇嗫嚅两下,脾气没控制住,想问他可以忍耐为什么失去理智打架招笑。 幼童手疾眼快把玩偶捂在他脸上,少年瘦削小巧的脸被挡得严严实实,连苍白的下巴都看不见了。 “还是谢谢你帮忙挑出问题。”许随说,“我从来没见他那么放松过,一个omega浪漫爱娇的天性都被激发出来了。” 沈烨的性格他清楚,就是一头脑袋死犟的驴,想把人弄成那样难上加难。 智者花了那么多年替他办事,许随发泄过脾气过后就恢复了理智。 智者笑道:“你能做到那样吗?” 许随诚实道:“不能。” “我的性格和你差距太大,我可以演成那副模样,但沈烨估计也喜欢不起来。” 智者说:“既然这样,你就尽力往成熟方面靠吧,做事不能太逼自己。” 他视线下移,看到许随手中被呵护得很好的笔记本,又想起自己刚进去小世界的时候写的日记,不禁摇头。 “我们习惯都一样,遇到事情就喜欢写在本子上,提醒后来的自己。” 许随不乐意听他老气横秋的语气,揭他短:“嗯,那本日记也没发挥多少作用。” 幼童点头:“说囚禁就给囚禁了,好吓人的。” “……” 多年前玩心大起的黑历史被拆穿,智者尴尬地咳嗽一声,白皙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 智者温柔道:“我那时候不长脑子,一门心思吓小虫崽,情绪激动下做错了事。” 小孩童言无忌:“叔叔,你还被打屁股了,我们那时候笑得好大声。” 少年捂着被打肿的脸,噗嗤乐出声,弯起了清俊精致的眉眼。 就连脸色不太好看的许随,此时都露出一丝笑意,显然想起当时窘迫的情景。 那算是智者一百多年出场生涯里最难堪羞涩的一天了。 被妻子扒裤子打屁股的经历,在场其余三人都经历过,哪怕是最喜欢哭唧唧撒娇的幼童都承受过这样的惩罚。 但是智者之前连个实体都没有,就连许随都不清楚有这个人格的存在,阴差阳错之下,居然是唯一保护了屁股的人。 幼童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根冰激凌,笑眯眯地舔起来,对少年道:“哥哥,你是被打屁股次数最多的!老是犯错惹沈烨生气。” 少年:“……” “要不要融合?”许随见气氛缓和下来,平静道,“我在这里躲了够久了,该出去看看了。” “你是该出去了。”智者说,“从遇到本体沈烨那一刻起,你就一直躲在这里。” “是啊,好几个世界了。”幼童伸出短短的手,掰着小指头数数,“三个还是四个?” 少年也压下了偏激戾气,恢复了平静。 他看向神色冷淡的许随:“别当缩头乌龟,我已经替你走了很久。” 许随知道以前那么长一段时间,智者出不来,幼童爱哭靠不住,基本上全是少年体在外面撑着。 他走过去解开少年手脚的束缚,蹲在他身旁,声音压得很低:“……谢谢。” “不用谢,不过我才十五岁,老是把事情搞砸。”少年把胳膊弄好,苍白的脸上露出笑意,起身拍干净身上的尘土。 他说:“我该走了,外面已经不适合我了。” 幼童沉默地垂下眼睛,舔着冰激凌不说话。 许随问:“有什么话留下吗?” “没有。”少年病恹恹的眉眼不见情绪,他语气稳平到没有起伏,“……我是你的过去,不应该出来那么长时间。” 许随抿唇:“你做的很好。” “嗯。”少年冷漠的应了一声,他深深看了眼三个人,走过去摸了下幼童的脑袋,“我先走了,前面等你。” 幼童的眼眶泛起湿润。 在三人复杂的眼神里,少年大踏步往精神殿堂的黑暗深处走去。 他的背影瘦削笔直,身体常年营养不良,像被刀锋削过的薄薄木片。 走的一往无前,走的不见留恋。 幼童吃干净冰激凌,把玩偶抱在怀里,他走过去在许随脸上亲了一口: “我不讨厌长大后的自己,我很爱沈烨。” 说完,在许随惊愕的眼神下,幼童转身迈着小短腿跑向黑暗深处,去追少年消失的影子。 最后是智者。 智者眼角眉梢挂着笑意,他走过去拍拍许随的肩膀,温声道: “我的一生很短暂,但见过他依偎在我怀中打盹的样子,就了无遗憾了。” “最后一句话送给你:替我们活下去。” 两人擦肩而过,许随微微睁大眼睛,回头看他。 智者的身材比他纤细单薄的身体要结实一些,像庭中郁郁葱葱的修竹。 风度儒雅刻在他的骨子里,离开的步伐也尽显优雅。 他徐徐走进黑暗,去赴他的结局。 巫师x摄影师1 “沈烨,你快醒醒!” 焦急慌乱的声音入耳,惊醒脑海中的黑暗迷雾。 仰躺在巨石上的男人颤动睫毛,嘴唇开合一瞬,周围顿时惊起“他动了”的惊喜哭声。 一行人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抱在一起,眼睛含泪看着被包围起来的男人。 昏迷的男人有一张苍白英俊的脸,像即将被打碎的陶瓷,血痕和污迹遍布,却盖不住他卓绝的气度。 一股滞闷的淤气堵在胸口,沈烨喘不上气,猛的睁开血丝遍布的眼睛,张嘴喷出一口血。 “咳咳咳!!!” 男人紧紧捂着胸口,手腕上鼓起青筋,脸色从苍白变成青灰色,眼角淌出一滴泪水。 “沈烨!”有人惊呼一声,赶紧上来挽住他的手臂,拍打他的肩背。 沈烨双眼迷蒙地往身旁看,对上一双泪汪汪的眼睛。 陈玲见他有了反应,喜极而泣,抱住他的脑袋关心道:“还痛不痛?身上有哪儿不舒服的吗?” 沈烨望着她清纯漂亮的脸庞,对上女孩儿害羞带怯的眼睛,嗓音嘶哑不成样:“……你是谁?” 陈玲笑容一僵:“什么?” 沈烨脑袋传来刺骨的闷痛,似乎有刀柄刺入他的脑髓,恶狠狠地翻搅、戳动。 “我……”沈烨痛苦地抱住脑袋,膝盖团在一起,“我什么都记不清了。” 身边的两女两男脸色都变了,惊讶地看着躺在石头上的沈烨,犹豫地面面相觑。 “沈烨,你刚刚从坡上摔下来了。”陈玲哑声道,“就那么一下子,你就落下来摔到石头上,是不是把脑袋撞到了?” 一个背着厚重包囊的眼镜男生脸色不太好看:“可能是脑震荡带来的短暂失忆。” 陈玲急了:“那怎么办?沈烨会不会有事?!” 眼镜男生提了提包囊,他往身后的路看了一眼。 道路隐藏在乌黑的树林中,伴随着潺潺流水声,好像隐藏着噬人的鬼怪。 天色已近黄昏,五个人又都在深山老林急,就算现在往回赶也不能在天黑之前回到人烟地,还可能遇到毒蛇野兽…… 眼镜男咬牙道:“都到这里了,我们不能走,往前看看吧。” “进山前有村民告诉我们会有一些隐居的村子在深山定居,运气好我们能找到村医给沈烨治伤。” 一行人简单商量了一下,决定在七点之前赶路,如果找不到村子就扎营休息,第二天天亮了再赶路。 沈烨没再说过话,他安静地坐在石头上观察这四个男女,简单判断出这些是什么人。 一直坐在他身边的陈玲,容貌清秀,扎着利索的马尾,表情是一行人中最慌乱的,肢体和眼神时不时会偏向他,疑似他的追求者或者女朋友。 沈烨从她卷起的衣服和皮肤上判断出,这是一个不算富裕的女孩,指节有薄茧,可能常年拿笔,看年龄大概毕业有两年了,身份可能是教师。 除了陈玲外,那个叫赵杰的眼镜男生引起了沈烨的注意力。 对方看样子是这个小团体的领导,脖子上挂着摄像机,从还算专业的设备来看,是一位旅行爱好者。 只不过在发号施令前会下意识看向他,似乎在潜意识看他的眼色和意见。 ……原来是小团体里的二把手吗?有这种反应,看来他的地位要比赵杰要高。 沈烨看向自己被擦破的手,若有所思。 他才是这个小团体的精神支柱? 剩下的一男一女是一对小情侣,男的叫高胜,女的叫李艺然,看样子感情还算不错,搂搂抱抱的。 沈烨从对方的衣着和行为上分析出,女方的社会地位要比男方高出许多。 女方容貌比较普通,化妆品在脸上盖得很厚,随便挎着的包包都是名牌,也是一位旅行爱好者。 男方容貌阴柔,有种小白脸的油腻气,留着艺术长发。 衣角有油画留下的痕迹,估计对旅行不感兴趣,看样子是陪女朋友来的。 从他们的口中得知,沈烨是走在最后一个的人,突然从平坦的高坡上摔下来的,没有任何征兆。 如果不是滚到中间有一枝树杈缓了下冲击力,可能现在就不是脑震荡失忆了。 底下尖锐的利石难么多,头破血流,脑浆迸溅都有可能。 ……突然从山坡上摔下来? 沈烨狐疑地看了眼众人,他们的脸色有的忧虑有的冷漠,有的无关痛痒,看样子心怀鬼胎的不少。 赵杰说:“沈烨,你还能走吗?” 沈烨的思路被打断,他看向神色忧虑的赵杰,不着痕迹地勾起嘴角:“……能。” “那就行。”赵杰松了口气,他走上前想扶沈烨起来,“幸好我替你挂着摄像机,不然这么昂贵的新设备可就摔坏了。” 沈烨看向他脖子上挂着的东西:“这是我的?” “额,是……”赵杰一愣,“你要拿着吗?可你刚摔成脑震荡,万一把设备磕了怎么办?” “给我。”沈烨从他脖子上摘下自己的相机,给自己戴上。 他胸口还带着闷痛,脑袋也不算晕,走起路稳稳当当,和脑震荡患者毫不相干。 这是脑震荡?看来他的失忆也另有隐情。 沈烨走了两步,身后没人跟上来,都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沈烨往身后看了一眼,深邃凌厉的眼睛像刀一样刮在他们脸上,语气含煞: “傻愣着干什么,怎么不跟上来?” 他本意没有散发自己的攻击性,被他扫过的人却都彷徨地移开视线,做贼心虚地缩起脖子。 赵杰率先反应过来,跟上他的脚步:“来了。” 陈玲越过他的身侧向沈烨冲去,想挽住男人的胳膊,被避开之后也不尴尬,对沈烨殷勤道:“渴不渴?你喝我的水?” “不用了。”沈烨潜意识不喜欢她靠得太近,下意识往身旁走,无视了递过来的水壶。 陈玲讪讪地笑了。 “呵。”背后传来嘲讽的笑声,高胜和李艺然挽在一起,和她擦肩而过。 李艺然被眼线勾画得极重的眼睛扫向陈玲,语气不屑: “热脸贴冷屁股的穷鬼,我们组的圈子跟你有什么关系?眼巴巴追了一路。” 高胜脸色阴沉一瞬,被她口中的穷鬼戳了心,但在女朋友看过来的时候还是赔出笑脸: “别跟她一般见识,咱们去找沈哥。” 陈玲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脸色逐渐晦暗。 她默默捏紧手中的水壶,指骨泛起青白。 巫师x摄影师2 山间不知何时起了浓雾,遮住了最后一丝亮光。 赵杰时不时往身后看一眼,此时天黑了大半,所处的唯一道路能见度不足三米,更远的地方被阴飕飕的浓雾笼罩。 李艺然吞了口唾沫,搓起胳膊上的汗毛:“……什么情况!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雾起得又急又快,迫不及待地扑上了他们。 如果不是沈烨提出用一根麻绳捆在所有人腰间,指不定有人失踪在迷雾中。 赵杰拧起眉梢,从怀里拿出提前做的攻略,不解道: “奇怪,没人说六婆林大晚上会起浓雾,这么危险的情况怎么不报出来?我们现在走还是不走?” 周围没人应声,纷纷事不关己地看天看地,赵杰咬紧后槽牙,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他扭头看向那道走在最前方的背影,沈烨正站在能见度三米的范围边缘。 挺拔如柏树的身影若隐若现,似乎要走进森林离他们而去。 赵杰顾不上对方失忆的状况,赶紧问道:“沈烨,我们继续走还是就地扎营?” 沈烨收回凝视不远处丛林的眼神,扭头看向众人不情愿再走的神色。 赵杰清楚继续往前走的危险性不小,留下来更符合其他三人的想法,当下最好的情况就是扎营休息,但把这个选择权交给他? 沈烨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继续往前走。”他干脆地下命令,提起自己厚重的登山包,提前一步走进山林中。 赵杰一怔,没想到他会做这个选择。 剩下的人表情有些埋怨,但看着沈烨离去的背影,还是拉紧背包跟了上去。 陈玲问:“沈烨,天都黑了,我们还要走多久?” 沈烨扫了眼身旁的女孩,一时分不清这是他追求者、暧昧对象还是女朋友。 语气尽量往含糊了走,不冷不热道:“走到能甩掉身后的野狼为止。” 陈玲脸色刷得一下青白交错:“狼?!” 她恐惧惊叫的声音由于喉咙肌肉的紧缩,显得尖利高昂,把身后的三人吓了一跳。 李艺然骂道:“你要死啊!大惊小怪个什么?!” 随后她突然反应过来,呼吸都停了,腿一软差点跪下:“……你说什么,狼?” 沈烨语气平稳:“嗯,就在离你不远处的地方,是一头还没找到族群投靠的孤狼。它饿了很久,随时等待扑上来咬断你的喉咙。” 四个人脸色难看到仿佛要滴出墨水,不安的气氛在团体内蔓延,迈着艰难的步伐往深林中走。 树林上方孤鸦嘎鸣而过,惊起刷刷的落叶。 五人的身影从近及远,在茫茫丛林中仿佛飘叶一般零落渺小,仿佛无数饥饿的野兽盯梢他们。 不知道过了多久,雾越来越浓郁,赵杰都快看不清走在他前方的沈烨。 黑暗和烟雾让他们人心惶惶,抱紧自己不敢出声。 眼前突然亮起一盏灯光,随后是越来越多渺小但吸人眼球的光晕。 赵杰定眼看去,惊呼一声:“是村落?” 沈烨停下脚步。 迷雾如潮水一般突然散去,一座不算大的古老村落矗立在众人眼前,占地大概几千平方米。 五人松了口气,走近了这座村子,站在外围打量。 在潮湿多雨的地带,这里的村落是由竹子搭建而成的,仿若一个个空中楼阁,古朴荒凉。 “空中楼阁”各个亮着让人安心的灯光,有些像以前年代用的浑浊灯泡,散发的光让众人轻易放下了戒备。 高胜胆子本就不大,全靠那点儿理智撑到现在,煞白的脸被狂喜充斥:“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四人惊喜若狂地解开腰上的绳子,冲了进去。 沈烨站在原地不动,看着村口石碑上油漆刷成的六婆村。 由于下雨,这三个血红的字往下摇曳出痕迹,仿佛是鲜血流淌而下。 他喉结上下滚动两瞬,竟然生了转身就走的冲动。 直觉告诉他,哪怕直面身后凶悍的饿狼,也比进这个来历不明突然出现的古村落要强。 “沈烨,你怎么还不进来?” 陈玲温柔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沈烨抬头看去,四个人面带微笑,站在村子里对他招手。 可能是他想多了? 沈烨脑袋又一次涌出胀闷的疼,他脸色泛白,不着痕迹地捂住额角。 “来了。” 沈烨吸了口气,手指拽紧背包带子,跟着进了这座古老荒僻的村落。 在沈烨踏入村子的那一瞬间,还算干净的村口石碑突然缓缓褪色,变成饱经风霜、斑驳凋零的模样。 “六婆村”三个字缓缓剥落,直至模糊不清。 五个人站在土路上,正踟蹰该去哪儿,前方隐隐显出一道佝偻的身影,正提着一盏灯向他们走来。 赵杰心下一喜,打招呼:“老人家!” 老人往前走的脚步停住,眯起褶皱的眼睛看向他们,改变方向朝他们走来。 近了一瞧,众人纷纷倒抽冷气。 无怪乎,这老人长得太丑了! 皮肤像层叠的树根卵在一起,沟壑纵生已经不能准确形容这张脸了,也就勉强辨认出五官的样子。 老人一双窄小浑浊的眼睛扫视他们,语气阴冷含怒:“谁让你们进来的?滚出去!” 没想到被劈头盖脸一通骂,五人慌了神,陈玲吞着唾沫,躲避老人渗人的视线,解释道: “外面有野兽守着,我们赶了好几个小时路……” “出去!”老人拎起自己手中的拐杖,冲他们打过来,“这里不欢迎你们,不想永远留在这儿就走!” 陈玲抱住脑袋躲开他的棍子。 李艺然不乐意了:“我们又不是不给钱!住一晚怎么了?!” 高胜安抚起女朋友的情绪,对老人家不耐烦道:“你脑子有病啊?怎么上来就打人?” 老人不听,棍子噼里啪啦打在他们身上。 “出去!都滚出去!” 赵杰不擅长和难缠的老人讨价还价,尴尬地站在原地,下意识看向沈烨。 以前都是沈烨做那个外交使者,打出漂亮的嘴仗,这会儿人失了忆,居然意外沉默不少。 沈烨忽然道:“你是村长吗?” 巫师x摄影师3 老人一愣,眼底闪过忌惮,停下打人的动作,昏黄的眼神看向沉默到现在的沈烨: “……不是。” 沈烨问:“怎么安全出村?告诉我,我现在就走。” 高胜疑惑道:“就一条路啊,往回走就能出村,你怎么问这个?” 老人捏紧棍子,正要张嘴,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热情苍老的声音。 “哎呦,看我这眼神,远远就看到你们了!” 老人突地闭嘴,眼底闪过瑟缩。 沈烨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大概六十岁左右的老人笑呵呵地走过来,健步如飞,腰板挺直,看起来身体比年轻人还要健壮。 “我是村长!” 村长一把捞起沈烨的手,上下摇了摇,殷勤道:“付费住一晚是吧?欢迎欢迎,我们六婆村就爱招待来往的游客,请进请进。” 李艺然脸色缓和,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村长横了老人一眼,骂道:“老瞎子,你又跑出来干嘛,别给咱村的客人吓跑了!滚回家发疯去!” 老人深深看了这五个年轻人一眼,拐杖不甘心地捅了桶,佝偻着腰转身走了。 村长又对他们笑呵呵的:“这是我们村一个老光棍,找不着媳妇疯了,天天堵在村口打人,别跟他一般见识。” 赵杰问:“村长,咱们这儿有村医吗?我同伴从山坡摔下来了,好歹把伤口处理一下。” “有有有!”村长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一度,笑容更殷勤了,嘴角咧开,夸张到怪异的程度。 “我们巫……村医,那可是包治百病!银针一扎,草药一敷,手到病除哇!” 赵杰笑了:“那就行。” 沈烨有种自己被一唱一和卖了的错觉,他忍不住揉起疼痛的脑袋,对眼前的发展云里雾里。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突如其来的失忆,莫名其妙的浓雾,背后追逐的饿狼,还有刚才行为疯癫的老人,和眼前热情到让人心理不适的村长。 一环扣一环的往前扑,把他推到这里,想走都走不了。 “沈烨,李艺然和高胜去找房子休息了,我和赵杰陪你去看村医。” 陈玲打断了他的怀疑,沈烨偏头看身旁关切温柔的女孩,还是没分清这是他的追求者还是女朋友。 要说追求者,那和他的距离也太近了,超过了一米的安全界限,而是一种熟稔亲密的行为和语气。 可如果是女朋友,沈烨看着陈玲那张清秀温柔的脸,半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 难道他以前是个不心动纯玩票撩妹的渣男? 沈烨理不清眼前的状况,想的越多,脑袋越来越疼。 他吸了口气,主动拉远两步,说:“嗯,谢谢。” 陈玲脸上闪过受伤,勉强笑道:“……没事,我愿意这么做。” 赵杰说:“沈哥,走了。” 村医的房间在最上方亮灯的小阁楼。 这座村落看着不大,地形和建筑倒是绕来绕去的。 三人跟着村长往绕了不知道几条路,走了多少竹桥,才到达村医的小门前。 沈烨注意到村长不自在整理衣着的动作。 一个人在为接下来要见的人感到紧张和自卑,才会在见到那人之前注重形象。 这个村医,地位还挺高? 村长不好意思的让他们在门口等一下,然后咳嗽两声,轻轻敲起了门。 他用长辈的语气开口,却因为过度紧张语调变得不伦不类: “小许,村里来了几个贵客。有一个客人摔伤了,你出来给他治疗!” 屋里没人应声,窗口亮盈盈的光却闪烁两下。 村长情不自禁地擦去汗珠,不让身后的人察觉不对劲。 “小许这脾气就是犟,不愿意跟外来人接触。” 村长回头对沈烨陪笑,脸皮皱起来,叠出一块块阴影:“你等我,我进去训训他!” “不用了。”沈烨眼皮直跳,感觉眼前这一幕有点说不出的诡异。 他脚步后移,就要离开这里:“他不愿意就算了,我背包里也有一些跌打药……” 门应声而开,沈烨的话堵在喉咙。 开了,可是门后却没人,好像一股妖风给刮开似的。 村长立刻接话:“别别别!你等着我,我马上就出来!” 说完,不等沈烨阻拦,村长腿脚灵活地窜进门里,啪一声关上了门! 三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陈玲不理解:“村长这么着急干什么?” 赵杰说:“可能是沈烨太狼狈了,连脸都擦破了一大片皮。” 等了大概五分钟,村长又弯着腰打开了门,对他们态度热烈地挥臂,让开位置:“请!” 沈烨磨了磨牙,还是按捺下心底乱跳让他不要进去的直觉,走进了门内。 陈玲和赵杰跟了进去。 村长松了口气。 他弯腰驼背,垂头关上房门,遮住脸上窃喜的笑容。 屋内的装修太过于简陋了,竹子堆砌成的墙面,因为年代过久导致褪色,成了灰黄的干竹墙。 地上摆着一块块干净的布料,上面撒着各类的药材,空气中散发着好闻的苦药香气。 一个装衣服的大柜子,两个装杂物的小柜子,一个摆着瓶瓶罐罐的长桌子,一个小桌子。 屋子虽然破旧,但处处整洁,可见房屋主人是个爱干净的,估计还有些强迫症。 沈烨心底判断出对方是个怎样的人,他环视一周,没找到村医,不禁问道:“人呢?” 村长说:“小许比较害羞,治伤一般都在内室。” 沈烨这才发现右边有个遮住一个小房入口的纱帐,他还以为这是窗帘,正要掀开,村长着急忙慌的阻止。 “别别别,没看这儿有个小桌子吗?你把手伸进去递给巫师就行!” 沈烨突然回头:“巫师?” “村医村医!”村长改口道,“小许脾气怪,麻烦你多包容了。” 沈烨将信将疑地坐在凳子上,胳膊摆在小桌子上。 他眼睛紧紧盯着厚重的纱帐,这个自始至终不发一言的人: “村医,我从山坡上摔下来,记忆都撞没了,你能治回来吗?” 空气沉默许久,村长额头渗出冷汗。 “可以。”一道清冷柔和的声线从纱帐内传来,“把手伸进来,我给你把脉。” 沈烨心跳突兀漏了一个空拍。 巫师x摄影师4 村医的嗓音像羽毛刮过似的,搔得沈烨心尖痒痒。 眼前有些恍惚,沈烨清醒一瞬,找回神智:“……好。” 他举起右手,胳膊肘抵在小桌子上,把精瘦苍白的手腕伸进帐帘中间的小缝里。 许随垂着眼睛看放到他面前的手腕,伸出手指摁在他的脉搏上。 沈烨能感到有一点冰凉柔软碰到他的手腕,指尖蜷缩一瞬,竟然生出一种想跑的冲动。 从他醒过来到现在,他能感觉到一种强烈的不安在心底萦绕。 而在村医给他搭脉的时候,那种微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让沈烨头疼情况加重。 “头疼?”许随问。 “是。”沈烨脸色发白,他闭上眼睛,忍住刺痛,“疼了一路,不能思考太久,只能放空脑子。” 陈玲手搭在他的胳膊上,责怪道:“沈哥,你怎么不早跟我们说?” 沈烨偏头看了女孩一眼,对上陈玲温柔深情的眼睛,霎时间感觉脑袋更疼了。 内室的村医突然隔着帘帐看向陈玲,语气平静:“你是他的谁?” 陈玲嘴唇尴尬的动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承认自己的身份。 赵杰看陈玲手足无措,主动开口:“他是沈哥的女朋友,最近在闹分手。” 室内鸦雀无声。 村长眼珠子都掉出来了,脸色从蜡黄变成不似人类的纸白色,趁众人不注意赶紧把眼珠塞回原位,惊恐地看向巫师的方向。 这这这…… 沈烨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不能问……” 心里那个一点也不想承认但已经摆在眼前的事实,就这么被赵杰一句轻描淡写的话揭露。 隔着厚厚的帐帘,沈烨看不清明村医的眼神,但是他能察觉出对方已经把眼神放到他的身上。 村医的声线极稳,听不出喜怒:“是吗?很般配。” 沈烨脑袋顿顿的疼,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眼前情况看似很简单,但又让他心脏不安的直跳。 如果不是身体有防御机制,他都要怀疑心脏跳出胸腔了,像遇到天敌的老鼠一样乱窜。 村医松开他的手,攥紧铅笔在纸面上唰唰写下一个药方。 帐帘探出一只纤细柔软的手,长而细的骨节耷下,指尖夹着一张雪白的药方。 “这是药方。”村医温和道,“一天三次,饭后,连吃一周。” 沈烨望着这只漂亮匀长的手,突然对村医的性别产生了微妙的怀疑。 这样细瘦苍白的手,出自骨架纤细的女人才算合理。 如果对方性别是男,那得瘦成什么猴样? 村长先走过来把药方抢走,粗略扫了一眼,神色怪异了一瞬,随后又恢复如初: “我会安排村民煎药给你吃,需要客人你多待七天了。” 过一天夜立刻变成七天治疗,沈烨眼皮跳了跳,那种被推着走的感觉愈发强烈。 他想拒绝村长的好意,村医冷不丁道:“你们是来旅游的?这几天正好是我们村的节宴,可以参加完再走。” 沈烨多看了眼帐帘,村医的视线放在他的脸上,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却觉得对方应该能看得清他。 “对,我们村这些天是在办节宴!”村长反应过来,打圆场道。 “俺们六婆村的民风民俗可是十里八方的出名,来旅游怎么能不参加一下节日,拍几张照片?” 说着,村长笑眯眯地指向沈烨的脖颈:“看你带着相机,是个摄影爱好者吧?” 赵杰也劝:“沈烨,我们能等得起,你身上的伤最重要。” 陈玲说:“别担心,我这几天会照顾好你的。”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理由,所有人都在劝他留下。 沈烨心里涌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有种碍于形势蛰伏不发被苍蝇逼到头上来的憋屈。 他突然举起手中相机,对准村长拍了一下:“咔嚓!” “哎!”村长赶紧捂住脸往后退,怒道,“你干什么?!” “拍照啊。”沈烨笑了,他挑衅地举起手中的相机,“我要给咱们村集一个旅游册,出去后给你们宣传一下,游客那不跟流水一样来?” 村长脸色沉沉,阴恻恻地看了眼他手中的相机,却挤出笑脸:“好好好,是个好孩子!就该这么做!” 沈烨手指娴熟地按动相机,他之前还真是个摄影爱好者,肌肉记忆下就能控制这个小东西。 “药方给我。”沈烨不容置喙地说,“我拍个照,宣传一下村医的善良品德。” 村长偷瞥了眼内室的方向,好像收到了什么指示,嘟嘟囔囔地把药方递给了沈烨。 “你这孩子,疑心病那么重干什么?村医还能害你吗?” 沈烨给药方拍了张照片,无视上面隽雅秀气的字迹,把纸张还给了村长。 见气氛尴尬,陈玲说:“沈烨,咱们去找高胜他们……” 她不开口还好,一说话沈烨就把火力对准了它:“咱俩最近在闹分手?” 陈玲白皙的脸上浮现羞涩和恼意,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这是私事,我们私下解决好不好?” “别,就在这儿说。”沈烨淡定道,“谁提的分手?” 陈玲嗫嚅道:“我……你提的。” 沈烨问:“我为什么提分手?” 陈玲眼睛含上眼泪:“你说玩腻我了,我一直求你,所以这次我死皮赖脸的跟过来求复合。” 沈烨问:“我当初为什么会看上你?” 陈玲抿唇:“你说,我是你交过的女朋友里最温柔小意的那个。” 沈烨冷笑一声:“你他妈……” 赵杰紧急打断:“沈哥!你失忆了,别随便朝女朋友撒气!” 沈烨吐了口气,把一拳揍向赵杰的冲动压下,又恢复了冷静沉默的模样。 照他看来,老人,村长,村医,还有同伴五个人都不太正常,各有各的鬼胎。 沈烨不再搭理周边几个人,抢过药方塞回小内房,说: “把药换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里面掺了两斤黄连。” 村医拿起身上的药方,不说话,静静地看着神色冷峻的沈烨。 沈烨举起相机,点开录像模式,对准内室,一手要去掀帐帘,威胁道: “你换不换?再磨叽我掀了你的帘子!” 村医平静说:“稍等。” 巫师x摄影师5 不到三分钟,一个新药方从帐帘内递出来。 沈烨确定药方没有被掺杂私心后,交给了陈玲,对她扬唇笑了一下。 刻意放柔声音,眼神却冷冰冰的:“女朋友,帮忙熬药?” 咔嚓,村医掰断了手中的铅笔。 村医把断掉的笔扔到地上,语气温和:“明日中午,会举办一场鼓舞宴会。” 村长结巴道:“……是啊,有鼓舞宴会。” “知道了,我们会参加的。”沈烨懒得理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起身离开了房间。 陈玲和赵杰立刻追了上去。 确定其他人都离开之后,村长脸上的笑突然落下,他凑向帐帘: “巫师,那张照片该怎么办?他拍到我的真容……” “那张照片不会有事,我会处理掉。” 许随一双微微挑起的眼睛看向沈烨离开的方向:“明日我登台献舞,你说他喜不喜欢?” 村长听到这话,脸往下垮:“这……” 这该让他怎么回答?堂堂巫师大人要为一个凡夫俗子献舞,传出去能把历代巫师气活过来。 村长擦就没停过的冷汗,心生不好的预感: “……巫师大人,咱们村子世代隐居,前不久才诱惑了几个行人献活祭,怎么今天非要把那个男人骗进来?” 许随没说话,粗糙厚实的帐帘内,缓慢伸出一条纤细赤裸的胳膊。 这条胳膊苍白无血色,上面刻画着繁复猩红的经文,宛如一条条诅咒。 手腕上缀着大大小小的玉镯珠串,首饰仿佛要压断这条细瘦的胳膊,抖一下叮铃铃的响。 许随十指张开,对他道:“给我情蛊。” 村长诚惶诚恐地从木柜里拿出瓦罐,小心翼翼地送到许随手里。 许随抚摸着瓦罐,不急着取出来,像哄孩子一样拍了拍罐身。 “别哭。”他轻声哼道,哄罐子里的小蛊虫,“他如果不肯从,我就把你放出来。” 村长错愕道:“情蛊和您共生!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放出来?!” “不知道。”巫师细长的手指绕过罐身,散漫道,“我一眼就瞧中了他,想留他在村中做母体。” 母体,就是蛊虫的培养皿。巫师身边或多或少都有几个母体,拿来做蛊虫的容器。 虫子在人类身体里汲取营养,努力产卵,孵化出高品质的子嗣, 村长这才放了心:“是我想错了,也对,巫师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 “真见到他的那一刻,我改了主意。”巫师话锋一转,“比起当穿肠肚烂的母体,他更适合当我娇滴滴的夫人。” 村长:“……” 先不提沈烨那英俊非凡的脸跟“娇”字能沾什么边,就说巫师动心这件事就吓人得要死。 许随尾音拖长:“他身边那个女朋友……” “这些人来历不明,我马上去查他们的的底细。”村长腆着笑脸,“到时候除夫人外,一个人也留不下来,通通扔到祭坛里当祭品!” 巫师托着下巴:“出去看着,别让他跑了。” 村长肢体夸张地弯腰,眼睛黑黝黝的:“是。” . 第二天蒙蒙亮,潮湿阴气笼罩这个村落,乌云阴霾,不见阳光的地方让人心情压抑。 沈烨昨晚闷头就睡,早早醒来,含着牙刷蹲在农家的门前,手上操作相机。 他翻看昨天拍的照片,滚到村长那张上。 照片上,村长手忙脚乱地捂脸,画面正好定格在半遮半掩上。 乍一看没什么问题,腰肢佝偻,点头哈腰,就是一个肢体语言有些夸张的老年人罢了, 沈烨眼眸定在这张照片上,咬着牙刷,心里感觉不太对劲, ……有什么地方奇怪的? “这房子怎么连个生火的地方都没有?”李艺然抱怨的声音遥遥传来,“陈玲该怎么给我做早饭?” 火。 沈烨指尖轻轻捻着,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昨天他也进了几家农户,无一例外都挂着浑浊的小灯泡,根本见不到火苗。 而村医的屋子却燃着灯油,点着蜡烛,算是村里设备最落后的房间了。 先不提为什么村医家不装灯泡,照片上,村长身旁就有个蜡烛,他的肢体在下意识远离火焰,这是潜在恐惧的意思。 就一点小火苗,怕成这样干什么? 沈烨漱了口,把牙刷放回背包里,从背包里拿出手机开机,上面显示没信号。 不信邪地拿着手机四处转悠,搞了半天也没有信号。 陈玲已经从村长那里拿了早餐,站在农家门口喊道: “沈烨,快来吃饭!” “来了。” 沈烨把手机揣兜里,心里一直惦记这件事,直到把苦到掉舌头的药喝完,才有了额外的反应。 “那村医是不是故意的?”沈烨吸了口气,忍住口中恶臭扑鼻的味道,拿了两颗口香糖。 又腥又臭,恶心得要命。 “中药都这样,你跟村医又没见过,他存心折腾你干什么?”赵杰说。 沈烨勉强信了这个理由。 刷手机直到中午,在十二点那瞬间,沈烨看到了信号亮起的标志。 眼睛一亮,趁众人不注意离开了他们的视线范围,沈烨翻找微信和电话号码,企图找到一个能信得过的人。 许久之后,他翻到了一个黑子的联系方式,聊天记录大多是关于旅游探险。 对方似乎是个情报贩子,给他提供旅游消息的人。 沈烨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不过几秒,对方瞬接。 “喂,沈哥!”一道沙哑粗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六婆山玩的怎么样?” 沈烨没说出自己失忆的事,笑道:“还行,进了个村子,这里民风民俗还不错,准备出去后搞个旅游册。” “那挺行啊!”黑子笑嘻嘻地说,“你可是我的老主顾,下次想去哪儿还找我小黑!” 沈烨佯装不在乎:“你去搜搜六婆村,我了解一下好拍摄,总不能连历史背景都不清楚。” “行,这事儿交给我。”黑子说,“明天我就把资料发你。” 沈烨正想打探一下更多的消息,对面突然没了声响,拿下手机一看,已然没了信号。 “才五分钟?” 沈烨皱了皱眉,暗自把这个时间记下来。 孩子们稚嫩的笑声突然从远处传来,鼓掌欢呼声,鼓敲皮面的声音哒哒哒响起。 “鼓舞开始喽!!” 巫师x摄影师6 人潮忽然从竹林阁楼里涌出,男女老少笑容满脸,鼓掌欢呼地往某个地方狂奔。 “鼓舞!巫师跳鼓舞了!” 沈烨被他们口中的鼓舞吸引了心神,人流挤上来,把他带向那个方向。 走下竹楼,沈烨才发现他们在往山上走。 走了大概有十五分钟,穿过郁郁葱葱的树林,一块能有三人高的石头矗立在众人的眼前。 沈烨没空管这个鼓舞是什么来头,他打量周边村民热情洋溢的笑脸,目光聚焦在他们的衣服上。 村民们大多穿的黑色衣物,上面织着朵朵艳花,鲜艳丰富的颜色和纯黑的底色映衬,眼花缭乱的美。 沈烨感觉这一朵朵妖艳的花饰晃眼,忍不住闭了下眼睛,感觉薄翼蝴蝶在眼前乱飞。 “巫师!巫师!” 人群突然喧嚣,黑黝黝的脑袋瓜仰起,露出憧憬希冀的眼神,十足渴望热烈地往上看。 沈烨也跟着抬了头。 只见灰蒙蒙的天空下,高耸庞大的巨石上,有一个轻盈缥缈的身影站在那里, 轻风徐来,吹刮起坠在他衣服末端上的铃铛,叮铃铃,清脆悦耳的响起来。 那是个看不清样貌的青年,穿着单薄得不可思议,正摆着一个起舞下腰的姿势。 只简单用两片布料裹了胸前和臀部,露出一大片苍白柔韧的身体,腰肢下弯到一个夸张的弧度,双臂像飞鸟一样灵动伸展。 胳膊,腿,腰,乃至于肩颈都是裸露在外的。 一眼望去,白到毫无瑕疵,凝脂玉一般的润滑洁净。 沈烨望着那道修长高挑的身影,心脏不受控地停滞几秒,然后疯狂鼓动起来。 他看不清对方的样子,灵魂却诧异地尖叫了一声。 “巫师献舞,为六婆村祈福,祝来年风调雨顺,谷物丰收!” 村长站在人群前,嘴里呼喝一声,带头鼓起掌来。 村民们忍住憋红的脸,不让自己尖叫出声,疯狂鼓掌,哪怕拍红了手都不肯停下。 沈烨脑袋被迷得有点晕乎,居然都忘了自己来这儿观察加拍摄的目的。 也跟着不知所云地鼓起掌,眼睛死死盯着那道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在自作多情,他看到巫师偏头笑盈盈看了他一眼。 咚! 咚咚! 鼓声有韵律的响起,动感十足的声音哒哒咚的传开。 许随娴熟地抬起左腿,他的身材柔韧度极高,白皙的脚尖直接越过了头顶,做出一个观赏度极高的动作。 “哦!!”台下发出阵阵惊呼。 许随面色不改,他直直看着台下表情空白的沈烨。 上前跨步,旋转,身形像轻盈盈的蝴蝶,漂亮的双脚踩在地上,然后跃起,踩到一个鼓面上。 台下发出欢呼和掌声,兴奋的连连点头,也不敢发出声音惊扰巫师。 村长沉默无言地站在台下,眼神复杂。 六婆村的鼓舞,是舞者站在多个鼓上,随着周围打鼓人的节奏,一起进行舞蹈,脚还需要敲出节奏一个都不能错的鼓乐。 观赏性高,复杂难练,是巫师从小就要学的舞蹈,在每年祈福日时进行舞奏。 问题是…… 村长叹了口气。 现在也不是祈福日啊。 许随肆意地伸展四肢,他的肢体纤细又匀称,舞动起来动人心弦。 夸张的舞蹈从他美丽的身体上展现,许随无论是劈腿还是下腰,旋转还是飞跃,都比以往舞得更尽心尽力。 他的脚踩在鼓面上,随着动作敲出有韵律的鼓声。 一下一下的,敲在沈烨的心头,让他颤栗不止。 脸颊控制不住的涌起滚烫,像热血刷得往上冲,沈烨吸了口气,脑袋眩晕阵阵。 好漂亮…… 有孩童惊叹出声:“巫师大人好漂亮!” 周边的大人听到这话,脸色纷纷变了,抱着黑色头巾的妇人赶紧弯下身体,捂住孩童的嘴。 “小孩儿不懂事,乱说话冒犯巫师!” 她斥责一声,低头扇小孩嘴巴:“快道歉,这是能乱说的吗?!” 孩童小嘴一瘪,呜呜咽咽的哭出声,沈烨从迷幻的美景中回神,凝眉看向周边战战兢兢的村民。 这个巫师,在村里地位很高。 下意识看向村长,对上对方讳莫如深的神色,沈烨心里闪过怪异。 能连村长都忌惮的存在,是什么人? 神学?巫学?药学?还是属于其他类的? 理智才恢复一秒,沈烨抬头看向上方舞得曼妙多姿的巫师,又被迷得双目恍惚了。 不想管。好漂亮。 这一次许随舞的时间比以前更长,更用力,一直到鼓声停止,他缓缓地放下发酸的手臂。 他白皙的皮肤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衬得整个人像浸润过的珍珠,脸颊都泛起一层薄薄的红。 狭长的眼睛不经意地看了眼沈烨,确定对方表情都恍惚了,才满意地勾了下唇角。 不枉他耗费那么大的精力登台献舞,像只花孔雀一样搔首弄姿, 许随忍住擦汗这种毁形象的动作,脚步前移,对台下观众行了个谢幕礼。 冷淡的表情和刚才热情的舞蹈截然相反,反差拉满,更添了一份神秘。 沈烨深深吸了口气,喷薄而出的爱意里掺杂了说不清的破坏欲,和微妙的酸涩嫉妒。 那种感觉他说不太清,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给对方披一件外套,把那一大片白花花的皮肉遮住。 再塞自己怀里,最好摁着啵唧两口,趁着众人不注意赶紧抢走! 许随维持行礼的姿势,他就像突然定格的小鸟,站在鼓面上一动不动。 身后配合敲鼓的壮汉们上前,他们各个光着油亮精壮的膀子,脸皮绷得紧紧。 “嘿呦!”一声,他们扎起马步,居然齐心协力地抬起大鼓,扛在肩膀上。 许随任由他们扛大鼓,自己站在鼓面上一动不动。 在稳定过后,他盘腿坐在鼓面上,对壮汉们挥了挥手。 壮汉们收到了指令,嘴里喊着口号,脚步整齐划一地往下走, “恭送巫师!”周边的村民们诚惶诚恐地下跪磕头,在地上趴了一大片。 他们这一跪,就显得沈烨和剩余四个来凑热闹的人格外显眼,鹤立鸡群一般地站着。 沈烨看着逐渐接近的巫师,对方的面容逐渐清晰。 他紧张地吞了口唾沫,表情却稳得八方不动。 巫师x摄影师7 沈烨不知道自己紧张的时候,那股凶悍匪气会格外浓郁。 眼尾挑起,配上过于锋利的五官和紧绷的下颚,给人一种桀骜不驯的挑衅感。 许随没管其他四个站着的人,他的眼神一直放在沈烨身上。 以一种被这个不礼貌的人盯视所以引起好奇的态度,面色微寒地看向沈烨。 壮汉们好像能听到巫师的心声,在沈烨不远处突兀地停下。 沈烨这才看清了这个地位颇高的巫师长什么样。 青年身上穿着单薄暴露的衣服,苍白纤细的四肢袒露无疑。 皮肤上面刻着各种妖异繁复的花纹,像纹身,仿佛在这具美丽的身体上攀爬。 他低垂着头看沈烨,细白的脖颈微微弯下,双腿随意地盘踞在一起,没有血色的脸上,五官精致挑不出一丝瑕疵。 巫师有一双让人心生寒意的眼睛,黑黝黝看不出人味儿,映不出这世间所有的温情脉脉,像美人蛇一样阴冷恐怖。 巫师冷冷扫着他,好像在问:你为什么不跪? 两个人双目对视,在外人看来,一个对下跪磕头不屑一顾,一个被冒犯心生愠怒。 沈烨望着高傲冷漠的巫师,感觉被迎头来了一记重击。 好……好带劲儿。 沈烨默默捂住鼻子。 想睡。 “你怎么能冒犯巫师?!” 周围有村民见许随脸色不佳,心里慌得要命,赶紧站起来去摁沈烨的头:“快给巫师跪下!” 许随不想在这种场合开口,他看了眼村长。 村长心领神会地起身,对村民呵斥道:“巫师之前下过口令,外来者不用遵守本村的规矩!你们在闹什么?” 村民一听是巫师的口令,立刻又冲许随跪下磕头谢罪。 村长笑道:“巫师,我待会儿教训他们。” 许随扬起嘴角,他招手让村长过来,附耳在他耳边说了两句。 村长连连点头,谄媚弓腰:“行,我马上准备!” 村长咳嗽一声,对众多跪趴在地的村民道:“巫师说,他会出席今晚的火宴!让我们好好准备,招待这些外来游客!” 村民双臂震呼:“火宴!火宴!” 壮汉们又抬起步伐往山下走,许随收回视线,清瘦的背影逐渐远去。 沈烨望着他的背影,喉结滚了滚。 他很想直接大喊问一声对方叫什么名字,再展开轰轰烈烈的追求。 烈郎怕缠郎,他多黏上去肯定能把这性格冷淡的巫师拉下神坛。 但是直觉告诉沈烨,他最好不要现在就缠。 就身边这些把巫师当神明崇拜,偏激愚昧的村民,他但凡对巫师表现一丝不敬,无数拳脚可就上来了。 可以私下里,偷偷去缠…… 沈烨这个念头刚露出一秒,一双柔软的胳膊挽住了他,他偏头看去,对上陈玲清纯温婉的脸。 “沈烨,你在发什么呆呢?我叫了你好几声。”陈玲问。 沈烨:“……” 许随离去的背影一僵,本来准备好的退场姿态刹那间没绷住,想回头瞧一眼。 村长赶紧提醒:“矜持!巫师,咱们要矜持!” 这一回头,可就毁于一旦了! 许随捏紧了拳头,指尖陷进手心肉里,脸色阴沉如风雨欲来。 “你去盯着,看他们说了什么。” 许随口吻平和得不可思议,垂下眼睑,遮住眸底森森的寒意。 “我不信那个人没对我心动,我才是他最好的选择,她只是比我先来一步而已。” 村长说:“我马上去做!您安心回去梳妆打扮,那男人迟早拜倒在巫师大人的裙下,成咱们六婆村最娇滴滴的夫人!” 许随双眸饱含渗人的阴毒杀意,他回头看了眼陈玲,把对方的样貌寸寸记在心底。 把即将爆发的巫师好说歹说送走,村长擦了把汗,狠狠叹了口气:“哎呦!” 沈烨神情诡异地看着陈玲:“你确定是我女朋友?” 陈玲心里一跳:“是……是啊。” “我觉得,我们不适合做男女朋友。”沈烨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 陈玲眼中立刻含上泪:“你是不是又想跟我说分手?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也不行了。”沈烨静静地看她,“我们不合适。” “合适!”陈玲掩面哭泣,擦拭眼泪,“我暗恋你很久了,沈烨,我努力那么久才到你身边,你不能……” “你可以换一种方式到我身边。”沈烨以一种极渣的口吻。 陈玲一愣:“什么?” 沈烨微笑:“做姐妹怎么样?” 陈玲:“???” 忽视陈玲堪比天崩地裂的表情,沈烨理了下衣襟,整理好形象后追向许随消失的背影。 临走前,他说:“我跟你一个性取向,咱俩不合适,分手吧。” 陈玲望着男人高大挺拔如柏树的背影,三观在摇摇欲坠,即将崩塌倾泄而下。 许久之后,她脸色扭曲一瞬,心里产生微妙的恶心:“怪不得……原来喜欢男的!” 一想到沈烨以前可能当过0,还用那种地方和男人…… 陈玲蹲下身,死死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想吐又吐不出来, 许久以后,她满脸晦气地起身向阁楼走。 沈烨懒得管自己的性取向在他人眼里有多惹人厌,他连这个村子的诡异程度都不想理了,一心去找消失的巫师。 他脚程很快,远远就看到壮汉们的背影,以及他们抬起的鼓上,那个正盘腿而坐的许随。 衡量了一下武力值,沈烨不觉得自己能打得过那么多壮汉,遥遥坠在队伍的身后。 不知道过了多久,队伍突然停下,巫师似乎偏头对他们说了什么。 不到片刻,壮汉们就放下了大鼓,对巫师鞠了个躬,转身走了。 沈烨亲眼看他们离去,只剩下巫师一人留在原地,眼睛陡然亮了。 正是偷猫的好时候! 周边有条细细长长的清河,晶莹剔透的,向下叮叮咚的流淌而过。 许随跳下鼓面,他走到河边去洗染脏的脚,白皙的脚被冻得通红,好心情地晃了晃。 尤其在听到身后逐渐接近的脚步声,他心情简直不能用好来形容, 沈烨攥紧手中的外套,尽力放轻脚步,凑近河边洗脚的青年。 等走到合适的距离,他眼睛亮到可怕,“呼啦”一声,扬起外套蒙在许随头上,包得严严实实。 不顾对方的诧异和挣扎,扛在肩上,转身就跑! “……你是谁,放我下去!” 被衣服蒙得发闷的声音传进耳中,身材瘦弱的巫师在他肩膀上死命挣扎,又被箍得不能动弹。 沈烨更用力了,抱着偷来的巫师,嘴角控制不住上扬。 “没用的,你是我的了。” 巫师x摄影师8 沈烨不管不顾地往农家走,健步如飞,生怕被周围人看到抢走他的猫。 许随想扭开蒙住他脑袋的外套,动作幅度大,膝盖踢在沈烨的脸上。 屁股上被男人啪啪扇了两巴掌,沈烨斥责道:“安生点,跟我亏不了你!” 许随整个人僵硬了,屁股火辣辣的痛感传到脑神经,他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 第一次!有人胆大包天的扇他屁股! 就算冒犯他的人是准夫人,许随也接受不了这个以下犯上的无礼对待。 他挣扎力气变大,拳头一下下砸在沈烨的肩膀上。 “放开我!” 巫师清凌凌的声线被怒意冲击得沙哑,压根不疼的拳头锤在身上。 沈烨爽得头皮发麻,恨不能把脸凑过去让他打。 “别打了,到家你随便打。”沈烨死皮赖脸地说。 沈烨的脚程很快,外面看鼓舞的村民和那四个心怀鬼胎的同伴都没回来,他就踹开农家门向自己的房间奔去。 肩膀上扛着偷来的美人,沈烨蹑手蹑脚把房门上锁,一把将身体轻盈柔软的巫师扔到床上。 许随被扔到木板床上,他急不可耐地拽掉头上的外套,一双漂亮含怒的眼睛看向沈烨。 “是你?”许随认出了沈烨陌生又俊美的脸,黝黑的眼睛闪过一丝疑惑,又恍然道。 “不管你来六婆村是什么目的,我不会多说一个字。” “说什么?”沈烨压根不想去探究他隐藏了什么秘密,眼睛死死盯着许随不停开合的薄唇。 巫师涂着纯黑色的口脂,他化妆的技巧不错,黑色勾勒出嘴唇完美的形状。 薄而不显老,纤而不小气,增添了一份神秘部落的妖媚和神秘。 沈烨嗓子有点干渴,他蹲在床边想去握住巫师的手,被抗拒地甩开也不生气,缓慢地凑近许随的俊脸。 “……你化妆了?”沈烨望着他脸上覆着的白粉,从上面闻到了植物的清香。 巫师用的化妆品来自森林中的纯天然植物,和外面工业科技的气味不同,香气沁鼻又浅淡,像黑夜中徐徐绽放的一朵昙花。 许随皱眉:“你把我绑来就为了问这个?” “不是。”沈烨捏住他细瘦如柴的手腕,放到唇边轻吻一下,“我要把你偷出去,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许随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鬼话:“……你说什么?你要把我偷出去?” “我对你一见钟情。”沈烨唇角扬起一抹放肆的笑,直勾勾盯着许随那张漂亮俊秀的脸。 “你们村子不太正常,我带你出去,就是救你的命。” “这就是你把我绑来的原因?”许随眼珠不转,妆容精致的脸上浮现寒意,“你为了满足你的私欲,就要强行把我带离六婆村?” “巫师要这么想,也没问题。” 沈烨不想多解释什么,他起身从床底下掏出背包,拿出一根粗壮的麻绳,三下五除二捆住青年的四肢。 许随反抗不能,被五花大绑地束在床头,他苍白的脸隐隐扭曲,咬紧了牙:“你不怕我喊人吗?” 沈烨小心试绳子的松紧,确定长时间捆绑也不会擦破许随细嫩的皮肤。 听到这番威胁,他低低笑出声:“一路走来你可以随便喊,少说能吸引几个人过来。” 可是许随没有。 除了刚开始惊诧至极喊了一声之外,其余时间就是顺着他,从河边到阁楼这么长一段路,也没见巫师有多大反应。 不管抱着什么心思跟他来了这里,反正已经半只脚踏进他的窝了,以后跑也跑不了。 沈烨心情愉悦地捆住他的腿,低头在青年纤细的脚踝上亲了一口:“乖乖待着,我解决完村子就解决你。” 许随拧住眉头,费力抬脚踩在他的脸上。 他刚泡过冰凉的河水,脚冰冰的没有温度,冻得沈烨轻抽口冷气。 “嚯,你这是干什么。”沈烨把他的脚拽下来塞回被窝,“你出门不穿鞋袜吗?就光着脚到处走?” “你想对六婆村做什么?”许随歪头,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映不出情绪,“我是保佑村子的巫师,如果你想破坏我们的安宁,我会杀了你。” “好凶啊。”沈烨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许随有种被他小瞧的不悦,被沈烨推了一把,笔直的双腿蜷在一起,狼狈地倒在床上。 衣服上的银色铃铛咚咚咚地响,精美的小饰品碰撞出清脆的音律。 沈烨怜悯道:“乖,以后你就在床上等我回来。” 许随正要张嘴说什么,沈烨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 门外的院子里,传来一道还算耳熟的声音。 “……我知道了!我身上哪儿有钱给你,艺然她这不没在吗?” “什么叫做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当初你光查了点没什么屁用的消息,是我去装偶遇,也是我让她对我死心塌地!” “赵杰,做人不能这么贱吧?什么也没干你就想分钱?你不是已经有沈烨了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沈烨挑了下眉。 许随听到那句“有沈烨了”,眼神意味不明地瞥向沈烨,敛下眉间的那抹阴翳。 花心浪荡的男人,不止有女朋友,还背地里勾搭那个叫赵杰的摄影师? 许随抿紧唇,眸底晦暗不明,摸向手腕上复杂多样的首饰,挑开一个银镯子的封口。 一只漆黑的小虫子爬到他的手心,顺爬到白皙修长的手指上。 赵杰冷静的声音隔着门窗传来:“……沈烨失忆了,他忘了难道你也忘了?这些年我欠的债,他替我还过一次吗?” “他就不把我当回事,养着我是看中我的能力!就算我被债主打断腿扔到他面前,沈烨也会让我死远点!” 许随脸色好看了许多,媚眼如丝,轻飘飘投向沈烨。 指尖上蓄势待发的黑色小虫又被赶了下来,被主人牢牢捏在手心。 “活该!谁他娘让你去赌博!”高胜厌恶地啐了口唾沫。 “把陈玲都赌输出去了,她当了一年小姐才跑出来,你又转头让她去勾搭沈烨,恶不恶心啊?!” 赵杰压低声音:“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吗?李艺然的床照是你偷拍传出去的吧?要不是因为这个,她能和你在一起?” “我去你妈的!”高胜头皮一炸,揪住赵杰的衣襟,嗓音骤然尖利,“你说这个干什么!” “沈烨起疑心了,你得想办法跟我一起糊弄过去。”赵杰冷冰冰道,“要么他死在这里,要么他以后当陈玲男朋友,给钱还我赌债!” 高胜烦躁挠了挠头,长发披散,五官扭曲,让他显出一种鬼魅般的阴森。 许随听到这些话,不经意地看了眼沈烨。 他本以为会看到一张伤心欲绝的脸,结果转头对上沈烨吃瓜津津有味的表情,一副天塌下来也不慌的模样。 “你不生气?”许随轻轻道。 沈烨的手松垮地捂在他的嘴上,热气撒在他的手心,撩得酥酥麻麻。 沈烨不禁松开手,许随口脂蹭的凌乱,乌黑的颜色蹭在唇边,那双堪比暗夜流星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他。 “……亲一口。”沈烨神志不清地低头,要去啃他的小嘴儿。 巫师x摄影师9 许随避开他吻过来的唇,手上的黑色小虫滴溜溜地爬到主人的手背上。 ”不要。”许随把情蛊藏好,拒绝沈烨的亲近,“离我远点。” 沈烨想亲没亲到,只能在许随柔软的脖子上咬了一口,他不吝啬地多啄了两口,放肆到咬住许随冰凉的耳朵。 黑色小虫感受到主人愉悦的心情,在手背上慌里慌张地爬了两下,竖起四肢想跳到沈烨身上。 许随忍下体内的悸动,狠狠捏住了小虫,把它压回了自己的银镯子里。 “……外面那些人,你想怎么办。”许随脸上涌出一丝绯红,偏着脑袋,脖颈处埋着男人不停细嗅的头。 “不怎么办,让他们去死。”沈烨对那些无关人等不感兴趣,专心去吸他的脖子。 许随脖子上多了湿漉漉的凉意,他往后缩到床脚,给自己加筹码:“你可以放开我,我替你解决那些人渣。” 沈烨停下动作,似笑非笑:“……哦?” “我和村长说过,今晚要参加火宴。”许随不着痕迹咽了口唾沫,表情维持平静。 “他见不到我,就会挨家挨户地找,你不理解巫师在村中的地位……” “这提议不怎么样。”沈烨冷漠打断,“那些人我会处理掉,我大可以把你打晕绑起来,藏到鲜为人知的地方,白天抱着亲,晚上摁着睡!” 许随脸色堪比乌云欲来:“强扭的瓜不甜!” “不扭下来尝一尝,我怎么知道甜不甜?”沈烨理直气壮道。 许随还想说些什么劝一下,耐心尽失的沈烨大手一挥,抓住他的脚踝把人扯了过来。 许随乌黑的唇上覆了两片柔软,吻他的男人摁住他的后脑勺,撬开他的一切防御,将他吞噬殆尽。 巫师衣衫不整,全身也就遮住重点的两块布料。 白皙柔软的四肢和细瘦的腰,都像勾魂的链一样锁住沈烨的眼睛。 手伸进布料之前,沈烨脸诡异的红了一瞬。 许随沉浸在情欲里不可自拔,一双眼睛朦胧湿润,轻轻喘气望着沈烨。 “提前问一下,你是哪个位置?”沈烨附在他耳边,吻住他的耳垂,扭捏开口,“……如果你是下面的,也不是不行,我可以满足你。” 许随突然打了个激灵。 他意识到被绑起来也就要被“夫人”为所欲为,如果对方想攻他,他压根没有反抗的能力! 恶寒的汗毛霎时间倒立,许随瞳孔一缩,疯狂挣扎起来。 “我不要!”许随的声音骤尖,不复冷静,“你放开我,我不要在下面!” 见许随这个反应,沈烨心底也松了口气。 美人是上面的就行,他也不用委屈自己逆位。 沈烨捧住许随俊俏的小脸连着啵了好几口,糊他一脸口水,耐心抚平他的激动和委屈。 “别叫了,你就在上面。”沈烨笑眯眯喊道,“老公~” 许随鸡皮疙瘩起得更多,不过这次比起恶寒恐惧,更多的是电流带来的酥麻快乐。 “不管合不合适,先来一次试试。” 沈烨把他身上仅剩的布料扒下来,望着身下不着寸缕的美人,眼睛都亮了三度。 诱成这样,谁能忍住不睡? . 夜晚降临,六婆村久违地燃起火宴。 柴火堆一丛又一丛,把村子照得如同旭日东升般明亮,村民们聚在一起杀鸡宰猪,嘴里四处呦呵着。 赵杰老早就走到宴会中央,四处张望着,他脸上带着一丝担忧:“沈烨去哪儿了?一天不见人。” 高胜凉嗖嗖瞥了他一眼。 李艺然捂住鼻子,不耐对陈玲道:“你白天不是说去找沈烨吗?他人呢?” 陈玲脸色阴沉:“别问我,不知道。” 李艺然细眉一跳,被她挑衅冷漠的语气气到,咄咄逼人道:“你不会好好说话吗?张嘴呛人是什么态度?” 高胜赶紧搂住她的肩膀:“行了行了,别跟穷酸计较,咱们到一边看看风景。” 李艺然不依不饶地骂了两句,陈玲除了神色愈发阴沉外没多大反应,最后被高胜拖到一边消气去了。 赵杰不去理会身后一挑三闹的闹剧,眼睛一直盯着来路的方向,直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入眼,他脸上顿时扬起笑容。 “沈哥。”赵杰背着身上厚重的包囊过去,“我把设备都拿出来了,你看看今晚我们能拍些什么。” 走近一看,赵杰迟疑地停下步伐。 来的确实是沈烨,但表情比往常冷淡烦躁的样子好多了,脸颊红润像涂了一层粉腮,嘴唇殷红好似要滴出血,这状态看着不太对劲。 印象中的沈烨,容貌英俊至极,体型要比一般男人高大健壮,不夸张但绝对显眼的腱子肉让人不敢招惹,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而现在的…… 赵杰望着沈烨含媚的神色,走路没精打采但宛如吸饱了的精神气,不知道该怎么说。 “沈哥?”赵杰感觉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摆,“……你去哪儿了。” “睡觉去了。”沈烨嗓音干哑的可怕,仿佛使用过度,“找了个村民家借宿,刚醒。” “哦。”赵杰尴尬的笑了一下,把包囊递给他,“这是我们带来的大型拍摄装备,今晚要拿出来用吗?” 沈烨把包囊拿到手里,突然想起什么:“今天巫师那场鼓舞,你拍了吗?” “拍了。”赵杰赶紧道,“一开场我就拍了。” “发给我,或者你手上那个相机卖给我。”沈烨说。 赵杰一愣:“嗯?” 沈烨平静问:“你卖不卖?” 再淡漠的语气也抵不住隐藏的威胁,赵杰不是不知好歹的,立刻答应:“卖,回去我就给你。” 沈烨和他擦肩而过,慢吞吞拖着脚步,坐在火堆旁烤火。 略带酸疼的身体在暖烘烘的焰火热熏下,都变得舒服了许多。 沈烨轻声叹了口气,餍足地埋进胳膊里。 太舒服了。 高胜趁两人交谈的时候,悄悄走到陈玲身边,递给她一杯水。 “去,今晚就把事情办成了。”他语调阴冷道,“这杯水的药效在三个小时后发作,第二天醒来,你就把事儿推到酒后乱性上。” 陈玲捏着杯壁,脸色难看:“你们知不知道他是……” “他是什么?”高胜不耐烦道,“赵杰赌债你还想不想还了?” 陈玲把剩余的话咽进肚子里,压下心底对同性恋的恶心,语气森寒:“知道了。” 李艺然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高胜!你在跟她说什么呢?!” “来了来了。”高胜扭头,对女朋友笑得温柔宠溺,“你这个小野猫,真爱吃醋。” 陈玲甩了他一个白眼,手里捧着杯子,脸上挂起苍白苦涩的笑,坐到了沈烨身边。 “沈烨……”她把水杯递到他面前,眼里含上星星点点的湿润,“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沈烨抬起眼皮扫了她一眼。 “姐妹,你也来了?”他淡淡开口。 陈玲表情一崩。 巫师x摄影师10 有的时候,让人破防只需要一句话,从唇齿间轻轻吐出的几个字。 陈玲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气厥过去。 “沈烨……”陈玲脸皮皱了一下,又尽力舒展开,对他抿唇道,“你真要和我分手吗?” “我说的很清楚了,你别把心思放我身上。” 沈烨接过她手中的水杯,陈玲眼底闪过窃喜,就见沈烨用木棍挑起杯子底座,拎在火上烤,笑得人畜无害。 “……你烤杯子做什么?!”陈玲失声道。 沈烨心不在焉地烘烤杯底,直到杯子呈现烧红的颜色,里头的水滚滚沸腾,他才扭转手腕,杯子向陈玲脸上撞去。 陈玲尖叫一声,下意识捂脸。 没有痛感,只有隐隐的热度传来,陈玲小脸惨白地抬头,看到距离她不过一寸的烧红杯壁。 沈烨转动木棍,杯底也升空转了个弯,乖顺地跳了一圈。 “这杯子奇形怪状的,长得跟捏畸形的陶瓷小人一样,和高胜莫名其妙的审美还挺搭,你说对吗?” 陈玲听到这话,语无伦次:“这……这不是高胜的……” 沈烨手腕下垂,松垮捏着木棍,他冷冷耷下眼皮:“拿起来。” “烫……”陈玲呼吸不畅,结结巴巴,“这是烧红的。” “我让你拿起来。”沈烨说,“不拿,我把开水泼你脸上。” 陈玲顿时哑口无言,眼底流露出惊恐,看着突然又回到失忆前状态的沈烨。 “你想起来了?”她声音微微颤抖,恐惧难言。 沈烨不去理会这句话,他抬高木棍,猛的厉声:“拿!” 陈玲尖叫一声,连温度有多烫都顾不得了,手忙脚乱去拿水杯。 “滋滋滋”,她纤细柔腻的手上冒出白烟,烫出一个又一个水泡! “唔!”陈玲痛呼一声,不敢哭出声,咬紧了粉唇,眼眶红通通一片。 沈烨蓦然一笑,灿烂的笑容像初升的一缕阳光,和刚才咄咄逼人的冷戾不同。 “干得不错。”沈烨嗓音轻柔,“这杯子是谁的,你就想办法还回去。” 陈玲恍惚道:“你想起来了……” “没想起来,这不妨碍我抽你们一顿。”沈烨从火架子上拿下一串烤肉,咬了口滋滋冒油的肉,“把这件事做好,好处少不了你。” 陈玲小脸煞白一片。 “去吧。”沈烨安慰地拍了下她的脸,唇边的笑意玩味至极。 “庆幸你们不值得我上心,也庆幸我喜欢看一群小人自相残杀的戏码,你才没死在我手上。” 陈玲眼眶里的泪水掉落,打在沈烨青脉凸起的手背上。 不远处,一道灼热嫉妒的视线突然定在他的脸上。 沈烨疑惑抬头,看到了像鬼影一样隐藏在树后,只探出一个头颅,目光诡异地瞧他的人, 正是眉间阴翳、眼神扭曲的许随。 “……” 沈烨脸色刷的一下变了,对许随出现在这里的震惊被男朋友“捉奸在床”的心虚冲没。 他立刻收回手想假装若无其事,结果撒手就碰到烧得滚烫的木棍。 沈烨表情扭动一瞬,很快恢复成平静,淡定自若地举起烤肉吃了一口。 手怕的微微发抖。 “沈烨……”陈玲还想再说些什么。 沈烨打了个哆嗦,突然觉得陈玲这张哭哭啼啼的脸变得面目可憎且让人害怕。 “走!”他忍无可忍道。 陈玲疑惑:“你还没跟我具体说……” “说什么?我给你三秒钟,三,二……” 陈玲哗啦起身,跌跌撞撞跑进人群中。 沈烨短暂脱离危机,回头一看,刚才还浮现“鬼影”的地方已经空荡一片,只留一棵郁郁葱葱的槐树。 “我眼花了?”沈烨不禁发出自己都不信的疑问。 刚才许随那张阴气森森,又怨毒嫉妒的脸那么真切,好像真实存在一样,怎么可能是他眼花? 对那个捆藏在家的巫师不放心,沈烨坐立难安,不顾周围村民的劝阻,匆匆和他们道别,向阁楼位置走去。 . 半小时前。 筋疲力竭的巫师被重新捆住手脚,身上盖了一层暖乎乎的厚被子。 许随团在被窝里昏昏欲睡,他身材太清瘦苗条,蜷缩就是一团小鼓包。 懒洋洋窝在床中央,身体轻盈柔软,连呼吸声都轻轻的。 “我要走了。”沈烨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爱不释手,“你在房间等我回来,我给你带亲自做的烤肉吃。” 许随从鼻腔中哼了一声,示意自己听到了。 沈烨恋恋不舍,掰开他的嘴灌了点清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沈烨刚离开十分钟,被子就动了一下,一只纤细苍白的手从里面伸出,随后麻绳被扔了出来。 “巫师大人……”窗边传来谄媚的声音,“听到你的传令,我马上就赶到了。” “先别进来。” 许随没穿衣服,软着腿爬起来。 地上的两片布料太暴露,最后他从沈烨背囊里掏出一身换洗衣服,给自己套上。 沈烨体型要比他大不少,裤子松松垮垮往下掉,就连上衣的衣摆都包住了许随的腿根。 许随说:“进。” 村长肢体夸张地从窗户那里爬进来,他脸色惨白若纸,嘴角咧得大大的,对许随鞠躬道: “巫师,他已经到火宴现场了。” “跟过去看看。”许随从村长手中接过口脂,给自己补了妆,嗓音冷淡,“又是女朋友,又是清秀的摄影助理,他倒是会给自己找乐子。” 村长想了想,以六婆村惯有的思维: “巫师可以将他焚烧成灰,撒在村头的槐树底下。这样今后他再也离不开六婆村一步,成为巫师最贞洁忠诚的鬼夫人。” 许随没说话,他抿了抿唇,把黑色口脂涂抹均匀,随后眼尾一挑,一巴掌扇了过去。 “哎呦!”村长的脑袋被拍了下来,身体手忙脚乱地去捡脑袋。 “你的提议不错。”许随噗嗤笑了起来,“鬼夫人,他就算成了鬼也得游荡在我的身边。” 村长战战兢兢:“……是。” “但这话只能我来说,你算什么东西,有资格说出那些话吗?” 许随抿住乌黑的唇,笑意不变:“我可以把他的骨灰撒在村口,我可以把他做成阴魂不散的鬼夫人。” “但这话只能我来说,这事只能我来做。” 村长瑟瑟发抖,缩成一团,抱着脑袋一声不敢吭。 许随冷笑一声:“带我过去,我看看那个淫乱放荡的男人,背地里是个什么德行。” 巫师x摄影师11 路程不长,村长在前方带路,给巫师打掩护。 远远就看到那个坐在火堆旁的熟悉身影,许随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 他躲到槐树旁,眼睛发痴地盯着沈烨。 村长看得牙酸,抬头看天,眼不见为净。 这种痴劲儿只维持到陈玲坐到沈烨身旁搭讪的那一刻。 “咯嘣”一声,许随细长的指尖陷进了树干里,扣下一大块树皮。 村长眼皮一跳。 在看到沈烨和陈玲谈天说地,喜笑颜开,你给我递水,我给你热杯的“腻歪”样子,许随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他凭什么这么对我?”他口吻冷到骇人,“他刚从我床上下来……” 村长觉得这话不该说,但还是小心提醒:“夫人和那个小姐,好像是世俗意义上的情侣。” 许随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村长立刻噤声,又嗓音尖利,卑躬屈膝:“巫师,等你娶了鬼夫人,那些个前尘往事就丢得一干二净。” “就算有女朋友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注定是你一个人的!” 许随脸色稍霁。 紧接着,在许随虎视眈眈的视线下,沈烨表情温柔,动作宠溺地摸上了陈玲的脸。 “咯嘣。” 许随的指尖掐进了树干,半个手掌都戳了进去。 村长冷汗下来了。 “这这这……可能是误会。”村长继续谄媚开口,嗓音掐得极细,“六婆村蚊虫多,他上手拍两下也正常。” 许随不发一言。 村长寒蝉若噤的望着他的背影,巫师的肩背挺得笔直,丝毫不见愤怒,却比勃然大怒更渗人。 村长暗暗叫苦不迭。 论名分,那姑娘才是沈烨正经的女朋友,和巫师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兴致上头玩玩的可能性更大。 论情分,人家相识不知道几年,巫师和沈烨才认识不到半天,哪儿来的深情厚谊? 这怎么看,巫师都是那个小丑一般的角色。 村长听到一道轻柔至极的声音,蕴藏着强烈疯狂的妒意。 “我要,她死。” . 沈烨刚到阁楼,他停在农家口前,犹豫要不要推门而进。 潜意识的,他不想拆穿许随的假象,让对方陷入难堪的境地。 但是被当傻子糊弄,还被背地里跟踪…… 沈烨想了想,抬手敲门三声,抱臂等在门口。 三分钟后,觉得里面的人不管处于什么情况都准备好了,沈烨唇角微抿,推开破旧的竹门。 “你还知道回来?” 房内,幽幽的声音响起。 沈烨定眼一看。 许随正蜷腿侧躺在床上,手脚被捆着粗大的麻绳,俊秀精致的脸上带着一丝委屈。 沈烨停在原地,打量过四周,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反问:“你一直在房间?” 许随扭动起手脚,麻绳摩擦他的手腕,他轻喘道:“嗯……我手疼。” 沈烨也不舍得让他难受太久,走过去在巫师苍白的俊脸上啄了一口,温柔给他松绑。 刚一松开,沈烨的手就僵住了。 按理来说,他空白的大脑不会有那么多的知识储备,也不该怀疑漂亮柔弱似乎只会跳舞的巫师。 可在看到许随手脚摩擦痕迹的那一刻,他脑袋自动开始分析绳结方法和捆绑时间。 他记得绳子做成了双套结扣住许随的手脚之前,还多扣了一个环出来当标记,也记得自己故意磨烂了一部分靠近手腕内侧的绳结。 他怕自己走的时间太长,磨破了许随柔软薄透的皮肤。 可等他再回来,那个多扣出来的环没了,靠近许随手腕内侧的绳结也没有磨过的迹象。 只有一个可能,许随出过门,回来再给自己重新扣上了绳结…… 沈烨心情复杂地望向许随。 许随双眼含着湿气,嘴唇被磨得红肿,正趴在他怀里疑惑地歪头。 “怎么了?”他声音沙沙哑哑,好听得要命,“还不放开我。” “……没事。” 沈烨心知肚明的选择装聋作哑,眨了眨眼,捏住许随的小脸:“还挺乖,不喊不叫的等我回来。” 许随抿紧唇瓣,躲开他不规矩的手脚。 沈烨对他赖在自己身边又讨厌他接近的行为没谱,但也不客气地捧住青年的脸,咬住他的唇: “宝贝,亲一口。” 许随被他摁着亲了一通,脸颊迅速飞起一层薄红,想喘气又呼吸不过来,在沈烨怀里打滚想跑走。 沈烨轻描淡写地攥紧他的脚踝。 许随蹬腿踢踹都推不开他的禁锢,玩了半天,自己就气喘吁吁地累了,被拖回了沈烨的怀抱。 沈烨搂住他单薄的身子,问:“你们村以前发生过什么事?” “能发生什么事?”许随脸埋进他鼓囊囊的胸膛里,“我们六婆村的村民淳朴好客,热情单纯,你在怀疑他们什么?” 沈烨没戳破他的谎言:“看来我想多了。” 许随轻轻“嗯”了一声,眼角眉梢含着湿媚:“六婆村好玩吗?” “还行。”沈烨说,“是挺热情的,一天办了两场宴会。” 许随问:“你想不想留在这里?” 沈烨呵呵一声:“不想。” 许随笑容消失:“为什么?” “跟我走吧,宝贝。”沈烨语气不变,“和我进城享受,我照顾你下半辈子。” “花心男人的鬼话不能信,真心尤其易变。”许随细长的手指戳向他的脸颊,语气突然阴冷,“你真不想为我留下来?” 他指甲上涂着乌紫色甲油,长长的仿佛要戳瞎沈烨的眼睛。 “我忘了很多东西,但应该挺有钱的,随便一件拍摄设备都要上百万。” 沈烨充耳不听,继续说自己价值:“我不想往后几十年,都在六婆村这个半小时就能游逛完的小破村里。跟我离开这里,你不会后悔。” 许随眸光彻底冷了下去。 他没说话,只是沉沉看着沈烨,忽而上手给了他一巴掌。 沈烨被扇了正着,迅速起了红肿。 他也不发脾气,捂住肿痛的半张脸,点头赞赏道:“打得不错,目标精准,力气也不小。” 许随不说话,举手又想给他一巴掌。 沈烨赶紧后退躲开他的发疯,叹道:“破脾气,糟糕的要命。” 许随脸色阴沉沉的,呵道:“不许躲!” “行,你打吧。谁让我强迫你,还要把你拐走?你生气也应该。” 沈烨耸了耸肩,把脸送了过去:“你最好多打两下出气,因为我之后肯定会把你带出去。” 许随起身,毫不客气,往他另半张脸抽。 沈烨痛呼一声,捂住脸,看他气鼓鼓不消气的模样,突然笑了:“你是不是经常打人脸?抽人怎么这么熟练?” 许随确实闲的没事就扇村民们巴掌,尤其在遇到某些不长眼冒犯他的人身上,巴掌那是最轻的惩罚手段。 他瞥了沈烨一眼,冷脸不吭声。 沈烨说:“行了,我都放弃去调查六婆村了,你也顺顺气。” 许随寒面挥开他的手:“别碰我。” 沈烨好声好气:“明天带你看戏好不好?我带你看狗咬狗一嘴毛,四个人的撕逼大战。” 许随有了反应,心底的醋意有了发泄的渠道:“谁?” 沈烨眨巴眼:“不生气我就告诉你。” 许随忍下怒意,不情不愿:“你说。” 沈烨笑了笑,俯身凑他耳边。 巫师x摄影师12 六婆村的天永远不会亮起,哪怕是天光乍亮的白天,也显得灰蒙蒙的。 这里阴暗、潮湿、寂静、荒僻。 像一座荒芜在远山丛林里的古老鬼佛,狰狞大笑的脸上长满了湿漉漉的青苔。 “你这个贱人!居然抢我的男人!” 一道愤怒尖锐的女音打破了六婆村的死寂。 许随被这道声音吵醒,薄如蝉翼的眼睫颤抖,缓慢松开男人软韧的腰身,从沈烨怀里爬出来。 “吵起来了。”许随看向闭目装睡的沈烨,嗓音经过一夜早已沙哑,“你不出去看看吗?” 沈烨闷闷“嗯”了一声,睁开朦胧的睡眼:“离撕逼现场远点,小心他们伤到你。” 许随声音冷淡:“里面可有你的女朋友,和那个跟在你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叫沈烨的摄影助理。” 沈烨被他阴阳怪气逗笑了,瞌睡虫飞到九霄云外。 他笑得捂住肚子,在床上打了个滚:“哈哈哈哈……” “笑什么?”许随神情微寒。 沈烨咬住唇尽力不笑出声,他从柜子上拎起挂脖的相机,对准许随拍了一下。 咔嚓。 许随偏头,可还是没快过快门,正正好被拍了下来,一张冷清俊秀的脸映在相机里。 “真漂亮。”沈烨翻看相机,口吻轻佻。 “吃那些人的醋干什么?他们有你好看吗?” 许随脸色稍霁,但还是撑不上好看,语气硬邦邦:“我要是老了,不好看呢?” “老了也是个美爷爷。”沈烨说,“肯定比我这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要强。” 许随嘴角一扬,轻轻笑出声。 “过来拍一张。”沈烨敞开宽厚的怀抱,“当结婚照拍。” 结婚照。 许随心尖一动,六婆村时不时“接待”外来的游客,他对于外界稍微了解过,知道夫妻结婚需要去地方衙门拍照领证。 照相的那点不情愿被结婚照这个诱人的请求挥散,许随下意识摸脸: “昨晚洗了妆容,我还没上妆……” 沈烨不听他的嘟嘟囔囔,一把将人扯进怀里,掰正许随的俊脸,相机从上而下,摁下快门。 咔嚓。 沈烨把它放进许随的手里:“喜不喜欢?” 许随惊奇地看着手上的东西,上面“画像”栩栩如生。 照片上,沈烨对镜头笑得明媚,身上靠着表情略僵的许随。 两人亲密地躺在床上依偎在一起,两颗头挨得仿佛下一秒要亲上去。 许随默默的拿起这个小东西,小心放到心口。 “喜欢?”沈烨问。 许随点头:“嗯。” “走,我带你去看戏。”沈烨靠一张照片哄好吃醋的巫师,起身把他拉起来,“咱俩躲在窗口偷偷看。” 两人猫猫祟祟的躲到窗户后,撬开一条缝。 外面的斗争已经进行到白热化阶段。 李艺然披头散发,表情狰狞,她狠狠拽住陈玲的头发,上手又撕又抓: “你们这对狗男女!背着我搞多长时间了?!” 陈玲双眸含泪,低呼一声:“我没有!昨晚是喝醉了,胜哥他强迫我……” “高胜!”李艺然转头给了捂着光裸胸膛的高胜一巴掌,“老娘供你吃供你喝,你就这么回报我的!?” 高胜捂着红肿的脸,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一切,他对陈玲道: “怎么可能……为什么是我和你!” “去你妈的!”李艺然彻底失去理智,她上手想去打,被高胜下意识推开。 李艺然跌倒在地,手去抓高胜身上仅剩的裤子,两颗白软的屁股蛋露出来,高胜尖叫一声去扯裤子。 许随还没看完全,眼睛就被双手蒙住了。 沈烨轻叹一声,说:“别看,脏眼睛。” 许随不甘示弱,也摸索去捂他的眼睛:“你也不能看。” 待在一旁的赵杰想去阻止这混乱的场面,李艺然早就杀疯了,起身也给了他一个巴掌,咬住赵杰的耳朵撕咬。 “你也是贱人!”她骂道,“都给我死!” 赵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房间里,许随没忍住:“你怎么和这些没品的人混在一起的?” 恶毒登不上台面,善良也没有,就是四个搅屎棍一般的存在,许随看都稀得看一眼。 然而就是这四个又蠢又毒的存在,和他的夫人搅和在一起,把沈烨私生活弄得那么淫乱放荡。 沈烨也是荤素不忌,这些人都吃得下去? 对上许随生气又嫌弃的眼神,沈烨莫名其妙:“……我醒来就跟他们在一起了。” 他也很无辜,失忆了还在深山老林里,除了跟他们走一段路还能怎么办? 许随眉间混沉着一团郁气,咬住后槽牙。 李艺然神智混乱不清,谁来抽谁,活像个疯疯癫癫的精神病人。 给陈玲几巴掌,扒高胜裤子,咬赵杰耳朵,靠实力干翻两男一女。 四个人打作一团,现场尖叫和惨叫齐发,乱成一锅粥。 许随撑开沈烨捂他眼睛的指缝,探着眼睛看去,被李艺然的彪悍凶样震慑一秒。 这实力…… “……夫人,你别学她。”许随莫名紧张,忐忑不安。 沈烨看得津津有味,头也不抬:“这不挺好的吗?我都没她做的那么酣畅淋漓。” 脚踢凤凰男丈夫,手捏脆弱白莲花,头撞狐朋狗友,谁吃亏都吃不到自己身上。 许随脸色泛白:“哦……” 他即将迎娶的妻子,疑似是个悍妇该怎么办? 沈烨好像看出了他的紧张,安慰地抚摸许随的脑袋瓜,怜爱道: “乖,只要你不乱搞,我不可能这么对你。” 许随抽他巴掌,沈烨都没说什么,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其他的都是小事。 忍就忍了,宠就宠了。 许随吞了口唾沫:“嗯……” 他才不喜欢乱搞,连洗澡都自己来,不像历代巫师那样洗澡穿衣都要别人伺候,干净的要命。 许随眨巴眼,说:“成亲以后,你能不能别打我?” “我当然不会打你。”沈烨笑道,“我疼你还来不及呢,心肝宝贝。” 许随试探问:“万一发生了这种情况……” 沈烨掐住他的细脖子,表情一寸寸冰冷。 “想死你可以试试,老子打折你的三条腿。” 许随:“……” 巫师x摄影师13 场面混乱的一批,四个人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脸上全是巴掌印和糊脸的鼻血。 这个瓜许随不久后才吃明白,沈烨简单跟他说了一下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们想设计给你下药,你反过来让陈玲去和高胜睡觉?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 许随眼尾一扬:“她不是你女朋友吗?还有那个赵杰,他好像对你也不一般。” 沈烨觉得那人是她女朋友的可能性不高,他不至于那么眼瞎喜欢一个心怀不轨、演技还不怎么样的人。 但是想起身边聚集的高胜,赵杰,李艺然,陈玲,这四个争奇斗艳的奇葩都围在他身边,他以前是什么德行还真不好说。 “嗯……”沈烨沉思,“可能我以前就好吃点屎。” 不然他什么运气,能把这四个毒瘤聚在一起。 外面的情况逐渐止歇,四个人瘫在地上死气沉沉,沈烨看完戏就没兴趣了。 “别管了,杀他们我都嫌脏手。”他把许随拉进怀里,“走,出去吃午饭,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许随被“悍夫”震慑了一通,乖乖巧巧地跟沈烨走了,大气不敢喘。 直到沈烨在他背上撸了两通,许随才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你会做饭吗?”进了厨房,沈烨问。 “不会。”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巫师摇头,举起苍白无力的手,“巫师不需要沾染那些粗俗的劳动。” “也对,你只要跳舞祈福就行了。” 沈烨了然点头,壮志酬筹的把许随往身后一推:“我来给你做!你后半生的幸福交给我就行了,绝对不会委屈你做这些破家务。” 许随很给面子,露出一丝满意和崇拜的笑容。 半个小时后。 许随跑出厨房,默默蹲到树底下,捂着翻滚作呕的胃部,闭着眼睛不说话。 “怎么不进来?”脸上沾着黑灰的沈烨从厨房出来,怀里还抱着一只碗,眼里带着期待,“老公,饭做好了。” 许随脸色微变。 望着沈烨捧到他眼前的那坨不明物,许随在“他想下毒毒死我”和“他做饭确实不好吃”两个选项迟疑片刻,犹犹豫豫选了后者。 “嗯……”许随接过这碗饭,心理准备还是没做好。 最后冷下脸,仰起下巴,质问道,“这是猪食吗?我不吃。” 刚才还乖巧温驯的人一下子变成了冷脸猫,沈烨一时没接过他的戏:“……?” “我不吃,别拿这种东西毒害我。”许随把碗塞他怀里,继续仰着下巴,表情冷冷。 “……” 沈烨气得笑出声:“装你妈!” 无论许随多么不甘愿,选择了多激烈的反抗方式,这碗不明物还是进了他的嘴里,扣嗓子眼都扣不出来。 沈烨软硬兼施,半强硬半诱哄的让许随吃完饭。 不管对方逐渐自闭的表情,自顾自做家务,嘴里还愉快的哼着歌。 中午十二点整。 沈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发出嗡嗡嗡的消息提示音。 沈烨手一顿,放下刚揉乱的衣服,拿出手机打开一看,果然来了信号。 他往后瞥了一眼。 许随正坐在门口吃水果,院子里那几个躺尸的还半死不活,没人注意到他这里的动静。 沈烨正犹豫要不要点开,一个电话就飞速打了进来。 【黑子】 电话都打到眼前了,没有不接的道理。 沈烨避开了许随的注意,钻进了内侧的卧室里,轻手轻脚带上门。 “有什么进展?”沈烨对电话筒开口。 “沈哥,你昨天不是让我去查六婆村吗?我已经查到了。” 黑子大大咧咧的声音传来:“你别说,那村子还挺邪乎的,我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查到手的,你真能找地儿窜。” 沈烨看了眼墙壁,仿佛能到看许随坐在墙那头吃水果的背影。 既然已经答应了不调查六婆村,那就不能食言。 他说:“六婆村我不想查……” 黑子说:“沈哥,六婆村早就搬迁到山外了,你说在山里有个六婆村,会不会是和其他村名字混用了?” 沈烨声音一僵,转了话头:“搬迁?” “是啊,六百年前就搬走了。”黑子说,“现在的六婆村,在六婆山脚下的十公里外,已经发展成了一个现代化的镇,哪儿来的传统民俗?” 六婆村六百年前搬迁,那他现在待的是什么地方? 沈烨脊背发寒,脸上不动声色:“我来的确实是六婆村,你是不是查错了?” 黑子不乐意道:“沈哥,你质疑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质疑我的专业水平!我查了老半天,还能出错?” 沈烨喉结滚动:“……你继续说。” “行,我继续说了。”黑子那头传来翻动纸页的声音,稀里哗啦的响。 “据资料记载,六婆村在搬迁前有养蛊和养巫的传统。” “还有设宴祈福和活人献祭,前者是为了来年风调雨顺,谷物丰收,后者是祈求上天赐福更多的寿命。” “这是一座封闭、落后、残暴、神秘的村庄,是自成一体的部落,十分厌恶外来者的打扰。” “在六婆村,巫师是祈福祭祀的通灵者,也是养育所有村民的恩人,因为他们会施展奇特的巫术为村民治病。” “据说,六婆村的村民十分长寿,就是巫师通灵的功劳,不过代价是他们过百岁后,样貌会十分丑陋。” 沈烨打断:“说重点,为什么会搬迁?” “因为……”黑子停顿片刻。 “一场突如其来的洪灾淹没了这里,死了很多人。村民们觉得普通活人不能求得上天的原谅,给予村庄庇佑,那就需要献祭巫师。” 沈烨喉咙一缩,莫名心堵:“献祭巫师?” 黑子说:“是,他们献祭了巫师,但是洪水没有停,甚至一场瘟疫降临了这里。” “没有办法,六婆村举家搬迁,在六百年前离开了深山,从此在外界扎根生存。” “要说起来,六婆村在六百年前也不叫六婆村,是后来搬迁了才改的名字。” 沈烨捏紧了手机,指骨青白:“原本叫什么?” “叫……巫寿村!”黑子信誓旦旦但,“巫师和长寿,全都对上了。” 沈烨沉默了许久,才涩声道:“有没有证据?” “证据?”黑子疑惑开口,“要什么证据?巫寿村的存在证明吗?” “沈哥,我这里有一张十年前探险者拍下的照片,是巫寿村的旧日遗址,你要看一眼吗?” 沈烨斩钉截铁:“发我!” 挂断电话,手机上很快发过来一张照片。 抱着侥幸心理,沈烨点开照片。 只一眼,他心里就一沉。 这是一张有些模糊的旧照片,上面是一座破败不堪的废弃村庄。 里面废墟遍地,枯枝乱叶在地上积成厚厚一层软毯。 竹子做成的阁楼坍塌在地,枝丫飞长,乌鸦鸣哭,一副荒僻败落的迹象,不见丝毫人烟。 问题是…… 沈烨脸色难看至极。 照片上,巫寿村和现在他所处的“六婆村”,一模一样! 只不过照片上的巫寿村早就废塌成一片,而他现在所处的村庄,完好无损,欢声笑语! 是他来到了六百年前,还是这就是一座鬼村? 沈烨脑袋突然眩晕,他痛嘶一声,扶住额角。 “沈烨。”苍白柔软的双臂忽然从背后揽住他的腰,嗓音柔柔开口,“我叫了那么多声,你怎么不回我?” 沈烨汗毛一竖,回头看去,对上许随过于苍白的脸。 许随正对他笑,笑得阴冷。 “你为什么不回话?” 巫师x摄影师14 沈烨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画面说不出的诡异,他想开口敷衍一下许随,但对上他那双乌黑阴森的眼睛,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我在跟朋友打电话。”沈烨喉咙肌肉痉挛,脑子乱成浆糊,好半天才找到理由。 “他说我奶生我舅舅了,让我快点回家。” 许随缓缓收紧,他细软的手臂像藤蔓一样缠缠锢着沈烨的腰。 “你要走吗?”许随语气带着疑惑。 沈烨头皮一炸。 现在形势不明,六婆村是个什么地方还没查清楚,身边四个拖后腿的毒瘤,巫师又疑似发飙…… 沈烨默默道:“先不走,我还要带你一起离开。” 许随先前还抗拒,这会儿却露出笑脸:“你想带我走?” 沈烨脑袋嗡叫,脱口而出:“不带也行。” 许随表情骤冷:“你说什么?!” 沈烨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心里暗骂一声。 “开玩笑,等我奶生完我姨了再说,她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沈烨僵着脸,抬手摸许随的脸,触手冰凉到可怕,像在摸还没彻底僵冷的尸体。 为什么他之前没反应过来,许随的体温那么低,皮肤又苍白得过分呢? 不知为何,沈烨脑袋恍惚一瞬,不受控制的改口: “……我失忆症还没好,家都找不到,宝贝,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许随抿紧唇,冷冷看他。 沈烨眨了下眼睛,瞬间找回丢失的神智。 他揽过许随的肩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乖,这话题先略过去,之后再商量。” 许随眼睛移到他手上:“这个给我,我看看上面有什么。” 沈烨低头看到手机,心里一阵发凉。 这东西可不能给许随看。 他把手机藏到身后,手指点了删除键,对许随笑道:“疑心病怎么这么重?你以前都没见过,看得懂手机吗?” “我见过。”许随在这方面意外的倔,“有外地游客来过六婆村,这两年我偶尔见到过这个东西。” 沈烨看他的眼睛,知道这茬是过不去了,把手机递给许随:“给。” 许随打开手机,聊天记录刚好到小黑这个联系人上,但是一条消息都没有。 “我跟他打的电话,都没聊什么。”沈烨掀起衣衫呼了呼,把渗出的汗挥发掉,深藏功与名。 “老公你看,他给我发消息了吗?” 许随不甘心的去找其他的联系人,聊天记录都停在几天前,大概是沈烨进山之前的时间。 就算有聊天记录也没办法,许随也看不懂,但他就是要找,好像能从里面找到沈烨要抛弃他的证据。 手指胡乱的在屏幕上拨动,节奏逐渐烦躁。 沈烨察觉到了什么,试探问:“你不识字?” 许随指尖一停,抬眼看他:“……我不了解你们的文明,你会不会嫌弃我?” 六百年前的鬼怪,还是住在深山老林里,常年隐居的部落土着,这里文明自成体系,不认识外界的现代字也正常? 沈烨心里有种逃出生天般的欣喜,还有些心疼:“不嫌弃。这么多年,都没人教你?” 他小老公是怎样一个朴实无华的残暴土着? 不出村也不接触现代设备,就每天闷在六婆村这个阴沉灰暗的小地方里当鬼? “六婆村有自己的字,我这些年也学了点外面的东西,不是山里文盲。” 许随有种被他看不起的糟心,努力拿出自己不是文盲的证明。 “但外面人都【走】的太快了,那些手机很快就成了黑色板砖,我学不了太多……” 沈烨放下对非人类陡然而生的恐惧,怜爱又疼惜地抱紧自己的鬼老公。 还是个没多大见识的文盲鬼,更惹人心疼了。 怪不得巫师偶尔傻乎乎的很好骗,居然没上过学,连九年义务教育都没被普及。 沈烨不觉得这小破村会有什么深厚的知识储备,估计顶了天也就只能翻出几本烂书。 一想到许随就是在这个愚昧无知、落后暴力的村庄长大成人,连死后都不得自由被困六百年,他就一阵心如刀绞。 “乖,等我找到带你离开的办法,你跟我走好不好?” 沈烨语重心长:“我不嫌弃你文盲,也不嫌弃你的过往,你也别在乎我很可能一大堆的前男女友。” “咱俩出去好好过日子,尽快普及九年义务教育,当一对淳朴可爱的小夫妻。” 许随突然怒了:“我不是文盲,我是我们村里识字最多的人!” 他会巫术,会炼蛊,会医术,会跳舞,能识文断字,以前有新生儿了还会给他们翻诗篇取名字。 是部落文明不同,他才不是文盲! 沈烨心疼得无以复加:“好好好,你是你们村里最有文化的人,出去之后会更有文化的。” 许随气急败坏,揪住他的耳朵,往下一扯。 “我操!”沈烨疼得脸皮皱起。 靠插科打诨略过这茬危机,简单收拾好纷乱的心绪,沈烨吐了口气,不再纠结许随是不是鬼这件事。 不管如何,先想办法出村是最重要的,而且这件事不能让许随知道。 一个看起来在村子里声名赫赫的的巫师,是人是鬼不清楚,是敌是友也不清楚,还有把他留在六婆村的念头。 沈烨知道许随信不过,他也没想交付信任。 “我出去摘点菜。”沈烨淡定地拎起菜篮子,“你在家等我回来,离那四个神经病远点。” 许随不知道什么想法,居然真点了头:“嗯,我等你。” “真乖。”沈烨温柔地摸他的头,“我走了。” 院里的四具“人尸”还没起来,沈烨长腿跨过,脚步不停往外面走。 一出门,他立马甩掉篮子,向丛林里狂奔,跑的毫不犹豫。 许随站在窗口,眼神莫辨,冷冰冰看他的背影。 许久,他垂眸看手腕上的银镯子,打开封层,里面的黑色小虫消失不见。 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许随拍了拍手。 阁楼的院门被撞开,几个彪形体壮的大汉推门而进。 “带到地下洗干净。”许随下命令,“撬出他们的来历,明日扔进炉子里做祭品。” 大汉们一言不发,拖着四个人的双腿往外走。 许随指向赵杰和陈玲,语气淡淡的:“重点关注。” 下一秒,赵杰和陈玲的脑袋就磕上了门槛,一路砰砰的响,头破血流。 许随心底淤堵的气突然顺了。 揍情敌才是真理,从沈烨那儿受的气全报复到这些人身上。 这样情敌不舒服了,沈烨舒服了,他也舒服了。 这么想着,许随笑盈盈道:“给他们喂两只毒虫,我要看他们脑髓被吸干的模样。” 壮汉们头低得更狠,许随割开手腕上的皮肉,捏住几只从肉里钻出来的虫。 他们从许随手里接过蛊虫,塞进了四个外来者的嘴里。 许随转身进了房间,他心情极好,嘴里哼着旋律简单的音乐,用掐细的嗓音咿咿呀呀地唱。 静谧的六婆村上空,扬起慢悠悠的歌声,旋转动听。 在阴暗潮湿的深山里,漫不经心地飘扬,显出一丝诡异。 巫师x摄影师15 沈烨甩开一切,他脚步灵活的穿梭在村落中,避开目之所及的村民,向村外跑。 先逃跑一次试试! 河流哗啦啦的响,向外围流淌,沈烨跑了两圈都没找到村口的位置,额头冒出了冷汗。 他记得村口的位置,可按照记忆跑到村口,却只有一片高耸入云的竹林在眼前挡着。 沈烨尝试迈进竹林,可半小时后传过去,眼前赫然是六婆村! 体力运动带来的是气喘吁吁,沈烨平复急促的心跳,站在竹林中一动不动。 不知何时,周围弥漫起浓浓的烟雾,像他刚来六婆村那晚一样。 大雾四起。天暗云深。 “六婆村,迷雾罩,蛊虫爬,巫咒绕。活人祭台血光耀,舞步旋,声声号。” 清脆响亮的童音在林中响起,四面八方传来,弥漫的白雾萦绕在沈烨的身侧。 沈烨环视四周,找不准声音的来源。 他尽力遏制住嗓音的抖,冷静开口:“谁在说话?出来!” “六婆村,水滔滔,洪水汹,浪如刀。巫师被推祭河道,哀声惨,魂魄飘。” 竹林小道的左侧尽头,一群手牵手的孩童蹦蹦跳跳的走了过来。 他们纸白的脸上带着夸张的笑容,眼珠子大到可怕,血红的唇向上疯狂的扯。 像活人,又像纸人。 沈烨心脏停跳几秒,又激烈的鼓动起来。 这些东西,可不太正常。 竹林小道的右侧又传来清脆的童音,沈烨眼前隐隐发黑,往右边看去。 也是一群孩童,手牵手蹦蹦跳跳的走过来。 右侧的他们唱。 “六婆村,夜寂寥,鬼火闪,哭声嘹。献祭之人怨难消,灾祸临,逃不掉。” “六婆村,传说老,禁忌事,莫去瞧。若犯忌讳厄运到,阴森影,身边绕。” 左侧是看着就像鬼的孩童,右侧也不遑多让。 沈烨被夹在中间,像那个被逼到绝境的猎物,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两队鬼东西,一左一右的包围了过来。 烟雾愈发浓郁,他甚至有些看不清他们的脸。 只觉得那一张张艳红的唇在对他疯狂上扬,诡异吓人。 “嘻嘻嘻……” 孩童清脆的笑声在逼近,似乎在围着他转圈。 但是烟雾已经彻底笼罩了他们,沈烨眼前只剩下白蒙蒙的一片。 “嘻嘻嘻……” 一双双带着暗红色尸斑的手从雾中伸出,已经泡得白胀,向沈烨抓来。 童音呜咽,哭泣。 “哥哥,我们泡在水里好冷呀,你进来抱抱我们好不好?” 沈烨头晕目眩,这些雾似乎有毒,他身上的力气瞬间消失,只能顺着那些手的力气,向雾林深处中走去。 无数张嘴齐开,冲他嚷嚷的叫。 “哥哥……哥哥……” 一根拐杖从雾中劈过来,向沈烨的脑袋砸去:“醒醒!” 沈烨被打了个正着,他捂住脑袋闷哼一声,疼痛传来,他恢复了力气,赶紧拽开黏在身上的一堆小手。 一个身影佝偻的老人从雾中冲出来,拉着他的手腕转身就跑:“跟我走!” 沈烨定睛看去,对上老人那张丑陋不堪的脸,脱口而出:“是你!” 是那天晚上拦住他们不让进村的老人, 老人跑的踉踉跄跄,丑陋如树藤盘结的脸皱成一团,他身子骨不错,跑起来也不输沈烨这个年轻人。 “真是不要命了,你居然敢来这里!”老人目光惊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有没有鬼追来。 “这里是冤死幼童的埋身地,洪水过后尸骨被冲得七零八落,怨气比成年鬼还重。” 沈烨嫌他跑得慢,一手拎起老人的脖子,脚步飞速往外跑,说:“我想出村,这片竹林挡着路,我不进来不行。” 老人骂道:“你被鬼迷了眼吧!竹林在村尾,你想出村来这儿干嘛?!” 被鬼迷了眼…… 沈烨脸色一变,不再说话。 老人却突觉不对劲:“你遇到谁了?他这是一心想让你死!居然迷了你的神智,忽悠你进了这个鬼地方。” 这是单纯要沈烨的命,连明日的活人祭祀都不要了。 沈烨沉默片刻:“你别管。” 老人骂道:“去你的!要不是我救了你,你现在已经被泡成巨人观了!灵魂被禁锢在六婆村,你这辈子都逃不出这里。” “迷你心智的那个鬼那么恶毒,你居然还瞒着不说?老夫劝你离那只鬼远点,小心像今天一样不知不觉踏进了鬼门关!” 沈烨避开雾中突然伸出来的鬼手,问:“万一他有苦衷呢?” 老人:“?” 沈烨说:“可能他也不情愿,六婆村村民在威胁他……” 老人:“??” 沈烨说:“他也是六婆村的受害者,我俩真心相爱,不信他会害我,就是没安全感吓一吓我而已。” 老人:“???” 沈烨也不去看老人震撼难言的表情,疯狂往外冲,甩掉身后哭哭啼啼的怨鬼。 不知道过了多久,阴暗潮湿的竹林消失不见,河流清凌凌的水声响起。 沈烨腿脚发酸,他坐到河边,松开手上的老人,低头去洗了把脸。 老人上气不接下气,撑着腰哎呦哎呦的叫,脸皮皱巴成一团。 “年轻人……给我接点水喝。” 沈烨泼了他一脸水:“使唤谁呢?跑的比狗还快,别倚老卖老。” 老人不敢相信:“我刚救了你!” 沈烨多洗了两把脸,胡乱擦了擦,还是找了个叶子给老人接水喝。 “六婆村是什么地方?”沈烨喘了口气,坐在老人身边,目光静静地看他。 “当年发生了什么?这里为什么会变成一个鬼村?” 老人擦了擦嘴,他满是褶皱的眼睛盯向沈烨,涣散的眼珠转动。 “六婆村,以前叫巫寿村。这里人信巫,长寿,所以取了这个名字。” 嘶哑苍老的声音随着流水声,幽幽响起。 “巫寿村每隔一百年就换一次巫师,由巫师培养继承人。” “现在这个年轻的小巫师,才上任没多久,就搞死了自己的师傅。” 沈烨心里一跳:“你知道他的来历?” “知道,他是一个孤儿。”老人咧嘴,笑道。 “从山里捡回来的,从小和毒蛇生活在一起,七岁还在地上攀爬嘶鸣,连话都不会说。” “上任巫师说他骨骼惊奇,是个习巫炼蛊的好苗子,就把这个孩子从毒蛇窝里捡了出来。” 老人说:“他喜欢炼蛊,更喜欢给活人下蛊。被下蛊后的人,手腕上会多出一颗小痣。” “基本上活不了多久就会被玩死,或者被蛊虫啃食干净。” 老人咳嗽一声,气虚无力。 “你检查一下自己,别被他那张美丽脸蛋迷惑了,这么多年来,我见过太多被巫师蛊惑的人。” “他们每一个人,无一例外,都像疯子一样痴迷巫师,跪在地上当狗崇拜那个恐怖的鬼东西。” 沈烨心情往下沉,垂下长长的睫毛。 掀开衣袖,他苍白精瘦的手腕上,果然多出了一颗鲜艳欲滴的红痣。 巫师x摄影师16 沈烨脸皮微动,极快抽搐一下,眼神却迅速沉着冷静下来。 心底那一丝微妙的怀疑被证实,沈烨脑内却清明得可怕,称不上被爱人欺骗或者背叛的苦涩和绝望,他平静的看待这一切。 他细细搜索这两天来的不对劲,似乎一见钟情和不受控制都有了解释。 被下了蛊?还是被鬼迷了神智? 老人问:“出问题了?” 沈烨放回衣袖,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的模样,泰然自若道:“……没有。” “没有?”老人奇怪道,“你来六婆村这些天,刚才还被鬼迷了眼,身上一只蛊都没有?” 沈烨嘴有被吸咬的肿意,他舔了下唇,轻轻咬住殷红的唇瓣,缓缓笑了: “可能是他忘了?毕竟我床上伺候他,伺候得还算不错。” 这话听着让人心里发堵,含着一丝嘲意。 老人活了这么多年,也见过同性相恋的事儿,怪异地扫了眼沈烨。 “你喜欢男人?”他问,“不要告诉我你看上的鬼是巫师,六婆村就那个妖孽长得美丽动人了。” 沈烨说:“不知道,我也在怀疑自己是天生喜欢男人,还是被控制喜欢了男人。” 沈烨耸肩:“但我知道一件事,我现在就想回去,给那个给我下蛊的王八蛋一拳。” 老人表情严肃,宛如树藤盘踞的脸上显出木质的冷感: “人类无法和鬼怪抗衡,更何况那只鬼还是巫师。想逃出去,你就要顺从他,找出他的弱点再下手,最好一击毙命!” 沈烨听不得这些话,一股烦躁油然而生。 他在身上摸索两下,想抽根烟,结果口袋比脸还干净,只好悻悻然的抱腿坐着。 “对谁下手?”他斜睨老人一眼,语气凉凉的,“巫师?对他那张脸我可下不去手……” “老人家,你还不如快点告诉我这个村子的前因后果,我好节省时间逃出去。” 老人恨铁不成钢:“他都想把你骗到村尾竹林,杀你取魂了,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还不想着杀他反抗?!” “老夫这些年只见过不听劝硬闯进村的蠢蛋,可是没见过像你这样南墙撞到底的疯子!” 沈烨憋了半天,还是不甘心:“他有苦衷……” 老人一拐杖杵了过去:“闭嘴!老夫不想听!” 沈烨叹息一声,抢过他手中的拐杖,以投标枪的姿势,“嗖”一声扔到河对岸。 老人:“!!!” 沈烨回头:“你说不说重点?再插科打诨,我把你扔到河对岸。” “……” 六婆村的郊外还算草长莺飞,除了不见阳光显得阴沉沉外,这里可以称得上世外桃源。 苍老沙哑的声音慢悠悠响起,不疾不徐的说出当年的往事。 “小巫师并不是第一任被献祭的巫师,他的师傅被他杀死后,扔到了炉鼎里焚烧成灰,成为了小巫师炼蛊的材料。美其名曰,为村祈福。” 沈烨皱眉:“他为什么杀师傅?” 老人说:“不知道,可能他天性丧心病狂。生前上位不过才短短三年,就杀了比十任巫师还要多的人!” “性情之残暴冷酷,闻所未闻,前所未见!” 沈烨不作声不表态,垂下长眸,静静侧耳倾听老人的控诉。 老人长叹道:“杀戮太多,犯了罪孽,可能上天也看不下去小巫师的所作所为,下了洪灾冲没了村子。” “那天浪水滔滔,汹涌如刀割,房屋被冲成废墟,黄泥沾身,尸骨成堆。” “……村民都跪地祈求上天,但是没一点用也没有……” “雨还是下,人还是死。” “小巫师站在高高的祭祀台上跳舞,跳到脚出了血,皮肉脱落,雨还是没停下的迹象。” “不知道谁说:献祭巫师可以平复上天恨怒。一声起,百声呼。” “村民们愤而冲上高台,将小巫师四肢捆绑,绑进平常祭祀活人的炉鼎里。” “浇了油,添了柴,雨下得太大,一时半会儿居然点不燃柴火。” “小巫师哭都没哭一声,安安静静躺在炉鼎里,那双跟蛇一样阴毒怨恨的眼睛死死盯着往鼎里倒油的村民。” “有人被盯得发毛,剜了他的眼睛。” “有人怕惊扰苍天,割了他的舌头。” “有人觊觎身体,剁了四肢偷回去。” “最后,只剩下光秃秃的躯干在烈火中燃烧,成了鼎底的一抹灰烬。” 说完曾经的暴乱,老人舔了舔唇,口干舌燥,他拿起叶子挑起一捧水,一饮而尽。 他道:“说来奇怪,小巫师一死,洪灾立刻停了下来,村民们安心回了家。” “只不过在两周后,越来越多的村民暴毙在家中,死状凄惨,吐舌突眼,痛苦难言,居然是被活生生吓死的!” “剩下的人害了怕,这才提携家中亲眷出村讨生路。” “这些人是幸存者,为了息事宁人,就撒谎说村中洪灾不停,起了瘟疫,这才搬出来住。” “只不过逃出去的还是少数,大多数人……” 老人止了话头。 沈烨感觉一把刀猛的插进他的心口,还用力地翻搅,把他柔嫩的心脏搅成烂泥血水。 他脸色逐渐阴沉,却更加沉默。 “小巫师的经历听着触目惊心,可到头来也是冤冤相报何时了。” 老人无奈道:“他生前残暴无情,肆意杀戮,圈养村民成愚昧的畜生,就为了更好的控制这些不开智的牲口。” “一经反噬,命丧黄泉,死后怨气难消化为厉鬼,拖整座村子一起下地狱。” “此后六百年,时不时要逮些外来者做活人祭祀,满足他的杀戮欲望。” “他是很惨,但也不是个好人。” 沈烨抿唇:“……那他是什么人?” “疯子。”老人淡淡道,“一条披着人皮的毒蛇,或许上任巫师就不该捡他回来。” 让小巫师自生自灭,在毒蛇窝中和一群“同类”厮杀纠缠,直至死亡,可能才是小巫师最好的归宿。 把他捡回到人类世界的代价太大了,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沈烨忽然看向他:“你又是谁?” 老人突然噤声,他宛如树皮的脸抽动一瞬,露出一丝悲哀。 “当初六婆村举家搬迁,也有选择没走的幸存者。” “我就是那个人。” 巫师x摄影师17 六婆村天黑得很快。 许随头一次洗手做羹汤,他纤细苍白的手泡在冰凉的水里,姿态优雅地做出了四菜一汤。 做完之后,他一言不发地坐到门口,头轻轻靠着门沿,眼睛地盯着山路的尽头,一眨不眨。 山路的尽头隐隐浮现一道黑影。 许随下意识想跑过去,但是脚跟钉子一样,把他牢牢禁锢在门槛上。 心情莫名紧张,他不自然地去整理发型和衣服,像等待出嫁见夫郎的姑娘。 许随也不想用这么恶俗的比喻,但他就是有股说不出的羞涩。 沈烨站在山脚,眯着眼睛仰头看。 巫师的身影很小巧,正乖乖地坐在门口等他回家。 他瘦削的身体被沈烨宽大的棕色外套包裹着,四肢蜷缩在一起,坐在矮矮的门槛上,手还抱着双腿,让他看起来像一个棕色的圆团子。 沈烨被这幅画面萌翻了,脚步忍不住停下。 哪怕他知道门口坐着的那个不乖还很坏,恶毒得像个小疯子,但还是被迷惑了几秒。 他偷来的小宝贝好漂亮,想亲…… 沈烨猛的给自己一巴掌,克制住即将被迷晕的神智,心里不停默念: 我是被控制了,我是被控制了。 疼痛使人清醒,沈烨又给自己甩了几巴掌,立刻心平气和下来。 他还没走上阁楼,一道瘦削的身影就已经从上面窜下来,直直往他怀里钻。 沈烨手忙脚乱,接住了跳到他怀里不停蹭来蹭去的许随。 怀里的小巫师柔若无骨,沈烨整个人都僵硬了:“……怎么了?” “我等了你好久。”许随的声音有点委屈,“给你做了饭,还洗了衣服,你一直没回家。” 沈烨的理智瞬间倾塌,心软软一大片, “宝贝,我哪用你这么做?” 他捧住许随的小脸,对上巫师含着湿润的眼睛,开始变得神智不清,胡言乱语: “我就不能做吗……伺候你是应该的……” 话一说出口,沈烨突然沉默了片刻,然后又给了自己两巴掌。 不长记性啊! 被美色迷了眼的蠢猪! 沈烨心里生了一丝无力和绝望,他望着怀里的巫师,无奈叹气:“早知道就不回来了……” 不顾老人的劝阻执意回了这里,也不知道脑子怎么这么拎不清。 明知这里是龙潭虎穴,还是一股脑冲了进来。 许随吹了吹他的脸:“夫人,上去吃饭好不好?” 沈烨被他一声夫人叫的昏头涨脑,捏住许随的后脖颈,把人抱起来:“好。” 不同于昨天的傲气冷淡,今天的巫师对他可谓是百依百顺,柔情似水。 上了阁楼,庭院里那四个神经病不知道去哪儿了,沈烨也没问。 许随把他拉到桌前,给他盛饭递汤,一双泪蒙蒙的眼睛就这么瞧着沈烨。 但是等沈烨看向他的时候,又会默默低下头回避男人的眼神。 “……我都没哭,你在我跟前委屈个什么劲儿?” 沈烨苦着脸喝汤,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今天差点被玩死的是他吧?怎么罪魁祸首一脸委屈又可怜的模样? 他火都发不出来,像个窝窝囊囊的木讷丈夫一样缩着喝汤,都不敢问妻子是不是偷人了。 许随擦了擦眼睛,咬住唇不吭声。 沈烨无名火起,冷笑一声:“心虚成这样,你知道我遇到了什么?” 话音落,许随眼泪啪嗒啪嗒就下来了,哭的梨花带雨,委屈巴巴。 沈烨:“……” . 哄巫师需要一个绝活儿,首先要脱衣服,再然后要把人温柔抱到床上。 等许随温温柔柔地环住他的身子,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沈烨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是不是真的出自他的内心,可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拉着许随共赴巫山、翻云覆雨了。 这蛊的威力,简直恐怖如斯! 沈烨从背包里拿出香烟,抽了一根,吐出滚滚白雾,在眼前溢散成一圈圈。 许随躺在床上,困得睁不开眼,他上手去摸男人的肌肉扎实的胳膊,轻声道: “夫人,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我没那个福气。” 沈烨漫不经心的叼烟,他英俊的脸上浮现一丝好笑:“你是不是给我下了蛊?” 许随捏住手指,把脸埋进他的颈背上:“那蛊无用,我被你吓着了才下的,也就不过半天,可以取出来。” 沈烨不愿意承认自己色迷心窍到这种地步,咳嗽一声:“不,是你一见面就给我下蛊!” 许随被平白无故扣屎盆子,一怔,复杂反驳:“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一定是你的错。”沈烨理直气壮,“你的意思是说,是我被美色迷昏了头,脑子不清醒才把你偷抢回家的?” 许随:“……你不是吗?” 沈烨怒道:“不可能,我不是那种无耻之徒。” 许随无话可说,但看着沈烨脸上佯装的怒意,忍不住勾唇笑了一声。 “你不生我气?”他攀附上沈烨的肩膀,热气吐在他的耳肉上,“我昏了头想把你骗进竹林里,还以为你会恨我。” 沈烨吐了口烟:“还好,我生过气了。” 许随有些忐忑:“现在呢?” “生完气就消气了,我很想见你。”沈烨说,“所以我回来看看,如果你在等我,我就和你道个别,如果你不在,我就走了。” 刚放下心的许随脸上笑容突然被冰冻住了,他茫然道:“什么?” 沈烨回头,许随这才看到他脸上的平静,像一滩死水上的浮萍,静静的荡着。 “我想了很久,觉得自己还是得走。”沈烨额头抵住他的,眸光温和,“我要出去找一下记忆,这才不能愧对以前的我。” “如果恢复记忆后,我还是离不开你,我会再回来找你。” 许随脸色灰白,他瞪大眼睛,幽黑阴森的眼睛倒映出沈烨的俊脸。 “你不是喜欢我吗?”许随蠕动嘴唇,疑惑问。 喜欢他,为什么还要离开六婆村? “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我很喜欢你,甚至想不顾人鬼殊途,在这里和你活一辈子。” 沈烨抚摸他的脸:“但我不知道在有记忆的情况下,我能不能舍弃一切。” “外面可能有一直在等待我的亲人,或者我穷尽一生拼下的事业。” “我不想在很多年后想起一切的时候后悔终生,所以我要把一切都找回来,然后告诉你一个负责任的答案。” 对上许随冰冷骇人的眼神,沈烨心里生了一丝怅然。 “如果你是人就好了……” 那他可以闷头带着许随往外冲,冲出残酷部落,冲出荒郊野岭。 巫师x摄影师18 沈烨推心置腹说出这番话,本来以为自己能看到一张委屈又不舍的脸。 许随可能会撒娇哭泣,也可能会闹脾气不理人,或者像之前一样抽他巴掌,让他滚蛋,亦或者和他吵架争起来。 这些反应沈烨都设想过,将最坏的结果都在脑海过了一遍,那接受起来会好受许多。 但他从未设想过这种可能…… 屋内昏黄的光打在许随侧脸,倒映出青年过分精致立挺的五官,形成一半阴面,一半阳面。 幽黑冷漠的眼睛盯着他,在阴阳分割下,隐藏黑暗中的那只眼睛仿佛散发着猩红的鬼光。 幽幽的,一闪一闪。 沈烨胸腔微沉,他凸起的喉结不安地上下滚动,声音发涩:“……巫师?” “你走不出去。”许随的声音很平静,“只能待在这里,和我在一起。” 沈烨心下不安,不明白许随为什么这么说,但还算镇定:“我一定要走……” “我说了,你走不出去。走不出去!” 许随的声音先是平静,又骤然喝戾,声音变得刺耳,狠狠刮在沈烨的耳膜上。 “你没听到吗?为什么不听话?我不允许!我不同意!” “你的命运,就是永永远远埋葬在这里,和我做一对纠缠不休的鬼夫妻!” 这道声音蕴含着恐怖鬼气,沈烨顿时血气沸腾,胸腔涌出腥甜,嘴角居然划出一丝血色。 沈烨脸色一寸寸苍白。 他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六婆村几千平方米的占地,此时忽地震动,鬼域主人的愤怒荡漾成一圈圈的波纹。 此时所有鬼民尖叫一声,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冲某个方向疯狂磕头,希望主人息怒。 沈烨喉头堵着一口血没喷出来,他的头发被粗暴的拽起,眼睛倒映出一张脸。 一张扭曲腐烂,恶臭怨毒的脸! 许随化了原形,他身上大片被烧焦,皮肤碳化开裂。 裂缝中又能看到鲜红的嫩肉,丑陋不堪,神情怨毒到可怕,好像他是他的杀身仇人! 一双黑洞洞的腐烂眼眶“盯着”沈烨,被蛆虫和蝇卵塞满,一条条往下掉着。 “我!不!允!许!” 鬼域主人张开血淋淋的大嘴,冲他歇斯底里地嘶吼。 这画面太冲击人的三观和下限,美人瞬间变成疯魔的恶鬼,像褪下人皮的怪物。 沈烨瞳孔一缩,神情变得空白。 我操…… 一时不察,沈烨噗嗤喷出淤血,浓郁的鲜血撒在许随丑陋愤怒的脸上。 许随怨毒扭曲的脸突然愣住,他看着手上的人类,沈烨奄奄一息地倒在他面前。 他焦黑腐烂的手下移,碰到沈烨白净的脸,在人类被吓得一抖后,又恐惧颤抖着缩了回来。 “等等……你……” 沈烨呼吸急促,被这场变故震憾的说不出话。 他死死盯着许随那张爬满虫子的脸,嗫嚅着嘴唇,想说些什么。 三秒后,他两眼一翻,重伤晕了过去。 许随定定看着怀里的男人,望着他脸上残留的恐惧和错愕,身形不受控地颤抖起来。 害怕他……居然这么害怕他…… 嫌他丑陋!嫌他恶心! 贪恋他的美貌,却不肯接纳他的真面目! 许随忽然仰头尖啸一声,鬼气化作飓风,竹制的房屋四分五裂,向外千里激荡。 “啊啊啊!!!” 六婆村的鬼民呜咽一声,捂住耳朵哀嚎出声,在地上打滚减轻痛苦。 鬼哭狼嚎,千里不绝。 . 六婆村的天,亮的很慢。 乌鸦抓着枯槁的枝干,鸣叫出声,声音像老人濒死前的嘶哑喊叫。 “嘎,嘎——” 沈烨在严密的禁锢中惊醒,他刚恢复意识,立刻感觉到不对劲。 胸腔又闷又疼,四肢似乎被捆绑着,耳边传来村民欢呼雀跃的声音,兴奋到让人不寒而栗。 “活人祭祀!活人祭祀!” “长寿不死!长寿不死!” 沈烨闷闷咳嗽一声,他勉强撑开眼皮,看清了自己身处的位置。 他正站在高台上,这个台子有点眼熟,是当时巫师跳鼓舞时站立的高台。 下半身捆绑着堆起来的木柴,上面还浇了油。 祭祀台上,熊熊燃烧着五把火炬,似乎在等待主人拿起火炬,烧掉这五个外来者。 场下聚集着神情狂热的村民,每个人都用看牲畜的眼神看他。 脑袋还没清醒,已经开始运转,收集信息给予他汇报。 他被当做活人祭祀的耗材了。 ……巫师听到他离开,已经恨到这种地步?要杀他做活人祭祀? 沈烨额头痛到仿佛要撕成两半,他闷哼一声。 “各位——” 一道尖细嬉笑的声音传来:“现在开启活人祭祀,由巫师与天通灵,祈得寿命。” 沈烨恍惚地看过去,村长穿着喜庆的衣服站在他们面前,对台下的巫寿村村民挥舞双臂,动作夸张不似人类。 村长? 沈烨闭上眼睛,觉得面前这一切跟做梦一样不切实际。 一觉醒来,心肝宝贝要烧他做祭祀材料? 此时,其他四人也幽幽转醒。 李艺然看清自己现在的模样,忍不住尖叫一声:“啊!你们在干什么?!” 她的声音彻底打醒了其他人,赵杰脸煞白,身上还有被酷刑折磨的痕迹。 他嗓音颤抖:“我们都说了来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们!” 高胜连话都不敢说,缩成鹌鹑。 陈玲双眼含泪,她下意识去看赵杰,对方连睨都没往她这里睨一眼。 她不甘心的咬紧牙,又去看离他不远的沈烨,哽咽道:“沈哥……怎么办啊?” 沈烨脸色苍白:“这种情况,你少叫我。叫的越多,死的越早。” 巫师不一定对他什么态度,但陈玲敢表露出对他的亲密和依赖,那绝对是第一个赴死的勇士。 果然,台下拥堵的村民分成两半,隔出一条小路来,一道纤细高挑的身影缓缓走来。 沈烨望着巫师那张天山雪莲般的清冷美貌,想起昨晚那张爬满蛆虫和蝇卵的脸,忍不住苦笑一声。 色字头上一把刀,他真是栽了个大跟头。 许随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直接拿起火把,往陈玲面前走去。 “你……你别过来!” 陈玲大惊失色,她下意识喊出小队里的主心骨,自己目前最靠得住的人。 “沈哥!沈烨!!!你救我,你不能见死不救,我们认识那么多年……” 沈烨头往下低,叹了口气。 都说了别喊他,蠢货。 许随脸色微冷,他盯着陈玲那张清秀的脸,嫉妒如附骨之蛆,在心底滋生。 一道阴暗的声音在不停呓语。 毁了她的脸…… 巫师x摄影师19 许随按捺下嫉妒和怨恨,他眉宇冷冷清清,唇角微微勾起。 火炬点燃柴火,火焰熊熊燃烧,熏人的油烟往上沸腾。 “啊——!!!” 陈玲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火舌灼烧她的双腿,迅速往上攀爬,成了一团圆滚的火球。 女人的惨叫吓到了周围的人,赵杰他们的脸色变得蜡黄,眼里流露出恐惧。 许随嘴角笑意不变,他轻盈的脚步挪动,像只振翅的蝴蝶一样飞到赵杰面前。 赵杰涕泪四流,狠狠打着哆嗦,哽咽到结巴:“放……放过我……” “她毁容了。”许随凑近他的耳旁,语气带着兴奋和快意,“你也逃不了,我要烧烂你的脸!” 赵杰戛然而止,眼泪和鼻涕在脸上糊着,他惊骇欲裂地瞪着许随,嘴唇片打着哆嗦。 “不……不要……” “只要你们都比我丑,沈烨就不会被勾走了。” 许随细白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清隽的眉眼弯起: “他就喜欢你这款柔弱的……小白脸。” “不不不!我和沈烨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 许随捂嘴,浅笑一声:“你让我求我……只要他求我一声,我就放了你。” 赵杰惊慌失措,都来不及探究许随这样在乎他和沈烨关系的原因,他冲沈烨尖叫道: “沈哥!你解释啊!你求他一声!我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就是贪你钱才巴结你的!” “你把我狗腿子!把陈玲当笑话!我们跟你没关系,都是我们一厢情愿!你解释啊!” 沈烨听到他歇斯底里的怒吼,眼神瞥向看似冷静漠然的许随。 全程许随没有回头看他一眼,无视得彻底。 这是在生闷气? 沈烨苦恼思索该怎么哄人,对赵杰的疯言癫语,赏了他一个眼神:“我失忆了。” 赵杰声音骤停。 对,沈烨失忆了, 而且这段时间以来,还被他们明里暗里的灌输“陈玲是他女朋友,赵杰是他兄弟”的思想。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赵杰泪流满面,忏悔道:“没有,都是假的……沈烨,你跟他解释……” 沈烨望了眼表情冰冷的许随,默默闭嘴。 他现在也不敢触鬼王的霉头,漂亮……丑老公一看就气得不轻,小脸鼓得跟个河豚似的。 这时候需要明哲保身,以免巫师把气撒他身上。 赵杰吼得多么竭尽全力,沈烨还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许随见沈烨连看都不愿意再看他一眼,连这个“小情人”的死活都不管,眼底露出一抹冰冷和受伤。 他还是拿起火炬,点了火。 “腾”的一声,火球迅速燃起。 赵杰在烈焰中惨叫出声,恶毒的咒骂。 “沈烨!!你见死不救,你不得好死啊啊啊!” 弱者死前的诅咒尤其显得可笑,连烧他的罪魁祸首都不敢骂,就逮着他一个劲儿的薅? 沈烨嗤笑出声,无声念了句“废物”。 许随垂敛下纤软的睫毛,听着耳边赵杰恶毒的诅咒,他嘴角泄出一丝得意的笑意。 这临死前暴露出又丑又毒的小白脸,还能让沈烨在乎吗? 许随阴冷的眼神放到沈烨身上,对方死死低着头不敢看他,对他容貌的厌恶从周身每一个毛孔里流出来。 许随心底憋了一团痛意,他走到高胜面前,都不管对方的求饶,直接点火。 李艺然眼睁睁看这个魔鬼走到她面前,哇一声哭了出来,对沈烨喊道: “表哥!表哥你救救我,我以后再也不跟你赌气了!我错了!!” 表哥…… 沈烨抬起眼皮,看向李艺然,这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千金经过这些天的磋磨,已经糙了不少。 头发凌乱,衣裳打结,泪水流了满脸,双眼绝望到无以复加,精神濒临崩溃。 许随也停下了动作,余光扫向了沈烨。 他一直在等沈烨开口,等他的哀哀祈求,等他的下跪道歉。 但是烧了三个人,沈烨漠然的程度堪比在看四个陌生人…… 不,哪怕是陌生人,正常人也会关心一下死活。 可这些生命逝去的威慑力半点不被沈烨放在心上,这薄情负心的渣男对人命根本就不在乎。 沈烨的漠不关心被李艺然一句表哥打碎了。 他歪头看着恐惧颤巍的李艺然,对方对他又哭又嚎: “表哥……我以后肯定听话!你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出国镀金!我乖乖联姻!我听你的话好好学习!我再也不叛逆包小白脸了……” 沈烨对李艺然不在乎,不过突然承担了对方表哥的身份,一丝微薄的责任心还是生了出来。 沈烨看向冷冰冰的许随,深邃漂亮的眉眼弯起,对他轻声道:“巫师大人,你还生不生气了……” 许随嘲讽一笑,他拿开火炬,阴翳的眉目转向沈烨,举着火炬一步步接近沈烨。 “别告诉我,你想替她去死。”许随语气莫辨。 火炬猛的放到沈烨脸前,沈烨脑袋往后一撞,皱眉感受灼热的温度。 他好声好气的哄:“宝贝,你把危险物品放下好不好?我身上泼了油……” 许随冷笑,手中火炬突然下移,即将烧着沈烨腿上绑着的柴火。 沈烨额头冒出冷汗。 操…… “你求我。”许随恶劣道,“跪下求我,对我磕头,我就饶你妹妹一条命。” 沈烨吞了口唾沫:“我的命呢?” 许随表情寒冽:“你会死在这里!” “老公,打个商量。”沈烨诚恳说,“拿她的命换我的命,我活她死怎么样?” 李艺然不敢置信道:“什么?!” 许随眉眼微动:“……你叫我什么?” “老公。”沈烨放软声音,“你把脸凑过来,我多叫几声给你听。” 许随捏紧手中的火炬,他腐烂的心脏忍不住为他的声音跳动,一下又一下。 “你凑过来。”沈烨说。 许随还是没禁住诱惑,把耳侧凑了过去。 “啾。”沈烨在他漂亮脸蛋上啾了一口,亲得结结实实。 许随愣住了。 沈烨又在他脸上狠狠来了一口。 许随手松了。 火炬咕噜噜坠地,在地上滚了两圈熄灭。 许随怔怔地捂住侧脸,他双眸变得湿润,呆呆的看着沈烨那张笑意盈盈的脸。 沈烨嘟嘴:“老公,亲亲。” 许随耳根红透了,蹭得红遍了整张脸。 李艺然看得目瞪口呆,打着哆嗦:“你……你们……” 不知道谁在台下叫了一声。 “活人祭祀!复活了!” 许随脸上的怔愣和羞涩迅速褪去,他举手挡在沈烨面前,警惕地往身后看去。 只见刚才还被烈火灼烧的三具“干尸”,此时竟然哀嚎一声,又恢复了气息。 村民们纷纷惊骇后退:“他们……他们……” 许随脸色一变:“他们是活死人!” 李艺然呆滞道:“什么是活死人?” 村长一拍大腿,尖声道:“哎呀!竟然是活魂入村,寿命还未尽,杀不了了!” 沈烨问:“老公,什么情况?” 村长嗓音尖锐:“入了巫寿村的魂,应该都是死魂才对。” “我们所谓的活人祭祀,其实用的是生前的说法,现在应该叫烧魂祭祀才对。” “现在这情况,是魂魄离体,但是身体还活着,我们这些死鬼可动不了你们这些活魂。” “这情况,也就是你们外面人说的,叫什么……” 村长挠头,找不出那个词,李艺然小声道:“植物人?” “啊对!植物人!”村长咧开血淋淋的唇,笑得让人心生不祥。 “再拖延几天,魂魄入不了体,你们这些活魂,可就要魂飞魄散了!” 村长嘻嘻笑着,似乎手舞足蹈地炫耀着。 魂飞魄散…… 这意味着,他如果不离开巫寿村,连魂魄都留不下来吗? 沈烨下意识看向许随,青年阴沉如渊的神色映入他的眼帘。 许随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眼底掀起滔天怒意。 “不可能!”他狠狠道,“我不可能放你走!” “我会回来找你……”沈烨情不自禁地保证。 “你不可能回来的!”村长用尖利的声音说。 “你是游荡在外的活魂,这些天浑浑噩噩的记忆,对醒来后的你来说,就是一场镜花水月。” “入了体,那就是大梦一场,忘得一干二净!” 村长悠悠然转了个圈,滑稽地甩着水袖,他用抑扬顿挫的声调唱戏。 “忘得!一干~二净!” 巫师x摄影师20 村长诡异尖细的声音幽幽响起,在心口上堵了一块巨石,不上不下。 沈烨下意识去看许随。 巫师惨白的脸像涂了一层铅灰,嘴唇也抹了乌黑的口脂,一双阴惨惨的眼睛狠狠盯着他。 “没事……”沈烨深吸一口气,“先把我放下来,我们好好商量怎么样?” 许随冷不然凑近他的脸颊,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寸,呼吸缠交在一起。 “我不会放过你,哪怕你死在这里……” 巫师双目偏执,语气却冷淡,道:“哪怕你几日后魂飞魄散死在巫寿村,我也不会放你走。” “我知道,我不走了。”沈烨扭动手腕,想把捆绑他的麻绳挣开,他脸上反而露出一丝笑容。 “几天后我会死,那现在我就多抱抱你,不行吗?” 许随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种话。 他细细打量人类,那双深邃俊朗的眼睛瞧着他,听到自己会死不生气,首要的想法就是抱一抱他。 许随冰冷森然的眼睛闪过疑惑。 沈烨四肢的麻绳突然断裂,男人从木架上无力滑下,许随眉目微动,接住了沈烨的身体。 “本来还想出去一趟,现在连出去的必要都没了。”沈烨急急地喘息一声,温柔扣住他的手腕,语气很稳。 许随脸上的寒层冰霜如同初雪一般融化,怀里的人化作一缕阳光化掉了他满腔的不甘苦涩。 他脸皮颤动一瞬,乌黑的嘴唇迷茫张合,想说些什么:“你会死的很快……” 魂魄离体,七日不入肉身,那就魂飞魄散了。 “没关系。”沈烨捧住他瘦削的小脸,手掌粗暴的茧子磨着许随滑腻的皮肤。 “要么终身忘记你在外结婚生子,要么在巫寿村和你开心过一段时间,怎么看都是第二个更合算。” 许随眼圈迅速泛起红晕,嘴巴一瘪,眼泪溢出,形成圆滚滚的小珍珠掉下来。 “还生不生气了?”沈烨轻声问。 许随咬住唇,低头擦了下眼泪,脸埋进沈烨肌肉硬挺的胸膛上,抽泣摇头。 三言两语哄好难搞的小巫师,沈烨手指柔柔地抚过他的鬓角,拍打许随单薄瘦弱的肩膀。 许随的脸软软蹭在他的胸口,隔着薄薄的衣物,沈烨能感受到对方渗在他身上的冰凉泪水。 他怀里是会哭会笑的美丽尸体,透明柔软的皮肤下,是一个腐烂生虫的艳鬼。 它正满含依赖地靠在他怀里,哭得仿佛被全世界抛弃。 还怪可爱的。 沈烨苦中作乐地想。 村长又甩起水袖,咿咿呀呀地唱起来:“好一个~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沈烨一手揽住许随的腰,让对方固定在他身上,一脚踹向了贱兮兮的村长。 村长哎呀呀尖叫一声,被踹得人仰马翻,头颅掉在地上滚了两圈。 就连腿都掉了一条,在地上弹起来慌乱无措地到处找身体。 李艺然惊恐欲裂地望着这一幕,被这个疯癫的世界整到精神崩溃。 两眼一翻,软绵绵晕了过去。 沈烨抬起丑老公的下巴,手指细细擦过眼泪。 “那……那我们应该做什么?”许随哽咽问。 “不做什么。”沈烨偏头思索,“回家吃饭睡觉,兴致上来了多做两次。” 许随抿紧唇瓣,狠狠点头。 “别吵架,多恩爱,气上头了可以跟我要抱抱。”沈烨说,“这样就很幸福了。” 许随脸上绽放出初雪消融的笑容:“嗯。” 沈烨把人打横抱起,不顾台上台下惊讶震惊的眼神,往山下跑:“带我去你家。” 巫师是巫寿村与天通灵的存在,他的屋子理所应当处于最高的位置。 沈烨经过一晚上的昏迷,现在手软脚软,昨天落下的伤还没好,胸腔闷疼。 抱着许随一路跑来,他的脚步踉踉跄跄,走的跌跌撞撞,偶尔还需要停下深呼吸调整节奏。 许随想从他身上下来,都被沈烨坚持地抱紧了回去。 脚步重到好似灌了铅水,沈烨不着急不气馁,累了就停下歇歇,休息够了就继续走。 他没有放下许随,一步也没有。 他走路渐渐变得稳重,从飞快变得缓慢,抱着许随往阁楼上攀爬。 许随没骨头似的攀在他的身上,远远看去,仿佛两个人接骨连筋长在一起。 沈烨喘道:“我还有几天?” “三天……”许随细若蚊声,轻声道,“三天后,我跟你一起死。” 沈烨脚步突然停下。 许随以为他不愿意,紧张地埋进他的脖子里,解释道: “巫寿村的村民都不是活人,他们连灵魂都被我吞噬干净了。现在你见的所有村民,都是我捏出来的纸人。” “我和不会动不会笑的纸人们玩,玩了三百年。觉得太无聊,就教他们说话、走路,灌了一丝鬼气,让他们学着我记忆里的样子去生活。” “可他们都不是真的……这里就是我创造出来的游戏幻境。” “所以……” 许随的喉咙痉挛疼痛,痛得他不得不一句话断三次,痛得他嗓音颤巍巍:“沈烨,只有你是真的。” 沈烨重新迈开脚步。 “那就一起死。”他说,“死前还能带一个鬼王魂飞魄散,我这辈子都值了。” 许随的眼泪默默掉进他的脖颈里,如果不是感受到冰凉湿意,沈烨都不知道他哭了。 巫师哭得很安静,他乖巧地趴在他怀里,双臂紧紧箍着他的背。 很轻,也很软。 小巫师死的时候年纪应该不算大,脸庞还带着稚气未脱的青涩,懵懵懂懂的。 沈烨下意识忽略许随的年纪,把他当做成熟的同龄人来看。 可同龄人不会把纸人当玩具玩六百年。 沈烨恍惚一瞬:“你多大?” “六百一十七。”许随说,“你是不是嫌弃我年纪大?” “哦。”沈烨叹息一声,“怪不得呢……” 光长岁数不长心智,还从小在深山农村养大,怪不得跟个傻子一样往他身上扑。 天色亮起,鸟儿啾啾啼鸣,阴霾密布,不见朝阳。 沈烨往阁楼上走,双臂酸软得发痛,他抱紧怀里的许随,说:“还是个小老公。” 许随抽泣一声。 沈烨走进巫师不容他人踏足的房间,他在简陋破旧的屋中站立片刻,皱起眉头。 “……这不是村医的房间吗?”沈烨低头,眼神犀利,“那给我两斤黄连的庸医就是你?” 许随哭不出来了,抬头和他大眼瞪小眼。 巫师x摄影师21 猝不及防掉马,许随被摁在床上抽了十几下才被放开。 沈烨连夸他乖巧听话,搂起来亲了好几口才舍得放开。 教训完了,当然就该给点奖励,哄着哄着就滚到床上,之后一整天就不需要出门了。 许随喜欢靠在他的怀里,静静听夫人训斥他的声音。 比起他所听过的或甜美或清冷、或咋呼或平静的声音,沈烨醇厚低沉的男音最让他放松,心生喜爱。 而在两人“闭门造车”,恩恩爱爱的时候,外面紧锣密鼓地搞起了一场简陋的婚礼。 不过一天时间,等沈烨神清气爽地出门,巫寿村早已大变样,他险些以为眼睛花了。 枯槁的枝丫上挂上红丝带,地上铺了厚厚的红毯,门口被沾上大红色的丝绸花朵, 一片鲜鲜艳艳的红火,热烈地冲淡了巫寿村的死寂冷清。 沈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村长已经嬉皮笑脸从楼下走了上来,胸前挂着艳丽硕大的红花,冲沈烨弯腰鞠躬。 他的腰跟没骨头似的往下垂,头直接磕到了地上,一个鞠躬,整个人折成了两半。 沈烨眼皮一跳。 “婚礼都准备好了!”村长笑嘻嘻的,“进洞房拜堂吧,夫人?” 沈烨顿了半天,才找回声音:“这是许随的意思?” 村长立刻兴奋地挤眉弄眼,嗓音掐细:“不不不,这是我的主意!” 沈烨咬牙。 村长扯着一嗓子油腔滑调,滑稽地转个弯滑到沈烨身边,冲他佝偻着身子,笑逐颜开。 “夫人呐,你快死了,那不得在死前和我们巫师办一场婚礼?” “定了名分,问了天地,这才叫名正言顺!入了洞房,成双成对,快活似神仙嘞!” 村长一左一右伸出食指,轻佻地对在一起,沟壑纵生的老脸笑出一朵灿烂的菊花。 沈烨眉尖抽搐,他表情平静得诡异。 “夫人……”村长尖细可怖的嗓音响起,“我准备的惊喜怎么样?” “你过来。”沈烨对他招手。 村长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把脸凑了过去。 沈烨手下压,劈头盖脸给了他一巴掌:“滚,蠢货。” “哎呦!!” 村长尖叫一声,头颅被拍下阁楼,骨碌碌滚进竹林丛里。 他慌了神,无头人身手忙脚乱地下楼去捡头。 头颅躺在草丛里,张着血盆大口疯狂喊叫: “迈左腿!迈左腿!下楼,往右边走啊!我在这里,你这个蠢东西!” 沈烨好笑地摇头,扭头想回房间,对上不知何时出来的许随。 许随披了件不知道谁的衣服,连锁骨都盖不住,纤细笔直的双腿露在外面,一双湿润的眼睛悄悄睨着他。 “怎么了?”沈烨走上前,想替他拉上衣服。 “你不想和我成亲吗?”许随惴惴不安问。 沈烨一怔。 身后村长的喊叫声震耳欲聋,像钢筋一样戳进沈烨的心里。 ……纸人没有意识,一举一动都靠主人的心意出发。 所以村长突如其来准备了一场婚礼,其实是许随心底的渴望? “没有,我很愿意。”沈烨心底不是滋味,和恋人成亲的喜悦和说不出的酸涩一齐涌了上来。 他弯起眼睛笑了:“……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行不行?”许随松开紧攥的衣角,松了口气,胸膛起伏一瞬。 他俊秀清隽的脸上浮现笑容:“我们拜堂成亲,入洞房,就在今天。”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要结婚,沈烨数着自己剩下的日子,和小猫恩爱了一天,他还剩下两天的时间。 再花一天结婚,剩下的一天就是他和许随的婚后生活一日游。 鬼域主人想要成亲,那巫寿村的村民无论怎样惊骇,都热火朝天的准备起来。 沈烨身上很快多了一件裁剪出来的新郎服,猩红的颜色像被血染红的白布,不太像平常的新郎服。 许随帮他试新郎服的时候,以邀功的语气:“这是用我的人皮裁出来的,淋了一层又一层的人血,漂不漂亮?” 沈烨差点没把新郎服扔出去,但望着许随脸上的期待笑容,还是无奈道:“……漂亮。” 他的鬼老公吓死人不偿命,那只能他心理承受能力强点了。 况且,这世上除了他,谁能穿得了爱人的皮做成的结婚礼服? 沈烨摸着身上滑腻的新郎服,心里的那抹不适褪去,又多了一丝哭笑不得的暖意。 许随把盖头放到他手里:“夫人,给我盖上。” 沈烨望着眼前的小巫师,眼底柔了柔,轻轻掀起红盖头,蒙在他的头上。 “怎么是你盖红盖头?”沈烨问。 “新郎服要比新娘服大上很多。”许随细声道,“我体型小,穿新娘服刚刚好。” 沈烨感觉自己的心脏软乎成了肉泥,一戳一个小坑,还扑扑的为许随乱跳。 他正要牵住许随的双手,却突然看到自己变得透明的手指。 脸色微微泛白,沈烨不动声色地放下手,用长袖盖住自己逐渐消散的身体。 “走了。”沈烨先行一步走到许随的身前,回头对他笑道,“拜堂,成亲。” 许随脸色泛起红晕,跟在沈烨身后拉起他的衣角,一步一步跟着往下走。 门口站着蜂蛹一般的村民,脸上都挂着谄媚灿烂的笑容,眼睛灼灼地盯着他们。 在沈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村长连忙从人群中跑出来,站定,喜气洋洋道:“恭喜二人结秦晋之好!” 沈烨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 村长戴着高高的礼帽——不知道从以前哪个游客身上偷来的,对他嘻嘻笑着点头: “结婚好!结婚好!” 李艺然被一桶水泼醒,还没开始发疯,身上就被套了亲家人的服装。 她被迫站在人群前,看自家表哥和恶鬼成亲的一幕,窒息到几乎要晕过去。 “表哥……”她精神涣散的开口,木讷地说。 沈烨扫了她一眼,抿唇笑了:“不说声祝福吗?” 李艺然麻木地张了张嘴,眼泪先掉了出来。 巫寿村一般在山林高台上举办天地仪式,向神明过眼。 沈烨看着自己一见钟情又差点火烧祭台,现在还要举行婚礼的地方,忍不住道: “这地方见证了我多少东西?” 他这几天全在这个祭祀台上展开了狗屁不通又稀里糊涂的大事。 许随浅笑一声,小心拉住他的袖子。 村长昂首挺胸站在身侧,嗓子夹的像个公鸡。 “一拜天地——” 沈烨下意识想去拉许随的手,红色大花盖住了他的手,没暴露出他逐渐消散的模样。 两人一起转身,对着永不见天朝的天地一拜。 “二拜高堂——” 许随和他一鞠躬,对不存在的高堂一拜。 “夫妻对拜——” 许随忽而停下,他和沈烨面对面,想隔着人皮盖头去瞧对方的表情。 是哭还是笑?是愉悦还是怨愤? 沈烨拽住他的胳膊,往下压,两人一起冲对方下跪。 “沈烨……”许随诧异道。 “夫妻对拜。”沈烨说,“要冲对方磕头,那才叫拜。” 眼圈迅速起了一层湿热,许随鼻子发堵,垂下长睫“嗯”了一声。 “夫妻对拜——” 两人齐齐磕头,向对方俯首。 许随刚一直起腰身,他依旧跪在地上和沈烨面对面,还没流出泪,眼睛突然恐惧瞪大。 “沈烨!” “噗……” 沈烨茫然吐出口血,还没意识到自己怎么了,天旋地转间就晕了过去。 陷入黑暗前,他看到了自己缓慢消失的双臂。 巫师x摄影师22 “滴……滴……” 医院的刺耳仪器声滴滴,生命监测仪上的心率缓慢平稳地移动。 洁白如雪的病床上,身材高大的男人塌陷其中。 他皮肤苍白如纸,脸颊凹陷,瘦到骨骼凸起。 粗壮的骨头勉强撑起一身皮肉,露出的手腕仿佛就挂了一层皮,心惊可怖。 “……怎么样了?”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断续地响起。 “还没醒……医生说要再观察几天……” 沈烨纤长浓密的睫毛颤抖,他像困在浑浑噩噩的梦魇中。 耳朵里听的是细碎的交谈声,脑海里却浮现一幅凄美的画面。 红绸落地,美人跪地恸哭。 那双泛红漂亮的眼睛绝望地看他,穿着红服的“新娘”死死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肺。 沈烨漂浮在半空中,他看着新娘怀里的尸体,那张熟悉的脸让他心神微震。 怎么回事? 沈烨满头雾水,他下意识想去擦新娘的眼泪…… “沈烨!” 一道惊讶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碎了这幅脆玻璃般的画面。 沈烨茫然睁开长眸,漆黑的眼睛四下转了转,僵滞回不了神。 “老天爷啊!你居然醒了!” 身边的人喜极而泣,趴在他床边扯嗓子嚎啕大哭,紧紧握住他的手。 “吓死我了!医生说你头部受到重击……你差点就睡一辈子了,你知道吗?!” 沈烨微微阖下眼睫,嘴唇嗫嚅半响:“吵死了……” 哭声骤然而止。 沈姨惊愕地瞧床上的男人,沈烨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冷冷睨她。 “谁让你进来的?”沈烨双眼迷蒙,嗓音嘶哑到可怕,“出去,看到你就心烦。” 沈姨脸色涨红,呐呐不能言:“对不起,我……” “怎么跟你小姨说话的?快道歉!” 一声不满又无奈的斥责声传来,一个衣着昂贵的中年男人揉着眉心。 他脸色不太好看,眼里却带着喜色,正温和的看着病床上的沈烨,嘴上却得理不饶人。 “你小姨守了你两天,寸步不离的照顾你,你多少懂点礼貌。” “爸……” 沈烨下意识喊了一声,喊完又觉得膈应。 他不顾中年男人仿佛听到惊喜的眼神,随便从床头捞了点儿什么扔过去。 沈烨语气冷淡:“差点把你忘了,你也出去!” 沈父:“……” 病房门被敲了敲,沈烨恹恹抬眼看去,一个身着西装的俊美男人站在门口。 沈凯表情冷漠,擦掉急切跑来额头上的汗珠。 他深呼吸一口气,强装出冷峻的外表,对沈烨漫不经心点头:“我刚好在帮你办手续,醒了?” “哥。”沈烨这次礼貌了许多,对沈凯微微点头,然后从地上捡起拖鞋甩了过去:“滚!” 来一个骂一个,公平又公正。 这犟性子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也不说收敛收敛。 沈凯皱了皱眉,没理会叛逆的弟弟,他看向沈父,嗓音隐隐带上劝告的意味: “爸,既然沈烨醒了,你就赶紧回公司上班。别整天你泡在病房,我泡在公司。” 沈父脸上欣慰的笑容消失,问:“我回公司,你去哪儿?” 沈凯面无表情:“在医院陪护,沈烨需要照顾。” 沈父表情一变,感觉不太对劲。 沈烨昏迷的时候他守在人身边几天几夜,沈凯一句话也没说就去公司上班。 怎么人醒过来了,沈凯就要和他争夺陪护权? 所以最后还是他不落好,沈凯揽得好名声和沈烨的喜爱? “你这个小畜……”沈父正要说什么,沈烨就先打断了,“你们都出去,我不需要照顾。” 沈姨压根放心不下他,捂着胸口忧心忡忡: “沈烨,我们给你请个护工行不行?……你昏迷这么长时间,家里都很担心你。” 沈烨一听这话就烦,长眸瞥了自家小姨一眼:“不用。” 沈父见他一副死性不改的叛逆倔样,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责备道: “你知道你这次有多幸运吗?医生说你颅内出血,很有可能下半辈子都醒不过来了,你把我们吓得半死……” 沈烨去捡地上的另一只拖鞋。 沈父闭嘴不说话了。 “出不出去?”沈烨举起手中的凉拖。 其余三人面面相觑,还是败给了沈烨骄横野蛮的性格,摸着鼻子悻悻走了。 刚一开门,沈凯就阻拦了外面一大群想进来的家眷亲属,冷冰冰道: “他不见人,都别进去烦他。” 还有些不死心的想突破沈凯的包围圈进去,都被西装男人一手一个拦了回去,严丝合缝。 剩下的人也不好找不自在,都尴尬地打着哈哈回去了。 “小姨,爸,你们也都回去。”沈凯偏头说,“我在这里等他出来。” 沈姨叹了口气,劝道:“可能这孩子在深山老林受什么刺激了,你多劝劝他,艺然那事儿不是他的错。” 沈凯敷衍地点了下头。 沈姨和沈父走的很快,医院走廊马上变得清净,只剩下呼呼的冷风。 身后的病房门嘎吱一声打开,沈烨苍白瘦削的脸探出来,他四处张望一圈:“哥,他们都走干净了?” “嗯,没人来烦你。”沈凯点头,转身回了病房。 他反锁了房门,看向靠在墙壁站没站相的沈烨,不赞同地绷起俊脸。 “回去躺着,身体还没好就乱折腾!” 沈烨打了个哈欠,听了他的唠叨,两腿一翘躺回床上。 沈凯搬了个椅子,从果盘上拿了个橘子,手指细细地剥着橘子皮。 “艺然发生了什么事?”沈烨突然问。 沈凯动作一顿,沉默地垂下眼皮。 沈烨恹恹的:“说话,我和她进六婆山那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我一觉醒来就在病房?” 沈凯剥掉橘子丝络,把干干净净的橘瓣塞沈烨嘴里。 他说:“作为哥哥,我奉劝你最好先养好伤,再问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的残酷超乎想象,以后你就把拍摄和探险放弃了,我可不想再见到半死不活的你。” 听到这话,沈烨拧眉:“……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凯见他不依不饶,那些犹豫不决褪去,想起弟弟强有力的心理承受能力。 他开口解释道:“三死一疯一残,如果不是你运气好,你就是那个永远不会醒来的残废。” “艺然疯了?”沈烨脸色一沉,从床上坐起身,“怎么回事?” “嗯,已经送进精神病院接受治疗,昨天我去看过了,木讷得像个傻子。” 沈凯慢条斯理地剥橘子,口吻冷冷淡淡:“她养得那个小白脸,还有你身边围着打转的两只苍蝇都死了。” “我们的人赶到六婆山的时候,他们三个的尸体已经腐烂发臭,你躺在旁边……” 沈烨打断:“别说了,吃橘子的不是你。” “……我想问你一件事。”沈凯停下动作,冷冷开口,“你明知道那三个人心怀不轨,怎么还跟他们去荒郊野岭旅游探险?” 沈烨回忆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找不出理由,他揉着眉心,头疼道: “不知道,可能脑子抽了。” 他当时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答应,半死不活地跟着去了,神智都不太清醒,跟被什么操控了一样。 沈凯把剩下的橘子塞他嘴里,安慰地揉了揉沈烨的头发:“你先休息,这种危险的事就别干了,以后就安心和我进公司。” 沈烨咀嚼着橘瓣,慢吞吞的。 “哦。” 巫师x摄影师23 “六婆村,迷雾罩,蛊虫爬,巫咒绕。活人祭台血光耀,舞步旋,声声号。” “六婆村,水滔滔,洪水汹,浪如刀。巫师被推祭河道,哀声惨,魂魄飘。” 稚嫩的童音幽幽响起,像蛇一般缠绕人的心智。 沈烨恍然往下看,他看到了迷雾中伸出来的一双双小手,正向他不依不饶地抓来。 那些小手腐烂惨白,长满尸斑。 “沈烨……” 身后传来一道哀怨的哭声,呜呜咽咽的。 沈烨眨了眨眼睛,没搞清自己在哪里。 他往身后看,一道身穿血红嫁衣的身影隐藏在迷雾中,正对他哭得哀哀戚戚。 一双漂亮泛红的眼睛绝望地看他,唇瓣微动,哭腔先至: “沈烨,你把我忘掉了。” 沈烨心神一凛,身体狠狠颤抖起来。 . “哗啦——” 书籍被横扫在地,沈烨猛的从桌子上起来,脚步不稳差点摔倒在地。 他的动静惊到了办公室外的人。 隔着透明玻璃窗,所有人错愕地望着他,胆怯犹疑的不敢上前。 沈烨恍惚地环视一周。 高级简洁的单人办公室,东西凌乱地摆在桌子上,椅子倒地,水杯撒了一桌。 吃掉一半的苹果摆在电脑前,上面还有几个新鲜的牙印。 吃水果吃到一半,睡着了? 沈烨双腿无力,脑袋昏昏沉沉,像是被铁手撕裂了头盖骨一样。 他想倒地晕过去,抖着手去撑书桌。 “沈烨,你怎么了?!” 办公室门被粗暴撞开,沈凯神色慌张地闯进来,差点没磕到门槛摔一大跤。 他没管自己,赶紧上前揽住沈烨的肩膀,安抚地哄道:“快坐,是不是脑袋不舒服?” 沈烨被强行摁着坐回办公桌前,沈凯把自动纱窗拉上,隔绝掉外面人各异的眼光。 “喝点水。”沈凯接了杯水,把水杯递给沈烨,又拍着自家弟弟的背,“又做噩梦了?” 沈烨呼吸急促,眼前泛起黑影,许久之后才接过水杯,无力地摆手:“我没事……” “这是第几次了?”沈凯难得露出怒色,“这几个月频繁做噩梦,上医院都检查不出问题!” “行了,哥,你别吵我。” 沈烨不耐烦堵住亲哥的嘴,他胡乱喝了口温水,哑声道:“是我神经衰弱,老做些乱七八糟的梦。” “哪儿来的压力让你神经衰弱?”沈凯气笑了,“我好吃好喝地伺候你,说你两句还不行了?” 沈烨不稀罕听他碎碎念,疲倦地把脸埋进胳膊里,平稳自己凌乱的呼吸。 见沈烨这样,沈凯也不好再说什么,有一下没一下地抚他的背。 摸着弟弟瘦削的骨头,他心疼得喘不上气,语气却愈发的冷:“在医院躺了那么长时间,瘦得跟竹竿一样,出院了也没胖多少。” “哥。”沈烨嗓音发闷,“我好像忘了什么?” “你能忘什么?忘记我还是忘记咱爸?亦或者早死的妈?” 沈凯收回手,把外套披在沈烨的身上:“别想那么多了,累了就回家睡一觉。” 沈烨抹了把脸,没管满地的狼藉,踉跄起身在外走。 沈凯站在原地,忧愁地望着沈烨的背影。 从医院醒来后,沈烨就变得不太对劲了。 神经衰弱,失眠多梦,心悸气短,还时不时陷入短暂的昏迷,醒来又会肢体痉挛。 想起精神病院的李艺然,沈凯心里发慌,他下意识不去想沈烨再这样下去的结果。 医学解决不了的事,那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第二天。 还在赖床的沈烨被突然掀了被窝,他顶着鸡窝头,脸上残留着疑惑,看着围在他床边的一堆人。 “天清地明,阴浊阳清……” 一个金色铃铛在他面前晃悠,穿着道袍的中年人嘴里碎碎叨叨,摇头晃脑。 沈烨沉默看向道长后面的一堆人。 十几个家属,各个眼眶含泪地看他,擦拭眼泪,依靠在一起,神色饱含担忧。 “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沈烨闭了闭眼,又好气又好笑。 “给你驱驱邪,我们怀疑你被脏东西缠上了。”不知道谁怯生生开口。 沈烨胸口堵着邪气,眼前这荒诞的场面让他陡生无力感: “我怎么可能……” “是鬼缠身。”道长一双清明的眼睛突然看向他,语气平稳地开口。 “那鬼已经走远了,但你身上残留了鬼气,会危及你的身体。” 沈烨看向道长那张不苟言笑的脸,扯了扯唇角:“你在开玩笑?” “老朽不开玩笑。”道长举起手中的符,“要不要驱邪逐恶,你自己想。” 沈烨没兴趣搭理一个江湖骗子,他正想开口让道长滚蛋,沈父却打断了他未尽的话。 “这几个月你的表现我们都看在眼里。”沈父神情冷肃,“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活死人有什么区别?!” 沈凯回头看了眼父亲,抿了抿唇,上前把人拖起来,硬生生拽到镜前。 沈烨匆忙跌在镜前,他的手被摩擦划破,留下一大片血痕。 望着镜中面色蜡黄,瘦削如柴的人,沈烨眼底闪过迷茫和诧异。 ……这居然是他? 他热爱健身,爱闯爱闹,喜欢冒险和旅游,身体健壮得跟蛮牛一样,从小就玩叛逆把家里人气得半死。 怎么一眨眼不见,成了镜中这个浑浑噩噩的病痨鬼? “驱邪!”沈凯嗓音颤抖,狠狠攥紧他的手腕,“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沈烨!” 沈烨僵硬地眨了眨眼,眼圈不受控地泛起红晕。 “哥……”他叫了一声,却漫无目的。 “艺然已经进精神病院了,我不能让你像她一样。” 沈凯咬牙,忍着哽塞,一字一句道: “不管什么妖魔鬼怪迷惑了你,今天必须驱邪,把以前的沈烨找回来!” 沈烨感觉自己被压得喘不上气,他不知道是什么压着他。 那股淤堵的东西堵着他的心腔,让他的血液凝结成冰。 眼前突然闪过一双眼睛。 含哭带泪的漂亮眼睛,正绝望地看着他。 【沈烨,你把我忘掉了!】 血液倒流,四肢冰凉。 眼泪啪嗒打在桌面上,沈烨不知不觉地掉下眼泪,无形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痛到他全身颤栗。 他跪倒在地,沈凯想捞他都捞不起来。 面容瘦削的男人趴在镜前起不来,嘶嘶喘着气,嘴里吐不出声音。 “做个决断吧。”道长语气平静,“你要选哪一个?” “我……” 沈烨想开口说不愿意,呼吸道却突然被一团无形的棉花堵住。 他痛苦地掐住脖子,张嘴想呼吸些空气,是徒劳无功。 “沈烨,你有没有事?”沈凯脸色泛白,紧张地抱住他的背,力度轻柔拍着,“放轻松,缓一缓气。” 身后有人看不过去了,捂脸哭出声。 “那个孤魂野鬼缠了你这么长时间,把你糟蹋成什么样了!” “多好的孩子啊!以前又会说又会笑,你看看现在,还有个人样吗……” 沈烨窒息地张开嘴,他茫然看着镜中的自己。 瘦如骷髅,神色仿徨,像骨头上孤零零披着一层人皮,和以前的他判若两人。 他怎么变成这个鬼样子了? 沈父走上前,冷硬的脸上难得柔和,温柔地抚摸他的脑袋: “乖,别想那么多了,回来好不好?” 沈烨打了个寒颤。 道长问:“你要选哪一个?” 镜中那双漂亮湿润的眼睛又一次浮现,冲他撕心裂肺地哭,求他不要忘记。 周围的人也在哭,祈求他快点回来,别把自己折磨得不人不鬼。 太恐怖了…… 每一个人都那么恐怖…… 沈烨惘然地低下头,嘴角和鼻子流出鲜血,一滴一滴,汇成一滩。 沈凯看不下去了,捂住他的口鼻,想把那些血止回去,语气带上了慌乱。 “沈烨,你清醒一下,抬头看看我……” 这只温暖的手成了压死沈烨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烨口鼻止不住地往外流血。 “我……” “怎么了?”沈凯慌张地把脸凑过去。 沈烨嘴唇嗫嚅了半天。 “驱邪。” 巫师x摄影师24 自那天起,沈烨以迅雷之速恢复了正常,再也不浑浑噩噩虚度时光。 按时起床,吃饭,健身,工作,三点一线的运动着。 经过半年时间蹉跎而变得枯瘦如柴的身体,像初生的小蛮牛一样充气起来。 沈凯背地里观察了许久,发觉自己变得不人不鬼的弟弟终于像个正常人一样不惧社交,规律生活,这才松了口气。 回来了就好,他差点以为沈烨要“病”死床榻了。 就算比起以前没那么爱跑爱闹,也不叛逆桀骜,但也比瘫在床上半死不活当尸体要强。 至于偶尔会沉默寡言,望着远方发呆……经过这次生死危机,他的弟弟长大了? 经过三个月的观察期后,沈凯放下心里对沈烨病情复发的戒备,专注于自己荒废了很久的工作。 沈家人的生活又一次步入正轨。 沈父每天坐飞机各国交易,开会签合同,闷头忙碌在工作上。 沈姨作为特邀嘉宾参加各种商演活动,美丽又带着沧桑岁月的脸活跃在大荧幕上。 沈凯足不出户,在公司处理堆积许久的工作,顺带为沈烨偶尔的工作闯祸擦屁股。 其他沈家人也不再关注中邪发疯的沈烨,在各自的生活或者工作领域上大发光彩。 沈烨一句话也没多说,他变得异常的沉默。 他每天沉默的起床,吃饭,健身,工作,一步步让身体恢复到一年前的健壮模样。 只是在私下里,偶尔的空暇之余。 沈烨会情不自禁地打开背包里的摄影机,在浓夜黑幕里,静静地翻看着为数不多幸存下来的照片。 照片是两个躺在木床上,对镜头笑得堪比傻子的两个人。 镜头前的他,正躺在一张陌生破旧的床上,笑得灿烂明媚,浸入眼底,可见他此时发自内心的喜悦。 他身上趴着一个脸颊泛红、神色略僵的青年,年纪应该没他大,五官精致又透着青涩,眼里藏着好奇和镜头对视。 两人都没穿衣服,缩在一个暖乎乎的被窝里,露出的皮肤上带着暧昧的痕迹,足够让人想象发生过什么。 沈烨眼眸深邃地看着照片,手指慢慢地去按动滚轮。 摄影机里的照片大多是风景照,在遇到一个青年后,就成了人物像。 只要摁下快门,那画面中必定出现一个人。 或是背影,或是侧脸,或是正面。 大多偷拍,角度小心翼翼。 沈烨放下相机,动作温柔地放进背包里,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 漆黑的夜影,陡然亮起一点猩红的火光。 一明一灭间,烟圈滚滚溢散,化作摸不着的云雾。 沈烨走进没放几本书的书房,打开自己以前只会下载游戏和聊天软件的电脑。 他点进浏览器,从历史记录里找出这段时间以来的搜索。 【世界上五大神秘事件:六婆村往事真相!】 【这世界上有没有鬼村?植物人的魂魄能去吗?】 【经常梦到一个男鬼是阴桃花吗?怎么才能真见面?】 最后破罐子破摔,怀着必死的决心。 【人在死前做什么,才能变成鬼?】 【召灵禁术:半夜归来,与死者重聚!】 【削减阳气让鬼上身,胆子大的别做!】 沈烨统一无视脑子犯蠢才搜出来的历史记录,修长的指尖点在键盘上,啪嗒打了几个字。 页面一转,转到六婆村往事记录上面。 掏出一个泛旧的笔记本,沈烨嘴里粗粗地叼烟,从夹层里捡起碳素笔写写画画。 在大段的有关六婆村的文字摘抄下面,加了新的段落。 中间停顿了好几次,沈烨搜刮脑袋空无一物的记忆,想从中找出点熟悉感。 驱邪还是有点用的,他确实不做噩梦了。 就连仅剩的那点微末记忆都消失的干干净净,以前找资料还会触发点往事回忆,现在就是一个空荡的脑壳。 沈烨对目前这个现状还算满意。 少了过多情绪化的无用垃圾,避免伤害身体的行为,只剩下冷静和理智给他处理问题。 “嘟嘟……” 手边静置的手机嗡嗡响起,沈烨往屏幕扫了一眼,娴熟地接起电话。 “哥?” “还不睡觉?在干嘛呢?”沈凯冷漠的声线隔着话筒传来,有点失真,“熬夜对身体不好,容易做噩梦。” “我在看片。”沈烨敷衍道。 沈凯一顿:“你在看什么?” “爱情动作片,你要和我一起看吗?”沈烨在纸面上抄录重点文字,语气散漫。 “一个男人的生理需求总要解决吧?你又不让我乱搞。” 沈凯找回因震惊而消失的声音,语气骤扬:“沈烨!” “别叫,太扫兴了。”沈烨不紧不慢地继续记笔记,疯狂刺激自家亲哥。 “你结了婚,总不能让我一个血气方刚的黄花大闺男守寡,你有人要我可没人要。” 那头如同死了般静音三秒。 啪嗒一声,挂断电话。 三言两语把控制欲过强的亲哥刺激的不敢打电话过来,沈烨幽幽地吐了口气,伸了个懒腰。 身后传来一阵阴风,往他背上呼呼的乱吹,还隐隐传来绝望恸哭的声音。 沈烨半点不把这异常当回事,任由那声音凄惨哀哭,翻到最新页开始做记录。 “呜呜呜……呜呜呜……” “别哭,吵的我烦死了。” 沈烨无奈扶额,低声解释说,“写个东西都不安宁,我在做正经记录,没真看片!” 哭声戛然而止。 沈烨终于落得了清静,揉着太阳穴,低头写东西。 刚驱邪那会儿还好,最近那哭声又回到他身边,好似重蹈覆辙,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惨。 他要是不出声哄两句就哭个不停,跟鬼似的缠着他不放…… 不对,好像就是鬼? 沈烨不管外界纷纷扰扰,他详细做完今天的记录,拿起手机去找那个被拉黑删除的号。 刚加上好友,对方就狂轰乱炸。 【黑子:沈哥沈哥!你终于把我放出来了!】 【黑子:你家里人那关过了?他们都警告我,让我别纠缠你,吓得我这段时间没敢联系你。】 【黑子:你哥拿你手机把我删了,没你这个大客户,我最近快饿死了……】 巫师x摄影师25 沈烨汇了笔钱过去,对面立刻安静如鸡。 沈烨发了个语音过去:“我的聊天记录都被删了,之前有没有让你查过什么?” “有啊。”黑子发语音过来,“你让我查六婆村,联系了两天你就失联了,快一年没见还怪想你的。” “后来听说你住院了好几个月,知道你出院的时候我想去找你的,但你家里人……” 黑子诡异的沉默片刻,转移话题:“反正,我被警告过后,就没再主动联系过你了。” “嗯。”沈烨毫不意外那些人的控制欲,“赵杰他们都死了。” “听说了,你们出事后,那六婆山都出名了。”黑子挠头道,“我这里的资料都被你家人清空了,你要是想要我再找找,不过这得加钱。” “谢了。” 沈烨关闭手机,他点开电脑监控,找出之前事先录制的视频——上面的他正坐在书房里看爱情动作片。 用这段视频覆盖了书房里的不久前的监控视频,沈烨功成身退的回了房中睡觉。 他刚躺到床上,安详地拉起被子闭上双眼。 “呜呜呜……” 熟悉的哭声又一次传来。 沈烨额角青筋跳了跳,默默捏紧了拳头。 “呜呜呜……呜呜呜……” 阴风从四方八方传来,仿佛一条阴湿的蛇攀爬在他的身上,柔柔地缠住他的四肢百骸。 驱邪有利有弊。 好处是他不会做噩梦了,理智重回这具枯槁的躯体,像机器一样运转起来,让他立刻振作精神、寻找解决办法。 坏处是似乎刺激到了那只鬼,每天阴魂不散地哭,连觉都不让他好好睡。 驱邪还有一个说不上好处的地方。 鬼不能像以前那样和他讲话,说些“你把我忘掉了”“夫人,你在哪里”的痴缠呓语,只能传来这些若隐若无的哭声。 沈烨闭着眼睛,耐性子道:“别哭好不好?我白天做戏,晚上还要查资料,现在已经很累了。” 那鬼不停,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被注意到了,哭声骤然尖利,像个哭闹不休的小孩一样撒泼打滚。 沈烨:“……” 他以前究竟干了什么,招惹了这个小屁孩鬼? 一看年纪就不大,不被关注了就悄无声息,被关注了就呜咽哀嚎。 沈烨捂住耳朵,神色躁郁的从床上爬起来。 他也不知道那鬼在不在身边,是坐在他床边哭哭啼啼还是遥隔千万里传音。 但这不妨碍沈烨发脾气。 他从地上捡起拖鞋,对准虚空一扔:“你再哭一个试试?老子抽烂你的屁股!” 那声音怯生生停了下来。 沈烨拽起枕头闷在脸上,一骨碌扑回去,迅速入睡。 不过一分钟,雷鸣般的鼾声传开。 空间安静了许久,确定沈烨陷入深度睡眠不会被轻易惊醒后,那道若隐若无的哭声又一次响起。 “呜呜呜……” 我要夫人…… . 沈烨一早就起了床,他望着镜中挂着两个黑眼圈的男人,举手打招呼。 “早上好,小疯子。” 也不管那只小屁孩鬼有没有听见,沈烨匆匆刷牙洗脸,咬了块面包,打电话给沈凯请假。 “哥,我今天不去公司了。” “你要去哪儿?”对面的声音突然紧张起来。 “去精神病院看看艺然,她五岁以前就爱跟在我身后叫表哥。” 沈烨咀嚼着粗粮面包,找借口道:“有这一场兄妹情谊,我也得去瞧她一眼。” “我跟你一起去。”沈凯不容置喙道,“她现在就喜欢说点疯言疯语,你病刚好没几个月,我得照顾着点。” 沈烨默默闭嘴,翘着二郎腿不说话。 他等了不过一分钟。 电话那头传来秘书歉意的声音:“总裁!有人在公司门口聚众闹事,还开了直播!董事会的人让您快点下去处理!” 沈凯似乎捂住了话筒,但依旧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情况听起来不容乐观。 沈烨垂着漂亮的长睫,漫不经心地等结果。 “我陪不了你了!”沈凯那边语气急促,“你不能单独去看艺然,等我回来再商量,不许拒绝!” “好。”沈烨放下二郎腿,笑了笑,举起牛奶喝了一口,“我等你回来。” 电话被匆忙挂断,传来一阵忙音。 沈烨咬住唇,心情颇好地拿出相机挂在脖子上,摘了车钥匙出门。 沈家人把李艺然安置在郊外依山傍水的地方,虽然位置偏僻,但是环境优美,医疗设施完善。 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一辆黑色豪车慢悠悠驶进这里,并不算显眼。 沈烨提前安排好了人,刚一下车就有人来接待。 绕着路拐了两圈,护士停在一扇洁白的门前,对沈烨抱歉道: “艺然小姐就在里面,她偶尔情绪不稳定……如果突然做出奇怪举动,或者砸东西尖叫,要立刻摁下呼叫铃,我们会冲进来控制她。” 沈烨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捧着灿烂的太阳花,对护士微微点头。 护士望着男人俊美非凡的脸,脸忍不住红了一瞬,低着头走了。 沈烨推开门,他抬眼看去。 病房整体是柔和清淡的蓝色,布置得温馨可爱。 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房间没有开灯,一丁点光线都没有透露进来,有种沉闷的病气, 窗户前,一道瘦削窈窕的身影坐在桌前,呆呆地望着窗户,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艺然,回头。”沈烨用惯常冷淡的语气打招呼,“别让我过去把你脑袋掰过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李艺然茫然转了转眼珠,回头看去。 沈烨清楚看到了,对方原本呆滞迷茫的神色,在看到他时居然流露出一丝惊恐,仿佛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你什么表情?”沈烨没想到这个跟他一样叛逆,但是没他聪明的表妹会露出这个表情。 李艺然以前见到他,要么是呛人要么是翻白眼,从来没一句话是能好好说的,性格天真到愚蠢的地步。 “沈烨……”李艺然木讷开口。 “嗯,是我。” 沈烨刚要上前,就见李艺然瞳孔猛的缩小,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尖叫一声:“你别过来!” 沈烨停下脚步。 李艺然神经兮兮地跑到墙角,她慌忙无措地环视一周,抱住膝盖痛哭流涕,尖叫道: “你不是都跟那个疯子结婚了吗?!你也是鬼,你也是鬼!” 沈烨凝眉:“你知道什么?” “滚!”李艺然从桌子上拿起塑料制作的各种工艺品,冲他砸来。 这些东西都被特殊处理过,伤不到人,沈烨也不生气,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鞭子,对李艺然挥了挥。 “你要是再不清醒,我就要拿童年回忆伺候你了。” 李艺然望着他手里的鞭子,狠狠发了个抖,怯怯地闭嘴。 沈烨把脖子上挂着的相机拿下来,一步步走向她。 “过来,你认不认识这个人?” 李艺然空洞的眼睛望着上面让她夜夜梦魇的脸。 眼泪一滴滴,掉了下来, 她麻木道:“巫师……” 巫师x摄影师26 “艺然小姐混淆了梦境和现实,这段时间医院在积极为她治疗,请您放心。” 医生亦步亦趋地跟在男人身后,为他详细讲解这段时间以来李艺然的状况。 沈烨刚从病房出来就被缠上,他目不斜视往前走,手里金灿灿的太阳花也没放下。 他纤长的睫毛垂下,盖住眸底的思索。 沈烨不去看身后絮絮叨叨的医生,他停下脚步,随手把花塞到走廊桌子上的花瓶装饰里。 “她脾气疯躁,脑子还蠢,辛苦你们照顾了。”沈烨面无表情地说,“我走了,别说我来过。” 医生没料到自己会听到这么难听又中肯的话,他呐呐说不出话:“哪里……都是我们该做的……” 沈烨从怀里抽了根烟,烦躁地咬住,但是没有点燃,含着滤嘴磨咬着。 医生见他心情不好,也不好触霉头提醒说医院不让抽烟。 沈烨转身便走,窗户投下落影,映出他颀长潇洒的背影。 刚一坐上车,怀里的手机跟催魂似的嘟嘟响了起来。 沈烨单手持着方向盘,他狭长锋利的眼眸往下一瞥,嘴唇抿住快被咬烂烟嘴。 “又怎么了?”他不耐烦接起电话,对那头的人说,“告诉我你一个小时给我打三个电话的理由。” 沈父包容温和的声音传来:“我是你爸,没看到你在家,问问怎么了?” 沈烨冷笑:“你他妈查监控看的吧?在国外都昼夜颠倒了,怎么还实时关注我在哪儿?” 沈父声音停了停:“沈凯跟我说,公司门口有人闹事,规模大还有组织计划?” “可能吧,跟我没关系,我今天请假出来玩儿,谁知道公司发生了什么。”沈烨懒散道。 电话那头诡异的安静了片刻。 沈父冷幽幽的声音传来。 “那些人口口声声说讨工钱,沈凯查过记账,下派的工资没有问题,那些借口就是胡编乱造。” “现在要钱的人堵住沈凯不让他出公司门,你今天不在家,又突然出这个事……我当然要怀疑这些人是不是你搞出来的。” 沈烨殷红的唇浅浅勾起,说出口的话却没有情绪起伏: “危言耸听,别信口雌黄污蔑良民。如果我们不是父子,这话我带到警局能给你一个污蔑罪。” 沈父默然许久。 隔着千山万水,沈烨能听到那头安静的呼吸声。 “……这事儿我不管了,你早点回家吃饭。”沈父冷淡开口,“我看你早饭没吃多少,别饿着了。” “哦。”沈烨放下绵里藏针的挑衅,乖乖应声。 “让你哥也安心吃个饭,他被堵了那么长时间,连个午饭都送不上来,你舍得让他饿肚子吗?” “好。”沈烨继续乖乖应声。 沈父无情挂断了电话,沈烨给那些还在闹事的领头发了个消息,让他们见机就退。 一辆黑车豪车悄无声息进了精神病院,又溜溜达达地驶了出来,往市中心疾驰。 沈烨没准备回家,比起被揪着耳朵质问去哪儿,他更喜欢浪在外面潇洒自如。 找了个常去的酒店,沈烨订了间房,网上订购了一些旅行必备品,某些乱七八糟的祭祀物品,还有一个奶油小蛋糕。 做完这些事,沈烨进浴室冲了个澡。 随便擦干净水珠,连衣服都没穿就回到床上打游戏。 天色渐黑,窗外渐渐阴翳。 往外一看,璀璨绚烂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星罗棋布。 “呼……” 落地窗上悬挂的厚帐窗帘无风自动,沈烨眉眼都不带抬一下。 他眼尾粗略扫过一眼,随后低头继续打游戏,冷漠无视突如其来的诡异冷风。 低而哀切的哭声断断续续响起。 “呜……呜呜……” 沈烨从床头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耳塞,给自己塞上。 哭声不停,刚开始是抽噎断续的低泣。 后来声音逐渐增大,变成魔音贯耳的沙哑痛哭。 渣男…… 骗身骗心…… 为什么这么对我…… 沈烨不着痕迹地捂嘴,遮住情不自禁泄露的笑意。 不过几分钟,外面传来外卖的传呼声,沈烨忍住脸上的笑容,恢复冷静下床去拿东西。 东西有很多,沈烨不喜欢归纳整理,把旅行用的物品堆在角落,独独拿出了香火蜡烛和小蛋糕。 在小蛋糕面前插上香,点上蜡烛,通红的火星子明灭,一缕烟灰掉落下来。 不知不觉间,哭声渐渐停了。 “好吃吗?”沈烨不确定地问,“能不能吃到?给个声音。” 虚空隐隐传来一个“嗯”字,虚无缥缈到让沈烨差点怀疑对方有没有开口。 “好吃就行,别哭了。” 沈烨坐在桌子上,室内没有亮灯,蜡焰火光照亮他硬挺俊朗的脸。 “鬼,你多大年纪?我看你跟个小孩子一样。”沈烨语气温和,“我搞个通灵术,咱俩说说话。” 虚空无鬼回话,沈烨就当他答应了。 他找到从道长那里花钱买来的通灵术——给他驱邪的道长。 拿出纸笔,手上烧符,嘴里念念有词。 他为什么会有通灵术,还是驱邪过后主动加道长微信,从他那里买来的。 一笔钱是赚,两笔钱也是赚。 道长来者不拒,刚收完沈家人给的尾款,就把通灵术卖给沈烨了,还说出事了可以找他。 只不过这几个月沈烨忙着强身健体,恢复正常状态,没急着立刻和这个不知底细的鬼通灵。 他得先活下去做好自己,才能回头看落下的姻缘孽。 通灵术完成,阴风在房间疯狂肆虐,卷帘掀起,好像有一团无形的气降临这里。 沈烨坐在桌前,他看着桌上雪白的纸面,说:“你叫什么名字?” 纸面上由血灌注的钢笔跌跌撞撞的立起,好像有谁握住了笔身,写下两个飘逸秀气的字。 许随。 “多大年纪?” 六百一十八。 “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夫妻。 “你在哪里?” 六婆山,巫寿村。 写下地址的时候,字迹变得歪歪扭扭,钢笔笔头落下几滴猩红鲜血,好像谁在泣血哭泣。 对方情绪变得激动,一字一句的勾画。 沈烨敛下眸底的复杂,同样一字一句的念:“我想你,你要来找我。” 钢笔啪嗒掉在纸面上,又掉出几滴猩红。 沈烨凝滞看着桌面上的字,他又看向桌面上失去光泽和新鲜的奶油小蛋糕。 最后,视线落在角落里的旅行装备上。 巫师x摄影师27 沈烨刚回到家,就看到坐在餐桌前吃早餐的沈凯。 “回来了?”沈凯的语气很平淡。 “嗯。”沈烨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铠甲勇士模型,摆在墙柜的空格上。 墙柜上格格分明,每一块都放着游戏或者动漫人物的典藏版模型,形成一面中二病十足还具有幼稚气息的墙。 沈烨习惯性出门后带点东西回来,把这面墙装饰得完美无缺。 沈凯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看这面有些年头的墙壁。 “这么大人了,还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沈凯偏头说,“就没见你长大过。” “不是我没长大,是在你眼里我永远是个孩子。”沈烨头也不抬,认真摆放他喜欢的模型。 “连我睡觉吃饭都要问一嘴,时时刻刻监督,我都懒得说你。” 沈凯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你以前只会让我们滚,叛逆得要命,说你一句顶十句嘴,现在听话很多了。” 沈烨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沈凯忍不住摸他的头:“就像现在这样乖就很好,家人都放心。” 沈烨动作一顿:“……如果有一天,我出门闯荡不在家了呢?” “没有这个可能!你可以在家潇洒一辈子。”沈凯毋庸置疑道,“你不用设想这种可能,我不是结婚了也在养你吗?” “哦。”沈烨慢悠悠道,“事与愿违,可能这件事就发生了……” 沈凯眉角突突乱跳:“你回家是存心来刺激我的吧?” 沈烨闭嘴,继续摆弄手上的东西。 沈凯被他软刀子插了两下,胸口淤堵着一团闷气,不想瞧沈烨那张欠揍的脸,转身就要上楼。 “哥,再见了。” 沈烨沙哑懒散的声音传来。 沈凯没有回头,许久之后,他迈起脚步往楼上走。 把喜欢的模型摆弄好,沈烨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坐在餐桌前,往嘴里塞食物,找到手机上沈姨的联系方式。 沈姨商演活动很多,手机大多在助理手里,这个时间点一般都在忙工作。 沈烨给对方发了个语音:“姨,我出个远门,别急着找我。” “还有,其实我不讨厌你,就是嫌弃你眼泪太多,还喜欢把鼻涕蹭我身上。” 然后又是沈父。 沈父昼夜颠倒,现在是大白天,在对方那里应该是凌晨四点,沈烨不想吵到对方休息,发了个类似的消息。 随后是其他亲属,沈烨根据对方的表现,也发了个消息过去。 或是泄愤的辱骂或是柔声的安慰,态度不一,按对方心理承受能力来。 走之前想起那个离了他很可能会被饿死的黑子,沈烨干脆给对方转了一笔钱。 确定饿不死对方后,沈烨往包里塞了些需要带的必备物品,提溜着施施然走了。 周身阴冷的气息如影随形,沈烨身体强壮,抗寒抗冻,但也抵不住这种透骨的冷意。 他忍着这股冷意,没去穿厚厚的衣服,安排好六婆山的当地人和包车,连夜赶路到六婆村。 “这六婆山呐,以前就靠驴友爱好者发家!可自从上次那事儿发生后,居然有人说这里是鬼山,这经济一下子就落寞了。” 本地司机开车行驶在山路上,就算后座的乘客不理会他,他也碎碎念的嘟囔。 “拉不了人,不好挣钱,干完你这一票我也就不干了。” “一天拉不上一个游客,再这样下去,老婆孩子都得饿死……” 沈烨撑开眼皮,冷淡问:“三死一疯一残?” “啊对!”司机见沈烨搭话了,喜笑颜开。 “那事儿都上社会新闻了,几个不怕死的青年在一个鬼村过夜,第二天三死一疯一残,惨的要死!” “也不知道那些人作什么妖,好好的家不待在外面乱跑,看到个荒村不想着跑,居然原地露营扎寨,这不脑子有病吗?” 司机笑嘻嘻道:“小伙子,你也听说过这件事?” 沈烨歪头笑道:“我就是那个残。” “…….” 一小时后,沈烨刚下车,本地司机方向盘都快转出火星子了,着急忙慌往山下跑。 “以为自己撞鬼了吗?” 沈烨噗嗤笑出声,把这个被吓坏的司机抛在脑后。 他现在正在六婆山的半山腰上,目前还算安全的旅游景区。 再往上走就会看到有野兽出没的警示牌,还有围在一起的细密网栏,组成一堵堵墙面。 沈烨已经记不清他怎么上的六婆山。 但他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就他这个性格,大概率是无视野兽出没的警示,直接翻墙进的。 沈烨先是把背包扔过去,再手脚灵活地爬上铁丝墙,不过半分钟就穿了过去。 从怀里掏出巫寿村的遗址地图,沈烨背上背包,脚印连串往深山走去。 走走停停,从白天走到天黑,耳边隐隐传来哭声,还有几声含糊不清的话。 “沈烨,夫人……” “我就要你,我想你……” 来到六婆山,似乎进入了那只恶鬼的领域,距离导致的阻碍消失,那些声音从刚开始的破碎,到后来的喋喋不休。 从刚开始的喊名字,到表达思念,最后变成一句句,一段段的疯狂爱语。 具体说了什么,沈烨并不想回忆。 那仿佛怨鬼一般的重复呓语,听起来其实挺掉san值的。 要不是决心够强,他都能转头就走,把这个神经兮兮的鬼抛弃掉。 巫寿村的遗址之前有过相关报道,但资料不多,沈烨提前做好了功课,还算顺利地来到了这里。 阴翳不见天日的荒村,是死一般的寂静。 干竹做成的阁楼早就坍塌,化成废墟,堆在一起被蚁虫啃食得没了形状。 腐烂的枝叶形成一层厚厚的淤泥,头顶竹林乱长,枝丫乱舞,偶尔会飞过乌黑的鸦鸟。 沈烨刚往前走了两步,脚就陷进烂叶淤泥里不能动弹,他皱紧眉头把脚拔出来。 “就是这里?”沈烨怀疑地环看四周。 他人是到了,鬼在哪里? “许随!” 沈烨试探喊了一声,他的回声在林间飘荡,惊起飞鸟。 站立了好半晌,夜早已深黑,沈烨没了办法,找了个空地扎帐篷。 火堆亮起,搪瓷盆里烧着开水,咕嘟嘟冒着白气。 沈烨把泡面拿出来,他的脚无意间踢到了什么,从泥土里翘了出来。 低头用脚搓了搓,沈烨这才看清这是什么。 一个沾泥带土的人头骨。 巫师x摄影师28 沈烨捡起一块石头,翻开泥土,一颗完整的头颅从地里翻了出来。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头颅,从上面的裂纹和凹坑程度,看出了这人生前是怎么死的。 “……高处坠落。” 沈烨蹙起长眉,他下意识抬头,看到了巫寿村山上那处长满绿苔的高台。 高处跳下,还刚好能处在他现在这个位置。 如果说从高处坠落,似乎只有那个地方能符合条件。 沈烨不觉得这突然出现的头颅是意外,更像是一种暗示,垂眸思索良久,他扔下手中的头骨。 “我既然来了这里,就没想活着出去。” 沈烨起身,抬头对虚空开口,口吻平静得可怕:“你也不准备让我活,对吗?” 阴风骤然扬起,卷起地上枯叶。 这似乎是鬼域主人的一种回应,一人一鬼隔着结界,在进行一场静谧的对话。 沈烨有种直觉,对方正在不远处和他对视。 只是他看不到那只鬼而已。 沈烨不清楚一年前发生了什么,能让这个明显对他抱有恶意的厉鬼选择放他离开。 “什么比死还可怕?”沈烨喃喃自语道,“能让你迫不得已放我离开?” 那就是当初他连鬼都做不成了…… 阴风扬起呜咽狂声,好像被戳中心中痛处,在尖锐哀嚎。 沈烨并不害怕,他深深看了眼某个位置,拎起背包,转身往阴翳的山道里走。 “你等着。” 他留下一句称不上威胁,但语气绝对不好听的话。 沈烨翻了好几次横长出来的枝干,手上被划出无数血痕,才艰难爬到高台上。 这处地方早就烂得不成样。 旗帜被腐蚀成渣,木桩早就成了一层薄薄的木皮。 石面上长了厚厚的青苔,触感滑腻恶心。 沈烨站在石面上,仿佛矗立在山峰之巅,阴风哀嚎而过,却像目的达成的兴奋喜悦。 沈烨低头往山下看,巫寿村破败的遗址映入眼帘,像是等待他跳入的深渊巨口。 “你想让我去找你,对吧?”他语气冷得骇人,却极其认真,带着孤注一掷的意味。 “可以,我以前欠下的姻缘孽,就该我来还。” “呜呜……呜呜呜……” 悲恸的哭声隐隐一次传来,一抹猩红的瘦影在眼前飘荡而过,在沈烨身后缓慢地浮现。 “夫人……你过来……” 沙哑悲哀的低音缓缓响起,哭腔之余,带着蛊惑人心的魅意。 “跳下去……来找我……” 这道声音哀哀怨怨,痴缠柔情,好似在对待情人说些暧昧的低语,而不是什么绝情冷酷的话。 跳下去…… 沈烨,跳下去…… 沈烨眼底闪过一丝恍惚,他下意识往边缘走了一步,脚踩到滑腻厚重的青苔上。 只要他在往前一步,就能跃下这座血腥罪孽的高台,死在巫寿村旧时遗址里。 像他刚刚挖掘出的人头骨那样,尸身腐烂成泥,和满地淤泥枯枝融合在一起。 骨头融进泥土地里,可能在某一天,会幸运的被后来者惊现、挖掘。 “沈烨……”那道嘶哑含哭的声音幽幽响起,“我想你了……” 沈烨抬起一只脚,即将跃下高台。 怨鬼冰冷恶毒的眼睛闪过兴奋,乌紫的唇轻轻扬起一抹弧度。 一个胳膊肘突然杵了过来,直直往怨鬼胸膛怼,直接陷进去一个坑。 被猝不及防被揍的正着,那鬼眼神惊愕,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哭声就先响了起来。 “呜呜呜……” “傻逼!”沈烨言简意赅,“下次装的像点儿,在鬼王地盘上模仿鬼王,你不怕巫师活撕了你?” 那鬼充耳不闻,用手帕擦拭眼泪,瘦削的肩膀耸动,哭得一抽一抽。 “呜呜呜……” 沈烨不稀得听他的哭腔控诉,身后的鬼是他捡的那只头颅鬼,现在表现的不过是根据他记忆仿造的虚假一哭,不值得回头。 他往前大跨步一迈,从山峰之上跳了下来。 寒风如刀,刀刀割在脸上。 英俊的脸上渗出几缕血丝,沈烨头朝下,眼睛死紧盯着逐渐离近的地面。 肾上腺素在此刻飙升,此刻,时间好像瞬间慢了下来,耳边凌冽的呼声都变得柔和平缓。 巫寿村依旧是那个荒芜破败的模样,如果他倒栽葱这么下去,就是一个脑袋开瓢的凄惨死法。 沈烨脑内冷静无比,如同一个精密计算的仪器。 他脑内瞬间模拟出自己肢体扭曲的死样,和血液飞溅的密度。 可死亡,是他预想中的最坏结果。 如果没有意外,如果他没猜错…… “六婆村……” 稚嫩的童音幽幽响起。 浓郁的烟雾突然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遮住了巫寿村腐败不堪的场景。 烟雾形成了一团团龙腾虎跃的云雾,无数鬼魂在其中嘶吼,扭曲的脸在“开水”里沸腾。 “六婆村,迷雾罩,蛊虫爬,巫咒绕……” 一双双腐烂肿胀的双手从雾中升起,脆生生的童音伴随着悦耳的调,一字一句响起。 那些长满尸斑的手向他抓来,鬼童们嘻嘻笑着,探出一张张狰狞丑陋的脸,对他狞笑着。 这熟悉场景和梦境中的画面重叠,沈烨嘴角反而露出一丝笑意。 他猜的果然没错。 不一定非要死才能进鬼村,一脚踩进鬼门关之前,魂魄不稳的这一刻,就是巫寿村为他敞开大门的一刻。 “六婆村……” 鬼童们睁开漆黑而大的眼睛,脸上笑容夸张,嘻嘻笑唱着。 他们的双手依旧在挥舞,像索人命的链。 这个场景太熟悉了,沈烨脑海里的记忆即将冲破一层隔膜,跃跃欲试的蹦出来。 “巫师……”他低低呢喃出声。 这一次,他没有像梦境中那样落荒而逃。 而是主动伸出手,向那些恐怖的小手握去。 修长白皙的大手和肿胀青紫的小手缓慢地相握。 沈烨脑海中突然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 不似那些鬼魅般的凄惨低语,也不是凄婉哀转的低低蛊惑。 而是一群仿佛还在人世的孩童,看到乐子一样欢欣雀跃的呼声。 “巫师夫人回来喽!!!” —— 家里猫生病了,急着喂药,之后补。 巫师x摄影师29 绿莹莹的草地上方,天空飞过一排雪白的鸟儿。 溪河旁,几个身着奇异服饰的孩童手牵着手嬉笑跑过。 沈烨躺在被太阳晒得暖乎乎的草地上,睁开一双被摔得七荤八素的眼睛, 怔怔看着眼前春光明媚的景象。 有路过的孩童停下脚步,健康红润的小脸上满是好奇,看着躺在地上睡觉的沈烨,忍不住捂着肚子嘲笑道: “好笨,他怎么在地上睡觉啊?!” 沈烨起身,茫然看向他。 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拍着肚皮走过来,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疑惑道: “你身上的衣服好奇怪,你不是巫寿村的人?” “……什么?”沈烨表情僵硬,“这里是哪儿?” “巫寿村!”小男孩扬高声音,骄傲道,“我们村子里的人,信巫长寿,与天通灵,故而起名巫寿村!” 他失忆前来的地方,就是这里? 沈烨眼前发晕,刚才还是废墟一片的巫寿村变成现在这样温馨和睦的模样,委实和他想象中阴森可怖的场景截然相反。 见沈烨神色复杂,不像巫寿村村民那样露出那种信任依赖的表情,小男孩有些不满意。 他质问说:“你是不是不信?我们巫师说,巫寿村是世外桃源,你在忤逆他吗?” 沈烨深吸口气:“是,我不信。” 小男孩脸色一沉:“你再说一遍!” “我不信。”沈烨冷漠道,“除非你带我去见巫师,让他亲口说服我。” 小男孩正是冲动幼稚的年纪,一听这话就沉不住气了。 他嚯地攥紧沈烨的手腕,怒道:“我带你去见!我要看巫师给你种虫子,吃空你的脑髓!” 沈烨被他的淳朴逗笑了:“行,我看他会不会给我下蛊,要不要吃空我的脑髓。” 见沈烨不知悔改,反而更加恶劣的挑衅巫师的权威,小男孩头顶冒火,拉着人转身就往某条小道上跑。 “你跟我走!”他凶巴巴道。 巫寿村的竹楼不算多,却也井然有序,林林落落的立在山上。 最高层的阁楼是巫寿村最德高望重的人才能住的,也就是每一代巫师的住处。 而在不久前小巫师继任,最高阁楼的装修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比如一处结实宽大、缠满花草的秋千架。 青年坐在秋千架上,他百无聊赖地晃动秋千,匀长纤细的双腿搭在一起, “巫师!!” 人还未到,跳脱不忿的声音先至。 许随停下摇晃的双腿,他往阁楼下看去,小男孩抓着一个外乡男人正冲他手舞足蹈。 “巫师,我抓到一个不尊重你的外乡人!你快给他下蛊,吃掉他的脑子!” 叽叽喳喳的声音很吵闹,许随却顾不上他。 许随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手指骤然捏紧秋千架,险些撑不住自己强装出来的淡然。 一年以来的思念倾泻而出,许随垂敛睫毛,把泛红的眼眶遮住,语气却冷淡: “巫师不见外客。” 小男孩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阁楼上那个玩秋千的青年已经起身回了房,嘭一声关上了门。 “好凶……”小男孩嘟嘟囔囔的,“巫师大人对外来游客很好的。” 毕竟需要把他们骗下来做活人祭祀,巫师一般不会作幺蛾子摆上位者的谱。 小男孩准备把沈烨带回去,小手一拉,没拉动。 他疑惑回头看,看到了一张堪比猴屁股的红脸蛋。 “你!你怎么了?!”小男孩瞠目结舌,“你被火烧着了吗,脸怎么这么红?!” 沈烨表情淡定的不可思议,他红如朝霞的脸颊迅速冷却,变成了健康白皙的肤色。 “谁脸红了?”沈烨反问,“你看错了。” “我没看错……”小男孩半信半疑道,“你刚才就是脸红了,看着我家巫师大人脸红的。” “你看错了!”沈烨眼神坚定不移,“我不会看一个男人这么入神,这是变态才会做的事!” “哦……”小男孩狐疑道。 “你没用了,一边玩去。”沈烨拎起他的后脖颈,把人扔到身后,“我去找你们家巫师,让他给我下蛊。” 把没了利用价值的小男孩赶走,沈烨背着书包往阁楼上走。 他长手长脚,迈的步子也大,三两步就跑到阁楼门前,抬手咚咚咚敲门。 “老公,开门。”沈烨催促道,“我是你夫人。” 房内一片寂静,无人应声。 沈烨停下动作,他看着紧闭的房门,想起自己没来之前许随的哭哭啼啼,和他来以后的闭门不见。 什么意思,给他脸了? 沈烨往肩上一挎背包,转身就走。 “哇啦”一声,门嘭一声冲他大开! 沈烨脚步停滞,回头看了一眼,两扇竹门冲他张眼大开,生怕他看不到主人邀请他进去的心情。 提了提肩上的背包,沈烨扭头继续往楼下走。 对方像个祖宗,但他不伺候。 “你要去哪里?!”身后传来忍无可忍的喊声。 “回人间看看。”沈烨扬声道,“我哥喊我回家吃饭,你不用留我了。” “沈烨!”许随厉声道,“你再走一步试试!” 沈烨顿住脚步。 许随脸色好看一点。 “哒哒哒。”沈烨连着往下跑了三步。 许随:“……” 沈烨刚准备再跑几步刺激一下许随,眼前突然一花,一道漆黑的影子闪到他面前,掐住他的脖子。 窒息感从脖颈处传来,沈烨脸色憋红,咳嗽一声。 许随松了力气,脸色难看:“你要去哪儿?” “回家,我忘了你,去哪儿已经跟你没关系了。” 沈烨望着他的俊脸,被晃了眼睛,强压下心底的悸动。 对上许随冷冰冰的眼神,沈烨找回理智。 他双手抱胸,抬起下巴:“你不珍惜我,我就回家。” 谁还没个娘家了? 他抛掉那么多来找许随,要是对方还用摆臭脸的态度见他,沈烨才懒得伺候这个大爷。 没见他时哭哭啼啼,见了就开始挑三拣四。 受了气回娘家住也是一样,家里人也愿意养他一辈子。 许随抿紧唇,妆容精致的脸上浮现愠怒。 他望着眼前失忆后态度一落千丈的沈烨,眼底闪烁起委屈的泪光。 “道歉!”沈烨趾高气昂的说。 “……对不起。”许随软下态度,擦了擦眼泪,“我就是生气你把我忘了,这一年都没搭理我。” “哦。”沈烨听到想要的回复,心底那丝怒意就消失殆尽。 他往前走了一步,凑近许随那张精致的脸:“你是我的老公?” 许随默默点头。 沈烨弯起眼睛:“长这么美的小老公,我眼光真好。” 许随摸着自己化了三个小时的妆和编织的头型,又看向自己精心挑出来的服饰,继续点头。 他现在很漂亮了。 “这就是巫寿村?”沈烨的话打断他的思路,许随看向站在他旁边眺望巫寿村的沈烨。 沈烨眯着眼睛,把底下一片其乐融融的农忙景象收尽眼底。 “比我想象的要好一点,我还以为巫寿村是常年不见阳光的鬼村。” 许随想起不久前阴森愚昧的六婆村,又看向底下自己逼迫所有纸人加班加点学习的农忙场景。 忍不住认同点头。 “很不容易。” 他熬了好几天的夜做出的成果,生怕沈烨被六婆村那副鬼态吓到。 光是想办法让这个地方春光明媚,以及教纸人们演邻里和睦的戏份,就很不容易了。 巫师x摄影师30 沈烨“头一次”进入鬼村,对这个地方抱有极大的好奇心。 他撑在竹栏旁去俯视看起来安居乐业的巫寿村。 地下一块又一块的农田被开辟出来,庄稼堪堪冒出一茬绿叶子,无数头戴草帽的村民在底下忙碌。 “这里不是鬼村吗?”沈烨偏头问。 怎么一副世外桃源,未经污染的模样? “ 我们巫寿村就是这样的。”许随眼睫都不颤一下,睁眼说瞎话,却面色淡淡。 “外界所谓的鬼村称呼,是对我们村的污蔑,我们是不随便杀人守规矩的好鬼。” 沈烨噎住了。 这话听的似乎没问题,细想怎么想怎么诡异。 他感觉自己被这朵哭哭啼啼,看似柔弱美丽的阴桃花骗了。 对方靠哭把他骗到这里,现在又竭力向他展示巫寿村的美好和自己精神状态的正常,企图把他骗得更深,挽回一点形象。 沈烨对这个满口谎言的人抱有怀疑心,但看着对方那张清冷漂亮的脸,又忍不住咽起口水。 “随便你怎么说。”沈烨捏紧登山包的背带,他紧紧盯着许随那双墨黑色眼瞳,“你亲我一口,我就信你的鬼话。” 许随没想到失忆的夫人也能这么大胆,见面不超过几分钟就朝他索吻。 他白皙的脸上浮现惊讶,又很快闪过一抹红晕,不自然避开沈烨火热的眼神。 他长相偏向清冷淡漠,像一朵不染俗尘的雪莲。 脸红时如同雪莲尖尖缀了粉,含苞待放的羞涩就从中流了出来。 沈烨被他脸上飘红的样子迷惑住了,心底深处的狐疑和犹豫被彻底打消,两眼放光地看着许随。 真好看!! 怪不得他念念不忘,谁舍得把这大美人扔在这荒郊野岭的鬼地方? 沈烨咧开嘴笑了起来,他往前进了一步。 许随喉结滚动,敛下眸底的侵略欲,垂下的长睫显出一份脆弱,抿紧唇往后也退了一步。 沈烨彻底精神了,他步步往前进,把许随逼得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许随的腰靠到竹栏上。 沈烨下意识给他拦住,环住许随细瘦的腰,以免害羞的巫师掉下去。 “亲一口。”他把脸凑过去,语气霸道的像个土匪。 许随呐呐看着他。 “你不是在生闷气吗?你不是喜欢哭吗?”沈烨歪头道,“我已经站在你面前了,你装什么矜持?” 他作为夫人都不害羞,这个活在六百多年前的鬼物,怎么羞答答的? “那就亲一口。”许随嗫嚅说,“不能太用力。” 沈烨不听,手指试探的去捏许随的下巴,掐住之后,力度凶狠地吻了上去。 许随被堵了个正着,下意识想去迎合一下,又突然想起自己贞洁鳏夫的人设,举起绵软无力的手去推沈烨。 沈烨细细地亲吻他,生涩的吻技浇不灭他心中的火,反而越来越深,逐渐熟练。 在许随挣扎的力气有点狠之后,他轻轻咬住,轻而易举地让他卸了力。 匆匆一吻,两人气喘吁吁地松开对方,那点陌生隔阂消失不见,对视间融着探究和温情。 许随定定看着这张将近一年没见的脸,眼眶泛起红晕:“……我想你了。” “你想我,差点让我躺进icu?”沈烨哭笑不得说。 “你连看都不看一眼,每次我耗费那么多鬼力,想和你在梦里说说话……你跑的比村头的野狗还快。” 许随低头擦拭眼泪,哑然啜泣:“你跑我就去追,可是你跑的更快了……” 夫人那表情只把他当阴魂不散的鬼,完全没有一点爱意在身上。 许随控诉:“外乡人学不会专心一意,你就是个始乱终弃的渣男……” 沈烨倍感冤枉:“一只穿着嫁衣的男鬼在背后哭着追你,跑不过还会显出腐烂原型尖叫,换你你不跑吗?” 他天天在晚上被逼着跑酷,结局要么被吓晕或者跑晕,要么被鬼缠上做那种不可描述的梦。 换谁谁不疯? 他能在被鬼缠身的惊恐噩梦里迷恋上那张隐隐可以看出美丽的脸,已经很不容易了。 如果不是理智在撑着,沈烨第二天就得做法找道士杀鬼。 许随不听他的人话连篇,眼眶红红,低头掉着眼泪。 沈烨败给了他的泪水,本来想当没看见,但是许随哭起来的样子好看的要命,再加上对方有些青涩的脸和心智…… “别哭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沈烨从背包里拿出自己背了一路的奶油小蛋糕,殷勤地在许随面前挥了挥。 许随眼神随着他的动作漂移,一直跟着小蛋糕走。 平心而论,经过跳山颠簸,这个小蛋糕已经乱七八糟了。 在透明盒子里糊成了一团,白色奶油和各类颜色混合在一起,卖相丑到要死,让人食欲顿减。 许随记住了蛋糕味道,他抽出手帕擦拭眼角,眼尾的余光却一直在瞥。 沈烨见他不装哭了,问道:“吃吗?” “嗯。”许随点头。 蛋糕落进他的手里,许随生涩地去拆盒子,拿着小叉子一口口吃了起来。 糊成一团烂泥一般没人想吃,送给对象只会遭到痛骂。 沈烨这会儿倒是庆幸这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鬼,好哄的要命,给块烂糊糊就不哭了。 心底生了点儿对待傻子的怜爱,沈烨摸着许随的头,望着青年乖乖吃蛋糕的模样,轻声道: “你试着跟我出去,我天天给你买小蛋糕吃。” 许随手骤然顿住,他怔愣抬头:“……我死在这里,出不去六婆山。” “万一呢?”沈烨疼爱地抱住他的脑袋,给小老公画大饼。 “你努努力,加油修炼,打碎巫寿村带给你的桎梏,成了千年鬼王,咱哪儿去不了?” “我去闭关修炼,你怎么办……”许随握住沈烨的手,细细摸索夫人粗糙长茧的手心。 沈烨说:“我认识个道长,他说只要你修为够高,可以提前拔个苗,把你从这里摘出来。” “但前提是,我来这里见你,你不会杀我,告诉他你处于可控状态。” 望着许随黝黑的眼睛,沈烨扬唇道:“老公,你要不要和我走?” 许随咽下嘴里的蛋糕,这个发展他没预料到,但想起沈烨冷落他一年的行为,又觉得这是情理之中。 “你付出了什么?”许随苍白的脸抬起,“他能帮你做这种事,你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沈烨淡定道:“代价就是,我把自己注定财势滔天的气运换给他了。” “可能你出去之后,注定穷鬼命的我已经买不起蛋糕了,还得靠你养……如果你也没钱,我估计要当娘家一辈子的寄生虫,靠他们赏我的三两油过完下半生。” 注定穷困潦倒,干啥赔啥的悲催命格。 许随知道外界人对待金钱的狂热。 他这六百年见过许多的人,每次接触不过一两天,就能看清对方的本性。 有的铤而走险,走邪路发邪财,最后不得好死。 有的平庸无能,靠闷头做事赚一点点的银钱养家糊口。 也有的善良怯懦,为了金钱变得面目全非,神色狰狞。 也有的天性本恶,杀人放过无恶不作,在临死前为自己的贪婪忏悔。 听到沈烨富贵命毁于一旦,他喉咙滞涩道:“你把财运给他……” “所以,你得加油了。”沈烨拍他的肩膀。 许随:“?” “好好修炼,出去之后赚钱养我。”沈烨说,“下半辈子你得为我逆天改命,成为我永不故障的提款机。” 许随眼泪夺眶而出,他压下喉间的哽咽,低头塞了口烂泥蛋糕。 他哽咽道:“我想吃你做的烂泥糊糊,比蛋糕好吃……” 沈烨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我不会做饭。” 顿了顿,他皱眉说:“待会儿给你做个粥,别闲的没事吃那种东西。” 烂泥糊糊,听起来多恶心。 许随抹着眼睛,点点头。 —— 今晚要继续照顾小猫,更新之后再发。 努力了一天,希望它能活过今晚吧。 巫师x摄影师31 许随咽下嘴里的蛋糕,这个发展他没预料到,但想起沈烨冷落他一年的行为,又觉得这是情理之中。 “你付出了什么?”许随苍白的脸抬起,“他能帮你做这种事,你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沈烨淡定道:“代价就是,我把自己注定财势滔天的气运换给他了。” “可能你出去之后,注定穷鬼命的我已经买不起蛋糕了,还得靠你养……” “如果你也没钱,我估计要当娘家一辈子的寄生虫,靠他们赏我的三两油过完下半生。” 注定穷困潦倒,干啥赔啥的悲催命格。 许随知道外界人对待金钱的狂热。 他这六百年见过许多的人,每次接触不过一两天,就能看清对方的本性。 有的铤而走险,走邪路发邪财,最后不得好死。 有的平庸无能,靠闷头做事赚一点点的银钱养家糊口。 也有的善良怯懦,为了金钱变得面目全非,神色狰狞。 也有的天性本恶,杀人放过无恶不作,在临死前为自己的贪婪忏悔。 听到沈烨富贵命毁于一旦,他喉咙滞涩道:“你把财运给他……” “所以,你得加油了。”沈烨拍他的肩膀。 许随:“?” “好好修炼,出去之后赚钱养我。”沈烨说,“下半辈子你得为我逆天改命,成为我永不故障的提款机。” 许随眼泪夺眶而出,他压下喉间的哽咽,低头塞了口烂泥蛋糕。 他哽咽道:“我想吃你做的烂泥糊糊,比蛋糕好吃……” 沈烨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我不会做饭。” 顿了顿,他皱眉说:“待会儿给你做个粥,别闲的没事吃那种东西。” 烂泥糊糊,听起来多恶心。 许随抹着眼睛,点点头。 . 沈烨盛情为刚见面的鬼老公做了顿午餐。 餐食很简单,一只含冤枉死的鸡,一碗不明黄色糊状物,几个堪比砖头的死馒头。 许随一看到竹桌上夫人为他准备的午餐,就忍不住开始流泪。 吃了一口后,泪流得更汹涌了。 头一次下厨的沈烨坐在他对面,双手像花般托着下巴,脸上笑眯眯的。 他扫了桌上色香味一个都不沾边的饭菜,语气带着犹豫,眼神期待:“老公,好吃吗?” 许随咬住唇,坐在原位卡了半天,不动声色把噎在嗓子眼的死馒头咽下去。 “好吃。”他抬头,笑弯了魆黑的眼睛,涂得乌黑的优美唇瓣愉悦扬起,“夫人,你厨艺真好。” 沈烨不被他夸还好,一被他夸就忍不住乐,上手去抓死馒头:“是吗?我尝尝!” 许随默默用筷子夹住他的手指。 “怎么了?”沈烨疑惑看他,“你拿筷子夹我手干什么?” “饭不够吃了。”许随淡定道,“去厨房橱柜里拿点窝头蒸一蒸,再切点咸菜块,你对付一下。” 沈烨不敢置信:“你吃鸡喝粥,我啃窝窝头吃咸菜?” 好歹毒的男人! 新婚夜小别,重逢之际就给他吃窝头? “饭不够吃。”许随坚持道,“你好不容易给我做顿饭,我想吃干净!” 虽然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但念在巫师对他一往情深,外加吃饭时赏心悦目的姿态,沈烨还是委屈自己去啃了窝头。 美人天大地大,想吃就吃吧。 许随尝了口死不瞑目的鸡,肉质又干又柴,还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腥臭味。 不知道沈烨是怎么做出来的,居然能把鸡肉做成这样的味道。 最后他平静且麻木地喝了口菜泥糊糊。 还行。 许随在心底给了一个高分评价。 菜泥糊糊卖相难看,可只要不放乱七八糟的调味品就难吃不到哪儿去,撑死有点咸。 许随咬碎了嘴里的盐块,嚼吧嚼吧吃了下去。 “夫人,以后做这个就可以了。”许随眼也不抬,“其他的不太合我胃口。” 沈烨啃着窝窝头,用力咀嚼着,口齿不清:“这比我做的馒头还硬……” 许随喝着菜泥糊糊,闻言应声道:“味道比馒头好一点,先忍着,晚饭我来做。” 沈烨乖乖回道:“哦。” 许随把饭菜吃完,望着对面还在啃窝窝头的沈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吃了?” “吃什么?”沈烨问。 “馒头。”许随指了指快被自己吃干净的死馒头,“你什么时候吃的?” “刚出锅的时候,毕竟是第一次做饭,我怕出什么岔子。”沈烨埋头啃窝窝头,吃得津津有味。 “我做饭天赋还是可以的,就连馒头味道都那么好……老公,这窝窝头谁做的?味道还不错。” 许随:“……” 许随望着夫人壮如蛮牛的身材,隐约意识到有的人体型健壮是有原因的。 吃什么都香,胃口大如牛,多烂的饭菜都能当做山珍海味,沈烨不壮实天理难容。 许随摸着自己细瘦的手臂,心里生出一点自卑,他看着吃得喷香的沈烨,开口道:“我也想练身体。” “你练什么身体?”沈烨三两口下去,把窝头吃干净,往嘴里呼噜噜扒拉咸菜,“鬼还练身体?你不是修炼就行了嘛?” “我想变得壮一点。”许随双臂张开,比划出一个健硕的体型,“能把你抱起来。” “晚了,你死得太早,身体定型了。”沈烨冷酷戳破巫师不切实际的幻想。 “除非你变成千年鬼王,重塑一下鬼体,不然你这辈子就这样了。” 许随被他重锤打击,刚蔫吧一秒钟,又支棱起来:“变成千年鬼王就能把你抱起来?” “你要是能成千年鬼王,爱抱多久抱多久,就算把我拎起来到处搬都无所谓。” 沈烨喝着许随吃剩的烂菜糊糊,笑说:“就怕你光说大话,最后还是我一只手把你拎起来。” 许随怔然望着他,这话在他心里留下说不清的痕迹,激起一丝渴望。 他下意识开始幻想沈烨被拎起来的样子,肯定满脸震惊加不服,会拿拳头锤他,亦或者用脚踹他。 总之用尽一切办法从这种弱势丢人的境况中挣脱出来。 而他,能易如反掌把人压回怀里。 体型颠倒带来的强势惹人注目,如果能把身强体壮的夫人压在身下…… 许随抿唇,轻轻笑起来。 巫师x摄影师32 饭过三巡,天匆忙迎来暧昧的黑夜。 沈烨刚吃完巫师准备的晚饭,正在惊奇许随比自己高许多的厨艺,身后就缠上两条软绵绵的胳膊。 “……怎么了?” 沈烨低头,看到腰间那双环绕的手臂,白皙如玉,纤细秀气。 腕子上还戴着各种颜色繁复的珠串链子,有种神秘部落的诡异艳丽。 许随在他肥嘟嘟的耳垂上亲吻,低声道:“我们新婚夜,还没来得及圆房。” 从来没被这么撩拨过,沈烨头皮发麻,感觉电流从耳垂直勾勾到尾椎,刺激得他寒毛直竖。 “额……我们才刚见面……” 说不出的矜持重回这具被蛊惑的身体,沈烨嗓音干涩,去扒拉腰间手臂:“老公,你让我做个心理准备……” “为什么?”许随声音微微扬高,带上了哭音,“你之前和我第一次见面,不过半天就和我共赴巫山。” 那现在又怎么不愿意了? 沈烨问:“我那时候看过你的原形,知道你是鬼吗?” “所以你还是贪恋我的美色?”许随质问道。 这个沈烨无法反驳:“宝贝,我转个身,你让我多看你两眼。” 许随闷气不吭声,放下自己的手臂。 沈烨转身,漂亮的眼睛定定看着许随那张脸。 五秒钟后,逐渐目眩神移:“圆房也不是不行……” 就算是鬼又怎么样?他不吃亏啊! 沈烨捧住他的俊脸,先是在许随脸上亲了一口,又去找他的唇:“乖乖,你让我亲一口。” 许随不甘愿地避开他的吻。 见巫师气鼓鼓的把脸颊对准他,就是不肯亲一口,沈烨噗嗤笑出声,不顾巫师的挣扎,狠狠啵了两口。 从眉眼亲吻到嘴唇,动作逐渐温柔,许随的挣扎也变得轻微,仰头迎合夫人的粗鲁强吻。 在沈烨把人打横抱起,刚放置到床榻的那一刻,许随猛的从沉迷里惊醒。 他推向沈烨厚实的胸膛,抗拒道:“我是夫君,要在上……” “上什么上?上房揭瓦?”沈烨单只胳膊禁锢住许随细瘦的脖颈和肩膀,低头亲了两口,“别想了,你这个弱鸡。” 许随被他从头鄙视到脚,脸颊泛起羞红,起身要推开沈烨。 “我不,我是夫君!” “歇歇吧,容不得你拒绝。” 沈烨不惯着旧社会长大的巫师,对方这么执着,可能是传统观念根深蒂固,但他会不手软的一寸寸掰过来。 “乖,以后你得习惯。”沈烨轻佻地拍青年无暇的俊脸,“比如依赖我生活的日子。” 许随在抗争夫君尊严的间隙,气道:“出去后我要挣钱养你,你都买不起小蛋糕!” 依赖成了穷鬼命的夫人,两人都得喝西北风! “我是娘家的寄生虫,小蛋糕买不起了可以找他们要。” 沈烨摁住他没多少肉的肚子,质疑道:“瘦成这样,你有力气吗?” 许随的自尊被妻子的怀疑狠狠挫伤了,他睁圆美丽的眼睛,眼里含上泪:“我有力气,我可以长大的!” 他还没长大,还有机会再长长! 沈烨不屑一笑:“哦。” 许随面如死灰地被压进床榻中,看着自己的纽扣被一颗颗解开。 “我要修炼……”他眼尾流下泪水,屈辱至极,“我要修成鬼王,让你不敢看不起我。” 沈烨埋头狂亲,抽空敷衍了一句: “哦。” . 六婆村不见以往的阴霾晦暗,像一朵即将绽放的花骨朵,处处体现着勃勃生机。 鬼域主人亲自创造的领域,一切都为他所用。 村长戴着高高的礼帽,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低头恭敬地等在门边。 直到里头传来一道沙哑好听的声音:“进来……” 村长赶紧从地上捡起早就准备好的温水盆,推门而进,对里头的人道:“巫师,洗漱水准备好了!” 许随懒洋洋地坐在床边,穿戴整齐,但没有太大的精神,仿佛累着了,阖着眼睛昏昏欲睡。 “沈烨呢?”许随用困意的声音问,“我没见到他。” “夫人一大早就起床,绕着村子和山林跑。”村长嬉笑道,“精神头真好,一点累都看不着,现在还在跑呢!” 本以为这话能引起许随一点喜色,谁能想到巫师的表情非喜非怒,有种憋屈和羞辱并存的难堪。 村长的纸人脑袋突然卡住,话也打了个磕巴:“怎……怎么了?夫人身体强壮,生活自律,这不是好事吗?” 许随胸膛起伏:“你过来。” 村长把温水盆放到架子上,笑呵呵地凑过去:“怎么……” “啪!” 许随一个巴掌抽了上去,村长哎呦尖叫出声,脑袋滚落在地。 许随踹开他的脑袋:“再嘴贱,我割了你的舌头。” 村长的脑袋在地上乱滚,哭哭啼啼的:“哎呦哎呦……人家哪里说错了?” 见他不知悔改,许随又是两脚上去,把村长的脑袋踢出房间。 无头人身着急忙慌地摸索着,去找自己的脑袋,路过门槛的时候,还踉跄绊了一下。 “我要闭关修炼!你去告诉沈烨,让他等我出来。” 许随挥手,转身进了内室,门应声而关,遮住了他的身影。 六婆山环绕溪河,蜻蜓振翅点在水面上,隐隐可以看到底下游动的肥鱼。 沈烨用竹子做了个鱼叉,目光炯炯盯着河面。 鱼尾轻轻摆动,电光火石间,鱼叉往下一戳,水波荡起阵花! “哗!” 沈烨把肥鱼叉了出来,提着掂了掂重量,觉得这条鱼够拿来做午饭,肩扛竹竿转身回家。 还没进上阁楼,就听到一个噩耗。 “闭关修炼?他都没跟我告个别,就进了内室?” 沈烨神色复杂,看着面前脑袋装反的村长:“我给他打了鱼,准备炖个鱼汤道个歉,他就这么走了?” “是走了,巫师让你等他闭关出来。” 村长嗓音细细的,他从沈烨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模样,把脑袋摘下来,装回正确的位置。 “怒气冲冲的,巫师瞧起来是受了刺激了!”村长翘着兰花指,瘪嘴道,“唉……成亲之后,巫师越来越难琢磨了。” 沈烨不想看这个怪里怪气的老人,绕过村长往阁楼上走。 走之前,沈烨回头,明知故问:“你是人吗?” 村长一怔,随即含上怨气:“你怎么这么骂鬼呐,太恶毒了!” 沈烨嘴角一抽,把肥鱼塞他怀里:“鬼,给我做个饭。” 村长:“?” 沈烨:“我要等巫师出来,这段时间衣食住行你来包。” 村长:“……” 巫师x摄影师33 闭关修炼是许随一时冲动做下的决定。 提升实力的快感在向上攀升,脑袋里不停蹦出沈烨那张让他发痴的俊脸,正眉眼弯弯对他笑得灿烂。 许随很快收敛那些纷乱的心绪,没让自己沉浸在夫人的帅颜里。 鬼气从四肢百骸升起,冰冷阴森的能量一寸寸冲刷躯体。 塌上,青年双腿盘坐,脸庞毫无血色,鬼气萦绕周身,形成一个保护罩。 他苍白美丽的脸在鬼气圈中,显得鬼魅至极,沉郁至极。 许随紧闭双目,深深沉进识海里。 哗啦—— 是海洋。 一片汪洋的、辽阔的、静谧的、幽深的海洋。 海浪表面是幽蓝的颜色,往下看去,是一片如同深墨般的深渊,海面死寂岛毫无生气。 许随漂浮在精神海之上,他迷茫地从高处往下看,感觉这个地方陌生又熟悉。 好熟悉…… 让人安宁的熟悉,诡异的传遍许随的全身,这种宛如睡梦中的感觉,让许随神智渐渐沉溺其中。 “啪嗒。” 弹珠清脆的嘭响突然响起,好像小小的钢珠碰撞在一起,在寂静空间中的骤然惊动。 许随躺在云端之上,下意识看向声源的方向。 在一处看不见尽头的深处,钢珠哒哒声悠悠响起,好像有人在敲弹珠? 许随下意识产生过去看看的想法,而他这个空间似乎听从他的调动,当真扶起他的身体,往那处走。 “啪嗒……咕噜噜……” “哒!……啪嗒!” 许随听着越来越近的声响,脸上的疑惑也越来越重。 这个地方似乎是他的识海,那为什么会有不相干的东西出现? 直到那拖着他往前走的无形力量停下。 许随依旧漂浮在云端之上,浑浑噩噩的,感受到自己停下后,他高处往下探看,去寻找声源。 海面距离他有百米高,按理来说这么远的距离,许随不应该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连细枝末节都能在脑海内自动放大,传送信息。 他能掌控这里的一切。 许随心想。 恰在这时,一道洁白清瘦的背影吸引了许随的注意力。 许随懵懵懂懂地往下看。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正坐在海面上,他懒洋洋地靠在躺椅上,看起来闲适恬淡,慵懒得好似在海边度假旅行。 男人纤长的双腿叠起,手上把玩着一个小型钢珠,在百无聊赖地玩游戏。 他面前摆放着一个大型四方桌,上面铺满沙砾,用塑料片摆出迷宫一样繁复的阵型,仿佛是无形的厮杀战场。 一颗小型钢珠在阵型上七摇八滚,像个将军一样闯荡,要么解开阵型,要么硬闯过去。 男人显然对硬闯不感兴趣,正垂着眼睛观察阵型局势。 在小型钢珠走到末路之后,又弹出自己手上的钢珠,替对方转换方向。 游刃有余的样子,好像眼前的困难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许随恍惚地想。 他是谁…… 许随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是感觉诡异的熟悉,这一切有种让他久别重逢的荒诞感。 “你是谁?”他也真问出来了。 坐在海面上的男人动作一顿,似乎听到了许随低不可闻的呓语。 他皱起长眉,脸上闪过不解,抬眼看向许随,一双温和狭长的眼睛诧异至极。 许随看清了他的脸,整个人都僵硬了。 这个男人怎么长得和他一样! “啊呀呀呀!” 一道状若癫狂的声音突然传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快出去出去!” “我……”许随转过头,一个圆滚滚的拳头向他脸上揍过来。 伴随一道跟冷静毫不沾边的声音:“走你!” 许随被揍得正着,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他噗嗤喷出口血,下一秒被锤出了精神海,身影消失不见。 星星一个流星锤把人扔出去,见对方离开得及时,狠狠松了口气。 他转身看向在玩游戏的宿主,控诉道: “指挥官,人都偷跑进精神海了,你怎么还在玩游戏?” “不是大事,他又掀不起风浪。”男人垂着长睫,漫不经心地弹钢珠。 “我不想看他跟沈烨谈恋爱的傻样,没把弹珠射他眼睛里就不错了。” “还不是你自己的问题吗?”星星无语问。 “张嘴是考验,闭嘴也是考验,好不容易治好你的精神病了,又非得把自己分出一部分投进小世界。” “你说的什么……一个干干净净许随和一个干干净净的沈烨,拟造出星际的一些相似背景,看他们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星星不客气问:“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男人摸了摸手上的钢珠,指尖投向星星。 星星捂脸:“错了,别打我。” “迷宫比看他有意思,至少不会看着来气。”他转而投向沙盘迷宫上的钢珠,精准弹出,推动钢珠转换位置。 星星笑了:“你也知道自己让人来气?” “谁让我蠢。”男人冷冷淡淡,提到外面那个许随,显然让他心情不顺,“蠢到辣眼睛。” 星星飘到迷宫桌角上,看里面四处转动的钢珠,好奇道:“普陀洱迷宫?” “嗯。”男人点头。 “听说指挥官体弱多病,在担任指挥官之前想进军校进修,结果不被军校招用。” 星星说:“后来你发明了普陀洱迷宫,利用二皇子将这个游戏献给了帝国军校的院长,得到了彭丽女士的支持。” “获取院长赏识后,你又想方设法结识了校长,最后军校各院展开了一场辩论,各学院最优秀代表学生参与,由院士和老师们投票。” “最后,你以77票同意,33票否定的结果,被破格录取。” 男人不以为然:“你知道还挺详细。” “当然详细,我以前很崇拜你。”星星说。 男人笑了一下:“哦,现在呢?” 星星耸肩:“现在只想让你滚远点,可能偶像变成讨人厌的老板,就会让粉丝祛魅。” 男人弹出钢珠,这次的目标对准了星星。 静谧冷清的空间,骤然爆发出一声尖叫。 “啊啊啊!!我杀了你!!” 巫师x摄影师34 许随猛的睁开眼,脸色瞬间煞白一片。 他乌黑的嘴唇蠕动半响,最后“噗——”一声。 浓黑的鲜血从口中喷出,滴滴答答染脏了繁复华丽的衣裳。 “咳咳……” 许随脑袋仿佛遭受过一记重锤,阵阵发黑,瘫倒在床上奄奄一息。 “沈烨……”许随低低呻吟出声,嗓音痛苦难耐,“我好疼……” 门被粗暴的撞开,一道快如疾风的高大身影冲了进来,掀开内室的帘子,把软倒在床的许随抱住。 “许随,你怎么了?!”沈烨拍拍他的脸颊,望着许随死气沉沉的脸,心急如焚,“睁开眼睛看看我,别死过去!” “疼。”许随缩在他的怀中,瑟瑟发抖,强忍疼痛道,“有人打我的脑袋……” 沈烨不理解他口中的话,只以为巫师修炼出了岔子,走火入魔到语言颠三倒四、逻辑不通的地步。 他没办法缓解许随的痛苦,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能一遍遍地哄:“乖,我在身边呢。” 不知道是沈烨温柔耐心的声音抚慰了神经,还是疼痛缓过了劲儿,许随的颤抖渐渐平歇。 许随窝在男人的怀里,呼吸急促,待慢慢平稳过后,闭着眼睛睡得香甜。 沈烨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了怀中睡觉的巫师,维持这个姿势,手困脚麻了也不肯把人挪开。 许随的睡颜很乖巧。 闲得无聊,沈烨又一次望着对方的脸出神。 细而长的眉毛像浅淡的远山,睁眼时漂亮天真的瞳孔,闭眼时长翘的睫毛会温驯地垂下,美丽得让人挪不开眼。 沈烨喜欢这张淡又不失颜色的脸,尤其对方唇角得意弯起,眼睛却流着眼泪的时候,暗自骄傲又佯装委屈,看起来可爱极了。 正兀自出神,许随睫毛颤了颤,茫然睁开眼安静,和沈烨对视上。 “……醒了?”沈烨赶紧回神,大手有规律地拍打青年瘦削的脊背,“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吐血晕倒?” “有人打我……”许随精神萎靡,蔫蔫想把前因后果告诉沈烨。 可脑袋里的记忆怎么也提取不出来,本来脱口而出的话也就这么止在嗓子眼里。 许随眼角掉出眼泪,缩进沈烨怀抱里默默哭泣:“夫人,我头疼……” 沈烨不管他是不是装的,只要许随这么哭,就算说上帝降临人间给了他一巴掌这种瞎话,他都能捏着鼻子说“我信”。 所以对上许随泪汪汪的眼,沈烨缴械投降,低头和他额头碰额头:“别哭,你把疼传给我算了。” 许随被他的傻气逗笑了:“不行。” 沈烨疼惜地揉他的脸,把许随过于苍白的脸揉到发红: “修炼不好修,你放弃算了,我在这里陪你也一样。” “不行。”许随倔强摇头。 沈烨神色动容,眼里浮现一丝感动。 本来以为许随会说些“我舍不得你付出这么多”类似的体己话,谁能想到许随抹了把眼泪,委屈道: “出不去就没小蛋糕吃了。” 沈烨瞬间面无表情。 他家小老公气人也是不分场合,情商比他还低。 “你跟小蛋糕过去吧。” 沈烨冷漠放开怀中已经没事的许随,起身去收拾背包,把摄影机、洗漱用品之类的都装进去。 他一提溜背包,一边往外走,一边扬声道:“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回娘家!” 他走了还没两三步,身后传来着急忙慌的下床声。 随着几声沉闷的咚咚脚步,沈烨的腰被扑上来的青年牢牢抱住。 “不回娘家!”许随着急道,“我才刚修炼出第一步,你不能走!不然我出去后日日夜夜缠着你,直到你死为止!” “如果修炼一次就像今天吐一次血,那还不如不修。”沈烨抱怨道,“放开我,你胳膊瘦得跟柴火棍一样,勒的我腰疼。” 许随见他没真要离开,一颗悬在半空中的心轰然落地,他安心地抱紧沈烨,说:“今天是个意外,我保证没有以后了。” 沈烨说:“以后只要是你修炼,我就在门口看着你。” 沈烨抱住许随的脸,在他画着浓妆的脸上亲了一口,毫不嫌弃自己嘴上沾染的白色。 “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们努力就够了。” 沈烨的靠谱让人格外心安,许随有种说不出的安全感,他脸上情不自禁露出一丝笑容。 他乖巧点头:“好。” “以后我锻炼身体,你安心修炼。”沈烨拍胸脯保证道,“出去后你靠在我的身上,我用胳膊托着你,咱俩去哪儿由你定,环游世界你说了算。” 许随被他的大饼迷惑到了,眼睛冒着星星,狠狠点头:“嗯!” 三言两语给单纯的鬼打了鸡血,沈烨又抱着对方亲了两口,说了两句甜言蜜语。 许随的嘴角都快飞上天了,下都下不来。 “我们一起为未来努力,好不好?”沈烨问。 许随笃定道:“夫人,我一定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要养尊处优,要荣华富贵,要把夫人放进钱堆里供起来,要努力修炼为未来努力! 许随雄心壮志,双手一推把人推出门外:“我要修炼。” “好好好。”沈烨满口哄着,被推着走出了房门。 从这一天起,六婆村常常见这一幕。 生活自律的夫人一大早起床,上半身不穿衣服,吭哧吭哧绕六婆村和山峰跑好几圈。 回去吃个饭,然后再出来,不过这次不是跑步,而是干农活,干完回家吃饭,最后到巫师大人的门前静静等待。 六婆村的纸人们每天按照固定程序扮演民风淳朴的好村民,但这相当于被输入特定程序的ai机器人。 沈烨走出房门,就能看到每天跑步前,必定站在他家门口,面带微笑冲对方打招呼的a和b。 a村民说:“小b,这么早就出门了?……怪不得,今天天气真不错。” b村民说:“a叔,吃饭了吗?” 沈烨淡定地从这两人身边跑过,耳朵已经快听出茧子。 在六婆村住了有一段时间,这话他每天都听,连语气、停顿都没有变过。 来往的村民有主动向沈烨打招呼的,不过大多都离得远远的。 纸人浅薄的神智无法支撑他们去思考更深层次的东西,所以遇到沈烨,潜意识告诉他们主人在乎他,这个人惹不起。 出于对主人的畏惧,纸人们不自觉的远离沈烨。 沈烨也不难过,更没有被孤立的感觉,跑完步回去吃个饭,又出来处理农作物。 这些农作物他也养了一段时间,每天都会自动刷新似的,变回原样。 做完农活儿,完成一天劳动量的沈烨默默坐到门口,听着自己压根听不见的呼吸声,一秒一秒的数时间。 他的手指暗自拨动着,每过去一分钟,就会拨一下手指。 手指上似乎系着琴弦,能撩动思念的弦音,把自己的爱传给那个不在他身边的人听。 这样的日子很无聊,很漫长,沈烨都快记不清自己等了多长时间。 他还没等来许随,就先等来一个变故。 巫师x摄影师35 来往的村民有主动向沈烨打招呼的,不过大多都离得远远的。 纸人浅薄的神智无法支撑他们去思考更深层次的东西,所以遇到沈烨,潜意识告诉他们主人在乎他,这个人惹不起。 出于对主人的畏惧,纸人们不自觉的远离沈烨。 沈烨也不难过,更没有被孤立的感觉,跑完步回去吃个饭,又出来处理农作物。 这些农作物他也养了一段时间,每天都会自动刷新似的,变回原样。 做完农活儿,完成一天劳动量的沈烨默默坐到门口,听着自己压根听不见的呼吸声,一秒一秒的数时间。 他的手指暗自拨动着,每过去一分钟,就会拨一下手指。 手指上似乎系着琴弦,能撩动思念的弦音,把自己的爱传给那个不在他身边的人听。 这样的日子很无聊,很漫长,沈烨都快记不清自己等了多长时间。 他还没等来许随,就先等来一个变故。 “你家里人让我除鬼。” 听到这话,沈烨从田间地头直起身子,斜着眼睛瞅站在土路上的中年道士。 明媚的阳光撒在沈烨溢满汗珠的肩背和腹肌上,被晒得蜜色的皮肤呈现诱人的色泽。 “什么意思,你想帮他们除鬼?所以费尽心思隐息进鬼域,找我商量?” 沈烨粗鲁地撸了把湿汗的发,语气含煞带凶:“我记得我给过你报酬,别告诉我你想中途反悔。” “放鬼出山是罪孽。”道士平静说,“尤其对方性情幼稚,年岁不大,无法控制自己。” 沈烨眼神渐渐冷却。 道士和他视线相撞,杀过鬼的人气势自带高深莫测,眼神清明,似乎能看进他的心底。 沈烨也不见怵,嘴角突然勾起:“收了我的财命又临时毁约,你也不怕遭报孽。” 说罢,沈烨拍了拍裤腿上的泥土,随便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英俊晒红的脸留下一片泥泞。 他起身往道士的方向走,步伐不见咄咄逼人,视线微收,散漫得不知情绪深浅。 “停下。”道士冷不丁开口。 “停什么下?”沈烨又走了一步,“我们去小亭子那儿聊,你难道想站在泥地里商量?” 道士见他不退反进,自己忍不住退了一步。 他口吻略带惊疑不定:“你想杀我?” 沈烨见他看出自己的目的,脚步终于停下。 道士脸色难看,厉声呵斥:“你腰身藏刀,印堂含煞,这是动了杀念!” 沈烨面色冷静:“你还真有点本事。” 见沈烨不为所动,甚至不再伪装懒散,眼神森然,饱含杀意地看他,道士又提醒道: “我已近功德圆满,你若杀了我,余生厄运缠身,死后必定万劫不复!” “哦。”沈烨依旧是不以为意的敷衍,他从腰后拿出锄地用的刀铲,上手掂量一下。 “这玩意儿太小,用这个一刀砍断你的脖子不太可行,我多试几次,争取让你走的没那么痛苦。” 道士见他神色阴郁,不似玩笑,额角突突跳了两下。 这么有病,为了鬼不惜杀人…… 道士杀鬼是行家,但对上这样一个不敬因果的人类,尤其还是个身强体壮,健硕高大的男人,一瞬间没了辙。 沈烨往前逼近三步。 “行了行了!”道士忙不迭叫停,“我就是给你带个消息,说你家人让我除鬼……我没说要杀那只鬼,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沈烨眉尖一挑,嘴角泄出笑意,又很快拉下来,仍然冷冰冰地睨着道士。 “你这纨徒,真是不可救药!”道长从怀里掏出手机,扔给沈烨,“你家人的事,你自己解决!” 沈烨低头一看,手机上正显示通话中。 这个电话号码…… 沈烨心底叹了口气,并不意外,他把话筒举到耳边:“爸,你们都在听?” 对面安静如鸡,死一般的沉默。 “你失踪了两百多天,这大半年一点消息也没有。” 对面传来沉稳温和的声音:“我不能找人打听你的消息,解决你的麻烦吗?” 沈烨看了眼正在擦汗的道长。 道长心神一凝,说:“莫要怪老夫,你爸险些整垮了老夫的道馆!” 他新得来的财运还没发挥作用,就险些被这群发癫的牛鬼蛇神搞得混不下去! 年轻一辈还好,哪怕气运强盛,但现在没发展起来,道长也不把那些毛孩子放在眼里。 怕的是沈父那些比较年长的人,运势比他得来的综合还要旺盛,且早已做出一番成就。 不仅镇压了他的反抗,还不顾后果威胁他来这里除鬼。 这一家子,都不太正常! 沈烨摩挲着手机背,脸色复杂,阖眸不说话。 “我们给了你两百多天的时间,给予有限度的自由去处理问题,你还是没有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沈父的声音带着不怒自威的肃穆,此时却刻意放得温柔,温柔近乎凉薄: “沈烨,你为什么不回家?” 沈烨喉结滚动,好半天才找回声音:“……我很快就回去,给我时间。” “我们已经给过你时间了,你没有把握住机会。”沈父继续温柔开口。 “我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所以没有太逼迫你,但你也不能太不把家人放在眼里。” “为什么不回个电话?短信也可以,你杳无音信大半年,是把家人当做随意抛弃的垃圾吗?” 沈烨烦躁地挠头,知道自己说不过巧舌如簧的长辈,干脆放弃谈判,任性开口: “那怎么办?我不回去又怎么样,有本事你过来杀了我!一刀下去,咱俩一了百了行不行!” 对面似乎被他唬住了,又或者无语了,半晌没人说话。 隐隐传来其他的声音,沈烨听不太分明,不过可以分辨出来,那头正在商量什么。 良久,对面传来沈凯冷峻的声音:“我想知道,谁把你迷惑住了?” 沈烨脖子一梗,倔犟道:“你别管!” “哦。”沈凯冷淡应声,“我没管你,就是问问。” “我很快就回家。”沈烨匆匆道,“短时间别找我,这不才两百多天吗?” 沈凯似乎冷笑了一声。 “把他带回家。”沈凯说,“这次就忍你了,没有下次。” “滚蛋!”沈烨骂了一声,啪嗒挂断电话。 巫师x摄影师36 从那天起,沈烨掰着指头去数等了多少日子。 又过了一百多天,等到他吃腻了村长做的饭菜,等到做腻了日复一日的农活,等到天天在许随闭关的门口望天发呆。 风平浪静的村庄终于有了一丝微妙的波动。 沈烨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长久等待下变得迟钝的脑袋木然一片,直到一块竹板房顶掉了下来。 沈烨望着险些扎穿自己小腿的木材,忍不住一愣。 这是怎么回事? 外界突然传来魑魅魍魉般的疯叫和鬼哭狼嚎的声音。 沈烨起身,长久的坐立导致血液不流通,险些磕绊跌地。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脸色苍白,把阁楼下的场景收进眼底。 天摇地动。 这处拟造出来的鬼域终究还是面临毁灭。 苍穹在缓慢的、一片片的剥落,大地在开裂,裂出一道道恐怖不见底的深渊沟壑。 阁楼下,无数村民显出原形,是一个个粗糙滥制出来的雪白纸扎人,脸上晕着两大坨夸张的红晕,嘴巴也艳红如血,眼睛瞪得老大。 他们就像活人一样,纷纷跪倒在地,双手合十对苍天祈祷,期望自己能活下来。 沈烨怔怔看这荒诞的一幕。 他这一年来,熟知了六婆村每一个面孔,和每个人都或多或少聊了两句。 即使知道对方不是活人,但跳出许随规定的每日必打卡程序之后,他们看起来和活人相差无几。 会生气会愤怒,会喜悦会嫉妒,像具有七情六欲的,活生生的人。 然而,现在这幅画面,像被血淋淋剥了人皮,人皮按照被设定好的求饶和哭泣,在跪地磕头,可那一张张苍白如雪的纸面没有丝毫表情。 充满了怪诞,诡异,冷漠,黑暗的一幕。 沈烨怔然半天,脚下猛的晃荡一阵,把他摇得七荤八素,脊背那一丝寒意都被摇散了。 “操……这什么情况?” 沈烨躲开阁楼上坍塌下来的木材,不再浪费时间,抬脚往楼下冲。 他刚踩到竹梯中央,脚下直接踩空,一脚陷了进去,断裂的木截面刺穿了他的脚踝。 沈烨脸色一变,哼都没哼一声,额头冒汗把伤痕累累的脚救了回来。 这处空间似乎天生和他不对付,沈烨刚救了自己的腿,紧接着楼梯断裂成两半! “嘶。”沈烨痛呼一声,躲不及时,身上挨了一击。 他顾不得形象,连滚带爬地从楼梯爬到阁楼地板上,脸色煞白地捂着自己汩汩流血的伤口。 “夫人……”阁楼下传来村长惊慌失措的声音,“你在哪儿?巫寿村要塌了!” “我在这儿!”沈烨赶紧抬高声音,隔着数十米高和他遥相呼应。 “你快跳到这里来啊,我接住你!”村长望着摇摇欲坠的竹楼,忍不住发抖,尖叫道,“我是纸人,被这一砸我就塌了!” 沈烨额头冒着涔涔冷汗,不顾自己还在流血剧痛的腿,爬到断裂的阁楼旁。 村长举着细长纤软的双臂,尖声道:“快下来!” 沈烨顾不得怀疑对方那细胳膊细腿的能不能撑住他,最后一线希望就在那双手臂上。 现在随着阁楼坍塌,地板越翘越高,他距离地面有足足二十米。 摔下去可就是粉身碎骨! “接住!”沈烨低声道,随即纵身一跃,跳下阁楼。 “啊啊啊啊啊!!!”村长发出堪比杀猪的惨叫,闭着眼睛手忙脚乱地去接掉下来的人类。 他也不知道这砸下来沈烨能不能活,就凭纸人微薄的实力可重量,结局更有可能是一个摔死,一个被砸死。 村长视死如归地张大怀抱,嘴里嗷嗷大哭。 “滚。”身后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扔到废墟角落。 村长的身体撞进废墟里,摔了个倒栽葱,头埋在废墟里,只露出一个圆滚滚的屁股。 许随张开怀抱,接住了坠落下凡的妻子。 沈烨紧闭双眼,纯属是不想看自己高空坠楼后脑浆迸溅的场景。 出其不意的,他落进一个温凉柔软的怀抱。 “夫人。”头顶响起温温柔柔的声音,声线要比熟悉中的那道要成熟沙哑一些。 扑通一声。 沈烨心跳加快了两秒。 近乡情怯,这道声音好似有镇痛的效果,本来疼到麻木的双腿顿时来了精神,条件反射狠狠给了许随一脚。 许随抽了口冷气:“疼……” 沈烨睁开一条眼睛缝。 眼前许随那张俊秀苍白、不沾脂粉的脸倒映进他的眼帘,沈烨微微瞪大眼睛。 许随见沈烨睁眼,眼睛亮了一度,如同出水芙蓉的脸上浮现笑意:“夫人,我长大了。” 沈烨看进他期待的眼底。 一年不见,许随比起之前成熟了许多,看起来有二十五六岁,棱角英朗了些,没那么雌雄莫辨。 至少能看出这是个男的。 沈烨哑然道:“……老公。” 许随眨巴眼,点头:“嗯。” 这副天真单纯的模样,和一年前一模一样。 光长岁数不长心智?大人的身体,孩子的灵魂? 沈烨摸不着头脑,试探道:“你还记得出去后要干嘛吗?” “赚钱养家,把你当祖宗供起来。”许随熟练背出一年前沈烨天天在他耳边灌的话,“一天买一个小蛋糕,你还要抱着我环球旅行。” 沈烨松了口气,不知道是失望还是高兴,摸着许随的脑袋:“乖,把我放下来。” 许随在他脸上亲了两口,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他心疼地看了眼沈烨身上的伤口,手指一动,下一秒,沈烨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面前。 “真棒,这么快就出来了。”沈烨抱住他的脑袋,吻住额头,“我们出去好不好?” “不好。”许随闷闷不乐。 沈烨搓了搓他的脸,望着掌下这张漂亮的脸,忍不住耐心哄道:“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你家里人抢你,我不想去。”许随低垂头,去勾沈烨的手指,“我都听到了……他们想杀了我,把你抢回家。” 鬼域主人对空间的掌控力让人惊讶, 沈烨瞧着许随沉郁泛冷的表情,嘴角一抽。 好死不死,怎么把那个听到了? 巫师x摄影师37 还没见家长,“婆媳”矛盾就初现端倪,沈烨无辜地说:“他们以为我被鬼迷了眼,不是在针对你。” “我不想去。”许随低头玩他的手指头。 “我就想要你一个人,他们想抢走你,我就不喜欢。”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沈烨语重心长,“老公,你得认命。” “我不。”许随瘪嘴,“为什么你非得有家人?跟我一样无父无母不行吗?” “嗯……不行。”沈烨牵住他的手,歪头思索片刻,“虽然我很不想承认,可我有现在这样的自信和底气,能养成这样的性格,很大一部分来源于他们。” “如果你喜欢我身上这些特质的话,那他们就不可或缺,必须要在我生命中经过。” 许随抬头轻轻瞄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复杂,低不可闻:“……我喜欢。” 他说的低哑,沈烨却捕捉到了,毫不意外道: “喜欢那就接受,也不一定要你们相互接纳,那不太现实,去见个面认认脸也行。” 许随还在犹豫不决,沈烨却揉搓他的耳朵,说:“想赚钱吗?” “想。”许随嗓音发闷。 “想就去在他们名下挂名。”沈烨说,“他们都很有钱,以后你遇到事了,就可以找那些人帮忙。” 钱这个事,在夫人嘴里似乎很重要。 为了日后着想,许随捏住鼻子:“……行。” 沈烨让道长来六婆山,大概等了两天,从远方匆匆赶来的道长留下一句“加钱”后,就做起了法事。 法事结束,道长转身就走,全程就那两个字,其余的半句话也懒得说。 沈烨也不管他,把彻底丢掉禁锢的许随拉出来。 确定许随能离开六婆山,并且在日光下行走后,一人一鬼打车回了帝都。 “老公,进门你别太拘谨,我领着你打招呼,我喊一声你跟着喊一声,认脸就行,不需要记名。” 沈烨临近家门,突然紧张起来,向许随神叨叨地碎碎念。 许随反而是比较淡定的那个,在迫不得已妥协之后,他对见家长这件事反倒看开了。 “嗯。”他挖着新买的小蛋糕,头也不抬。 沈烨继续:“他们可能会为难你,也可能不会,不过你慌了就看我,我闹事掀桌让他们连饭都吃不了。” 许随不感兴趣地点头:“嗯。” “之后我就搬出来住好了,我名下还有点钱,趁穷困潦倒命没发挥作用前都转你手下,不然我指不定付出什么代价把那笔钱花光。” 许随听到钱这个字,提起了精神:“好。” “我之后就躺在家了,你要是没良心嫌弃我,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 许随鼓了鼓脸:“不会,我就要你。” 夫人靠他养这件事这么美妙,他瞎了眼才会嫌弃。 “反正……你就先冷静,然后沉得住气,有人给你添堵你就找我,我给你出气。” 许随被他念叨得不耐烦,挖了口奶油蛋糕塞沈烨嘴里:“夫人,你多吃点。” 沈烨咬着塑料匙不放,望着许随不以为然的脸色,心底深深长叹口气。 这要是出意外,他就只能在旁边做“不要打了”那个柔弱小白花了。 毕竟哪个都惹不起,他偏帮哪个对对方都不算公平,很可能惹双方白眼,那还不如装死。 到了沈家门前,沈烨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 “咳咳!” 里面没有声音。 许随站在他身后,被沈烨牵着,眼睛冷冷地瞧着门框,不情不愿的样子。 沈烨解开指纹锁,推门而进。 “我回来了!” 一片安静,依旧没有声音。 沈烨停在原地,差点以为室内没有人,结果定睛一看,十几个男男女女或坐或站在客厅里,眼神冷漠地看他。 沈烨额头冒汗,强装镇定:“真巧,都在呢?” “不巧,我们都在等你。”沈姨温柔开口。 沈烨:“……” “这孩子看着还挺乖。”沈姨深邃的眼睛看向许随。 那双阅尽千帆的美丽眼睛,此刻浸着让人摸不着的笑意。 沈烨咽了口唾沫,胸闷气短,默默上前一步把许随挡在身后:“嗯。他年纪小,性格孤僻,不太爱说话。” “我知道,你紧张什么?”沈姨的口吻没有任何攻击力,“我没有恶意,小烨,你脸上怎么那么多汗。” 沈烨睁眼说瞎话:“一路跑回家的,我热。” 此时一旁沉默不语的沈凯抬眼,抬手把身旁的空调温度调到最低档。 飕飕的冷风吹出来,冻结了沈烨一身的热汗,同时把他的心也冻住了。 沈父看向许随,那双温润沧桑的眼睛不见情绪波动,似乎能看透许随完美的皮囊,从里头看清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这样的人,会喜欢沈烨?”沈父语气平静。 许随眼神幽黑,漠然和他对视。 沈烨难得这么慌,他捏住许随的手,语气带上了警告:“爸!” “我又没骂他,你语气那么重干什么?”沈父不满地看了沈烨一眼,“现在不是见家长吗?还不能让家长问问了?” 一个比较年长的陌生男人走上前,语气懒懒散散,动作温和地拍了下沈烨的肩膀。 他的语气也很懒,透着慢条斯理:“惊弓之鸟啊,沈小烨。” “叔!”沈烨冲他叫道。 “别乱叫,叔耳朵不好。”男人掏了掏耳朵,对调皮地沈烨眨了下左眼。 沈烨轻吸口气,感觉自己快窒息了。 “我不掺和这件事喽。”男人对身后一大堆人甩了甩手,笑眯眯道,“我能看出来两个小孩是真心的,我就不管了。” 面见会还不到两分钟,男人似乎就失去了兴趣,又留下这么一句肯定的话。 沈家人也没拦他,点点头让他走了。 走之前,男人又拍了拍沈烨的肩膀,飘飘然擦肩而过。留下一句轻轻浅浅的话: “带两杯咖啡,有空来公司找我,私聊。” 沈烨抬脚想踹他,没踹着,被灵活躲开了。 “吃饭吧,有问题留到餐桌上问。”沈父一锤定音。 其余人面面相觑,按照规矩落座。 巫师x摄影师38 佣人把早就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桌,桌上布满了摆盘精美的食物。 许随作为偏僻大山来的农村人,还活在六百年前,没见过桌上一堆说不出名字的美味食物。 他看向还在擦汗的沈烨,手指拉住他的衣角。 “怎么了?”沈烨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关心地凑近许随的脸。 “没见过,也不会用。”许随压低声音,细声细气道。 “没关系,待会儿我教你。”沈烨没有嫌弃,安慰地捏住他的手腕,“学不会用筷子夹就行,家里没那么多规矩。” 许随得了保证,也就放心的“嗯”了一声。 沈父把一切收进眼底,什么也没说,平静地垂下睫毛,安静用食。 沈姨一双含水美丽的眼眸在两人间转动,最后落在沈烨身上。 望着自家小外甥黑了许多的皮肤,微微蹙起愁意的眉尖,温温柔柔地开口: “小烨,这一年去哪儿了?怎么瘦了那么多?” “在农村干农活,黑点正常。”沈烨大大咧咧。 “……” 餐桌上陷入诡异的死寂。 沈凯不忍直视地闭上眼睛,不想看被自己养得白白嫩嫩的弟弟如今沧桑憔悴的样子。 他把沈烨当千金养着,养出了个漂漂亮亮的白富美,才离家出走一年,就成了个皮糙肉厚的农家糙汉。 沈凯深吸一口气,为了避免被气到心肌梗塞,他强行冷静地低头,往嘴里塞食物。 沈姨微妙的安静了片刻,伸出纤纤玉手捂住抽痛的胸口,温和微笑:“好,小姨知道了。” 沈父听到这里,不对沈烨出去找罪受这件事发表意见,语气依旧淡定: “你沈叔提前走了,他这段时间为你操了不少心,道士是他找的,整垮道馆的主意也是他出的,跟我没关系。” 沈烨正在教许随用桌上的餐具,闻言轻应了一声,并不意外:“他可能以为我有危险,刚刚瞧了我两眼就走了。” “我得解释,不能让你对我误会加重。沈父说,“沈陌性子懒散,对你的行踪看起来不上心,但他出的主意是最多的。” 沈姨接话:“你爸的意思是:不要怨他,要怨就怨沈陌。” 沈烨不客气道:“一个个半斤八两,谁也别推卸责任。” 沈姨的眼神瞄向许随,对方正专心致志的低头吃美食,好像对桌上的硝烟味儿浑然不觉,一副天真懵懂的样子。 许随一双眼睛愉悦的弯起,偶尔抬头对沈烨笑得依赖,换取对方逐渐发痴的恋慕眼神。 沈姨见多识广, 大大小小的人物也接触过不少,牛鬼蛇神、混杂鱼龙都交手过,许随身上许多的小心思逃不过她的眼睛。 但女人什么也没说,像沈父一样平静地垂下眼睛,唇角像往常一样扬起,安静地用餐果腹。 不止沈父、沈姨,桌上其余的十个人,在打量过后都不发一言,互相对视一眼,交换眼神,无声交流。 说好的问题在餐桌上问,但落了座几乎无人吭声,都沉默地解决面前的餐食。 沈家人反应冷淡,许随“一无所觉”,沈烨反倒成了那个战战兢兢又强装冷静的家伙。 “你们没问题吗?”沈烨磨着后槽牙,耐不住性子。 一旁留着胡子、穿着西装的中年绅士语气柔和地问: “一场家庭聚餐罢了,能有什么问题?别把气氛搞得那么紧张,长辈不会为难你这样的小孩子。” 沈烨无言以对:“二伯……” 中年绅士含笑看他,文质彬彬:“沈烨,你应该喝点面前的蔬菜汤,补充一下水分。” 沈烨知道他在暗中调侃自己流汗太多,紧张兮兮像个鹌鹑,苦笑一声,端起面前的蔬菜汤一饮而尽。 “沈烨还没长大呢,你也别管得太多。”中年绅士不疾不徐,对沈父轻声道。 “小孩子嘛,人生容错率高,什么都可以尝试一下。” 沈父冷嗖嗖地瞥了眼自家二哥:“如果犯错,需要个冤大头擦屁股,你来扫尾?” “可以。”中年绅士语气如常,面对沈父冰冷压迫的眼睛,他淡然处之。 “身为长辈,给小辈处理问题是应该的,我毕竟是沈烨的二伯,他依靠我没有任何问题。” 说罢,中年绅士拍了拍沈烨的脑袋,哄道:“以后需要帮助了尽管跟我提,别像这次一样离家出走,一整年都没个联系。” 沈烨知道自己这次行事冲动,不管不顾,能安稳坐到现在全凭家人强大的包容心和爱意。 中年绅士轻易抚平了他心底隐藏的恐惧和不安。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沈烨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起来给家里人道歉,你这次伤了我们的心。”二伯语气温柔,“不止要对我说对不起,应该是所有人。” 沈烨知道二伯在借机让他起身哄人,被他抛弃行为惹怒的长辈不少。 毕竟从头到尾只有沈父几个人说话,其余人就冷冰冰看他,完全没有反应,连个招呼和笑脸都没有。 不像以前一样,每次见他笑眯眯的喊他的名字,再想方设法地给他塞点现金或者车房,生怕沈烨手头钱不够花。 沈烨给个台阶立马就下,他起身端了杯酒,先是走到沈父面前。 “爸。”他乖巧喊了一声。 沈父眸底的冰雪消融,一抹笑意露了出来。 沈烨给他敬了一杯酒,沈父被一声乖巧的“爸”哄得心花怒放,欣然接受这杯道歉酒。 沈烨酒一下肚,本来做好了今天连喝十几杯,被生生灌醉的准备,结果入口嘴里立刻荡漾起一股子甜味儿。 是掺水的雪碧…… 沈烨默默低头,看着手上的酒杯。 他回头,想找出这是谁干的。 接触到他的眼神,无论是谁,在场的十几位男男女女都不太自在的移开视线。 这场假酒道歉,是全员参与? 沈烨挑了下眉,忐忑不安的心突然稳了。 都在等他道歉,但又不想他喝酒伤身,就拿掺了水的雪碧应付事儿? 看来也没太生气。 沈烨极其自然地拿起桌上矗立的酒瓶:“二伯,这次是我考虑不周,给你道歉。” “没关系。”中年绅士笑呵呵地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知错就改,是个好孩子。” 说完,中年绅士看向周围,故意压重声音:“都眼巴巴看我干什么?眼睛都红了,我脸上有饭?” 周围人脸一黑,连餐桌礼仪都顾不得了,低下头狂塞食物。 巫师x摄影师39 沈烨逛了一圈,一人敬了一杯酒。 敬完酒后,有的人反应冷漠,简单点了个头就算,连碰杯都敷衍,一副气没消不耐烦的样子。 有的温温柔柔摸他脑袋,说些安慰话,和沈烨温和地聊了两句近况。 有的脾气爆骂了沈烨两句“蠢货”“没脑子”,被沈烨张嘴呛了回去,险些当场打起来。 不管什么反应,敬完酒气氛瞬间回暖,不再那么漠然压抑。 沈烨平衡好了这一桌子,累的气喘吁吁,坐回许随旁边,紧紧握住小老公的手。 许随早就吃饱了,嘴里还塞着点心,见沈烨大汗淋漓,贴心地抽出手帕去擦夫人的汗水。 “没事。”沈烨对他释然笑了。 “别急着腻歪,说一下日后规划。”沈凯擦完嘴巴,双手搭在桌沿。 “既然把人带了回来,那就肯定要负责。公司我会给你安排了新的职务,日后收心,专心挣钱养家。” 沈烨笑不出来了。 他该怎么跟家里人解释,他为了把人带出来,成了个穷困潦倒命? 沈烨不敢想自己把这件事说出来,桌上刚消气的一家子会有什么反应,把许随生吞活剥都是轻的,连带着他都要被活撕下一层皮。 沈烨喘了口气。 沈凯还在继续说:“明天你就去上班,在我眼皮子底下,有的是人伺候你……” “哥……”沈烨弱弱开口,“我不想上班。” “你在开什么玩笑?”沈凯一个冷眼扫了过去,“难道你有了家庭,还要我养你?” 心知肚明自家哥哥在生气,故意让他上班来为难他,沈烨委屈咬唇:“我不想上班。” 他怕把自家亲哥的公司整破产。 对上沈烨难得示弱的眼神,沈凯心顿时软了下去,语气也柔了许多:“可以商量……” 沈烨把身边瘦瘦弱弱的许随推了出去:“他赚钱养我。” 沈凯不敢置信,他睨了眼如同小白脸一般柔弱无依的许随,又看了眼出走一年变得人高马大、又黑又壮的弟弟。 “你说什么?”他失声道。 “他是老公,养我怎么了!”沈烨理直气壮。 沈凯表情一崩。 桌上顿时响起喷水声、咳嗽声和骂娘声,就连性格最温柔的沈姨表情都变了,掰弯了手心的勺子。 沈凯豁然起身,想去抓沈烨的衣襟:“操你大爷,你说什么?!” “哥哥哥。”沈烨赶紧反抓住他的手,头一回不要脸的撒娇,“他真是我老公,我天生0。” 隔着几个人的位置,一个大概五十多岁的男人低头咳嗽一声,警告道:“他大爷在这儿,别乱说话。” 沈凯不知道该骂沈烨委身他人,还是该骂这桌上有辈分的长辈怎么那么多! 比起不淡定的沈凯,沈姨慌神过后迅速冷静下来。 她蹙眉看向许随,好半天叹气:“……长这样的脸,跟我进娱乐圈吧。” 许随听不懂,乖乖地靠着沈烨。 沈凯抹了把脸,还有些接受不能,凶狠的眼神看向沈烨,又冷冷看向许随。 “行了,坐下吧。”沈姨拍了拍沈凯的手,“事情都发生了,接受就好。” 沈凯看向柔柔靠在沈烨怀里的许随,又看向自己当白富美养最后养成糙汉的弟弟,脸崩了又崩,最后崩溃闭眼。 “小姨,我接受不了。” 他造了什么孽,瘫上这么个不省心的东西! 巫师x摄影师(完) 这边沈烨马不停蹄把许随安置在一处房产下。 简单给对方说了些基础设施该怎么用,又帮许随洗了澡,沈烨给他穿上轻薄柔软的睡衣。 “你觉得我家人怎么样?” 许随听到这话,微瘪的小嘴松开,勉强道:“都很爱你,一心一意为你好。” 沈烨双手拢住他的头发,一寸寸往下梳,语气带着骄傲:“当然,他们是我永不倒塌的支柱。” 许随想起那一个个看透他但是又不说破的冷淡眼神,暗自挑了下眉。 共同点是,都很爱沈烨。 还有一个共同点是,都很不好惹。 尤其是看似端庄柔美的沈姨,那双含情湿润的眼睛笑弯弯地看他,可眸底却冷得吓人,俨然披着假面示人。 每当许随稍微靠近沈烨,这个女人冰冷的视线就会投过来,监视许随的一举一动,看他对沈烨有没有威胁。 一场聚餐下来,许随几乎没说过话,他但凡开一句口,所有人不再隐藏,视线就会明目张胆的聚焦在他的身上。 眼底蕴藏的打量疑惑又冷酷,像是大型猫科动物在打量一个弱小的食草动物。 在那些人眼里,他装腔示弱的小心思很明显,有点像幼稚孩童博取关注的把戏。 但沈烨护着的态度太明显,尽管对许随的第一感观都不太好,没有一个人开口挑刺,就这么默许他坐在了独属于沈氏的家庭餐桌上。 “他们的戒备心都很重,毕竟见了太多人,经历了很多事,没那么容易交付信任。” 沈烨给他编头发,一缕缕粗糙滥制的小辫子在手下织成,笑道: “他们今天能好脾气地揭过我的错就很不错了,居然没把咱俩扫地出门?” 许随总结出他们的心理:“因为不舍得。” 离家出走一年的孩子好不容易回来,再给个冷脸把人吓走了,得不偿失。 “我看沈姨挺想让你进娱乐圈的,要不要试试?”沈烨问。 许随听不懂娱乐圈这个代表了什么:“那是什么地方?” “一般的地方。”沈烨淡声道,“不过有前辈带着你,会好过很多。” 许随捋着被沈烨编得糙乱的头发,若有所思:“……能挣钱吗?” 沈烨歪头:“还行,你努努力,应该能赶上我卡里余额的零头?” 许随语塞:“那我能养得起你吗?” “应该是养得起吧,我又不花多少。”沈烨沉思道,“从小到大我就不怎么花钱,所以越攒越多,养我应该不是难事。” 许随又问:“那你没办法工作,我要出门挣钱,你该怎么办?” “担心我做什么?”沈烨诧异道,“我以前也不上班,更没有你陪,不也过来了?” 许随鼓起脸。 “别愁我怎么办,我爱好多着呢,探险旅游只是其中一项,还有很多爱好在前方等着我,工作赚钱是我无聊下的选择。” 沈烨笑道:“我的人生比你想象的精彩多了。” 许随偏头问:“那我也可以学吗?” “可以,如果你空闲下来了,可以和我一起做那些事。等年纪稍微上来了,咱俩就去享受生活。” 沈烨望着镜中的青年,温声道:“你和我的未来是绑在一起的。” 许随抿唇笑了起来。 “我要去找沈叔,你在房间休息,待会儿有人给你送甜品过来。” 沈烨拿起架子上的外套,站在门关换鞋,叮嘱道:“别乱跑,也别乱走动。” 许随奔波一天,还没来得及观察外面的世界,已经尝试去打开电视和电脑了,闻言头也不抬: “好,我等你回来。” 沈陌的公司离住处不远,沈烨开车不到十五分钟就到了楼下。 前台的接待人员早就熟识了沈烨的脸,就算有新来的,也会被老员工提前培训,都看过沈烨的照片和视频。 此时见到沈烨,各个温柔热情的招待,不到片刻就上了专属电梯,一路直达沈陌的办公室。 办公室布置得没那么商务风,颇有沈陌自己的风格。 书架上一堆乱七八糟的书籍乱摆,窗台有张软乎乎的榻榻米,桌子上有切好的水果和翻了几页就被扔到一旁的文件夹。 不像办公室,反而像蜗居的单人房间,自带凌乱慵懒的风格。 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单脚踩在榻榻米上,另一只脚搭在桌子上,鞋都懒得穿,姿势随性到让人瞠目结舌。 脚掌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白得反光,是常年不见阳光且缺少锻炼的苍白。 沈陌懒洋洋窝在榻榻米里,听到门口的动静,勉强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眼皮掀开:“进……” 沈烨推门而进,脚踢到堆在地上的毯子,忍不住皱眉,把毯子捡起来。 “叔,你怎么又不收拾?” “你不是爱干家务吗?你来收拾。” 沈烨娴熟捡起地上的一大堆东西,然后分类收整,收成一堆重新凌乱的东西。 自以为收拾干净了,沈烨起身,做到桌子旁另一个榻榻米上,同样脱了鞋,往后一靠。 “咖啡呢?”沈陌揉着眼睛问。 “没带。”沈烨理所应当。 “哦。”沈陌脾气稳定得不可思议,他指向身旁的冰箱,“里头有罐装咖啡,帮我拿一罐。” 沈烨从冰箱里拿出两罐,贴心地拉开拉环,以免懒成猪的沈叔因为懒得拉而放弃喝饮料。 但在沈陌嘬完第一口之后,沈烨就开始愁了:“多大年纪了,还乱吃垃圾食品,你也不怕高血糖?” 沈陌凉凉看向沈烨,紧接着手一挥,把冰凉咖啡狠狠泼他身上。 “我操!”沈烨低骂一声,赶紧往后退,“你他妈的……” “别担心你叔,叔的人生是你看不懂的一本传奇。” 沈陌又突然噗嗤笑了出来,一双其貌不扬的眼睛弯起狐狸似的弧度,慢悠悠道: “极乐人生不留遗憾,要留,那就早死早超生。” 沈烨觉得自己操心得像个小老太太,叹了口气,坐回原位。 “叔,你把我叫过来想聊什么?”他问。 沈陌笑道:“还能是什么,那个让你为爱弃家而逃的小情人呗。” 沈烨脸上闪过几丝尴尬的红晕:“对不起……” “嗯,不用说对不起,你这样的年纪,为爱拼搏太正常不过。” 沈陌的语气平淡无波,却藏着往事尽过的微笑:“年轻啊,多美好的一个词,我也年轻过。” “不过比你惨一点,对生活一边卑躬屈膝,一边自傲自负,最后被锤得亲娘都不认得。” “可是,我总觉得自己做错了。”沈烨轻轻靠在椅背上,落寞地垂下眼睛。 “不去找他,我觉得自己错了。去找了,我也觉得错了。” 沈陌眯了眯眼,说:“哦?那你说说,错哪儿了?” “错在,我放弃了你们?”沈烨试探地凑近沈陌,“你们都很生气……” “沈小烨,你本末倒置了。”沈陌从怀里抽了个根烟出来,递给沈烨,轻声道,“我们气的又不是这个。” 沈烨点燃了香烟,本来被雅香充斥的室内瞬间萦绕起一股烟雾,冲散了沈陌精心挑选出来的室内香水味。 他依旧不去直视沈陌的眼睛,好像在安静等着审判。 “我们生气,气你一声不吭就走了;气你因为愧疚失联一年,连个电话都奉欠。” “气在你心里我们不值得信任,连个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气来气去,最后都化成了担心。” 沈陌不爱抽烟,他静静看着身旁健壮高大的沈烨,问道:“你性子傲,有点事就自己扛,小时候被跟人打架被打碎了牙,都不哭一声。” “我们怕自己一个没看住,你就在不知道的角落吃闷亏受委屈。” 沈烨眨了眨眼,把泛红湿润的眼眶忍回去。 “那个小情人,你要是喜欢我们也无所谓,但我可要提醒一句,他瞧着不是个体贴的性子,心思复杂诡辩,有我年轻时偏激过一段时间的德行。”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你可能会很累,会吃苦头,也可能会后悔……” 顿了顿,沈陌说:“不过无论是什么选择,我都选择支持你。” 沈烨哑声道:“……谢谢。” 沈陌温柔摸他的脑袋,看着晚辈靠过来蹭他手心的动作,他又笑弯了眼睛。 “没关系,我不会逼你在他和家人之间做选择,因为你可以两者兼得。” “选来选去,别扭来别扭去,为难的是你,累得还是你。” “你值得一切,幸福就好了。” 沈烨低头,一颗晶莹的泪珠掉落。 他心底紧绷的弦突然被拨动,骤然松懈,就好像被巨石压抑许久的东西,蓦然被搬开。 带来让他向生的清新空气,和被压迫许久窒息的疼痛。 沈烨都不明白自己突如其来的哽塞和委屈从何而来,一股浓烈的无形的悲伤涌进胸腔。 他一颗颗往下掉着眼泪,捂着胸口哭得默不作声。 “以后,你可以尽情选择他,你们的生活自己过。” “不管怎么样,家人不会因为你的选择放弃你。” 沈烨跪地喘息,眼泪汇成一滩。 沈陌温柔道: “沈宝宝,醒过来看看。” 番外 小世界前 时间跨度回到一个世界之前。 星星刚从虫族那个世界回来,智者给他放了一个世界的假,让他肆无忌惮去潇洒挥霍。 玩完了一个小世界,系统神清气爽地爬回了精神海。 “宿主,好久不见。” 星星遥遥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郁气发泄了出去,莫名看许随顺眼了许多。 给假期的老板是好老板,他心情都好很多了。 男人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完全没有回头看他的意思,态度一如既往的冷淡。 星星也不在乎,他凑过去一看,忍不住愣住。 “……普陀洱迷宫?” 星星听说过曾经让指挥官名噪一时的普陀洱迷宫,在网上查过资料,也崇拜过这么一个智多近妖的人物。 但这么多个小世界下来,他对许随的态度除了失望就是失望,完全没有了一开始的小心和虔诚。 这就是个一心恋爱还老是瞎几把作妖的神经病,他不讨厌就难得了,实在崇拜不起来。 许随指尖夹着卡片,长长的睫毛垂下,冷静至极地观察面前的沙盘。 下一秒,他把卡片摆放在应该有的位置上。 “你知道它为什么出名吗?”许随淡声问,“我在星际走出的第一步,靠的就是这个东西。” “听过一些军事专家的解析。”星星说,“这个沙盘其实是当时艾米线战场的缩影,共有十方势力荟聚,形势复杂严峻。” 男人点头。 “嗯,我把艾米线战场浓缩到这里,然后做了三个通关结局。 “根据难度系数和折损程度划分,分为了abc三个等级。” “这三个等级,是三个帝国势力必赢的结局,他们可以根据自身情况进行调整,选择喜欢的结局。” 星星问:“那段时间都快吵疯了,对不对?” “是吵疯了。”许随俊美的脸上划出温和的笑颜。 “有人想保战士和民众,有人想借机捞战争财、贩卖武器库,有人想巩固地位权利……” “每个势力都有自己倾向的等级,a、b、c吵成了一团。” “我也靠它进入了某些人的视野,终于有机会成为了一颗昂贵的棋子,走出了庇护所。” 听到这里,星星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困惑抬头,想从面前侃侃而谈的男人身上找到陌生的点。 但脑海里那个神经病形象实在太深刻,他一时又发现不了什么。 星星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好像老了……” 是老了很多。 印象里许随一直是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形象,哪怕知道对方已经快三十了,但星星从没觉得对方是个奔三的中年人。 此刻…… 望着眼前这个穿着白衬衣的男人,看着对方深邃温和的眼睛,以及嘴角似笑非笑的危险…… 星星心神猛的提起,紧急改口:“等等,这不是老!是成熟,成熟你知道吧?!” “我知道。”许随意外的没生气,好脾气的要命。 星星满头问号,忍不住怀疑面前这个人是不是他的宿主,往后退了两步:“指挥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出什么事,一切如常。”许随平静得可怕,“我只是无聊了,想玩玩迷宫而已。” “哦……”星星将信将疑,“那你慢慢玩,我去忙活下个小世界的事了。” 说完,星星转身就要跑。 “把沈氏联系方式给我。”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 星星一个磕绊,险些摔倒,慌里慌张地回头:“什么?” “别装傻,把他们的联系方式给我,我知道你一直背地里和他们保持联络。” 许随把最后一个卡片放置好,面前一轮新的沙盘组成。 不是有关于当年的艾米线战役,而是独属于他的——虚幻世界。 男人平静转头,一双如同死水一般冷漠的眼睛,对上星星那双紧张的机械眼。 “我跟他们聊聊,不会牵连到你。” 他用极致理性的话安抚星星的情绪,一字一句,清晰如珠坠地。 “你出去后,这项工作的完成会带给你数不胜数的财富,沈氏不会亏待你,我也不会。” 星星犹豫半天,才嗫嚅道:“那你得跟他们解释一下……我这不是背叛,是应你的合理请求。” “好。” 许随拿到联系方式,发现是个小型的播放器,他没见过,也不知道星星藏得有多深。 “出去玩一会儿。”许随调整频道,尝试和外界联系,“等完事了你再回来。” “哦。”星星也不想去掺和这些跟他工作无关的事,迫不及待地往外冲。 知道的越少,活得越久! 播放器发出滋滋的电流声,这是一个老旧装备,许随操作起来不算难。 不过片刻,对方就传来若隐若现的呼吸声。 仔细辨听,似乎有很多,又好像只有一个。 许随侧耳道:“我的作用发挥完了,现在该你们了。” 对面沉寂良久。 没有声音传来,不知道对面的人是不是切断了通话频道正在私下交流,许随镇定自若地等待。 许久之后,一道粗重冷漠的声音传来。 “可以。” 许随说:“让谁来你们商量一下。” “啊,不用商量。” 对面传来另一道声线,懒懒散散,光听就能让人想象对方搭着二郎腿的姿势。 许随微微偏头,脑海里顿时浮现一张其貌不扬,但常年笑眯眯的脸。 “……沈玉荣?” “好久不见,狗杂种。”沈玉荣温声打了个招呼。 许随没有愤怒这个冒犯的称呼,反而淡定地点头,应声:“嗯。” 沈玉荣说:“这事儿只有我合适,其他人要么太犟要么太冷,除了让人想死之外产生不了任何念头。” 许随沉默片刻。 “这事儿你安排吧,随便整个,刚好我去见见沈宝宝。” 对面传来点烟的声音,吞云吐雾:“我有些话跟他聊,死孩子老爱钻牛角尖,欠说教。” “需要我吗?”许随适时问。 “不需要,你最好别真身下场。”沈玉荣笑出声。 “我怕到时候不顾后果和你拼命,沈烨又成了那个背地里伤心的可怜鬼。” “可以。”许随情绪依旧平稳,全盘接受自己早应该承受的排斥,“把他带回来就好。” 对面不想多说,很快就单方面切断通讯。 许随检查自己新的普陀洱迷宫,纠正无意间出的错误,那头游完一圈的星星已经回来了。 “指挥官,结束了?”星星问。 “有件事给你说一下。”男人拿起弹珠,推动沙盘上的小珠子走了第一步,对星星温柔笑了一下。 星星陡升不详的预感:“……什么?” 许随说:“由我指导,三天内创造个新的小世界出来,你应该能完成?” 星星哆嗦道:“你你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许随垂眸思索片刻,找了个妥当的理由:“我还是有点怀疑,准备考验一下我和他的真情。” 星星怒吼“你有病啊?!” 番外 花钱如流水 刚融入现代社会,许随对一切都好奇。 会快速奔跑的四轮铁盒子,硬邦邦如同石块的地面,矗立的高楼大厦,以及街上不停晃动的大荧幕。 外界就像一个奇妙的探险游戏,许随就是那个冒险者,除了喜欢从身上掏出奇形怪状的虫子外,沈姨挑不出他的毛病。 沈姨尝试带许随赚第一笔钱。 第一笔钱不多,也就几万块,许随攥着卡里寥寥的几位数字,乐颠颠地把卡交给沈烨。 “夫人,工资卡!” 沈烨也很给面子,把小老公的工资卡珍之重之地放到保险柜里。 许随和他并排蹲在保险柜前,两人看着柜子里属于沈烨的一捆卡片,和属于许随的一张卡片。 许随问:“不买小蛋糕吗?” ”买小蛋糕点外卖就行了。”沈烨像个糊弄自家傻白甜女朋友的软饭渣男,恬不知耻,“我给你点两个!” 许随一乐:“那你快点,我今天就要吃。” 沈烨点了两个小蛋糕,再让阿姨做饭出来,牵着许随去聊自己的近况。 “我今天去郊外遛马场了,绕着马场跑了好几圈,还挑了一匹小马记了名字,工作人员说等马长大了我就是他唯一的骑主。” 许随往嘴里塞水果,连连点头:“好玩吗?” “还行,挺好玩的,运动量不太达标,我回来后又在家里的健身房泡了两个小时。” 许随继续听下去。 “前两天有不少二世祖听说我回来,邀我出去玩儿,我没兴趣和他们鬼混,自己跑桥上喝了两小时酒,那儿的落日还挺漂亮。” “之前旅游搭子也来找我了,但我想着你回家找不到我人,就没去,跟他们约好了哪天你进组了我再跟他们走。” 许随原本还不满沈烨背着他做了那么多事,转念一想,神色逐渐严肃:“沈烨。” 沈烨的絮絮叨叨停下,闻言抬头:“怎么了?” 许随吞了口唾沫:“你花了多少钱?” “多少?”沈烨茫然道,“不知道,没算,要算一下吗?” 从来没理过财的沈烨头一次算最近的开支。 在他的印象里,出去跑跑马喝喝酒不算花钱,奈何账单一出…… 许随望着账单上将近七位的数,抽了口冷气。 夫人花钱的能力,险些闪瞎他的眼睛! 许随想起自己才五位数的工资余额,脸色一变。 坏了,真养不起! 沈烨抱着触目惊心的账单,愧疚姗姗来迟:“老公,我是不是花太多了?” “不多。”许随抿紧唇,眼神渐渐坚定,“一点都不多,你随便花!” 夫人婚前是个养尊处优的千金白富美,绝不能跟他结婚之后眼巴巴吃糠咽菜。 挣钱!他必须挣钱! 许随往嘴里狠狠塞了口小蛋糕,精力充沛地面对接下来的工作。 沈姨发觉,这个看起来鬼心思还挺多的年轻人居然是个踏实肯干还愿意吃苦的。 本来以为许随会钻营取巧,靠聪明去博取上位,沈姨也有了这个心理准备。 没想到许随最近不知道吃了什么仙丹妙药,工作干劲足到让人刮目相看,最基本的唱功、舞蹈、演技迅速掌握在手。 而且看那架势,还有继续往下深入研究的冲劲儿。 沈姨暗想自己还有看走眼的地步,对许随也满意了不少。 是个踏实的就行,有这张脸,再努力一把,未来的光明坦途不需要她多铺,许随自己就能闯出来。 只不过有一个让沈姨很疑惑。 “怎么又问演出费?”她哭笑不得,耐心对许随解释道,“你现在是积累的时候,不需要太关注出场费用,像你这样的新人,有的甚至要倒贴钱才能露脸。” 沈姨又说:“是最近有事,手头又没钱吗?要不要我借你一点?” 许随也不好说家里有个吞金兽化身的夫人要养,含糊其辞:“不用,就是家里开销比较大……” 沈姨何其聪敏,从细枝末节里发现不对劲:“你和沈烨的日用开销,都是你出?” 许随默默看她。 “哦。”沈姨秒懂,恍然大悟,又有些不解,“沈烨有自己的积蓄,他花你的做什么?而且他最近去的都不是沈家的产业吗?又不收他钱……” 许随一顿:“沈家产业?” 沈姨说:“是啊,我们不会让他去其他地方玩,容易被有心人算计,都让他在自家眼皮子底下撒欢。” “那孩子还算乖巧,除了一个旅游探险的爱好要常出远门,其他时间基本上都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 听到这话,许随追问道:“他最近去的那个马场?” 沈姨说:“那是他二伯开的,沈烨去那里和他二伯叙旧去了,顺带骑的马。” 许随又问:“他去看的桥,吃的饭,喝的酒?” 沈姨犹豫道:“……桥是沈陌建的,吃饭的餐厅应该也是沈陌名下的,喝的酒大概是酒庄送来的。” 许随:“……” 瞧着青年颇受打击的神色,沈姨咳嗽一声,话锋一转:“不过,那当然要收费。” 许随斗志昂扬的眼神又一次看向了沈姨。 “毕竟都成年了,又不能白吃白喝。”沈姨点头,煞有其事,“这账都给他记着,以后家里没钱了会找他要。” “别找他要,找我要。”许随瞬间接话。 沈姨笑弯了眼睛:“……你这么在乎沈烨?” “很在乎,他是我的夫人。”许随完全不觉得这有问题,“他欠的债我来背,多少我也背。” 沈姨轻叹口气,心里的戒备和冷漠散了许多,她温柔摸了摸许随的头,道:“谢谢,你是个好孩子。” 许随不喜欢旁人凑他太近,就算这人是沈烨的亲人都不行,皱眉往后退了一步。 沈姨也不在乎,说:“走,我给你安排新工作。” 两人风风火火赚起了钱,那头还在卧室里算账的沈烨百思不得其解。 “……我有花这么多钱吗?” 他把所有的账单都拿出来,表情严肃,一字一句地读了下去,读完之后绝望的发现。 好像真是他花的。 随便一瓶酒就要几十万美金,他一天不知道要花多少。 沈烨瘪嘴,掏出手机给沈陌打电话,泪汪汪的:“叔,我怎么这么能花钱啊?你能不能给我点压岁钱?” 沈陌疑惑地看了眼手机:“嗯?” 花什么钱? 他不是都给报销了吗? “可以。”沈陌无视了日历上还有五个月才到的年节,提前把压岁钱发给了沈烨。 沈烨又问:“我在你那里花的钱,你能不能也还我?” 沈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沈小烨。”男人困惑的声音,慢吞吞地传来,“你什么时候付过账?” 怎么还带白嫖呢? “那我这里都是账单……” “下次看账单之前,你能不能想一下自己什么时候掏过卡。” 沈陌翻了个白眼,优雅地挂了电话。 “傻子。” 雪山与大海 精神海里。 男人靠在绵软的单人沙发上,修长漂亮的手转着棱形魔方,心不在焉地转接着。 “指挥官,在等什么?分身都已经回来了。” 星星缩在盒子里,看着眼前判若两海的精神海,不禁感慨许随越来越会享受了。 居然在精神海建了个房子,看起来温馨柔软,很适合独居。 “……该走了。”许随停下动作,偏头看向星星,“你的工作完成了。” 星星一怔:“走哪儿?” “回星际,把这项工作完成程度汇报上去,之后你前途无量,指挥团会找人升级你的系统。” 听到这话,星星心里有点慌:“那我走了,指挥官你去哪儿?” “不知道。”许随眸色平静,“可能活着回星际,也可能彻底死在某个小世界。” 星星从没见过这疯子这样,比发癫还让他手忙脚乱,起身支支吾吾道:“那领袖呢?你不把他带回去吗?” “他肯定会回去。”许随说,“无论他现在想不想,我一定要让他出去。” 星星还想再劝两句,许随已经低下头,把早就拼好的魔方放到桌上,拿起外套向外走。 他的背影比起星星印象中的纤细高挑,要坚韧笔直许多,从少年一眼成了男人。 好像一夜之间长大,成了可以承担风雨的树,亦或者独自前行的狼。 星星错愕望着他的背影,冷漠的,孤傲的,坚韧的,抬步稳稳地向未知的地方走去。 星星嘴巴张了又张,心情复杂到说不出话,在虚幻世界这个大梦一场的地方,他和指挥官相伴了数个小世界。 他知道许随伪装成瘾,真真假假,好像疯狂又很理智,让人摸不着头脑,把真面目隐藏在层层叠叠的假面之下。 陪伴那么长时间,他还是看不懂许随。 “再见了,许随。”星星说。 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他就先祝指挥官心愿所成,选择许随自认为的完美结局。 星星呆滞半晌,他抬头看向虚空,那里已经开了一个足够他出去的缝隙。 他除了出生那天起见识过外面的世界,剩下的时光都在虚幻世界和形形色色的假人见面。 近乡情怯,星星心里骤然生出了胆怯和不可置信,他心心念念的自由近在咫尺。 星星又回头看了一眼,许随的背影早就消失在他的视野内。 心里闪过说不出的喜悦和失落,星星起身一跳,小小的机械身体进去了虚空缝隙中。 . 横亘绵延的雪山灭绝了一切生迹,包括它们的主人。 许随一脚踩进埋到膝盖处的雪地里,冰寒刺骨的雪融化在他的裤腿上,又极快地凝结成冰。 精神海感受到了外来者,骤然狂暴,雪风像锋利的割刀一样吹刮在许随的脸上。 许随摸了一把脸,摸到一手掺着冰碴的血。 他一句话没说,闷头往前走。 有些事情的错误他早就该来承担,而不是像个缩头乌龟一样等别人走出来。 狂风形成如雨的帘,密集得往许随身上割去。 滔天的愤怒和恨压在男人不算健硕的身上,要把他压到下跪磕头。 许随继续往前走,然而再走到某一处时,眼前突然浮现一层结界隔膜,虚幻得好似一戳就破,但结结实实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许随停了下来。 精神海是主人潜意识的映射。 这层阻止他前进的隔膜,其实是沈烨心底对他的不信任。 因为恐惧和防备,所以要抵挡住敌人的进攻。 许随抬头,他看到了前方那口黑魆魆的洞穴,里面沉睡着他许久不见的亡妻。 “沈烨?”许随轻轻抬手,摁在不停飘动的隔膜上,“放我进去……” 说来也奇怪,他的手刚到隔膜上,就融入了进去,阻碍仍然有,却少了一点。 许随尝试走进去。 没挡住他许久,他突破了这层隔膜,来到了洞口前方。 洞口里头,是悬挂尖锐的冰凌,凝结着厚厚冰霜的石壁,地面滑不溜秋,雪融化又结冰,凝了一层又一层的冰片。 许随走了两步,找到平衡,他花了许久才找到那处禁锢他妻子的断崖。 遥遥抬头,能看到铁质王座上那道熟悉的身影。 许随又忍不住停下脚步,本来四平八稳的心脏像失了秩序的混乱物,开始疯狂在胸腔跌跌撞撞。 撞得胸口传来难以忍受的酸涩和闷痛。 断崖下有一个吊座,许随坐了上去,吊座自动往上自动。 随着距离拉近,逐渐露出崖面。 先是生锈铁质的底座,上面凝着冰霜,配上座面红黑斑驳的暗色,闪烁着阴翳冰冷的光泽。 许随看到了一截穿着黑色长靴的脚,纤细有力,鞋面渗着擦不干净的血痕,看似精致的脚踝曾踢断过无数人的脆弱脖颈。 许随的睫毛颤了颤,闪过一抹波动,转而又敛为平静无波。 再往上走,他看到了一双长而笔直的腿,微微向外岔开,军装裤修着小腿,坐姿霸气外露,和惯常omega坐姿的矜持羞涩截然相反。 许随胸腔起伏一瞬,这一秒被分得漫长,他眼眶不禁湿润,心底翻滚的恐怖思念一瞬间给挑起得淋漓尽致。 不能见,一见就想。 想得抓心挠肝,想得歇斯底里。 双腿之上,是男人精壮如猎豹的身材,被军装裹得匀称精瘦,那一身蓬勃生机的肌肉早已化为僵冷的尸肉。 许随看到了男人那一截惨白如雪的下巴。 帽檐下,男人的五官被遮挡了大部分,看不清眉眼,只隐隐看到挺翘的鼻尖。 下方是两片优美紧绷的红唇,和瘦削惨白的下巴。 他正“沉睡”着,睡得不省人事,化成一具尸体在这黑暗冰冷的洞窟,不见天日。 许随深深吸了口气,过于绞痛的心脏让他喉咙抽抽的疼。 他不得不张嘴呼吸寒冷的氧气,不让自己痛到缺氧致死。 “沈烨……” 他从吊座上下来,往前走了一步,愧疚悔恨的眼泪先一步掉了出来。 随后双腿一跪,居然不受控制地跪倒在沈烨面前,脑袋磕在地上。 平静至极,又心如刀绞的哭。 星际往事:游轮1 天空阴霾如同浸湿了墨色,大雨倾盆而下,在甲板上汇聚成一滩滩阴郁的水。 哗啦—— 海浪汹涌又疯狂的往前推,推动足以溺死的人水花,一下又一下,扑打在甲板上。 一只漆黑军靴垂在海面上,任由浪花浸湿他的鞋子、裤腿。 沈烨坐在甲板上,帽檐沉沉下压,压住眸底翻滚的情绪,最后化成一滩死水般的幽黑。 他望着海面,似乎在看自己的归宿,眼底的冷峻和锋利交织。 配上过于苍白阴郁的脸庞,不像个生命体,像个只会运转的机械生命。 他脊背躬起,气质颓废冰冷像吊着最后一口气,身上的机能全靠最后一点血液燃烧,在勉强提起他活着的能力。 天空下了黢黑的大雨,浪花也在吞噬他。 沈烨嘴里叼着烟,却不抽,不知道在外面坐了多长时间,连烟头都被打湿了,潮湿闷作一团。 身后传来清脆规律的脚步声。 沈烨微微偏头,他看到了独属于指挥官精美服饰的白色礼鞋。 “回去。”身后传来许随冰冷沙哑的声音。 “你坐了三个小时,想在外面失温冻死,找个没人的地方,别死在这座轮船上。” 沈烨颓废疲惫的眼睛微微睁开,嚣张锋利的眉眼都倦怠到失了往常的攻击力。 他嘴上也不甘示弱,提着最后一口气,勉强挤出一句:“……能冻死在这里,最好,小心点,死前我会带你一起……” 许随似乎是嗤笑了一声,不屑到极点。 沈烨已经不想回头看他了,他眼睛略微下垂,盯着那截雪白的鞋面。 渐渐的,他冰冷黢黑的眼底泛起一层波动,透明的虹膜呈现诡异的猩红。 把他抓下去…… 沈烨心底有道轻佻恶毒的声音响起。 把他抓下去,一起死…… 死在海底,溺在海底。 相互折磨了那么久,生要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 反正你不想活了,不是吗? 说好死都不放手的,不是吗? 沈烨的指尖神经质的颤抖起来,他的肌肉在瞬间绷紧,野兽般精密的战斗直觉头一次对准了伴侣。 一百个许随都打不过他。 只要他想,他能在0.3秒抓住对方的脚踝,和许随一同浸入海底,调整姿势缠住对方,不过三分钟海面就会浮现紧紧相缠的两具尸体。 他一直是这么保证的,到死也该这么做。 和许随互相折磨到遍体鳞伤,要么活着在一起,要么死了在一起。 沈烨尖利的牙齿咬破了艳红的唇,流下猩红恐怖的血。 他的瞳孔像凶兽一般缩小,呈现一种诡异疯狂的狠戾。 沈烨死死低垂着脑袋,本来死寂如枯木的脸,又一次像年轻时那样,呈现孤掷一注的张扬疯狂。 许随望着低头不说话的沈烨,忍不住皱了下眉,语气重了点:“我刚才说了什么,你听清楚了吗?” “没……” 沈烨咬断舌尖,囫囵吞了下去,强大的治愈能力在瞬间治疗他的断舌,一点点生长。 他含糊不清:“再说一遍……” 许随奇怪对方此时难得的温驯,居然没张嘴呛他,而是好声好气的让他再说一遍。 这么懂人话的沈烨不多见,他脸色好看了许多,真的重复道: “这次我们是去谈判的,你别像上一次一样,受点委屈就半途掀桌。” “嗯……”沈烨闷闷应了一声。 他冷酷地盯着许随纤细的脚踝,脑海里构思对方被他拖入水中死去的模样,手指慢慢地曲起。 许随说:“在外面,这次装也要装得夫妻情深,别让外人看帝国的笑话。” 沈烨缓缓地伸出曲起的手指。 他的动作引起了许随的注意力,青年蹙眉低头,清隽俊秀的脸上浮现冷漠和不解。 他明白沈烨此时为什么会有这样不堪疲倦的状态,但他不在乎。 他现在望着沈烨的脖颈,一次次想着给他戴上细链子的样子。 他把囚笼装饰得大而明亮,细韧美丽,像一个囚禁华丽鸟儿的金丝笼。 沈烨会讨厌那样脆弱美丽的笼子,可那个地方就是他下半辈子。 许随嘴角泄出一起怪异扭曲的微笑。 沈烨手指一寸寸的,靠近许随的脚踝。 许随一边想象对方屈居人下的模样,一边冷眼看着,看沈烨究竟想做什么。 那曲起的手指在碰到他脚踝之前停住,沉默半晌。 最后慢慢地压下,一点点,擦拭掉许随沾了脏污的鞋面。 许随愣住了。 沈烨缓慢地擦掉许随鞋面的污迹,他以一种卑微的态度,跪趴在许随面前。 许随心猛的跳了跳,浮现不敢置信和不能接受的疑惑。 他往后退了一步,远离了沈烨。 沈烨依旧维持这个姿势,他也依旧死死低着头,军帽下压,遮住他泛红的眼眶。 许随心跳得很快,面上不为所动,掺着碎冰的眸子,冷冷地看着沈烨。 “你在干什么?”他调整呼吸,苍白俊秀的脸上漠然一片,“真把自己当狗了?” “……嗯。”沈烨喉咙里传来轻声,很低。 许随已经不想再看了,这副画面像针扎一样戳在他的心上。 眼前晦暗阴郁的天空,如同枯槁死尸一般的沈烨,都让他感到一种深处噩梦一样的恶心。 他厌恶地瞥了眼地上的沈烨,转身就走。 “……许随。”身后传来很低哑的声音,弱到极点,声调很怪,像刚学会说话。 许随没有回头,脚步有自己的想法,停在原地。 沈烨调整自己刚长出来的舌头,找到自己惯常说话的音调。 “我有点累了,不想和你争执,不想和你打架。”他疲惫不堪的说,“我想睡一觉,你别来找我。” 许随顿了许久,才微微偏头:“没人阻止你,我也不会找你。” 说着,他又要往前走,这次走的很慢,心跳却疯狂地往外蹦,在尖叫着让他停下脚步。 “对不起。”沈烨终于抬头,露出堪比滴血的眼睛。 他嘴里往外流着碎肉和鲜血,又一次嚼碎自己的舌头。 “我疯疯癫癫,逼了你这么多年,对不起。” “以后不会了,我会尽力回归正常……” “我就不该遇到你……对不起……” 许随深深吸了一口气。 停下。 他对自己说。 你最好回头看看,沈烨的状态不太对劲! 可倔犟会成为习惯,口是心非会成为习惯,就连装绝情装久了,也就成了真绝情。 许随的脚步没有停,他挺拔修长的背影越走越远,消失在船舱入口。 沈烨空洞麻木的眼睛盯着他的背影。 良久,一滴融在雨水中的泪,顺着眼角滴落。 在一墙之隔。 许随的脊背重重跌到船身上,捂着胸口喘不上气。 他的身体在疯狂颤抖,那种事情脱离掌控的不妙预感让他陷入癫狂的状态。 “可以的……我可以的……” 许随神经质地喃喃自语。 “很快了……就差一步,打碎他就可以了……” 许随拿出光脑,一遍遍翻看着自己偷藏的照片,每一张都是沈烨。 或是酣睡,或是办公,或是吃饭,偷拍角度都隐秘遥远。 还有一张沈烨卷着毯子在沙发上发呆,这是难得的憨态。 许随紧紧盯着这张照片。 沈烨平常在军中严苛惯了,从来不会露出柔软脆弱的一面,哪怕在家里,也就是不拘小节一下,从来不会像这样毫无防备的露出发呆憨态。 这是他好不容易偷拍下的照片,以足够近的距离,冒着被发现的风险…… “我可以的。” 许随不安尖叫的心脏像得了一针强效的镇定剂,陡然安稳下来。 他细长的指尖抚摸着照片上的沈烨,眼底流露出狂热痴态。 “沈烨……” 星际往事:游轮2 船舱内没有开灯。 许随静静地躺在床上,墨黑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听着外面淅沥沥的雨声。 从他进入船舱开始数,沈烨又在外面淋了两个小时的雨。 如果是正常人,现在早就失温冻死在了外面。 许随被隐藏在深处的慌乱又一次冒出了头,他清冷俊美的脸上浮现不解。 从那次闹离婚吵架后,沈烨就彻底和他闹崩了,两人之间的感情状况降到冰点。 万一沈烨再也受不了他,走到半路铁了心要离开呢? 为了达成目的,他得稍微服一下软。 心里给自己找了无数个理由,许随纷乱的心绪总算安稳了一点,他闭着眼睛,死死想之后的计划。 废掉沈烨的双腿和胳膊,让他丧失行动能力,注射融化肌肉的毒素,在这之前,用迷药让他昏昏沉沉,送到布兰星锁起来…… 这些都准备好了,连舆论和沈氏方面他都考虑得妥帖,不会出问题。 许随安慰自己,脸色好看了许多。 厚重的舱门被推开,一道高大却瘦削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许随下意识打量了过去。 他这才姗姗来迟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沈烨瘦得这么可怕。 那张健康被晒得小麦色的脸,早已变得苍白阴郁,嘴唇艳红,一双黢黑的眼睛褪去了所有颜色。 只剩下一双偶尔转动的呆滞眼珠,下巴瘦到贴着尖尖的骨骼,失掉了让人目眩神迷的意气风发,像毫无生机的一具尸体。 许随胸膛被突兀地撞击了一下。 他脸色迅速变得惨白,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好像突然死掉的沈烨。 “你怎么……” 许随下意识想说些什么,但怕自己开口就会让这个瘦到跟炊烟似的沈烨碎掉,狠狠咬住了舌尖。 沈烨好像力气尽失,已经不想和他聊什么了,沉默坐到自己的床上,麻木的眼睛定定看着舷窗外的雨景。 他被雨水浸湿的衣服在往下滴水。 滴滴答答,每一下都散着阴郁的潮气,让许随的呼吸也变得又潮又闷。 服软…… 许随,服个软。 许随这么跟自己说,身体神经质地颤抖,他张嘴断断续续。 “你……要不要到我床上?” 沈烨没想到他会开口,眼睛轻轻看向许随,那道视线没有以往的势在必得,只有漠不关心。 “不了。”沈烨的声音嘶哑到可怕,“没换衣服。” 许随突然想起自己曾经一次次嫌沈烨脏,把人赶下床,赶出门的一幕。 理由无非是那些,不洗澡不换衣服,他嫌恶心而已。 其实嫌来嫌去,嫌的还是沈烨这个人。 许随没了话,只感觉突然身体空了一块, 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沈烨,沈烨早就转开视线,一次也没再看向他。 沈烨可能感受到他执拗的视线,长睫垂下,眼底死寂一片。 许久之后,幽黑的空间传来他虚无缥缈的声音。 “许随,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许随强装冷静,“走到现在,我一步也没有后悔。” 他做的没错,他只是在遵从本心。 他讨厌沈烨,那就是从头到脚的厌恶和嫌弃,用极端的报复发泄心底的恨意。 他爱沈烨,那就爱到极致,要让这个人成为打满他烙印的狗。 许随咬牙,脑袋乱成一团,不知道在什么,狠毒而平静地说: “我不后悔,一点也不。” “……可是,我后悔了。” 许随宛如被闷头打了一棍,猛的瞪大眼睛,眼底弥漫起猩红血色。 沈烨低头,他看到自己苍白到近乎透明的指尖,自己蓬勃有力的身躯居然成了这样无力瘦弱的模样。 反观许随,他变得健康挺拔,明朗如修竹,成为了一个基因优秀的美丽alpha。 “我后悔了,许随。”沈烨声音放得轻飘飘,“我没有遇到你,你没有遇到我,那该有多好。” 他可以死在战场上,被上千炮弹轰得粉碎,得个荣誉烈士的称呼。 可以劳累过度,心梗猝死在办公室里,那也算体面。 亦或者安稳活到退休,平平安安老死在床上,身边围着哭哭啼啼来送终的沈氏小辈。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沈烨茫然转着眼珠,突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在这座船上。 “我怎么成这样了?” 他看向床上那道陌生又熟悉的身影,茫然问:“你又是谁?” 许随如遭雷击,他僵硬地躺在床上,一颗心坠落到谷底。 这些话…… 这些话,彻底把他们的相遇、婚姻、结局粉碎的彻底,化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许随喉咙突然痉挛,剧痛传遍全身,他痛苦地抱住脑袋,闷哼出声。 许久。 许随挤着牙缝,硬生生的,恨出一句:“我!没!错!” 沈烨木然应了一声:“嗯。” “是你的错……”许随喘着粗气,他恨得咬牙切齿,怨毒得可怕。 “是你说要爱我的,你活该落到这种下场!” 沈烨说:“好。” “你没资格后悔。”许随双目红到可怕,恨意滔天,口吻冷酷。 “你得和我一起下地狱,我是你的报应!” “……我知道。”沈烨缓慢说,“你是我的报应,我活该落到这种下场。” 许随望着他平静如水的神色,突然泄了全身的力气。 沈烨现在像一池搅不起来的死水,无论他吐露多少恶毒的话,对方都全盘接受。 许随知道自己精神控制快成功了,对方马上就要成为他的傀儡,成为他手中随叫随动的木偶。 可他高兴不起来。 一股浓郁的悲哀席卷了他的鼻腔,带来令人绝望的酸涩。 他很快就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沈烨了。 可他现在只想哭,满心发泄不出来的苦涩。 星际往事:游轮3 游轮冲风破浪,在漆黑的海面上划出一道浮白的浪花。 沈烨闭着眼睛,衣服的雨水浸湿了床板,他躺在潮湿的床上,看着黑洞洞的天花板。 许随闷得喘不上气,他现在的精神支柱只靠幻想,和时钟上滴滴答答的秒针滴落声。 快了…… 他对自己一遍遍洗脑,想洗掉心底的慌乱和恐惧。 还有半个小时,沈烨就是他的。 不管现在多么冷漠厌烦,关进布兰星他们就是一对恩爱携手的夫妻。 如果关进布兰星还不能让沈烨屈服,那就把虚幻世界拿出来,洗掉对方的记忆投进小世界。 所以…… 许随眼底藏着恐惧,他低声倒计时,一秒一秒的数。 “快点。” 求求了,时间快过去。 上天听到了一个从不信天的人的祈求,所以它让时间过去得漫长又迅速。 “嘭!”一声,船身被剧烈撞击! 许随哗得起身,胸腔剧烈起伏,船舱内早就压得他喘不上气。 他语气急促:“我出去看看!” 说罢,许随胡乱套上外套,都没管褶皱的衣襟和袖口,闷头往外走。 按理说,他不会让精心策划过的演技出现如此明显的纰漏。 可许随现在顾不得了,他迫切地要做些什么留住沈烨,让这个奄奄一息的家伙能振作起来,别躺在床上死气沉沉,好像下一秒就要咽气。 所以他着急忙慌的冲了出去。 他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舱门口内,手指放到门把手上,额头冒出冷汗。 只要推开门,他就能看到他筹划好的结果。 可许随在此时此刻,慌乱到脑袋阵阵眩晕,喉咙窒息到有股作呕感。 许久之后,许随白着脸,缓缓地推开舱门。 外面,如同深渊的大海中,有头深海巨兽在摇头晃脑地撞击船身。 来了! 许随眼底闪过一丝狂喜,又极速地变为冷静。 他刚想走出去,一只苍白修长的大手摁住了他的肩膀。 许随一怔,他扭头看去,看到了脸色惨白到可怕,神色却极速冰冷锋锐的沈烨。 一股气又回到了沈烨身上,让他短暂地变回了曾经那个无坚不摧的战士。 “别出去。”沈烨的声音嘶哑,声线却又平又稳,“那头海兽你应付不了。” 许随心里一跳,他呆呆看着眼前的沈烨,眼底浮现痴迷,语气却冷淡:“哦。” 沈烨看了他一眼,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和一支冲炮枪,强硬塞进许随的手里。 “拿着防身。” 许随攥紧手中带着余温的武器,心脏跳得很快。 沈烨把他推向自己的身后,撑起早就绵软无力的身体,往海兽的方向走。 外界下着瓢泼大雨,他站在雨里,突然停下回头看。 “这不是你搞出来,对吗?” 许随看进他清醒冷漠的瞳孔,血液一寸寸冰凉,他能感受到事态已经逐渐糟糕,可还是抱着侥幸心理。 许随声音轻得下一秒就要散。 “……不是……” 他又撒谎了。 他撒谎总是那么轻易,明明已经算到这场战役会消耗掉沈烨最后一点体力,让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为了他的性命,也为了自己的性命,沈烨一定会下海除掉那只海兽,哪怕他已经枯槁至极。 沈烨摁掉了心底尖叫的直觉预警,又一次相信许随的话。 在许随面前,他信的永远是对方,而不是过往救了无数次的直觉。 “好,最后一次。”沈烨说。 许随肌肉骤然松懈,眼神变得凝滞,他沉默地看着纵身一跃跳海的沈烨。 “我没错……”他低低地呢喃,“我一点错也没有,我不会后悔。” 是沈烨先说爱的,那就是对方活该! 许随在甲板上等了很久,等到狂风呼啸,等到他四肢冰凉。 海面被狂浪掩盖的一声咳嗽,轻轻响起。 许随猛的起身,脸色煞白一片。 他踉踉跄跄地往栏杆处走,任由雨水和海水浸湿了他洁白的衣裳。 许随低头看去,他看到了漂浮在海面上的沈烨,对方身上没有多少伤口,但体力尽失。 许随眼底涌现一丝庆幸。 一切都按计划走,那就好。 许随垂下一条长而粗的麻绳,让沈烨绑到腰上,他肌肉使力,一下下把人拉上来。 他的体力早就今非昔比,薄薄的肌肉覆盖在身上,能轻易地将沈烨抱起。 以后妻子残废了,他可以抱着他完成任何事,无论是吃饭、上厕所,还是晒太阳,沈烨永永远远会挂在他的身上。 想起之后的婚姻生活,许随嘴角泄出笑意,他全靠幻想撑到现在,不去看摆在面前的现实。 很快,沈烨被拉了上来。 男人只是脱力,神智保持着清醒,在最后关头抓住栏杆,一起使劲爬了上来。 许随张开双臂,接住跌过来的沈烨。 沈烨瘦削许多的身体靠在他的怀里,许随有种被填充完全的满足。 他不禁伸出左手,抚摸沈烨的后脑勺。 沈烨吐出口海水,睁开血丝遍布的眼睛,他感受后脑勺上的温柔抚摸,眼底闪过疑惑。 “你……” 噗嗤一声,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沈烨怔怔看他,他看到了一双凉薄冷血的眼睛。 沈烨又缓慢地低头,他看到了插进他腹部的匕首,刃身滴答往下掉着鲜血。 这是他送给许随防身的武器…… 沈烨突然觉得很可笑。 他勉强扯了下唇,想笑一声,嘴里却流出浓稠的血。 “你又骗我……” 许随深呼吸一口气,他攥紧匕首,拔了出来。 沈烨嘴角的鲜血不止,他捂着腹部,一步步往后退,退到船延无法再退。 许随睫毛垂敛,举起手中的冲炮枪。 沈烨死死低着头,嘴角夸张地往上扬起,嘴里一声又一声,发出咳呛闷音, 吐着鲜血。 “咳……咳咳……” 在这万念俱灰的时候,沈烨眼底却突然燃起了残存的余火,就好像火炉彻底熄灭前,往上跳动的残苗。 他用仅剩的生机抬起了头,露出带着疯狂的脸。 脸上露出像年轻时那样,嚣张讥诮的笑容。 “嗬嗬……”他笑得逐渐猖狂疯狂,“你想我死……” 他头颅低垂,手掌死死捂着汩汩流血的腹部,压下一片阴影,看不清上半张脸。 一双阴冷的眸子在阴影里死死盯着他,里面翻滚着恨意和绝望。 男人唇红得鬼魅,扬起的弧度恣意又冷漠,他像是在讥嘲,又像是在质问。 “……你想我死?” 大雨倾盆而落,许随如坠冰窟,他闭上眼睛,盲眼去打男人的膝盖。 砰! 一枪子弹划破夜空,刺进膝盖。 扑通一声,破碎的膝盖无法支撑身体,男人狼狈跪地,嘴里噗嗤喷出一口鲜血。 男人嘴角的笑却越咧越大,几乎到癫狂的地步。 “骗子。”他用恨意而平静的口吻,流泪而温柔的眼睛说,“……你又骗我。” 许随嘴唇嗫嚅两下,低声对自己说:“可以了。” 伤的可以了,沈烨不会再有反抗的余地了。 沈烨见他放下冲炮枪,却不太理解,他染着仅剩生机的眼睛阴冷又灼热。 “我的生命,由我自己决定。”他嗓音沙哑又冰冷的开口。 “我不想死在你这个贱种的手里,我的命只是我的!” 许随不在乎他的污言秽语,手心出汗,他碎着冰凌的眼睛紧紧盯着沈烨。 语气像是提醒,又像是警告:“你已经没有武器了!别拿自杀这件事威胁我,我了解你,你不可能用死亡来妥协。” 沈烨顿了顿,他觉得许随很可笑,声音又一次变得缥缈: “我的腰后有一支袖珍枪,里面只有两发子弹,你猜它是做什么用的?” 两枪子弹。 一枪留给自己,一枪留给敌人。 拿来同归于尽用的。 他灵活的手指抽出腰后的袖珍枪,对准自己勃勃跳动的心脏。 “砰!” 许随脸上的镇定凝固,被现实猛的击碎成渣,他惊恐地瞪大眼睛。 沈烨不管不顾,自愈能力在为他抢救心脏,他转而去射穿喉咙。 “沈烨!”许随尖声开口,举起手中的枪,对准沈烨那只拿枪的手腕。 “砰!” 沈烨的速度比他迟来的的反应快很多。 “砰!” 一声尖锐刺耳的枪响,嚣张的笑容定格在脸上,挺拔修长的身影缓缓坠地。 鲜血自脑后溢出,沈烨空茫涣散的眼珠盯着漆黑如墨的天空。 大雨倾盆而下,带走一滩滩混着血的海水、雨水…… 他瘫倒在地,不停向在喷着血。 嘴里的污血染脏了他俊美逼人的脸,雨水又把这张脸冲刷得苍白又阴郁。 一双猩红涣散的眼睛,隔着雨幕,逐渐死死盯着许随,里面满是冷漠和癫狂。 怨毒的、恐惧的、绝望的…… 星际往事:游轮(完) “不……” 许随嘴里神经质的呢喃,眼里残留的恐惧让他惊魂未定。 他完全慌了神,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还摔了一跤,像个无措的小孩一样抱住沈烨的身体。 “我……我抢救你……” 许随手掌捂住沈烨流血的喉咙,现在伤势最重的不是咽喉,沈烨的自愈能力很快把喉咙修复好了一点。 是心脏! 心脏要停跳了! 许随抱着他的脑袋,惊惧欲裂,他想环顾四周,去找能治沈烨的医生,哪怕是个医生都可以! 没有! “为什么没有?!” 许随抖着手去摁光脑,双目泛着诡异的猩红:“求救!求救电话,很快就好!你撑一撑!” 一只惨白修长的手抬起,无力地摁住他不停摁求救电话的手。 许随骤然呆滞,他僵硬地低头,对上沈烨无力回天的涣散瞳孔。 “我要死了……” 沈烨声调很怪,语气却怪异的兴奋,有种用死亡解脱的狂肆! “你别死。”许随脑袋一片空白,他喃喃自语道,“我爱你,你别死。” 这句我爱你,好像突然戳了沈烨的神经! 沈烨吊着最后一口气,他嗬嗬地喘气,眼底被压抑许久的情绪猛然迸发! 这个男人爆发濒死前的疯狂,他神志不清,脑内空荡,只靠最后一股气撑着。 这些话说出来,他不会记得。 因为他现在全靠这具身体最后的不甘、怨恨在撑着,说完就散了气,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忘了这些年相互折磨的疲惫,抑郁,恐惧,无力。 他重回了年轻的疯狂和嚣张,哪怕死了都要让许随不安宁! 他就像以前,和许随一次次反唇相讥那样,用恶毒的话来刺伤对方。 不同的事,现在是他的临终遗言。 “最恶心的……就是你了……” 沈烨涣散的眼珠盯着上空,嘴唇蠕动着,脸上的笑意讥讽又癫狂。 “一场你来我往的肉体交易,你为什么要终身标记我,为什么要同意结婚,又凭什么抛弃我,虐待我……” 沈烨无力的指尖抓紧了许随的胳膊,望着青年疯狂崩溃的脸,他狠狠地转着眼珠。 为什么要给了他希望,又一次次打碎,把他糟践到泥地里? “别说你是因为爱我……太恶心了,太臭了……” 沈烨嘴里喷出汩汩的血,脖颈黑洞洞的枪口也在向外喷血,喷溅了许随一脸。 许随脸上的哀求和绝望僵住,形成滑稽可笑的茫然,他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一心一意的爱情被当事人否定成了垃圾…… 他唯一想要的、渴求的,成了沈烨临终最厌恶的垃圾! 沈烨心底涌现的滔天的怨恨和愤怒,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情绪。 这一切都是他的选择。 可在濒死前,眼前一张张熟悉的脸在划过,朋友的,家人的,同事的,敌人的…… 最后都归于许随这张曾经让他神魂颠倒,又深觉恐怖的脸。 一股强烈的不甘在胸口迸发,那是对生命、对自我的抗争! “你要活着……” 沈烨咬着舌尖,沙哑磁性的嗓子挤出尖锐的音,一字一句,恶心至极,恐怖至极。 用他年轻时,最会戳人伤口的尖牙利齿。 “——垃圾,别来找我!” 许随木在原地。 他呆滞地看着虚空,脑袋一圈圈轮回沈烨说过的话。 那些话他听着应该很心痛,却只是在一遍遍自虐似的回忆。 他感受不到疼,只觉得自己彻底空了。 脊柱被这些话凭空抽走,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他来星际这么多年,所谓的伪装和驯养,所谓的深情和痴迷,全成了一场大空的笑话。 不知不觉,怀里的尸体冷透成了冰块。 许随麻木地张了张嘴,突然体会到了沈烨之前行尸走肉般的状态。 原来行尸走肉是这样的感觉。 脑袋已经麻了,力气全失,脊椎是软的,膝盖是可以跪地的。 许随想张嘴说些什么。 “我……我没错……” 他茫然道:“沈烨,我真的没错吗?” 他想低头征求一下沈烨的意见,这个强大肆意的妻子,这个像方向标一样从不迷路的领袖。 可他低头,只看到了一张惨白冰冷的尸面。 沈烨死了。 他最明媚灿烂的妻子,疯疯癫癫的妻子,肆意嚣张的妻子。 成了他怀中一具枯槁如死灰的尸体, 一滴温热的泪水掉下,滴落在沈烨的脸上,像一场悄无声息的雨水。 许随嘴唇张了又张,舌尖动了又动,最后恐惧地睁大眼睛,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啊啊啊啊!!!” 海面又下起了雨,幽深不见底的海,吞没了一个精神崩溃而发疯的青年。 这场溺毙妻子的海,许随再没有走出去过。 他怨毒的咒骂,发疯,痛恨,全部被雨水冲走,冲不进那个早就成为尸体的人的耳中, 等搜寻队找到这里之后,只看到一片狼藉的船。 以及地上已经被雨水泡的发肿的尸体,不停抱着尸体尖叫、哭泣的疯子。 指挥官疯了。 疯得彻彻底底,状若癫狂。 他的精神涣散、坍塌,随着妻子的逝去,他也成了一具枯槁的空壳。 于是,他做出了常人不能理解的事。 搜寻队当场呕吐不止,被眼前这副恐怖景象冲击得连做好几天噩梦。 他们在事后做汇报的时候,是这样说的。 “指挥官身上只要是能看得到的皮肤,都被他活生生剥了下来,被雨水泡到腐烂,泛白。” “他似乎想剁了自己的四肢,掏出心脏,最好有力气再一刀抹了脖子……” “我们都在那些位置看到了伤口,他一条胳膊和腿已经没了。” “可他没有死……老天爷,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死,场面惨烈到仿佛是一场酷刑!” “我们不得已让他强制清醒后,指挥官看到尸体,立刻晕了过去。” “不过,他好像奸了尸……我刚到场的时候,看到领袖的尸体衣衫不整,他在疯狂亲吻那具泡肿的尸体……” “可能是我想多了,他不至于疯到那种地步,哈哈哈。” “应该……真是我想多了吧?” 给予选择! 游轮之行的回忆结束,许随如同死了般,面无血色。 他双膝软在地上,向沈烨磕头下跪,脖颈软绵绵的低着,惨白如纸的脸仿佛一碰就碎。 他深渊一般的墨色眼睛成了灰色死寂,望着王座上的军靴脚尖,都不敢抬一下头,去看一下沈烨的脸。 他不敢看那张毫无血色的尸面,千刀万剐般的悔恨啃食心脏,痛到喘不上气。 无论怎么想象和沈烨的相遇,在小世界又见过对方虚假的投影,都比不过这时的一面相遇。 “对不起……我错了……” 许随苍白的嘴唇嗫嚅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他错得从头至尾,错得彻彻底底。 他把自己前半生的不幸所产生的怨恨,极端地发泄到唯一爱自己的人身上。 许随麻木地流着眼泪,他黑洞洞的眼睛看着沈烨的脚尖,想起那天被擦干净的脚面脏污。 许随脱力地往前趴了一步,他依旧是跪着的姿势,好像忏悔的信徒。 用虔诚的态度,缓缓伸出细长的手指。 一点点的,擦向沈烨的脚尖。 爱让人卑微进泥土,自甘堕落,自甘下贱。 做完这件事,许随才狠狠喘了口气,嗓子挤压在一起,发出嘶哑短促的音。 他扶着铁质王座起身,锋利的冰片划破了他的手,溢出粘稠鲜红的血。 许随半弯着腰站在冰尸面前,他染血的手指想去扶起尸体低垂的头颅。 可看到自己染着脏血的手,又收了回来,拿起衣角随便擦拭干净。 伤口被磨烂,确定不再流血,被冻得干涸之后,许随才轻轻抬起沈烨的脸。 比起印象中健硕高大的样子,沈烨现在瘦得让人心惊,只剩一副粗壮的骨架子和仅剩的肌肉在撑起一身军装。 许随摩挲他贴着骨头的下巴,小心翼翼地抚摸过男人深邃如弯月的眉眼,高而笔挺的鼻子,殷红似血的嘴唇。 精致硬挺的五官组成让人一眼难忘的艳丽脸庞,不娇柔不秀美,每一处都是艺术家随手挥下却惊世流传的绘画技巧。 许随怕泪水脏了沈烨美丽的脸,他还记得沈烨临死前对他的嫌恶,刻意往后避了避。 许随心底疯狂的思念减退了些,才舍得松开沈烨的脸,去摸索男人被枪口洞穿的脖颈。 脖颈有一处触目惊心的黑洞伤口。 许随低头,轻轻吻了下,用近乎亵渎神灵的态度去吻那处伤口。 他失了全身的力气,这个吻落下后,疲惫地跪在沈烨的身旁。 仿佛下跪的姿势才能让他心里好受,才能让他心安理得地赖在沈烨身边。 许随眼底浸湿着泪,脸色晦暗到可怕,额头靠在男人坚硬的膝盖上。 略长的头发遮住细白的下颚,泪水一滴一滴地往下落,呼吸却极细极稳,像下一秒就要断了气。 “对不起……” 许随抱住他的小腿,嘴角流出鲜血,他尝试咬断舌头,又靠着虚幻世界治回来。 只用眼睛看没办法感同身受,这种咬碎舌头往肚里吞的疼要自己受一遍,才能做到感同身受。 许随咬碎第一遍的时候,疼得皱紧眉头,治回来咬第二遍的时候,反应已经平静了许多。 沈烨濒死那么多次,要比他疼很多,咬断舌头而已,算不了什么。 这种自虐反而能让他心里好受一点。 许随用沾血的唇,隔空亲了亲沈烨的膝盖。 “你想装睡,不愿意理我没关系。” 他攥紧沈烨的手腕,又低头隔空亲了亲他的指尖:“我太想你了,自作主张……就想来见你一面。” 冰尸低垂头颅,凝着冰霜的脸上不见表情。 长翘的睫毛上缀着碎晶,闪烁着熠熠的光,像浸出来的一排小泪珠。 许随看得有些痴。 他眸色逐渐转为如水般的平静,痉挛疼痛的心脏还在一抽一抽,手指不受控制地去抚摸沈烨的睫毛。 许久之后,解了久不经滋润的相思情,许随这才放下手,从上衣兜里拿出一枚闪闪发光的钻戒。 他比划着沈烨的左手,无数次暗地里的窥视和衡量都比不过正大光明地比划。 确定钻戒的尺寸和沈烨左手无名指严丝合缝,许随牵起他的手,把钻戒放到沈烨的手心。 他没有给男人戴上,而是把选择权交给沈烨。 “最后一个世界,我把我的回忆和过往交给你。” 许随握住他的手掌,男人粗糙的茧子硌着他的手,上面到处都是疤痕疙瘩。 他低垂着眼睫,不去看沈烨那张让他理智崩塌的脸。 “……如果你愿意接受我,就戴上它,我们忘掉一切,重来一次,不愿意的话……” 许随沉默半天,说道:“不愿意,一切都算了,我不会强迫你。” 他把选择权交给沈烨,用尽全力不去干扰对方的选择。 无论是放弃还是挽回,都由沈烨一人决定。 许随起身,他抱住冰尸僵冷的上半身,去拂开对方结冰的发,想去亲吻他的额头。 结果在真碰到的那一刻,又蓦然停了下来。 许随伸手,系上沈烨衣襟上方敞开的两颗扣子,像曾经幻想中的那样,替他整理好外出的军装。 替男人整理好衣着,许随深看了眼仍在沉睡的妻子。 脚步声渐渐远去,在洞窟内幽幽传荡。 尸体手中的钻戒不是普通的透明钻,而是精雕细琢出来的宝蓝钻,华丽耀眼,不是凡品。 数不尽的小棱角在闪闪发光,哪怕在黝黑的洞窟中都在闪耀光芒,价值一眼不菲。 许久之后,沈烨僵硬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他反握住手中的钻戒,细细摩挲着上面的冰冷棱角。 他没有戴到无名指,似乎并没有这个念头。 修长的指尖摩挲过后,下定了决心,沈烨一点点的,缓慢的,松开了钻戒。 钻戒咕噜噜掉到座下,坚硬的石头如同碎掉的心脏。 和地面相撞的那一瞬间,宝蓝色晶体居然轻易的碎成了渣渣。 细碎的蓝色晶体七零八落,拼接不回来,安静沉睡在王座之下。 似乎和它的主人一样。 永远沉睡。 陷入长眠? 精神海由主人决定。 它可以一望无际,辽阔无垠,像深渊不见底的巨口。 也可以有金黄色的沙滩岸线,海面湛蓝,海浪温柔地推着波浪。 它什么样子,全凭主人的意愿。 许随第一次踩在柔软湿润的沙滩上,他望着眼前变得湛蓝清澈的海洋。 上空悠扬地飞过一排白鸥,圣洁又美丽。 许随双脚赤裸,皮肤白皙到通透,青筋根根分明,脚指头泛着红润色泽。 他缓慢往前走了一步,脚掌泡进冰凉的海水里。 他踱步的样子迟钝极了,像蹒跚学步的孩子,颤颤巍巍。 动作一动一停,像不熟悉自己的肢体,或者不堪重负。 他往前走一步,脸色就白一分,宝蓝色晶石的碎裂瞒不过他,那里藏着他的一缕精神丝。 他对美好结局的渴求变得不再强烈,落到这种下场也在意料之中。 许随眼角流下湿润的泪,他低头闷咳一声,摸了把脸,摸到了掺着血的泪水。 悲到极致,眼膜充血破裂,流下一行行的血泪。 许随嘲讽地扬起嘴角,他抬头看向天空,白欧在自由的飞翔,时不时点在水面上,一触即分。 他和沈烨的关系就如同鸟和大海,鸟会在饥饿的时候飞在天空展示美丽的翅膀,浮空沉进水面捕捉食物,和海洋短暂交融一下。 但长时间的交融,海洋会淹死它,得到了想要的食物,饥饿感褪去,鸟会迅速脱离海面,回到族群中去。 许随轻嘶了口气,任由泪水糊在脸上。 “不愿意没关系……” 虚幻世界是为沈烨创造出来的,想让他离开这里,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只要灵魂足够凝实,他可以毁掉这里,强行把沈烨逼出去。 而他作为造物主,会和自己的世界融合、毁灭。 只要沈烨愿意…… “你不接受有我的世界,我可以不存在。” 许随抬头看着自由自在的海鸟,这些是他妻子的灵魂碎片。 “如果我的离开能让你的人生重回正轨……” 他是沈烨人生最不该出现的意外,相遇是一场错到不能再错的开端。 许随往前走了几步,他的下半身泡在冰冷的海水里。 澄澈的海水打湿了他的衣裤,紧紧贴在他窄细坚韧的腰身上。 他的命运就该终结在二十二岁那一枪之下。 他该死在地球上,死在异国他乡的一个破烂筒子楼里。 他该在本国警方和异国黑道势力的追杀下辗转多地,靠一把枪和一辆抢来的摩托潇洒度过人生的最后几年。 他是误闯入星际世界的一个bug,世界没办法擅自除掉他。 于是给予一场让他撕心裂肺的遭遇,让他自愿结束自己本不该延续的七年生命。 许随膝盖软倒,向前坠去。 他背部的蝴蝶骨突出曼妙的弧度,像是一只优雅振翅的蝴蝶跌落进海底。 扑通一声。 穿着白衬衫的青年浸入海中,他眼底希冀明明灭灭,最后化为一缕燃不起的灰烬。 由着海浪带走,身形不停往下沉落。 海底是黑色,他脱离了外界的灿烂明媚,义无反顾,又槁木死灰地跳入海中,沉入海底。 薄薄的衣料贴在身上,口鼻中溢出雪白的泡泡。 窒息感包裹住呼吸道,大海的压强挤压着他的胸膛肋骨。 他的身形越来越小,在无穷无尽的大海中,真的成为了一只死去的蝴蝶。 许随黑洞死寂的眼睛看着上方逐渐远去的波浪和阳光。 他自愿放弃生命,身为造物者,他的离去引起了一场又一场小世界的动荡。 天摇地动,苍穹撕裂。 三千小世界尖叫出声,为造物者突然殉葬的恐惧。 而在那遥远的雪山之上,黑色冰封的洞窟内,沈烨沉默地睁开漂亮的眸子。 他窥探到了外界不一样的地方。 一场温柔舒雅的雪,悄悄的降临了这里。 这是造物者临死前小心翼翼的讨好。 他的精神海常年狂风骤雪,每一寸风刃如同刀割在脸上,能轻易撕破一个普通人的皮肤。 他被冰封在这里,千尺厚,断崖高,每一寸崎岖难走的地,都是他心底不可言说的沟壑。 可现在。 这些代表他心底怨恨、愤怒、绝望、恐惧的狂风暴雪,在这一刻化为了乌有。 当来自旁人的,温柔舒雅的一场雪降临,这些代表他负面情绪的风、雪、崖,山,一刹那都变得静悄悄。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沈烨低头,他看到了由身后石壁延伸出的万千铁链,这些牢牢禁锢他的腰身和四肢的锁拷…… 在不过十秒内,寸寸断裂!寸寸脱落! 仿佛有人在告诉他: 我不会再禁锢你自由的灵魂,请你走出去找自己的路。 沈烨起身,他许久没有活动过,凝固的血逐渐温热,流通到四肢百骸。 于是他僵冷的身体也在回温,成为了一具重新活起来的健康身躯。 沈烨往前走了一步,四肢发软,险些摔倒。 各种活着的感觉太过于久违,他苍白阴郁的脸闪过一抹红润。 他走出洞窟,外界已经静悄悄的温柔,只剩下最前方一个可以容纳一人行的通道。 这是出去的路口。 沈烨脚步蹒跚,他往前走的越久,脚步越稳,一双死寂冷漠的眼睛燃起了一丝火。 在沈烨推门而出之前,他回了一次头。 温柔的,静谧的,沉默的雪山,它矗立在身后安静看着沈烨离开的背影,显出无处发泄的悲哀和忧伤。 莫名的,沈烨觉得有人在看着他。 虚幻世界是造物者的眼睛,是造物者的囚笼。 阴差阳错下,化作了拯救爱人的唯一途径。 沈烨没再回头,他敛下眸底的深深眷恋,转身离开了这里。 “再也不见。” 雪山传来一道被刮散的声音,传不到沈烨的耳中。 死掉的造物主化作雪山,化作春风,化作细雨,和虚幻世界一同埋葬于此。 这是他日夜欣赏缪斯,而创造出的极乐世界。 他也将会和极乐世界埋葬在一起。 只能容忍缪斯一人进出的入口关闭,爱情的镜花水月,从此化为泡影。 造物者拥抱着雪山,陷入长眠。 —— 稍等,别嚎,这不是大结局,说了不是be,包he的,等我给他俩救回来…… 沈烨被偷了 “沈氏那群人疯了吧……拼成这样……” “他们不是有一整具尸体吗?!我们就偷了点精神力……妈的,杀了我们那么多人……” “别管了!他们又追上来了,赶紧操纵船舰跑啊!” 领头的星匪额头冒着冷汗,他头上包裹的布巾湿哒成了一片,粗犷的脸上渗着油汗。 他死死握着手中的晶体瓶,里头有一缕幽兰的光芒在闪烁着光晕,是死了成千上万人,才好不容易偷出来的一点点精神力! 3s+精神力天赋,让一个生理缺陷严重的omega走到战场,甚至碾压十大军团的alpha…… 沈烨的精神力,是何等的诱惑力?! 但凡能运用到alpha的身上,那何至于愁帝国强横威武的军队? 他自己就能领导一星的雄狮军团,向斯塔克比亚发起冲锋! “嘭!” 船舰被一股巨力撞击,舰上底盘不稳的人被撞得人仰马翻。 领头手中的晶体瓶险些砸出去,他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把宝贝塞进怀里,伸手指挥。 “躲开后方的迫击炮,往东走!西南方向有沈氏麾下的战争星,那边十个船舰断后,a组去挡西南方,剩下的船舰掩护我们离开!” 他快要劈哑的嗓子竭尽全力的喊着,厚重如熊的胸膛狠狠起伏着,隐藏眼底深深的恐惧。 此时,帝国观察室内。 沈司令瞧着监控屏上传来的画面,尤其聚焦在那只看似平平无奇的船舰上。 他脸色平静如水,眼底却冰霜骇人,阴沉近乎恐怖。 身后响起女人沙哑暴躁的骂声,劈头盖脸的骂。 “让负责人员都他妈去领一百军棍!光想着防皇室防世家,让阴沟里的老鼠赢了一手。” “说出去丢不丢人?老娘这段时间在战场上拼死拼活,累到睡在尸堆里补充体力,居然忙到忘了你们这群蠢猪靠不住!” “这次真让沈烨丢了那一丝精神力,我掰了你们的脑袋!” 沈司令回头瞥了一眼。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穿着黑色军装,胳膊夹着头盔,脸色暴怒,红唇张合间喷出难听刺耳的脏话。 她头发剪的利索,大概是匆忙赶过来,额头上全是凌乱湿汗的发,浑身上下散发着高阶alpha的信息素。 沈芝画长着一张聪明精干的脸,眉间却躁怒非常,察觉到沈司令的眼神,一个冷眼扫了过去。 “你也是蠢猪,要是以前能给沈烨一个好脸色,能闹到现在这种地步?!” 沈司令没吭声,从怀里抽出根烟,烦躁地抽了一口。 沈芝画啐了口唾沫,走到监视屏前看着四处逃窜的星匪战舰。 “从没见过这么不知死活的星匪。”她说,“以为偷一缕精神力,沈氏就不会追究了吗?” 上下族人这段时间都憋着一团火,像即将爆炸的高压锅,连皇室都避其锋芒不敢招惹。 这些蠢到头的小毛贼,私以为偷点精神力相当于老鼠吃玉米须那样不惹人在乎。 谁能想到瞬间炸了锅,沈氏憋屈的怒火齐刷刷对准了这群不知死活的星匪。 “怎么不聚集几千个炮弹弄死?刚好诚邀星际看一场烟花秀。” 沈芝画沉沉地盯着屏幕上的船舰,语气阴冷,从牙缝里一字一句挤出来。 “沈烨那点精神力还在他们手上,在没获得原谅之前,我没资格决定他东西的去留。” 沈司令抽烟抽得更凶了,鼻子里喷出滚滚烟雾,刚毅英俊的脸在浓雾中,显出不易察觉的疲惫。 “我让追击的人留手……活捉领头的,把精神力安安稳稳带回来。” “傻逼。”沈芝画一针见血,“该放手时不知道放手,这会儿假惺惺做你他妈的戏。” 沈司令瞧了眼自家性格暴躁的表妹,深吸口气,决定不和她计较。 忍住。 这段时间,他被骂被打已经是常事,受了不少冷眼,不差这一个。 光脑嘟嘟嘟的传来通话请求。 沈芝画没心思去应付别人,干脆利落挂断。 不到三秒,又一次嘟嘟嘟响起。 她劈手把别在腰间的光脑拽下来,连看都没看一眼,语气冷冰冰:“谁?” “……好重的语气,沈将军,火气怎么这么大?” 爱伊诧异的语气从光脑对面传来。 “爱伊?”沈芝画从脑海里搜刮出对方的身份,想起对方是沈烨的副官,而且是看守尸体的副官。 她脸色一变,语气却骤然冷静下来:“沈烨那边出事了?” “嗯,出事了。”爱伊的声音严肃下来。 “你说,发生了什么?” 沈芝画不见刚才燥郁上身的模样,她表情镇定得可怕,眸光锐利逼人: “难道皇室那边趁沈氏混乱攻进了研究所?想要抢夺沈烨的尸体?” “不,比这事情要严重多了。”爱伊深深吸了口气,冷气从齿缝里挤出,正襟危坐地开口。 在沈芝画逐渐加快的心跳里,爱伊掷地有声的声音传过来。 “领袖他,醒了!” 扑通。 在这个心脏节拍落下后,沈芝画耳膜突然嗡鸣一声,心跳声静止不动,整个世界陷入诡异的空白。 领袖他…… 醒了…… 沈芝画突然一个字也蹦不出来,蓦地睁大眼睛,眉间凶悍气散的一干二净,居然出现一丝可笑的呆滞。 “你说什么?!” 与她相反的是,沈司令一反常态地撞倒椅子,嗓音发抖地问:“沈烨醒了?” 爱伊说:“醒了,不过还有一件极其糟糕的事!” 沈司令冲光脑怒吼:“你这个杂种!能不能说重点!” 爱伊的嘴瓢了一轱辘,不再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去逗这些心脏明显不太好的人。 “领袖他醒了,随着精神力大部分回归,自愈能力瞬间发挥了作用,修复了身体的全部损伤。” “但在他清醒过后,第一时间是对我笑,问我怎么老成这样,连鱼尾纹都出来了……” “天知道,这哥们儿已经多久没对老子笑过了!啊,激动的我差点哭出来!” “可怕的事情来了,领袖的记忆停留在了二十五岁那年,把那个姓许的杂种忘得一干二净!” “老子都他娘没敢提那个杂种的名字,硬着头皮说,【你被星匪暗算了,他们偷了你的精神力逃之夭夭,所以你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操!这谎言真的烂的要死,但耐不住沈烨他信了啊!居然操着刀子就冲出研究所,准备找星匪报仇了!”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追上他,沈烨二十五岁的时候这么单纯吗?!” 听到这番话,在场的沈氏人目瞪口呆。 不知道谁颤颤巍巍指向了大屏幕。 “那是……领袖吗?” 沈司令头晕目眩,他突然开始恐惧回头这个简单的小动作。 被自己逼死的弟弟,带着年轻时的疯狂和冲劲儿,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 许久之后,沈司令回头看去。 只见大屏幕上,那艘被周围船舰保护得严严实实的主舰的船身上…… 多出了一道站立于千米高空中,迎着猎猎狂风的黑色身影。 在周遭上千座数量、数百米高的船舰上,他渺小的像一只螳臂当车的小蚂蚁。 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竟然以肉身闯进机械战甲才能撕开裂缝的战场上。 然后就是这样一只小蚂蚁…… “撕拉——” 足以抵御炮弹轰炸的舰身,被军装男人一双修长苍白的手插入,撕开! 这些高硬度的金属皮扭曲,断裂,又被撑开一人进出的入口,轻易地仿佛在撕一张轻薄的纸片! 男人随意地扔掉手中的“纸皮”,丝毫不在意舰身的破口处,疯狂扫射出来的枪弹攻击。 他迎着可以割穿常人血肉的狂风,和舰内敌人癫狂至极的数百枪弹,身姿轻盈又灵动地跃进舰身内。 下一秒,舰内传来惊惧欲裂的尖叫声! “啊啊啊!!怪物,救命啊!!” 沈司令的泪水夺眶而出! 沈氏千人团聚 沈烨不觉得自己做了惊世骇俗的大事。 杀星匪这件小事,是他军旅生涯中再常见不过的任务,这次的特殊性可能就是—— 对方胆大包天到窃取他的精神力。 既然有胆子做出这种事,那就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承受他的报复。 “别……别过来……” 领头战战兢兢地趴在地上,他目眦欲裂地瞪着一步步逼近的沈烨。 他身前的男人身材比一般的alpha要多一分精致纤细,军装修衬得落落大方。 不肌肉虬结,不狰狞凶狠,但比起beta来说足够高大健壮,一双笑眯眯的眼睛像疯狼一样凶性毕露盯着他。 身后是硬邦邦的墙壁,退无可退,领头被逼到绝路,眼底闪过阴毒狠辣,突然从腰间抽出隐藏的短枪。 沈烨抬脚,纤细的长腿一扬,仿佛挥成了一道破空长鞭,抽碎了领头的手腕。 “啊!!” 领头痛到尖叫出声,他爆发出狠劲儿,握紧拳头想捏碎手中的晶体瓶! 眨眼间,他手心一空。 领头捏了个空,疼到额头冒冷汗,他惊恐抬头,看着眼前正在把玩晶体瓶的男人。 苍白漂亮的手指间,细小的瓶子在指尖转动,里头幽蓝的一缕在闪烁荧光。 “臭东西,就是你偷我的精神力?” 沈烨恶劣地抛起这珍贵的小瓶子,欣赏领头瑟缩的表情。 “不不不……这,这是下属献给我的!” 领头泛紫的嘴唇哆哆嗦嗦,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那人已经被我处死了!我拿到您的精神力,正准备去找沈氏……” 沈烨撬开晶体盖,把微末的精神力吸收干净,徒留一个空荡荡的瓶。 他不想听濒死之人的辩解,眯着一只眼睛,举起手中的晶体瓶,调准角度,对准领头不停开合的嘴唇。 “biu。” 沈烨红唇微动,发出拟声词。 下一秒,晶体瓶飞了出去,速度之快形成了一枚子弹,射进了领头的口腔,射穿了喉咙! 飞溅的血染红了墙,领头蓦地瞪大眼睛,不过片刻,身体软倒在地。 沈烨杀光了人,就没兴致待在脏污的环境里,他插兜慢悠悠离开,脚步优雅又散漫。 船舰早已往下坠落,他却不在意,从那个他之前扯开的撕口跳出去,从上往下看。 他看到了地面上乌泱泱仰头看他的一群人。 ……都有点眼熟,疑似他几千沈氏族人倾情出动。 “嗯?”沈烨站在百米高空处,疑惑地挑了下眉。 这是发生什么大事了?怎么一下子蹦出那么多不见的族人? 甚至有几张早就闭关隐世的老脸,似乎是他沈家那几个老不死的退休前辈…… 沈烨眨巴下眼睛,在敌人面前他狂得要命,可底下一大堆辈分比他高的前辈,他得收着点了。 毕竟和长辈说话太呛,会被拖进祠堂当众挨棍棒。 他不怕疼,那些伤口不过半小时就能自愈,怕的是在所有人面前受罚丢脸,面子碎光光。 这么想着,沈烨收敛了脸上的懒散和狂气。 他单膝下跪,找准角度往前一跨。 几百米距离,不过秒间就已坠地,依旧呈现单膝跪地的姿势,跪在众人的面前。 沈烨起身,拍了拍没什么大事的腿,对面前的一干族人笑着挥手。 “好久不见?” 沈氏数千族人呆滞地看着沈烨,尤其对方脸上明媚漂亮的笑容。 许久之后,他们脸上悲喜交加,有的直接红了眼眶,嗫嚅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 “操……你这个牲口……” 沈芝画眼眶湿润泛红,她恨恨咬着牙,才没让丢人的眼泪掉下来! “二姐,你什么时候下的战场?” 沈烨的眼神转向她,看清是自家性格风风火火的二表姐,眸底愈发疑惑。 能让沈芝画放弃泡在战场上和尸体同吃同睡,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沈芝画捂住胸口,眼泪一颗颗往下掉,嗓子痛到可怕,嘶哑到吓人:“你别管,老娘心脏病要犯了。” 沈烨又看向最前方几个面色苍老、眼神复杂的前辈,低头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几个身形早已佝偻的老人沉默看着这个极其优秀又坎坷的孩子,浑浊又隐藏冷酷的眼睛,纷纷泛起难得的波动。 良久,长叹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回来就好。” 不管怎么样,回来就好。 怨放到一旁,误会放到一旁,恨放到一旁,错放到一旁。 这种时候,不该是纠结谁对谁错的时候。 活着回来,那就还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 大多数人是这么想的,但耐不住有少数人。 “过来。”其中一个面色冰冷、身材枯瘦的老人对沈烨点头。 沈烨摸不着头脑,但心底不慌,深入骨髓的信任让他知道自己身处这世上最安全的环境。 数千沈氏族人齐聚一堂,谁有危险他都不会有危险。 沈烨走了过去,站定在老人身旁。 “大统领!” 他把记进骨子里的军姿摆出,对这位前任星际大统领恭敬行礼! 老人面色不为所动,他冷漠深邃的眼睛平静注视着沈烨,缓慢伸手,用粗糙细长的手抚摸着这位小辈的脑袋。 “对不起。”老人用淡而沙哑的语气,这么说。 此话一出,众人惊骇,连沈烨都目露讶异。 掌管十大军团总指挥的前任大统领,居然对他这个才刚满二十五的小孩儿说对不起? 对上沈烨惊疑不定的眼神,老人口吻依旧平静无波: “很抱歉我最近才了解你的事,让你蒙受了冤屈——有关于最至高无上的军事功勋被他人夺走,而沈氏在背后推波助澜……” “我隐居太久了,寿命还有半年就要到头,一生为军为政,奔波操劳,以为疲惫到尽头便是不争不抢。” “自以为是的将权利下放,将耳口捂住,以至于让沈氏做出如此错误又肮脏的决定。” “我很对不起你,你是个优秀的战士,刚毅铁血,尽职尽责,不应该平白承受这样大的屈辱。” 老人抚摸完他的头,无视小辈不解的神色,又去拍他宽阔的肩膀。 “跟我走,我带你申冤。” 指挥官已死 沈烨满目疑惑,跟在老人的身后。 他苍白坚硬的手被一只粗糙褶皱的手紧紧握住,好像要让他相信此时决心。 步履蹒跚,一步一步,往星际法庭走。 行将就木的老人要在生命最后关头,为他申一次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冤。 沈烨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心底蓦地流出一股暖意。 虽然他还在云里雾里,但被撑腰找场子的感觉不错。 身后数千族人沉默地跟在两人身后,就好像自愿化成坚固的盾,乌泱泱的黑色组成密不透风的防御墙。 沈烨回了下头,他在几个老前辈身后,看到了自己最熟悉的一众沈氏高层。 他唯一的亲哥,几个隔代的哥哥姐姐,沈族长,好几个叔叔伯伯,阿姨婶婶…… 转了一圈,没找到自己最想见的人,沈烨皱了下眉头。 “玉荣叔去哪儿了?” 沈族长脸上留着长长的胡子,雕刻似的脸上冷硬一片。 他抬起眼皮,在沈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过来时,他久违地躲了下小辈的视线。 沈烨见自小对他宠溺的族长用这种沉默躲避的态度,以为沈玉荣出了事,脸色骤变。 “沈玉荣人呢?” “他没事,回去睡觉了。” 沈族长见他表情冷峻,一副下一秒冲出去找沈玉荣的样子。 他清清嗓子,调整冰冷惯的语气,刻意放柔声音,温温和和道: “他前段时间为了让你醒来,累了很久,知道你没事了就坐飞行器回家睡觉了。” 沈烨脸色这才缓和,没那么急切迫人,对沈族长扬唇笑了一下。 殷红的唇瓣启开,露出一点洁白的牙齿,笑得没心没肺,好看极了。 沈族长一愣。 眼底滚出一层温热湿意,族长神色冷漠地垂下眼睛,把那点不该有的哽咽塞回去。 数千沈氏族人向星际法庭压去,这阵仗该收到消息的人早就收到了。 才刚走到门口,眼前出现长长的石制阶梯。 老人捏紧了沈烨的手腕,冷冷看着上方矗立的【星际法庭】的标识。 “走!”他苍老的身影率先走上台阶。 “大统领!”上方传来着急忙慌的声音。 众人抬头一看,一个肥肥胖胖的身影跑了下来。 那人头上戴着标准的黑白高礼帽,似乎早就恭候在此,马不停蹄地跑了下来。 “我是指挥团的宋副官派来给你们传递消息的。” 那人擦了擦脸上的汗,深吸口气,脸色逐渐肃穆起来。 他走上前凑近大统领,低声说出几个字。 他说的小声,按理说只能让大统领一人听见。 沈烨对这消息不感兴趣,架不住自己灵敏的耳朵从抓收外界消息传入他耳中。 “许指挥官心脏病发,死于舱囊内。” 睫毛冷不丁颤了一下。 沈烨抬起眼睛,定定看了传递消息的人几秒,眼底闪过一丝怪异。 为什么族人对他的态度欲言又止?为什么泪流满面? 这个突如其来又死的迅速的指挥官又是谁? ……星际有指挥官这个职位吗? 星际指挥职位只有凌驾于十大军团之上的总指挥——大统领。 眼前这位老人是退休多年的前任大统领,从他卸任之后,皇室压迫世家的权大势大,再没有人能担任大统领。 敏锐的军事嗅觉让沈烨察觉到不对劲。 皇室眼馋大统领的位置许久了,他们桎梏世家。 可世家也不是吃素的,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皇室中人坐统领十大军团的位置? 这指挥官的职位,应该是皇室想出来的新职位,用来代替大统领设立的。 用这种方式来统管十大军团吗? 那这个许指挥官,如果背后没有实权,手上没有能力,肯定会被世家当做眼中钉肉中刺,被活撕成渣。 这许指挥官突然暴毙,倒也说的过去。 沈烨若有所思,他收回眼神,突然发觉周围的视线都聚焦在他身上。 “都看我做什么?” 沈烨蹙眉,横眼直视回去,被他视线扫过的人,都不自在地避开眼神。 老人皱紧眉头,布满褶皱的苍老脸上浮现一丝意外。 死了? 这倒是没想到,沈烨醒了,那个人却死了? 报信人说:“大统领,许指挥官死在研究所里,上不了法庭了。” “……这不是他上不上法庭的事。” 老人微阖双眸,嗓音嘶哑缓慢,一字一句,坚定有力。 “他身上有一半的功勋,出自沈烨。” “世人都说沈烨一个omega能坐稳领袖之位靠的是掠夺他的功勋,剥削他的功劳……” “他将沈烨的名声和努力扫得一败涂地,在战场上拼死拼活出来的血汗徽章染上如此恶臭的污点……” “无论他是死是活,这份荣誉都该还回来!” 老人眼里射出凛凛的精光,冷冷地看了眼大汗淋漓的报信人一眼。 “走!上法庭,申冤!” 沈烨沉默地跟在老人的身后,他深深看了眼报信人一眼。 对方祈求地看他,似乎在求他不要上去。 许指挥官刚去世,这场申冤闹出去,那可是连辛苦累积的七年名声都要烂进淤泥沼泽地了! 沈烨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求他。 好像求他,他就会选择和沈氏闹翻,死活不上去一样,对他维护那个许指挥官的态度如此笃定。 笃定他会委屈自己,笃定他会忍受这盆脏水,笃定他在许指挥官身死的这一刻,选择忍气吞声。 沈烨太阳穴突突地跳,心里不爽,一身叛逆反骨骤起。 如果他的功勋真的被人夺走,自己还被小人倒打一耙,泼了一盆这么臭的脏水…… 沈烨眉头微抽,上前两三步越过老人。 老人蓦地停下脚步,他无奈地看着沈烨,似乎预感到了他的态度,劝道: “我知道你舍不得他,可……” “什么舍不得?我自己才最重要,他算个屌!” 沈烨语气急促地打断。 “赶紧上法庭,给老子功勋要回来啊!” 过了这村,他妈的没这店了怎么办?! 身后几千沈氏族人,是他牢不可破的坚固后盾,星际法庭敢像以前那样让他吃闷亏吗?! 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眼神里,沈烨撸起袖子,啐了口唾沫,大跨步往星际法庭走。 背影潇洒又痛快,把他们甩得远远的。 “……” 知道真相的权利 望着沈烨潇洒如风的背影,老人好一阵失语。 沈族长上前扶住他细瘦的手臂,看着老人难言的表情,低声向他解释了沈烨目前的情况。 “原来如此。” 老人舒了口气,冷峻的脸上冰霜缓缓的消融:“是件好事,沈烨不应该承受那么多痛苦。” “该让他知道吗?”沈族长放轻声音问,“我怕沈烨重蹈覆辙……” 老人平静反问。 “你想封锁许随的消息,让沈烨活在你给他编织的记忆笼里,再也想不起来那个姓许的?” 沈族长冷漠锋利的眼对上他闪着犀利精光的眼:“是。” 一个巴掌落在沈族长的脸上。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身后的众人呆若木鸡,惊愕地看着这一幕。 沈族长捂脸,并没有愤怒,只是疑惑地看着一脸平静扇他巴掌的老人。 “大统领……” 沈族长整理向来居高临下的措辞,尽量恭敬有礼,语气依旧冷冰冰。 “我做的有不对吗?沈烨都自杀过一次,我很担心他的精神状态……” “他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你这个蠢货。”老人平淡无波地开口。 “你们把他当需要保护的脆弱omega,而不是一个坚强不屈的战士。” “他死过一次向你抗争,证明你之前对待沈烨的方式大错特错!” “事到如今,还不想着改,居然想重蹈覆辙?” 老人又举起手,似乎想再抽他一巴掌,沈族长一声不吭,垂下长睫,准备受着。 “行了,我知道沈烨的情况特殊,历史上头一个omega割腺从军,他让你蹑手蹑脚,束手无策,以至于乱了章法。” 老人瞥了他一眼,无奈放下手,语气不变:“把你沈氏族长的身份立住,别在小辈面前乱了分寸,尽出笑话。” 沈族长沉默看着当着数千小辈的面扇他脸的前任大统领。 再怎么丢人现眼,都比不过当众的这一巴掌。 “上法庭,不管如何,属于沈烨的荣誉要抢回来,那是他拼了命挣的,唯一不会让他失望的东西。” 老人抵拳咳嗽一声,他直起枯瘦却不岣嵝的身体,抬着沉稳缓慢的脚步往上走。 这一场申冤闹得轰轰烈烈。 在全体沈氏族人冰冷眼神的压迫下,以及沈烨挑衅的眼神里,审判官颤颤巍巍地出面,尽力平息这个祖宗的怒火。 他再三保证,恨不能指天发誓自己绝对会重审这一案件,才被沈烨勉强放过。 事儿解决了,所有人关切炙热的眼神包围住了沈烨,恨不能把人揉怀里好好亲两口。 沈烨:“……” 被一群人围着嘘寒问暖太烦,沈烨不耐地差使别人。 “小舅,军事基地我在衣柜里落了徽章,闪着小星星的金色莓果形状,去帮我拿一下……” “找不到?找不到就去申报,让人家再给我做,我要一模一样的莓果。” “商业城有家甜品店,叫苏苏洛,专供给高阶omega的那个,我要吃那里的冰塔。” “宴会那些omega跟我炫耀,说我没见识,连苏苏洛都没吃过!” “表姐,别对我哭,咱俩打一架,打输了你滚回去,行不行?” 忙忙碌碌一整天,等沈氏族人反应过来自己被嫌弃的时候,沈烨已经拍拍屁股回家睡觉了。 “……这孩子以前是这种性格吗。”沈岐无奈地擦拭额头上的汗。 “前因后果问都不问一句?叫了我一声二伯就走了。” 沈司令半响才道:“没必要问,咱们的反应已经出卖了事实情况不好,他当然不乐意听。” 如果听完这些糟糕的记忆,对目前生活造成不了影响还会让心情不好,沈烨不会选择询问。 他弟弟偶尔是疯癫了些,但敏锐程度超乎想象,不会自找苦吃。 沈岐瞥了没话找话的沈司令一眼。 “我跟你说话了吗?你接什么茬?” 沈司令:“……?” . 沈烨确实没想去问发生了什么。 从别人的反应看,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缺失了几年,而且这些年过的相当之烂。 连大把的功勋都能被抢走,名声都被毁于一旦,可见他这些年的憋屈。 没必要自找气受去问发生了什么。 该知道时别人会想着法把记忆塞回他手里,不该知道那就赶紧装傻,别把麻烦揽到身上。 秉着这种想法,沈烨心态好的不可思议,回家倒头就睡。 他尖叫负荷的身体猛然接触到柔软安心的床铺,几乎一秒就陷入睡眠。 那些身体深处的疲惫和茫然,在刹那间得到了滋润的雨水,消散如烟灰。 五小时后。 “砰砰砰!!!” 疯狂刺耳的敲门声响起,爱伊激动的声音传来。 “沈烨!别装死,你给我开门!!” 歇在角落里的武器机器人突兀起身,一双冰冷的机械眼看向门口。 下一秒,它支起手臂枪炮,炮口散着滚滚的猩红烟光,就等擅闯者的破门而入。 一只修长完美的手摁在它的头顶,让机器人滚一边继续休息。 沈烨顶着凌乱的发,坐在沙发上抹了把脸,语气含糊:“进……” 得了指令,门自动打开,alpha跌撞地跑了进来,朝沈烨张开怀抱。 沈烨还没抬头,脸已经被挤进一个带着浓郁巧克力味的怀抱。 “你这个没良心的小畜生!” 爱伊紧紧抱着他的肩背,脸死死埋进沈烨的脖颈里,眼泪如珠往下落。 他抽着冷气,还是没憋住,张嘴声音嘶哑地哭了出来。 “他妈的……我差点以为你醒不过来了,你这个大傻逼!脑子有病的蠢货!” “爱伊?”沈烨疑惑看着紧抱他的alpha, 他身边亲信副官之一。 他这个副官没心没肺,不羁又放纵,可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沈烨还想作为损友嘲笑一下对方此时的狼狈,脖颈处却突然感受到温热湿意。 对方撕心裂肺的哭,哭得痛苦又畅快,像是压抑了许久,在此时一股脑向他发泄出来。 沈烨瞧着爱伊泪流满面的脸,恍惚一瞬:“……爱伊,你怎么长白头发了?” 他印象里的爱伊,那可是风流潇洒的美丽alpha。 一双银白色狐狸眼如星辰般耀眼,红唇弯弯,不着调又讨人喜欢。 他瞧着爱伊头发里冒出来的那截刺眼的沧桑白发,张嘴,又挤不出一个字。 “……你敢笑出声试试!” 爱伊吸着鼻子,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死咬着牙: “还不是为了你!每天守在你旁边,看着你的死脸,哥都气出少白头了!” 沈烨勉强扯了下唇:“……老了。” 爱伊抹着眼泪,怒道:“滚!” 沈烨见他恢复正常,这才笑出声。 他的视线不经意往外面一扫,看到了另一道熟悉的身影。 “雅纳?” 金发蓝眸的英俊alpha站在门旁,站姿规矩又利索,自带军人禁欲冷漠的气质。 他没有像爱伊一样跳脱又话多,而是静静地站在门口,眸色深邃地看着领袖,一寸寸复杂打量。 “领袖。”雅纳平静地点头,对沈烨打招呼。 沈烨把爱伊踹到一边,依旧坐在沙发上,伸手懒洋洋对两位副官打招呼。 “都来了?” 爱伊抽出棉纸,狠狠擤鼻子。 雅纳脸上露出一丝温和,他走进房间,沈烨这才看到他手中拿着一个小盒子。 天蓝色小盒装,还系着蝴蝶结。 雅纳走到他面前,躬下腰身,以递工作文件的冷漠架势,把盒子放到茶几上。 “这是什么?” 沈烨发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两个副官了。 一个丢掉优雅风度哭得凄凄惨惨,一个一反常态送他和工作无关的东西。 “我向许多贵族omega打探消息,这是目前在下午茶聚会里最流行的美味甜品。” 雅纳平静无波:“我挑了很久,觉得这款最适合领袖。” 沈烨活了二十五年,还没被当做omega送过可爱小甜品。 他震惊看了眼面前一副正派精英模样的雅纳,又看向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擦眼泪的爱伊。 “我们是你的副官,但也称得上一句从小长大的好哥俩,送你个礼物而已。” 爱伊掀起眼皮:“多给你送点,让你不稀罕这些,别再被几句甜言蜜语给哄走,我们真禁不住折腾了。” 沈烨拆开礼物盒。 外面可可爱爱的小甜品盒,拆开以后,里头却是一只漆黑且狰狞的怪物甜品,正张牙舞爪地对他咧开血盆大口 沈烨:“……” 爱伊问:“酷不酷?很符合你的气质。” 沈烨还没吭声,雅纳丝滑接话:“很酷,很霸气,很符合领袖的气质。” 沈烨:“……” “尝一口。”爱伊撺掇道,“这是雅纳挑了半个小时才选出来的。” 沈烨面无表情的把礼物盒装回去。 “你们,滚出我家。” 沈玉荣濒危 嘴上说着嫌弃,收到人生第一个omega礼物,沈烨的喜色还是从眼角眉梢流露了出来。 他夹着两根手指头,笨拙地捏着小勺子,去挖这块凶神恶煞的甜品。 爱伊瞧着他笑意盎然的脸,脑内浮现冰冷手术床上那具惨白灰暗的尸体,眼眶顿时红了。 “以后哥一定对你好。”爱伊坐到omega的身旁,狠狠搂住他的肩膀,“你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omega!” 雅纳学不会爱伊的油嘴滑舌,他替沈烨接了一杯水,放到omega的手边。 随后坐到他另一边的位置上,默默陪着。 一个窄小的沙发顿时承受住了两个高大alpha和一个堪比alpha的omega,发出不堪重负的尖叫。 沈烨被当做夹心饼干,挤得喘不上气,脸色都涨红了两度。 “都离我远点……”沈烨艰难抻出一只手,喘不上气。 雅纳推开紧抱着沈烨哽咽的爱伊,让对方松开双手,语气淡而警告: “领袖是已婚omega,还没来得及解除婚姻关系,你不应该在这时做出逾越的行为。” 如果被有心之人窥探到这一幕传出去,对沈烨脏臭至极的名声又是一记重击。 星际法庭的申冤闹剧传了出去,外界都知道领袖和指挥官闹翻成了一对怨侣,都在等两人离婚的消息。 既然要离婚,雅纳觉得领袖要在舆论上占据至高位,能在事后获得至少95%的利益。 这时候传出和身边alpha不清不楚的桃色绯闻,对领袖不利。 爱伊抱怨道:“我弟弟起死回生,怎么连个拥抱都不允许?” 雅纳冷声提醒:“ao有别,松手。” 爱伊有点想抽他,但想起雅纳对星际法律的了如指掌,不情不愿地收回手。 沈烨把他推到另一个沙发上:“你去那边坐着。” 爱伊银白色的狐狸瞳浸漫了水光,睨着沈烨生动活泼的模样。 他低垂头颅,默默拭泪:“哥哥被嫌弃也没事,只要你活着,我什么都行……” 沈烨蹙起眉尖,被他恶心得够呛,没想到身侧的雅纳也接话: “无论如何,不要再冷落我们,我和爱伊不想和你冷战的结果是收纳你的尸体。” 沈烨笑不出来了:“……我冷落你们?” “两三年,见都不肯和我们见一面。”爱伊抬起漂亮的眼睛,语气泛着冷意,“后来我才知道,你身边所有的联系方式都被监视操控。” 雅纳语气平静:“我和爱伊对你的私下联系,那些主动服软的道歉,全部被篡改成了恶言冷语,发到你的光脑上。” 沈烨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你为了那个姓许的和我们吵架,冷落我和雅纳,这一冷战就是两年半,我们没办法当面道歉。” “因为我们接受了外出调令,在偏远星球上待了两年,无令不得回,想见也见不到你。” 爱伊说:“那调令上有你的签名,后来我才知道,是那个姓许的杂种私自下的调令,他窃取了你的一切,而你根本不知情。” “外出这两年,我们也怀疑过真假,可你为那个姓许的走火入魔,神志不清,蠢事干了一大堆,还和我们吵架决裂……” “时间久了,我们就不敢劝你了,哪怕之后调令对面换了人,我们都不清楚。” 雅纳给出最后一击:“你被他软囚禁了。” 沈烨不停深呼吸。 他的心脏跳的很快,仿佛要撞破肋骨。 哪怕他潜意识不去探取记忆,但血淋淋的残酷现实还是撕开伪装呈现在面前。 沈烨捂住心口,他有点想干呕,那种萦绕的恶心感让他心理不适。 “而且,这只是我们这里的故事,沈家那里似乎也被蒙了双眼,不过剧本和我们不一样。” 爱伊笑着捏紧拳头,眼里迸发出冷冰冰的杀意。 “我们这里隐约知道一点点,他们似乎觉得你快死了,所以手忙脚乱,乱了分寸,在恐惧之下做了蠢事。” 沈烨咬牙:“我怎么可能会死……” 家里那些人不是知道他生命多顽强吗? 怎么可能会被一个烂人忽悠成那样?觉得他快死了,所以做出蠢事? “领袖,你身体很不好。”雅纳平淡无波的声音响起。 沈烨看向他,对上雅纳复杂又温和的眼睛。 “你十四岁割掉腺体和囊腔,对你的身体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打击。” “你寿命是我们的一半,而且注定日后体弱多病,绝症缠身。” “这些隐患藏你的身体内部,迟早会爆发。” 爱伊叹了口气,接话道:“雅纳说的没错,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很怕你会死,我们都在恐惧……” 但几乎每个人,都装出平静又正常的样子,看着沈烨——这个注定短命且坎坷的孩子,在这个世界上肆意撒野。 正是因为如此,正是因为这样…… 所以当有一个人突然冒出来,说沈烨很快就要死掉之后…… 那些潜藏多年的恐惧被毫不留情的戳破,如洪水一般爆发。 带来的是压抑多年之后,沈家人精神的崩溃…… 那人把沈氏对沈烨的深沉爱意,疯狂控制,暗地恐惧,都化作了一把把锋利的刀。 一刀刀的,全部捅在了沈烨的心口上! 说到这里,原本情绪平和下来的爱伊又哭了,他死死捂着心口,骂道: “那个杂种死的好!他不死我也要和他拼命!” 沈烨脑袋眩晕,他往后一靠,手背触到温热的皮肤,他扭头一看,看到雅纳关切的眼神。 雅纳在隐蔽不会被他人看到的角落,用指尖轻轻挨着他的手背,仿佛在无声安慰。 “抱歉,我没办法给予你一个拥抱。”雅纳为自己无法正大光明的安慰而道歉。 “我没事。”沈烨脸色泛白。 许久之后,沈烨翻涌的情绪平和下来,他嗓音不再颤抖,冷冷道: “玉荣叔呢?我不信他也会被骗。” 沈玉荣那么冷静理智的人,就算恐惧也不会被冲毁大脑。 他怎么可能会被一个明显心思不诡的烂人蒙骗诱哄? 爱伊突然沉默下来。 沈烨心里生了不好的预感:“他怎么了?” 雅纳默默道:“在你出事之前,沈玉荣先生晕倒了。” 沈烨呼吸不畅,感觉自己也快晕了,一股莫名的心慌侵蚀了他的理智:“……什么意思?他怎么了?” 爱伊和雅纳对视一眼,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犹豫道: “你去看看他吧,他重病两年半,几次险些内脏腐蚀死去,这几个月刚能下床。” “玉荣先生……可能正在斯塔克比亚中心医院的病房休息……” 轰的一声。 沈烨眼前天旋地转。 沈玉荣身死 斯塔克比亚的病房充斥着死寂和苍白。 身着黑色军装的omega脚步停滞,站在一扇惨白冰冷的门前。 隔着厚重的门扇,听不到声音,过道冷风飕飕,好像身处太平间,而里面躺着一具安静的尸体。 omega眼神闪过一丝恍惚,缓慢伸出细长的手指,轻轻摁在门扭上。 沈烨喉头上下滚动,殷红的唇抿起,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进门。 那一丝愧疚逐渐发酵,化成了深深的罪恶感。 他对那段缺失的记忆摸不着头脑,也没有兴趣知道,可只了解到浅薄的一面,心就彻底揪起。 如果他当年爱错了人,有报复降临在他的身上,那沈烨无所畏惧,坦然承受。 大不了忘掉,大不了重头再来。 反正有了教训就会长眼睛,不会那么轻易被骗。 可他没想到,他身边的亲人会被害成这样,两年内多次濒死,险些抢救不回来,还要为他的清醒忙里忙外。 沈烨漆黑的眼底浮起一层湿润。 罪恶感像蛆虫一样啃噬他的心脏,沈烨嘴唇抽了抽,松开门扭,转身就要走。 “……进来。” 温柔悦耳的声音缥缈响起,隔着门窗传到沈烨耳边。 沈烨猛然停下,他微微睁大眼睛,泪在眸底含着。 “没关系……进来,让我看看你。” 沈玉荣的声音很虚无,隔着门窗又那么轻微,好似下一秒就要断了气。 沈烨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眼眶通红一片。 他转身扭开这扇门,看到了雪白病床上,那个面色苍白又病恹恹的男人。 沈烨苦涩望着他,在沈玉荣骨瘦如柴的身上打转半天,喉咙绞痛说不出话,眼底的湿气越来越重。 他的玉荣叔,是个基因劣质的普通beta。 矮小又瘦弱,长得平平无奇,是个放在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男人。 年轻时吃了不少的苦,伤了根基,上了年纪后身体越来越差劲,总懒在沙发里不爱动弹。 可沈烨记得那双眼睛,那双总是笑呵呵的眼睛,温柔又包容。 望向他时汹涌的爱意像汪洋的大海,充盈着不舍和骄傲。 “玉荣叔……”沈烨茫然道。 他看着床上的男人,这个病瘦到连一点肉都找不出来的中年男人。 苍白到如同墙纸的皮肤,仿佛一碰就碎,露出在外的手腕没有肉,就挂着一层薄薄的皮。 他在笑,一双笑盈盈的眼睛看着沈烨,依旧是不舍又骄傲。 他快死了,病入膏肓。 是沈烨害的,因为他一意孤行的爱情,他可悲到极点的、所谓的为爱奉献。 脑海里又跳出爱伊苦涩又平静的声音。 “两年前,你和所有人断了联系,沈玉荣调动所有势力去找你,马上就要找到了……” “不过两天,他病倒在家中,奄奄一息。送到医院后,医生说他的内脏被辐射给侵蚀掉了,马上就要死了……” “沈玉荣是个没有自保能力的beta,一点点伤害都能要他的命,所以他对任何能接触到的人或物都很注意。” “沈氏找人去调查这件事,差点把星际掀翻了,还是没找到害沈玉荣的人。” “但在你死后不久……” “我们在你的房中找到了不少散发辐射的礼物,上面写着——赠玉荣叔。” “只有你送给他的东西,他才会毫无戒心地收下。” 沈烨僵硬又恐惧地站在原地,他瞪大眼睛,眼前这死气沉沉的一幕几乎要打碎他。 “愣着什么?宝宝,过来。” 沈玉荣微微伸手,语气依旧如常:“好久没见你了,让我看看……” 沈烨听从他的指令,往前迈了一步,但双腿发软,居然扑通跪在了地上,冲沈玉荣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个头。 “我……” 沈烨茫然看着他,对上沈玉荣苍白病态的脸。 “对不起……叔,对不起……” 沈烨手足无措,不知道是该为了自己腿软而道歉,还是为眼前这一幕道歉。 他涩然张开嘴,想哭一声,但眼泪先比声音要出来,无法言说的惊惧和绝望刹那间涌入他的脑海。 “对不起!对不起!” 沈烨的声音骤然尖利,他跪在地上,膝行过去,像无措瑟缩的孩子那样紧紧握住沈玉荣的手。 沈玉荣一怔。 沈烨把脸埋进他干瘦的胳膊里,眼泪浸湿了病服,肩膀恐惧地颤抖着。 “对不起,我错了……玉荣叔……” 一根细长惨白的手指抬起,抹去沈烨眼角的泪水。 沈烨沉浸在莫大的崩溃中无法抬头,这一切都让他不敢置信。 他可以忘记,他可以受伤害,可一个无辜且疼爱他的亲人,居然在他不知道的角落数次濒危! 他送给玉荣叔的礼物,被恶意放入辐射,送到一个欣慰且欢欣的长辈手里。 他什么都忘了,可面临的第一个痛苦,就是被他害死的沈玉荣! “抬头,沈宝宝。”沈玉荣温和的嗓音慢悠悠响起,“你又没做错,道什么歉?” “不……是我错了……” 一滴滴眼泪落在地上, 沈烨惊恐地松开他的手。 “对不起……我忘了,什么都忘了!” “忘记是件好事。”沈玉荣柔柔地看着他,“忘了好,忘了就重新开始。” 沈烨突然呆滞在原地。 他瞧着沈玉荣死气沉沉的脸,其貌不扬的脸上,依旧是一双不舍又骄傲的眼。 张了张嘴,沈烨迷茫的眼泪沾湿了下巴。 ……他这些年,究竟错的多么彻底? 名声尽毁,功勋被抢。 兄弟反目,陌生如初。 亲人被利用,被杀害。 就连他自己,也丢了一条命。 那些被遗忘的记忆可能就是因为太痛苦,所以才被封锁、删除,只留下面前满目的疮痍。 可就是这满目的疮痍,都要让沈烨精神涣散,恐惧至极。 “我做了什么……”沈烨瘫痪在地,他颤巍着双手,想去捧起沈玉荣瘦到可怕的脸。 “对不起……”他似乎只会说这一句话,一遍遍道歉。 “你没做错任何事,你幸福就好了。”沈玉荣咳嗽两声,他捂住沈烨的眼睛,“你没有任何错,错的是别人。” “错的是沈氏高层的病急乱投医,是许随的偏激疯狂,是爱伊和雅纳的无奈妥协,是我自己不注意……” “不要抱有愧疚心,不要觉得自己错了,我想你忘掉一切,重新开始。” 说到这里,沈玉荣停下话头,眼里流转着笑意。 哪怕就算真的错了,沈宝宝还是他的沈宝宝。 哪怕错的离谱,沈玉荣也会将错分担给其他人,让沈宝宝无忧无虑地活着。 无条件偏爱,无条件袒护。 沈玉荣眼神涣散。 沈烨感受到对方即将消失的呼吸,脸色顿时苍白如纸。 “叔……”他惊惧难安地去握沈玉荣的手,“睁开眼睛看一下!” “唔……我可能是要死了。”沈玉荣低低地哼道,“不过我喜欢睡觉,挺好的。” 睡一辈子,睡到临头。 沈烨出这档子事儿,是真累到他了。 他光顾着让沈氏闭嘴了,把爱伊那个小王八蛋忘了。 要是有机会,得撕了那个小畜生的嘴…… 沈烨感受怀里消失的呼吸,嗓音刹那间卡住。 “……玉荣叔?” 沈烨空洞低头,他看到了怀中紧闭双目的睡颜,苍白病态,毫无生机。 沈玉荣歇在他的怀里,一如当初他歇在对方的怀里。 一睡,不起。 沈烨脸上失了颜色,他木然地看着怀里的人。 许久之后,沈烨木木地转着眼珠。 他将脸埋进沈玉荣的怀里,静静地靠在长辈的怀里。 像小孩依赖大人一样,缩在对方的身体里,听着微弱的心跳声,寻求一丝丝安全感。 心跳…… 心跳! 沈烨震惊抬头。 他拽起沈玉荣细瘦的脖子,狠狠晃了晃。 “玉荣叔!!!” “咳咳……别掐……”沈玉荣张嘴咳嗽两声,声音沙哑的可怕。 他眼睛依旧没睁,闭着眼睛如同死了一般,语气弱弱的:“让叔睡一觉,困死了。” “你他妈睡觉就睡觉,为什么不呼吸吓我!你故意的是不是?!” 沈烨嘶声吼道:“你睁开眼睛!你又骗我!你这个欠揍的老狐狸!!” 沈玉荣还是没睁眼,似乎不想看沈烨泪流满面又痛心疾首的可笑脸庞,以防自己笑场。 他忍笑有点痛苦,在沈烨的眼中,这张苍白的脸有种奸计得逞的狡猾,让人恨得牙痒痒! “你这个贱货!干嘛拿这种事吓我,我刚才差点心脏停了,你知不知道?!” 一只温凉细长的手摁在他的额头上,像是摁了暂停键。 沈烨戛然而止, 只剩眼泪滚滚往下掉。 “你也知道这种事很吓人呐?” 沈玉荣睁开一只眼睛,斜瞥着沈烨:“我是假的,你可是真的。” 沈烨狠狠抽着鼻子,狼狈地哭出声,像小时候那样跌坐在地上。 冲他嚎啕大哭,委屈控诉。 “王八蛋,你又骗我……” “知道叔当时看到你的尸体,是什么心情了吧?”沈玉荣冷笑一声,“你让我尝过苦,我当然要还回来。” 沈烨哭得喘不上气,死死抱着他的胳膊,嘴里骂骂咧咧。 “操你妈的,贱人……” “以后别拿生命对叔开玩笑,知道吗?自杀这种蠢事,你不能做第二次。” 沈玉荣掰过他的脑袋,威胁又温润道: “知道亲人死去的滋味了吗?记住这种感觉,我不想教你第二遍。” 沈烨没想到他都这么大了,还是犯了小时候的错误。 就像七岁那年,那颗被笑眯眯塞进他手里的糖一样。 苦辣无比,终身难忘! “老狐狸,我跟你拼了!”沈烨恼羞成怒,起身向他扑来! “等等等等!”沈玉荣突然惊恐,“我肚子上真有刀口!” “啊啊啊啊!!来个人,把他拉下去!!” 我要你的命 沈玉荣挑逗了一下许久不见的宝宝,很快失去了力气,蜷缩在病床上无精打采。 “一觉醒来,天翻地覆,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沈烨用军刀给他削水果,锋利的匕首利索的转了两圈,果皮掉进垃圾桶里。 他三两下把水果肢解,以切惯人体器官的娴熟下刀。 往下一捅,刀尖插起一块果肉,递到沈玉荣的嘴边。 沈玉荣懒得连头都不抬,张嘴,果肉立刻被塞进他的嘴里。 “咯吱咯吱……没发生什么……”他不停咀嚼着,阖着双眸,“内脏腐烂被送医院……咯吱咯吱,抢救之后没死成。” 沈烨停下动作,复杂地看向面色淡然的沈玉荣。 “是我前夫做的?” “前夫?”沈玉荣一愣,睁眼去瞅表情冰冷的沈烨,反应过来,“你决定离婚了?” “凭我目前了解的情况,这婚不离我就成傻逼了。” 沈烨一刀插透水果,脸色阴沉。 “我没闯进研究所,把那烂人的尸体拖出来鞭挞,已经够克制了。” 沈玉荣怔然过后,释然轻笑:“……如果你不后悔,那就离吧。” 沈烨嗤笑:“他连你都下手,就是对我一点真情也没有,我不可能为一个人渣后悔。” “随便,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沈玉荣咬了口他递过来的果肉,眯着眼睛,慢吞吞道。 “在我看到你尸体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想考虑日后了。你能醒过来,陪在我身边说说笑笑,对叔来说是天大奢望了。” 沈烨望着他瘦削贴骨的脸,眉间的笑意敛去。 他靠近沈玉荣,脸埋进他的胳膊里:“玉荣叔,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沈玉荣摸着他的脑袋瓜,温声道,“沈宝宝怎么可能会有错呢?” 沈烨把脸埋进他的掌心,蹭了蹭。 随后挑眉,质问道:“我跟那个前夫,是怎么回事?” “你见色起意,他居心叵测,阴差阳错成夫妻。”沈玉荣淡淡道。 “婚后冤孽纠缠,遍体鳞伤,怪叔把你教的太挚诚可爱,遇人不淑还不懂得及时回头。” 说罢,沈玉荣怜爱地拍拍他的脸:“傻孩子,叔忘了教你,夫妻同床共枕,枕边睡的那是鬼。” 同床异梦,各怀鬼胎。 他家小孩还是太嫩了,爱上了就一心一意,半点算计都不肯用,傻乎乎以为真心可换真心。 沈烨冷不然:“叔,在你眼里我是个傻子?” “怎么可能,沈宝宝那么聪明。”沈玉荣当机立断,“被我骗两次玩玩罢了,你又不是真蠢。” 沈烨望进他含着戏谑笑意的眼睛,深刻意识到自己在沈玉荣眼里就是个傻子。 他气笑了,又觉得沈玉荣说的没错。 被前夫骗得团团转,命都没了一次,连玉荣叔都被他连累害了半条命,那确实够蠢的。 沈烨眼眸沉下,他看向盖在沈玉荣腹部上的被子,那里被遮盖得严严实实,全程男人就没掀开过让他看一眼。 “……情况怎么样?”沈烨声音有点哑。 “还好,死不了。”沈玉荣温柔地抚过他的脸侧,“我身体底子差,平常就大病小病不断,这次是被辐射引起,一次性爆发了。” 沈烨眼眶有点红:“能治好吗?” “当然,我可是沈玉荣,这就是一个小插曲,我要为了这点东西提心吊胆,早死八百次了。” 沈玉荣脸上蓦地绽放出笑容,眼眸弯弯,骄傲又炫耀地开口。 “别担心你叔,叔的人生是你看不懂的一本传奇。” 沈烨把脸凑过去想掀他被子看伤口,被沈玉荣一巴掌无情推开。 “我已经收到你打官司的消息了,你别操心输赢,赶紧回家休息调整状态,过两天上位复职。” 沈烨明白他怕自己担心,也觉得再待下去不利于伤口恢复,光让沈玉荣提心吊胆地操心他的事。 沈烨舒了口气,起身咬了口切剩一半果子。 “走了!” 他黑色的背影笔直颀长,消失在病房门口,走的干脆利落。 沈玉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 他垂下眼眸,睫毛掩住复杂的神色,伸手轻轻掀开捂着腹部的被子,拉开一点病服。 他的肚子上,有一道狰狞仿若要贯穿他的伤疤,缝合线拧成了一道丑陋蜈蚣。 沈玉荣闭了闭眼。 静谧的病房,滴滴答答的声音响起。 一如那幽黑静谧,只能听到钟表滴答声的夜晚。 . 两年前。 斯塔克比亚的冬天黑得很快,不过下午四点钟就进入了迟暮。 房间慢悠悠地陷入黑暗,一扇落地窗前,一处柔软慵懒的单人沙发被摆在这里。 上面酣睡着一道瘦弱的影子。 主人性子很懒惰,不愿意起身开灯,就这么百无聊赖看着天空夕阳西下,再漆黑如墨。 直到沉在沙发里蜷缩着睡去。 “咯吱——” 门被轻声打开,清脆规律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一步一步,催命符一样逼近。 沈玉荣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他没有回头,满是困意地垂着脑袋,语气含混不清。 “……稀客,你怎么来了?” 脚步声停下,一道挺如修竹的身影站在在他背后,眸光带笑地瞧着沈玉荣。 沈玉荣勉强掀起眼皮,抬头,对上这人的视线。 房间漆黑,没有开灯,他直挺挺地站在沈玉荣的身后,隐藏在黑暗之中。 以这个角度,沈玉荣只能看到他苍白削尖的下巴,以及那勾着微笑的淡色嘴唇。 沈玉荣微微睁大眼睛,保持清醒:“有事?还是说你想好了?” “有点小事。”许随低头,他笑看着沙发上像个树懒的沈玉荣,如沐春风,“你去死好不好?” 空间突然寂静。 “……” 沈玉荣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被逗乐了,噗嗤一声:“这就是你冥思苦想半个月,给我的结果?” 许随嗓音好听得要命。 “我想了很久,我该从你身上收取什么报酬。” “或多或少的,我从别人身上拿到了让我满意的报酬,因为沈烨对他们的态度可有可无,我可以选择放过那些姓沈的家伙。” “只剩下你,你太不一样了。” “你和他没有血缘关系,就连族籍都是后来入的,和整个高层格格不入。” “你长相平庸无味,在我看来就像街边随处可见的狗屎,利用完踢一脚就能甩开。” “你性格也就那样,不爱和人交谈,懒懒散散,行事圆滑不得罪人,身体又差劲,蜗居一室像个废人。” “就是这样的你,成为了沈烨心中最敬重最佩服的父亲。” “他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你。” 许随优雅俯下身,他唇边的笑意加深,显出一丝阴翳鬼魅。 “我讨厌你,你获得的重视让我嫉妒,所以你去死好不好?” 沈玉荣彻底睁开一双清明温润的眼睛。 他定定看着头上的青年,那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猩红眼睛,正冰冷地注视他。 “……你不是在嫉妒我受重视。” 沈玉荣表情有些怪异,他似乎想笑:“你是觉得,沈烨把你当成我的替代品?” 许随脸色不变,眸底的杀意却越来越浓。 “一样的懒散瘦弱,一样的惹人怜爱,一样的苍白病态。” 沈玉荣吃吃笑出声:“你觉得,他补偿不了年轻的我,就去补偿你?” 一双修长苍白的手攥住沈玉荣的脖颈,冰霜似的温度扼住男人的咽喉。 沈玉荣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什么脑回路,什么精神病?” 太好笑了。 他的沈宝宝抢了一个乐子回来。 对上许随杀意不减的眼神,沈玉荣咳嗽一声,本就差劲的脸色逐渐向涨红发展。 “别告诉我,你想这么杀我?”沈玉荣涩声道,“那太不理智了,醒醒吧。” 许随被他点醒。 也是,现在杀了沈玉荣,沈烨一定会发疯去找杀人凶手。 他松开手,沈玉荣喘了口气,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把你杀我的手法拿出来。”他懒洋洋勾了勾食指,“别让我看不起你。” 许随不作声,脸上笑意不变,从背后拿出一个礼物盒子,温柔地放到他的手上。 “请笑纳。” “好东西。”沈玉荣摆摆手,“滚远点,杂种。” 许随冷冷扫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这空荡寂静的房间。 沈玉荣拆开了礼物盒,他看到了里面有个白色小狐狸塑像,那双狡黠的眼睛活灵活现的盯着他。 “一看就不是沈宝宝雕的,他哪有这手艺。” 沈玉荣欣赏了片刻,把他放到旁边的小桌子上,宠溺地摸了摸小狐狸的头。 “乖,跟叔睡觉。” 虚幻世界游戏 在确定领袖复活后,沈氏的一群人各回各家,没再关注沈烨的事,恢复了惯常的冷漠。 沈烨也不在乎那些短暂对他热情了一下又立刻冷冷淡淡的族人,生活在短时间内步入正轨。 他回了军事基地,暂时没有上任,每天修炼场、食堂和宿舍三点一线。 在沈烨目前25岁的记忆里,他的人缘并不差,几乎走两步就能遇到个曾经被自己揍过一通的“朋友”。 而现在,一股诡异的气氛萦绕在他的周遭。 每个曾经和他打过架,喝过酒,发过疯的“朋友”,在看到他的第一眼,首先是转身就走。 走不了视若无睹地和他擦肩而过,把他当成了空气。 “?” 沈烨坐在食堂的正中央,看着挤挤攘攘的食堂,又看向自己空了一圈死活没人来的周围。 他淡然地塞了口饭,对这现象不为所动。 “领主大人,是不是有心理落差了?” 眼前的餐桌被细白的手指敲了敲,沈烨抬头,看到了爱伊那张笑嘻嘻的脸。 “坐。”沈烨抬了下巴,让爱伊坐在他对面。 爱伊翘着腿坐到了沈烨对面,望着自家领袖那张惨绝人寰的丑脸,忧心的叹了口气。 ……小时候的漂亮弟弟长成这样,婚姻还不顺,真是造孽。 “他们这是怎么了,跟躲瘟疫一样躲着我。” 沈烨的话叫醒了爱伊,爱伊好笑地环视四周,道: “前些年被你操练太狠了,怕你这个冷酷无情的工作机器把他们抓到训练营培训。” 沈烨动作一顿。 “不过他们没坏心思,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在两年前你深陷舆论还失踪的时候,都是咱们军团的人给你顶起来的。” 爱伊说:“你二十五岁的时候还好,之后是性格是越来越冷了。” “一天不是工作就是工作,晚上也不回家,在办公室里窝着睡觉。” 沈烨笑了一声:“哦,我还以为自己丑到他们了。” “……你最近照过镜子没?”爱伊犹豫道。 “没,我不喜欢照镜子。”沈烨耸肩,浓眉往上挑起一抹弧度,“被自己丑到怎么办?” 爱伊沉默看着他。 沈烨心生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爱伊默默道:“要不你去照一下?” 沈烨:“……” 沈烨微笑:“要是结果不好,我掰了你的脑袋。” 爱伊脖颈一凉,缩了缩脖子,对他讪笑一声。 马不停蹄回到宿舍,沈烨把自己封锁在床底多年的镜子拿出来。 房间里的镜子被他拆的拆,扔的扔,只剩下一块备用的小镜子丢在床底。 沈烨吹掉上面的灰尘,拿抹布狠狠擦了两下,看到了锃亮镜面上自己的倒影。 “……” 房间安静到可怕,无一人说话。 爱伊站在门口,手指捏着门沿,探头道:“领袖?” 房间中央,蹲在地上照镜子的男人幽幽抬头,冷嗖嗖的漆黑眼睛看向爱伊,里面混杂着杀意。 爱伊尴尬一笑:“多养生就好,之前油尽灯枯,能捡回一条命就很好了,黑发不是不能长回来。” 沈烨看着镜中自己老了不知道几岁的脸,陡然说不出话。 “我记得,我才三十二岁?”他问。 “是啊,你总说自己老了,步入中年了。”爱伊回忆起以往,忍不住道。 “你三十岁那年,总长白头发,脸上皱纹一条条冒出来。” “白发多了就拿染发剂去染,染黑了还长,后来你就失踪了……” “什么老了?”沈烨皱了下眉,又对他笑。 他笑起时殷红的唇扬起,跳出两颗尖利的犬齿,笑得莫名不羁。 “我不是才三十二岁吗?星际中年标准是六十岁,我还年轻。” 说着,沈烨把镜子扔到桌子上,不去看里面那张本就丑陋又容貌渐逝的脸。 沈烨卷起袖口,露出一截精瘦的腕子,揽住爱伊的脖子。 “走,上训练场找状态,在复职之前我得年轻回来。” 爱伊见他不在乎自己衰老的模样,暗地里松了口气,对沈烨点头:“走。” 他和沈烨并肩走了两步,腹部突然被狠狠揍了一拳。 爱伊双目瞪起,脸色顿时苍白,险些打个踉跄跪在地上。 他的脖子被粗暴地揪起,被迫仰起头,对上沈烨那双微眯的危险双眸。 爱伊咳嗽两声,虚弱道:“等等……” “下次可以直接说,【我受沈玉荣遣使】,我又不会不原谅你。” “昨天忽悠我去病房看沈玉荣,今天又故意让我看自己这张油尽灯枯的脸,从小一起长大,第一次发现你这么会上眼药。” 沈烨拍了拍他的脸,望着爱伊苦笑的表情,笑得玩味:“再有下次,我真会把你脑袋掰下来。” 爱伊叹了口气,摆手道:“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沈烨伸手,表情微冷,咔嚓一声,利落地掰断他细白的手腕。 爱伊脸色煞白,痛闷一声,冷汗蹭一下冒了出来。 alpha的自愈能力强悍,拖着手腕大概几分钟就能长回来,沈烨也不担心他。 他继续揽住爱伊的脖子,往训练场走。 神色已经不再冰冷,把事情冷酷挑开,又轻飘飘放下。 他弯起双眸,像往常一样笑意盈盈:“走,去训练。” 爱伊瞧着他半点烦忧和隔阂都没有的侧脸,抽了下嘴角,败给了沈烨的光明正大。 “领袖,你不生气?” “我不是揍过你吗?”沈烨瞥了眼他的断手,“你想再断一只?” “那还是算了,一只手就够疼了。” 爱伊朗笑出声,他放下已经治愈完全的手腕,同样哥俩好的抱回去。 两人的身影纠纠缠缠,在夕阳下拉出两条细细长长的影子。 “沈烨,你真不生气啊?” “没多大感觉。” “其实玉荣先生早就能下床自由走动了,几个月前就出院了,昨天全是骗你的……” “嗯,我知道。” “沈氏那堆人肯定在谋划什么,现在都没告诉你,我怀疑和你那前夫密不可分。” “哦,知道了。” “……你牛逼。” 在沈烨泡训练场这段时间,外界发生了不少事。 他申冤成功,星际法庭重审这一案件,将他的功勋找回还给了他。 外界的舆论又开始闹得沸沸扬扬,只不过这次全在不敢置信和辱骂指挥官身上。 沈烨身上冤案一洗,成功复职,从训练场逐渐走进办公室和会议室。 积累繁重的任务瞬间下压,把他压的喘不过气。 在他失踪那两年,他的工作被完成的不错,沈烨翻了半天都没找出错漏,最后不得不承认: 他那个前夫是有点本事。 他工作量这么重,他一边担任指挥官,一边大包大揽他的领袖工作,最后还没多少错处,这真是不得了。 只不过他“死亡”的这段时间,工作没人接手,一下子攒了几个月。 而在沈烨专心工作的时候,外界又突然流行起了一款游戏,在星网上挂了七天的“爆”字,红到发黑。 沈烨对游戏不感兴趣,哪怕偶尔刷到了,瞥一眼也就划走了。 一切逐渐步入正轨。 就在他对此游戏一无所知的时候,却有人送了上来。 沈烨刚推门而进,望着宿舍桌子上那款闪闪发亮的东西,不禁轻“嗯”了一声。 “什么破玩意儿?” 他也不担心军事基地有贼,心里把几个政敌世家都想了一遍,暗地里升起警惕。 走过去一看,发现是一款沉浸式投入的意识流游戏要用的头盔。 头盔上写着几个字。 虚幻世界。 指挥团?智障团。 “司叶,头盔送到了吗?” 宋嘉逸拽掉耳机,摇着转动椅冲背后喊道。 “……你怎么不关心一下我被揍得有多惨?” 黑发红眸的alpha抬起鼻青脸肿的脸,眼神幽幽看着宋嘉逸。 他半瘫在地上,嘴角还挂着鲜血,正捂着脸上的淤青。 双脚呈扭断的姿势摆在地上,就连脖子都不太对劲,疑似断了一半。 歪七扭八、半死不活的模样。 “不用关心,你不是活着回来了吗?”宋嘉逸走过去,笑呵呵地蹲在司叶面前。 “能突破基地防线把头盔送到失忆的领袖面前,我都没抱着你能活着回来的希望……你运气不错,沈玉荣把你送回来的?” 司叶扯下唇,吐了他一脸的血。 宋嘉逸抹了把脸,把鲜血都擦掉,起身给了司叶一脚:“去你妈的,恶不恶心?” 这一脚踢到了断裂的右腿,司叶脸皮神经质的抽动,痛到表情扭曲,白眼往上翻。 宋嘉逸不去搭理奄奄一息的司叶,转头看向坐在显示屏前的beta。 “克恩,虚幻世界维护情况怎么样?” 克恩推了下圆框眼镜,可爱娃娃脸上的严肃给人一种滑稽感。 他眼镜倒映出屏幕上的三千小世界,定定的说:“已经停止崩塌了。” 得知指挥团多年心血保留了下来,连带着指挥官也不用死透在那里,宋嘉逸松了口气,又看向不远处守在舱囊旁的成员。 “指挥官情况怎么样?” “不怎么样。”该成员懒洋洋托着下巴,“经过全力抢救,留了一口气吊命,不过意识散的差不多,还不如死了痛快。” 司叶揉着肿疼的下巴,闻言不甚在意:“哦,可真惨啊。” 宋嘉逸不以为意:“没事,吊着一口气别让身体腐烂就行。” 克恩指尖在透明键盘上敲打几下,屏幕上出现一具身材比例极好的男性身体。 “这具身体怎么样?我觉得比例更好,气质更潇洒,更适合领袖!” 克恩回头,眼睛亮晶晶的:“要不我们自作主张一下,换掉之前指挥官设计出来的那具身体?” 宋嘉逸刻薄地上下打量屏幕上那具成年男性身体。 他盖棺定论:“不行。” 克恩脸一垮:“为什么?” 宋嘉逸抱臂:“之前那具身体各项数据是指挥官花了半年时间,一点点从领袖身上测出来的,和原装一模一样,毫厘不差。” “你模拟出的这具身体足够优质,身高两米三,腰细腿长,肌肉覆盖匀称,体脂率较低。” “确实健壮有力,符合当前星际alpha黄金身材,拿出去走红毯都没问题。唯一的问题是……” 宋嘉逸皱紧眉头,不解地指向屏幕上那个比一般alpha还高的男性身体。 “你是不是忘了领袖是个omega?平常比指挥官高点就算了,高出一个半的头,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克恩睨着宋嘉逸,眼神控诉。 宋嘉逸毫不避讳地和他对视,调皮地眨了下左眼。 克恩眼馋地望向屏幕上自己做出来的人体模型,不理解道: “能拥有更完美的身体,为什么还要用原装身体的比例?” 宋嘉逸直言不讳:“睡领袖习惯了吧,不愿意搞陌生的身体。” 这么敢说? 克恩诧异瞥了眼这位神经兮兮的副官。 守在舱囊旁边的成员打了个激灵,从瞌睡里惊醒,恐声提醒: “你小声点!指挥官意识有没有完全消散我可不清楚!” 指挥官还没死透呢就这么勇? 宋嘉逸叹道:“说个话都要前瞻后顾,指挥官什么时候能死?” 司叶托着碎掉的左脸,嘲笑出声。 场面其乐融融,十几个指挥团的成员各司其职,大多浑水摸鱼,守着尸体唠得不亦乐乎。 宋嘉逸突然感觉不太对劲:“我们外派的巡查员怎么还没回来?” “这都一个小时了,按理说半小时前换班结束,就该找你报备的。”克恩提醒道,“可能出了点事儿,你去看看。” 宋嘉逸心里漏跳了两拍,不好的预感升起,他起身拿起外套,披上就往外走。 “你们别随便外出,我出去探一下情况。” 宋嘉逸刚站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开启自动门,一个拳头猛的砸到他的眼前,距离眼睛仅仅一毫米! 宋嘉逸冷汗刷的冒出。 只见眼前银白色高硬度的金属门,一个拳头的形状印在上面。 只差那么一点点,这“拳头”就要落在他的脸上,打碎他的脑壳。 身后成员惊起一声:“我操,外面谁?” 这么大的杀气,来者不善! 宋嘉逸脸色大变,转身要跑。 “咯吱——” 金属被撕开的声音如同逼近的魔音,宋嘉逸才堪堪跑出两步,冰冷的掌风从身后压迫而来。 “咔嚓”一声,他的双臂在转瞬间卸掉。 连眼睛都来不及眨一下,宋嘉逸的胸口已经被一只胳膊捅穿了。 宋嘉逸蓦地停住脚步,眼珠茫然看向面前神色惊骇的指挥团成员。 许久之后,他低下头,看到了一只贯穿他胸腔的半只胳膊。 像戳纸片那样,轻描淡写戳烂了他的身体…… 嘴角流下一滴滴血液,宋嘉逸想说些什么,破碎的内脏已经随着血,从嘴里掉了出来。 “我……” 他眨了眨眼,眼珠痛苦地颤抖着,一点点涣散。 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宋嘉逸回头看去,他看到了沈烨俊美跋扈的脸,眼神如同藐视蝼蚁,漠然地看他。 胳膊从他的胸腔内一寸寸抽出,能看到一个不小的血口。 全场寂静到诡异,所有人脑袋一片空白,宋嘉逸往前踉跄几步,一只沾着血迹的手已经向他的脖颈抓去。 速度如疾雷,奔着掰断他脖子的趋势…… “这一切沈玉荣知情!” 司叶声嘶力竭的话阻止了杀神的手,血迹斑驳的指尖停在宋嘉逸的脖颈上。 沈烨停止了残酷到绝情的杀戮行为,眼眸缩成针粒大小,阴冷地看向奄奄一息的司叶。 被这个杀神毫无感情的兽瞳注视,司叶的冷汗也冒了出来。 宋嘉逸胸口被掏了个大洞,血流如注,眼神都空洞了,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嘴里不停喷着血。 司叶拖着残废的身体,尽力坐直,冷汗涔涔:“……玉荣先生默许,所以我才能把头盔送到你那里。” 沈烨面无表情,长而浓密的睫毛下压,垂下一层阴翳,冷漠地看着瘫痪的司叶。 “领袖……”司叶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将贪生怕死发挥到极致,“您想做什么?只要不出人命,一切都随你来。” 沈烨如同破冰,脸上绽出一抹笑容。 司叶松了口气。 下一秒,他的心陡然提到嗓子眼。 沈烨举起左手挂着的头盔,甩了甩,像扔垃圾一样扔到宋嘉逸耳边。 头盔沾了血,冰冷的面碰到年轻人的脸颊,宋嘉逸涣散的眼珠盯着脑袋旁的头盔,不知是死是活。 “长辈和兄弟玩算计和隐瞒,只要不玩的太过,我懒得和他们计较。” 沈烨一脚踩在宋嘉逸的脸上,轻蔑地俯视场内一群指挥团成员。 “你们算什么东西,撒野到我的头上?” 笑死,差点一见钟情 对上沈烨那双漆黑平静的眼睛,指挥团的众人哑口无言。 “领袖……”司叶托着碎掉的半张脸,咳嗽两声,想要解释,“我们没有冒犯的意思……” 沈烨不言,他把脚边的游戏头盔踹到司叶那里,咕噜噜的,滚到alpha的小腿旁。 “好像觉得,只要给我就会用一样。” 沈烨对他扬唇笑了一下,笑意冷冷的,不达眼底: “擅自闯进我的私人领域,还派人窥视我的住处,谁给你们的脸?我那个据说被火化成灰的前夫吗?” 司叶听到他若有所指的话,打了个激灵。 早在半月前,指挥官的尸体就送进了火葬炉,焚烧成灰烬。 沈烨对一个死人没兴趣,听说被火葬了也没情绪波动,反正葬礼也没邀请他参加。 照常吃吃喝喝,等着法庭夫妻财产如何分配的决定。 照婚姻入赘的协议,沈烨会得到全部的财产,可能会分出3%左右去维持某些地方的正常运行。 他没兴趣参加葬礼,指挥团的人也省事不去忽悠。 现在指挥官的尸体…… 有人暗地里瞥了眼舱囊,暗叫不好。 沈烨敏锐察觉到他们的不对劲,心里生了一丝怀疑,眼神打转一圈,最后定在不远处那个雪白的舱囊上。 “研究所出品的营养舱,我好像见过。” 沈烨脸上露出一丝冷冷淡淡的笑:“我醒来的时候,睡的也是营养舱?” 气氛诡异到让人喘不上来气。 沈烨又去碾了碾宋嘉逸的胸膛,随后抬起恶意往下踩的脚,军靴擦过beta的脸颊往前走。 宋嘉逸肋骨被他踩断,已经被折磨到半死不活,瘫倒在血泊中,阖着眼睛快要散掉最后一口气。 司叶见这个气势恐怖的男人往舱囊走,顾不得接下来指挥官那儿会发生什么,咬牙拖着断腿往宋嘉逸的方向爬。 他从兜里掏出吊命的针剂——之前被揍成什么样都不舍得用,一股脑全打进宋嘉逸的身体里,勉强吊住他的命。 宋嘉逸眼底恢复了点神采,他声音低不可闻,弱弱唧唧的:“操……打不过他……” “打不过正常,打得过那才有问题。” 司叶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领袖年轻时候的暴脾气,他真是见识了一把。 受到一丁点冒犯,说杀就杀,一点也没有顾虑和犹豫。 辛苦指挥官了,和这么个烂脾气的老婆相互折腾了这么多年。 克恩见他一步步接近舱囊,脸色变得苍白。 他瞄了眼周围装死的同事们一眼,发现这些王八蛋一个比一个会明哲保身,死活不往沈烨那儿凑。 对上克恩视线的高武力值的alpha们统一挪开眼神,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 根本不上前步宋嘉逸的后尘。 一副死道友不死贫道,指挥官死就死了别拖他们下水的模样。 克恩闭了闭眼,视死如归地走上前:“领袖,里面只是一具尸体,是我们指挥团的研究材料。” 沈烨停下脚步,斜给他一个眼神。 克恩紧绷地注视他精致英挺的侧脸,挺胸抬头,倔犟地站在原地,一步也不退。 沈烨微微抬手。 克恩猛打了个哆嗦,抱着脑袋转身就跑。 边跑嘴里一边道:“领袖你爱怎么样怎么样!把尸体挫骨扬灰了也没问题!” 宋嘉逸险些被他贪生怕死的叛徒行为气吐血。 就知道指挥团这些招揽过来的劣迹分子不靠谱! 宋嘉逸勉强对司叶开口:“你去……” “你开什么玩笑?”司叶不敢置信地看向他,碎掉的半张脸往下塌落,“你觉得我被揍得不够惨是吗?” 他现在这副残废德行,领袖给他一拳就能要他的命! 宋嘉逸和他对视半晌,往后死气沉沉一靠。 就这样吧,尽力了。 就算指挥官死掉了他们也对得起自己微薄的良心,至少努力救了一把。 沈烨站定在舱囊旁。 他能看到一扇透明的可视窗,在舱囊上方,隐约可见里面瘦削苍白的下巴和一张淡色的唇。 下巴的弧度优美纤细,嘴唇的形状漂亮似花瓣,不像平常alpha的胡子拉碴,干净又秀气。 沈烨心里莫名一跳。 ……这里面躺的,是个alpha? 就露出小半张脸,看起来跟个omega一样精致美丽,清清冷冷的。 沈烨下意识就想去打开舱囊。 克恩强装冷静的声音再次传来。 “营养舱是里面尸体唯一的供养通道,一旦你打开舱囊,供养一断,他立刻断气!” 沈烨停下动作,冷幽幽地看向克恩。 克恩怂怂地缩了下脖子,声音又弱了下来:“当然……你要是打开也没问题,我不会阻止你。” 沈烨眸色深深地看着舱囊那处可视窗,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里面的人,他隐约能察觉出对方的身份。 他那早就成灰的前夫还没死? 沈烨思索片刻,下定决心,眼底涌起的一丝动容重新被冰封,他垂下长睫,面色冷淡。 “他如果死在我复活来那一刻,我还能装聋作哑,当这个烂人从没存在过。” 沈烨的手放在舱囊之上,就要打开,语气慢慢悠悠,冷峻如刃的杀意不减。 “现在人就在我眼前,死在我手里是他命好。” 望着即将被打开的舱囊,众人的心蓦地提到嗓子眼,脸色纷纷变了。 “沈宝宝,该回家了。” 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戏谑好听的声音:“给叔找了半天,原来在这儿啊。” 沈烨抬头一看,看到了倚在门边,对他笑眯眯招手的沈玉荣。 “玉荣叔。”沈烨收回杀人的手,直起身体,蹙眉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 沈玉荣环顾一周,看到了地上奄奄一息的宋嘉逸和司叶,戏嗔道: “发什么脾气啊?把人打成这样怎么收场?” 许随日记暴露,堪比社死 沈烨抱臂站在原地,探究的眼神扫着满脸笑眯眯的沈玉荣。 沈玉荣无辜地和他对视,清明温和的眼睛像两轮黑沉沉的深渊,脸上却笑意盈盈。 “你他妈掐点来的吧,有本事再晚点……” 宋嘉逸细若蚊蚋的声音幽幽响起。 沈玉荣低头,看到地上胸口被掏了大洞,肋骨断了不少,连脸都有黑脚印的宋嘉逸。 他眨了下眼,赞道:“真艺术。” 宋嘉逸一口血喷了出来。 就不能对沈玉荣抱有什么期待,沈烨在他脸上雕个花,估计这老狐狸都能笑呵呵夸手艺真棒,再雕一个! “在别人地盘上,别闹事。”沈玉荣看向不远处冷漠盯视他的沈烨,招了招手。 “跟叔回家,跑到指挥团中枢打人,传出去多不好听?” 沈烨睨着眼前这个藏龙卧虎的家伙,低头看向可视窗上那露出来的漂亮下巴。 他何其了解沈玉荣,一眼就能看透这狐狸和营养舱里躺着的alpha有不小的勾结。 这种勾结,能让沈玉荣短暂的无视里面alpha做的一系列看起来可笑的错事,不顾身份出面揪他回家。 沈烨眉头舒缓,反而问道:“你的意思是,我谁也打不起了?” 他出个手对方就出面阻止,摆出要他别随便惹是生非的态度。 沈玉荣说:“既然复职了,那就专心处理积压的工作,怎么一堆东西都拦不住你外出的脚?” 这个意思,估计连他手头那一堆工作都是沈玉荣想方设法找来的。 怕他出去招惹是非,就用一大堆繁琐又忙碌的工作牵制他的脚步? 沈烨瞧他瘦弱矮小的身体,低头思索一拳打过去,沈玉荣能活下来的可能性。 “……”沈玉荣看懂了他想杀父的眼神,一时哑口无言。 连他都想揍,沈宝宝有点被惹毛了。 沈玉荣摸着自己的细胳膊细腿,若无其事:“下次有人闯入你私人领域之前,我会询问你的意见。” “……下不为例。” 沈烨轻飘飘揭过这页,他走上前拍了拍沈玉荣的肩膀。 “我对自己人的包容心一向强大,只要不涉及原则,我可以无底线原谅你们的过错。” 沈玉荣偏头,看到沈烨微冷的眼神。 “我可以不过问你想做什么,但这不是你得寸进尺的理由,惩罚还是要给。” 沈烨伸手,攥住沈玉荣的手腕。 剧痛传来,沈玉荣脸色微变。 下一秒,他的手腕被松开,沈玉荣低头看去,手腕上有个淤青的大印子。 ……没掰断? 沈玉荣回头,看到了男人大跨步离开的背影。 闷闷的咳嗽声传来,见沈烨离开宋嘉逸才大喘气,死尸一般彻底瘫倒在地。 其余人也从角落出来,尴尬地面面相觑。 沈玉荣看向满是狼藉的中枢控制中心,忍不住摇头:“下次手脚做干净点儿,别让泥点子沾我身上。” 宋嘉逸苦笑一声:“这脾气,太爆炸了。” 不过对自己人是真的好。 他们稍微冒犯一点,领袖直接杀上门把他们干得底朝天。 沈玉荣出面揪人,背地里做的那点破事暴露出来,结果屁事没有。 宋嘉逸看向老狐狸手腕上那点子淤青,又看向差点命丧黄泉的自己。 忍不住爆了粗口:“操!” 司叶问:“他是不是看出来了?” “可能看出来了,不过不想深究,等着看我们怎么折腾。”沈玉荣笑了,“沈烨最擅长的是用装糊涂来顺心意。” 一觉醒来,记忆全无,名声恶臭,众叛亲离,还多了个疯疯癫癫的前夫。 他家沈宝宝现在,可是处于观察和戒备的状态。 不触到头上就不惹事,大多数时间蜷缩在自己的地盘养精蓄锐,被人碰一下就动一下。 “真是年轻了不少。”沈玉荣感慨叹道,“以前哪能见到这么活泼又警惕的样子。” 宋嘉逸:“?” 宋嘉逸震惊:“……你能不能看看我?” 年轻的代价就是把他剥皮抽骨吗?! 沈玉荣笑意不变,低眸瞥向宋嘉逸,眼底漠不在意。 他一个字也没有说,可眼神和表情,无一例外都在说: 你的死活和我有关系吗? 深刻意识到沈烨在这只冷血圆滑的老狐狸眼里有滤镜,但宋嘉逸还是被沈氏双标气笑了。 “你和领袖真是一类人,只对自己人好。” 沈玉荣不关心外人的想法,他站到显示屏前,望着上方两米三左右的成年男性身体。 指尖上前划动,滑到下一张图。 若有深谙人体解剖学与构图原理的专业人士在场,此时会惊讶的发现: 上方呈现的影像,与刚刚离去的沈烨在骨骼架构、肌肉走向、体态比例等方面毫无二致。 “很漂亮呢,希望这具身体不要让我失望。” 沈玉荣凉凉地勾唇,眉眼却柔和地弯起,眼底漠然和温和交织。 “一点也不告诉领袖吗?”克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他的身旁,瞧着沈玉荣的侧脸。 “他现在的性格,告诉他会惹出大事。”沈玉荣垂着眼睛,“年轻了七岁,做事太不稳定了。如果今天没有我,姓许的要死在营养舱里。” 不可控的因素,就该先让他安于宁静。 等从应激状态中出来,再让他知道也无妨。 “精神太紧张的人,往往会做出不理智的举动。” 沈玉荣笑指了指沈烨离开的方向。 “你瞧,他现在多紧张啊。” 被稍触了霉头就炸锅,这是精神紧绷到极点,在往崩溃的方向发展了。 克恩看着他脸上如同假面的笑容,寒毛倒竖,说不出话。 “不过太紧绷也不行,先想办法让他放松一下。” 沈玉荣轻描淡写道:“许随原先的居所给我看一下,我找找能安抚他的东西。” 沈烨回到宿舍,闷头就睡。 这一觉从白天睡到黑夜,直到被门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惊醒。 “玉荣先生让我送礼物过来。”门口的人可能察觉到杀意,赶紧提醒。 沈烨开门,一个alpha将盒子递到他手里,随后转身就跑。 ……又是那个老狐狸。 沈烨烦躁地往后靠,连宿舍都不进,靠在门边就拆礼物。 清透的月色跳进走廊里的窗,盈盈照亮了盒子内的东西。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十分眼熟的头盔。 暗的来不了就来明的? 沈烨挑眉,这次接受良好,把头盔拿出来。 他才刚一瞥,无意间看到下方还压着什么东西。 拿起一看,居然是一本有些年头的笔记本。 封面平整,边角也无打卷,被整理得妥当又干净。 可见主人是个爱干净的,和他这个大老粗不一样。 上面萦绕着浅淡的信息素,气味陌生又熟悉,但嗅到之后,沈烨的后脖颈却在隐隐发烫。 能让一个omega闻到信息素就有这种冲动,这笔记本的主人…… 沈烨面色逐渐复杂。 放你走行不行 沈烨从笔记本中抬头,眼神惊诧,脸上腾升的热度冷却不下去。 笔记本上的时候表白含蓄又热烈,将他自己都看不上眼的容貌大夸特夸。 说他容貌艳丽,说他笑得漂亮,还说他连月光花都比不上的美…… 沈烨十四岁过后就没收到类似的赞美,粗糙硬朗的五官和肌肉虬结的身体像一尊石像,矗立在镜前带给他丝丝缕缕的疼。 摸了把臊红的脸,沈烨心脏往上蹦跶,跳的很快,顶得嗓子眼都有点恶心。 对着他这样的脸,前夫都有甜言蜜语的一张嘴,干什么不能成? 从这本笔记里,沈烨仿佛看到了一个被美化的自己。 他嘴毒傲慢,被前夫解释成了“能说会道”,看不出半点讨厌,只有甜蜜的抱怨。 他没心没肺戳破别人心里事,半点面子也不给,这么不尊重人前夫也会自我脑补,好像他有多体贴似的。 至于之后的买城装恒温罩,以及雨夜送月光花,沈烨承认这确实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以他的脑回路,当时估计想的很简单。 怕雨那就拿个罩子罩着,没雨不就行了? 下雨心情不好那就送个花,还是会在黑夜发光的花,这不心情就好了? 而他爬百米高楼送花这事儿也很好理解,沈烨是个从小就不爱走寻常路的货色。 敲门送花太俗气了,他就爱整点奇奇怪怪又冒险的东西。 哪怕送花他也要送得清新脱俗,也要送得贱如表里。 然后就是这个在文里恬不知耻玩囚禁,脾气傲慢无礼,行为横冲直撞的家伙,在笔记主人的眼里,都成了一种无法言说的魅力。 沈烨没想到自己随手而为的一举一动被解读成这样,臊得说不出话。 迅速的上头带来极速的冷静,在即将失去理智的时候,沈烨诡异地冷静下来。 他抽离这具怦然心动的身体,去俯视眼前发生的一切。 不能不让他怀疑,这本笔记本的真实性。 可以是事后补的,也可以是伪造的,他对前夫的了解也就指头盖大小,是真是假的他也认不出来。 笔记本随着头盔一起送来,目的性太强了,强得沈烨瞬间能猜出沈玉荣的想法。 无非是拿这个勾起他的好奇心,心甘情愿戴上头盔而已。 这笔记本送得恰如其分、严丝合缝。 很难不怀疑这是一场等着他自愿往里跳的算计。 就算猜出来了这背后是一场充满功利性的筹谋算计,沈烨也不得不承认沈玉荣和许随真的很了解他。 清楚他不会对亲近的人生气,也了解他强烈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就像甩出来的一条毛绒尾巴,诱使他一步步往前走。 因为沈烨心知肚明,沈玉荣再怎么算计也不可能对他做不好的事。 无论过程怎么芥蒂和膈应,最后好处都会稳稳妥妥的落在他的手上。 前夫存疑,但既然笔记本都被老狐狸送过来了,应该是经过审批的。 沈烨放下心底的犹豫,心安理得的低头。 爱算计不算计的,先看了再说。 . 被沈烨囚禁的两周年,发生了一件天崩地裂的大事。 犹记得我当时牢牢记住那个日期,在我看来和结婚纪念日和离婚日无疑的日期。 是的,在两周年纪念日的时候,我知道我爱上了沈烨,想要和他在这座高塔过一辈子。 然而就是那天,沈烨坐在桌前,托着下巴瞧我,那双美丽深邃的眼睛倒映着烛火一般的光。 我躺在床上不去看他,习惯性的拒绝已经成为了我的日常。 此时我的脑海不禁呈现我偷偷织的毛巾,准备拿出来递给沈烨。 以前为了生存我什么都要会一点,庆幸我有这些技能,在面对强大的妻子也能稍稍体现一点价值。 然后就在我想要这段关系主动破冰的时候,我听到沈烨很轻的声音。 “哎,我放你走行不行?” 我如同天崩地裂,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表情瞬间空白,扭头看向坐在桌旁紧紧盯着我的沈烨。 “老是囚着也不是个事儿,反正你病快治好了,我放你走行不行?” 沈烨的语气轻描淡写,他就好像很随意地说出了这句话,像是抛弃垃圾一样把我抛掉,我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愤怒。 囚禁两年,和他关系进进退退,在逐渐和缓。 我以一副认命的姿态待在他的身边,按照我的想法,他就应该理所应当地把我禁锢在这座高楼之上。 可他没有。 在我越来越温驯乖巧的时候,他放弃了。 我的大脑不理解这种近乎于抛弃的举动,于是我开始凭借往常的经验分析这一情况。 我见过很多抛弃情人的事。 我待过的黑下场所不计其数,无论是地头蛇还是龙头都会包养数不尽的情人。 也有些特别宠爱的,可能会像金丝雀一样握在手心把玩,给予无上的宠爱和呵护,纵着对方娇气的脾性。 可美丽的容貌会衰老,新人会抢夺你的地位,娇气也就成了不知天高地厚。 一旦腻味了,扫地扔出去那都算有良心的,直接赏给下面的人轮玩才是常事。 那些情人被宠废了,也玩废了,等到被彻底扔出门,也就成了堕落的伊始。 他们没有生存技能,只有一张看得过去的脸,在黑下场所这样的地方,没有能力你就会成为脔奴。 他们会去找新主人,会去接客,给十块钱就能摸一下胸,再给点还能当场脱衣服。 他们会染病,会麻木,会坐在接客的房门前翘着二郎腿玩手机,等客人点,手臂上全是腐烂的针孔。 我看不起这些人,嗤笑于他们的自甘堕落。 以前的我多么清高。 我有能力又那么聪明,还有一张漂亮的脸,哪怕命运带给我的大多是不幸,我也有本事从崎岖坎坷的道路中闯出来。 我比那些接客的脔奴和男妓的经历还要不幸和痛苦,但我从来没放弃过自己。 在绝境中翻身,在逆境中逆流而上。 可现在,沈烨的一句话。 彻底打碎了我沉溺两年的美梦。 我和那些被扫地出门的情人没什么不同,甚至得到宠爱的时间比他们还要短。 才两年,我才二十四岁。 我还那么年轻美丽,得到我的主人就已经腻歪了。 沈烨见我不说话,又问了一遍:“你走不走?” 他语气有点小心。 我木讷地张了张嘴,想留下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尊会拖着人,体面会拖着人。 清高会拖着人,骄傲也会拖着人。 “走。”我说,“求之不得。” “哦。”沈烨闷闷地回了我一声。 他坐了好半天,看样子是不太舍得,也不想起身。我不明白他在做戏给谁看,都已经要抛弃我了,怎么还用这副深情的模样恶心我。 沈烨坐在原地看了我两个小时,好像要把我看透,要把我看穿,要看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我问:“你怎么不过来解开锁链?” 沈烨磨磨蹭蹭的起身,掰断了我手脚上的铁链。 我沉默地坐在原地。 我不想走。 沈烨见我呆滞的一动不动,好像下定了决心,猛的把我拉了起来往外跑。 我跌跌撞撞地跟着他的脚步,这段路意外的漫长。 我随他下楼,随他在百米高楼里穿梭,我看着他的背影,一股说不出的悲哀灌涌了我的心脏。 依靠身体得来的“爱情”靠不住,我该明白这个道理,但我还是沉迷在了两年的虚假温柔里。 我好像落到了和曾经那些看不起的人一个下场。 发生了什么? 夜色降临,月光盈盈跳动,照亮笔记本上飘逸秀气的字。 沈烨从日记篇中抬头,感觉胸闷气短,他想呼吸点新鲜空气,胸口又沉了块巨石。 作为旁观者更能看清当时身处迷雾的两人,矛盾初见端倪。 观念和实力带来的差异,让误会和矛盾像滚雪球一样越推越大,最后像恐怖炸弹一样爆发。 沈烨能理解日记本上自己当年放“金丝雀”离开的做法。 囚禁是一时之好,带来的隐患无穷无尽。 他当年可能认为连续两年的囚禁对爱人造成了心灵上的打击和折磨,以至于让许随的心理逐渐病态,出现了恋痛癖这个让人不理解的心理问题。 如果拼尽全力两年时间,都没办法让雪山融化,反而让许随有命丧黄泉的架势,他确实会放对方离开。 而对于前夫这个自小在病态环境中成长的人来说,他的行为是惨无人道的抛弃。 双方严重不平等的地位,他好心好意的释放都在这种情况下成了居高临下的“赏赐”。 沈烨突然很好奇。 就目前日记进行的情况来看,他和前夫的矛盾才露出雪山一角。 他放对方离开,又很快捞了回来,那这些误会就不算什么,哪怕在日后会借着这个由头吵架,也是小打小闹。 夫妻之间哪个没误会?哪个不吵架? 前夫看起来是个不安分的矫情鬼,但以他的性格根本不会当回事,对方疯点抽两巴掌就老实了。 以现在的发展来看……闹到现在这个一死一活、犹如仇敌的地步基本不可能。 所以之后肯定又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让前夫接受不了的事,让他不计后果,疯癫到拉着所有人陪葬的事。 以至于最后,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沈烨点燃了一根香烟,殷红的唇含住滤嘴,余光若有所思地睨着膝盖上的笔记本。 他翻开下一页。 . 险些被抛弃,还是带给了我刺激。 我意识到自己不能像美丽的宠物一样安于高阁,我应该走出这座百米高楼,向沈烨的领域进发。 我应该成为他手边不可忽视的长矛,他身前严靠而结实的盾牌。 听到我想进军部,沈烨直言说我是个废物,让我安心待在家里。 大概是之前我的表现吓到了他,他对我的信心已经降到了最低点。 在这方面我不可能让步,在沈烨这里我能得到一切自己想要的。 我和他大吵了好几架,互骂了许多难听刺耳的话,期间太激烈我好像还断了几根骨头……这些就不说了。 果不其然,在冷战几个月后,他还是低头服软安排我进了军部。 到了沈烨身边,安排给我的任务只有精挑细选过的,最没有危险性的整理资料和打扫卫生的工作。 而在我尝试完成几个危险任务,重伤回来之后,他看我的眼神恨不能下一秒生吞活剥了我。 沈烨什么也没说,但他直接上手压了我的军功,以上星际法庭的威胁让我回家。 他不会那么做,但我被他威胁是真生气。 我意识到在他身边我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所以我提出一个新的要求。 我要求调任到其他部门,远离沈烨能管辖的范围。 之后是新一轮的吵架冷战,结果还是他服软。 这是我们相处两年多,吵架最频繁的一段时期。 我明白他这么控制我的原因,估计是怕我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想要霸占我的人那么多,我的实力又那么弱,还在身处死亡率最高的军部。 他对我的担忧快要化作实质,恨不能下一秒就把我打包扔回家。 在他眼里,我来军部是突如其来的兴致,但这一时的兴趣付出的代价不可估量,因为那是我的生命。 脱离的沈烨保护圈,我迅速找回了曾经的状态,在军部中如鱼得水。 即便我没有受到严格的培训,实力弱小不堪,但我优越的外表、良好的谈吐、以及背后的沈烨都让其他人不得不尊重我。 我在适应军部高压的生活,我也在习惯一步步从沈烨身边独立出来的感觉。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的妻子“出轨”了。 也不算出轨,但在星际这样ao有别的社会,而且对方还是高阶omega的情况下,我怀疑我的老婆出轨这件事合情合理。 沈烨是个性格大大咧咧的糙货,他平常行为不注意些我能理解。 可他身边那些英俊高傲的alpha们,难道也不理解ao有别的道理吗? 在又一次看到沈烨和一群alpha勾肩搭背,没有分寸的嬉笑玩闹之后,我压抑许久的情绪爆发了。 我先去私下质问了那些alpha。 alpha们惊恐尖叫:“什么!他是omega?!” 随后alpha们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对啊,他是omega!” 面对我这个法律意义上丈夫的指责,那些alpha显得不太好意思,脸上飞上两团尴尬的红晕。 “没想到,你还在乎这个呢。”有个容貌明艳精致的alpha感慨道,“挺好,有占有欲的夫妻关系才让人放心。” “我还担心你嫌弃领袖长得不好看,怕他在家遭你白眼才老是喊他出来。” 我知道他叫爱伊,是和沈烨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 据说是个贵族遗孤,无父无母,是众多omega恋慕的优质alpha。 这些alpha认错态度良好,连连保证以后会和有夫之夫保持距离,不再搂肩搭背。 我心里憋了一团发泄不出去的火,又去质问沈烨。 沈烨惊恐尖叫:“什么!我是omega?!”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已婚omega了吗? 好吧,在不吵架的时候,他迷迷糊糊的样子还是很可爱的。 我将自己隐晦的不高兴传达给他,沈烨立刻明了我的意思。 ——即便我不爱你,你也不应该出轨。 从那天起,他确实没再和那些不三不四的alpha们卿卿我我了。 我勉强满意。 但在满意过后,一丝说不出的涩意和贪婪开始涌出。 我将目光盯上了那个alpha,爱伊。 我盯上了梅迪堪尔 爱伊是沈烨的副官之一。 我将目光盯上他,是因为爱伊开朗热情更容易套话,这个人在军事上很敏感,可在日常八卦中是最好的粗神经搭子。 ——和沈烨有异曲同工之妙。 还有一个副官叫雅纳。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几乎没有多余的休闲时间,话少警惕心又强,对任何人抱着极大的防备心,而且很在乎沈烨的隐私。 他们是沈烨的亲信和心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站在我的妻子身边经历过许多事情。 所以想探取沈烨的过往,爱伊是最好的选择。 我将爱伊约出来喝酒。 爱伊刚开始对我很警惕,他知道我是被沈烨抢来的,怕我下毒害他。 我有一根巧舌如簧的舌头,它能吐出甜蜜的毒汁,麻痹猎物的戒心。 在我以想了解沈烨的过去缓和夫妻关系的借口后,爱伊很快就放松下来,等他喝上头,和我无话不谈。 “我是个孤儿,父亲死在了战场上,不久后母亲撑不过失去alpha的痛苦,也死了。” “陈院长把我当做孩子养育在膝下,刚开始只有我一个人,后来就多了一个沈烨。” “陈院长是沈烨的外公,他总来看这个老人,后来不想待在沈氏那个压抑的地方,就成月整年的住在研究所。” 我问:“沈氏对沈烨不好吗?” 我被囚禁的地方就是沈氏,那里的安全系数不可厚非的高。 但我对这个家族并不了解,只是觉得气氛过于沉重压抑了,每个人表情都冷冰冰的,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在冰冷灰暗的沈氏族地,爱笑话多的沈烨算是一股清流。 “挺好的,给吃给喝,不过沈氏的教育方式出了名的变态。” 爱伊有一双银白色的眼瞳,他有些落寞地说:“哭一声就被打一顿。犯点错误,就要拎进祠堂里挨军棍,我好几次见他顶着一身血被抬回来。” “一棍下去皮开肉绽,尾椎骨都被打裂,谁愿意在那个地方待着?” 我这才知道沈烨的童年在陈院长手下度过,只是偶尔会回去一趟参加族宴,看看父母。 在十四岁之后,沈烨才定居在沈氏。 爱伊絮絮叨叨的,他喝酒喝上了头,很快说起了自己。 说自己无父无母,说沈烨家族不近人情又变态,说雅纳不受重视,人人欺辱。 说陈院长手下有三个孤儿,一个是他,一个是沈烨,一个是雅纳。 三个“孤儿”抱团凝结在一起,懵懵懂懂又头破血流地长大。 三个孤儿的老师是沈玉荣,他们都很敬重这个德高望重的前辈,爱伊说: “玉荣先生很忙,他想教导我们都要抽时间特意来,好几次都在课堂上睡过去。” 沈玉荣我听说过——一个出身卑微的沈氏高层,不过我从未见过他。 我对爱伊口中的悲惨经历不感兴趣,我能耐着性子和他聊下去,就是想知道沈烨。 幼年的沈烨,少年的沈烨,成年的沈烨。 哭泣的,爱笑的。压抑的,疯狂的。打架的,挨揍的。冒险的,热情的。 那些我不曾参与的往事,这些人占了一份又一份。 他们抱着和沈烨的记忆,如同抱着珍宝招摇过市惹赌徒眼红的孩童。 身怀至宝,却一无所觉。 我就是那个赌徒,我在嫉妒。 所以我怀着贪婪的心坐了下来,用清冷温柔的皮囊蛊惑爱伊,想从他身上掠夺至宝。 这份交谈得我心意,我安静地坐在一旁,听他讲我不知道的沈烨。 爱伊说,沈烨十四岁之前长得漂亮又秀气,可脾气又倔又冲,遇到小alpha的调戏上去就揍,牙齿被打断了也不哭一声,像一块甜辣口味的小蛋糕。 爱伊说,沈烨有很长一段时间性别认知障碍,精神方面也出现了点问题,服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药,他怀疑可能是十八岁那年入军,对沈烨的刺激太大。 爱伊说,沈烨看起来是个粗神经,可他敏感细腻又重情重义。你想和他缓和关系,他要是在乎你,送个牙签他都高兴得找不着北。 我讨厌他。 我在短短一小时内下了定论。 我讨厌侃侃而谈的爱伊,我讨厌他了如指掌的神色,我讨厌他语气中的熟稔和亲昵。 如果未来有机会,我要将他踹到偏僻星球挖矿,这辈子都见不到我的妻子。 挖两年……不,二十年! 这场交谈并没有止歇我心底的贪婪,反而像烈火浇油一样愈烧愈烈。 我为什么不能拥有全部的沈烨?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盘踞在我的脑内,我遗忘两年多的贪得无厌又一次复发。 在遇到沈烨之前,我一心追求权势和财富,遇到一丁点的好处就像嗅到血腥味的狼一样扑上去。 我能抓到的太少,得到的太少,我需要用尽手段去调动所能利用的资源,获取利益。 沈烨的爱蛊惑了我,让我短暂忘却了曾经的不堪。 想要占据沈烨的视线,我需要强大起来,怎么样才能成为让他全然依赖的丈夫? 不是成为他并肩作战的战友,我发现沈烨身边不缺常伴多年的战友。 也不是活在笼子里的美丽鸟儿,他可以随手抛弃我,我已经被抛弃过一次了,不是吗? 那我该成为什么呢? ——他的上司。 只有成为可以指挥他的上司,沈烨才能完全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我意识到自己不能安于现状。 我太弱小了,我不能待在军部一步步从底层往上爬,付出的时间成本太高。 等到我成为沈烨上司那天,我已经老的差不多了,他很可能早就踹了我另觅新欢。 我需要一个新的势力扶持我,能让我极速的上位。 在星际社会,谁的权势能比得上皇室? 我需要一个由头,来和皇室扯上关系。 我将目光转向通缉榜上,那个被星匪绑架的二皇子。 梅迪堪尔。 如果我拯救他,勾引他,凌虐他,把他训成我忠诚的狗…… 他能不能成为我向上爬的梯子? 第一次隔阂 接拯救梅迪堪尔的任务,我就要跑去敌匪老窝卧底几个月。 沈烨听到后气炸了,他久违地扯住我的四肢,把我摁在床上、沙发上抽了好几顿屁股。 他从没打那么狠过,掌风都出来了,我好像体会到了爱伊口中尾椎骨被打裂的感觉。 我打不过他,但我可以回头咬他,沈烨的手指被我咬出血,掰开我的嘴塞了一大坨棉花,然后又揍了我一顿。 揍得比刚才还狠。 我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屁股皮开肉绽,我能闻到血腥味,下颚骨都被咬酸了。 除了在床上偶尔会上头情况下,他会弄断我的手脚,其余时候他从来不会让我受伤。 我没想到他会把我打成这样。 沈烨这次是真的动怒了,他果断把我的任务接到自己的手里,准备单枪匹马把那个梅迪堪尔捞出来。 我说:“我喜欢那个皇子,这次是培养感情的最好机会,你可以不用多管闲事吗?” 沈烨差点拔枪毙了我。 无论前期闹得多么不愉快,我还是踏了卧底的路。 我在没遇到沈烨之前,卧底生涯是我的家常便饭。 我在黑道里当卧底,每个势力错综复杂,犹记得我曾经潜入一个淫网,那里强迫妇女卖淫都属于最正常不过的地方。 淫网为猎奇口味的用户提供视频或者直播,那些才是重口到让人作呕的东西。 在淫网那段时间我天天吃不下饭,我被迫要看许多血腥与性相结合的现场,还要警惕脸上的易容不会因为意外被破坏。 我一想到自己睡的脏污床板曾经拍摄过那么多视频,就嫌恶心。 洁癖是在那段时间留给我的后遗症,我不管去到哪里都要带消毒纸巾,碰到什么都要狠狠擦拭,回去再好好洗手。 甚至在那里用来洗漱的水,我都不敢用。 偏激的时候,我觉得空气都是污浊的,每吸一口气就感觉自己脏透了。 我也在异国警察那里卧底过,毕竟混乱地带审查制度没那么严格,有点关系就能戴个警察职位。 我卧底到警察那里不为整顿当地不良风气,更不是接了任务为其他势力办事。 只是单纯的,异国警察看我是外国人好欺负,所以故意收缴了我的两倍税钱。 我有段时间没杀人了,就潜入到他们的局里送了一场连环谋杀,在人人自危、人人恐惧的时候,再装了两颗炸弹送他们一起上路。 我在私人赌场卧底过。 在那里,我是疯狂红眼的赌客,我也是优雅镇定的荷官。 我卧底在那里的想法很简单,我想学学他们的骗术。 作为荷官是如何用精湛的技术骗取赌客的钱,在烟雾缭绕和握拳嘶吼里,将灵巧的手指和赌牌融会贯通。 作为赌客是如何瞄上神色狂喜的赌客,用伶牙俐齿骗取他们的信任,将他们刚赢了的钱偷入自己的口袋。 在私下赌场那段时间,我牟取了许多金钱。 偷的太多了,赌场的主人险些砍了我的手。 不过他看中了我的脸,想作为交换品把我送到其他人手里,或者我待在他的身边做几年情人。 幸好我喜欢狡兔三窟,他到最后也没抓住我。 怎么逃脱又是一个复杂的故事,我就不讲了。 营救梅迪堪尔的过程也就那样,期间无聊的我多次上星网刷军事频道,就为了在众多将士中看一眼沈烨。 离开他几个月,我很想他。 而在新的卧底期间,我也深刻瞄见了心底耻于开口的期待。 我像深处敌营等待王子救援的公主,周遭是虎视眈眈的恶龙。 我望着塔内的窗口,幻想王子什么时候能来救我。 如果王子能来,我还会假装矜持让他走远点,说我可以应付目前的困境。 他用一往无前的宝剑劈开高塔,劈开恶龙,然后挑开我的长发,他说…… 他说什么呢? 我在摇摇欲坠的船舰中,撑着断裂的双腿,抬头看向迎着爆炸和烈火来救我的沈烨。 我听到他一边哭一边说。 “你他妈下次再乱跑,我打断你的腿!” . 梅迪堪尔是个蠢货。 我在短时间内就了解到这个脑袋空空的皇室子嗣之一是个什么东西。 色迷心窍,腹充草包,自以为是,目光短浅。 这是我曾经最喜欢的一类人,有钱没脑子,还贪图美色,骗起来得心应手。 他无视自己alpha的身份,无视我是个有夫之夫,私底下向我疯狂求爱,跪在我面前一次次剖心置腹。 如果不是事后要用上这个蠢货,我早就踹了他。 顺理成章的,在我的精心准备下,皇室注意到了我。 世家推举的大统领让皇室困扰许久,于是我进言献策,给出一个设立指挥官职位代替大统领的计划。 皇室需要一个指挥官作为他们的傀儡,我无父无母,身份低微,聪慧多智,和沈烨感情不和又深得宠爱。 毕竟他们不需要一个雄才大略、精明强干的指挥官,皇室需要一条听话且在掌控中的狗。 在梅迪堪尔的大力推荐下,他们很快就看上了我。 当我的目的达成,我就知道我该争夺实权了,即便皇室并不愿意,可我坐在这个位置上,那他们想控制我就没那么容易了。 皇室对外宣称指挥官这个职位和担任人之后,外界掀起轩然大波,可我并不在乎他们的想法。 我只在乎沈烨怎么想。 他会生气吗?我作为他的丈夫,背叛世家投靠皇室,成为管控他牵制他的绊脚石。 他会为我自豪吗?我在背地里做了那么多事,在这么短的时间坐上了指挥官的职位。 比起我想象中的大吵一架,翻天覆地,沈烨这次显得很平静。 他平静地回到家中,平静地坐下吃饭,平静地回房睡觉。 期间没有争吵,没有回应,他冷漠的无视了我,那双美丽动人的眼睛没再往我这里看一眼。 我这才发现,在家中说话最多的是沈烨,往往他说许多碎碎叨叨的东西,我才愿意回一两声呛他。 他话像噼里啪啦的子弹一样多,我不太爱说话,我前半生大多在沉默中度过。 如果我突然口若悬河、巧舌如簧,一般是有利可图,我需要用柔善温和的态度欺骗他人。 此时,当他不愿意开口,这曾让我感觉温暖安心的空间迅速冰冷下来,成为让我坐立难安的尖刺。 这次不是冷战,只是他不太愿意跟我说话了。 我的心脏突兀地空了一块,飕飕灌着让我四肢冰凉的冷风。 我沉默地坐了很长时间。 直到夜幕沉沉,月亮高悬,客厅依旧只有我一个孤零零的影子。 我隐约意识到。 之前那个嘴碎又热情的妻子不会再回来了,他会用戒备又冷漠的态度对待我这个投靠皇室的“敌人”。 我和他有隔阂了,第一次。 我也被他丢掉了 梅迪堪尔邀请我去他家中逛逛,说他有很多珍稀的藏品。 我已经懒得敷衍这个蠢货了,正想踹了他,又猛然想起冷落我许多天的沈烨。 ……藏品的话,很值钱对吗? 爱伊的话浮云一样飘过来,鬼一样缠绕着我。 “他要是在乎你,送个牙签他都高兴的找不着北。” 我手上没多少钱,太廉价的我觉得配不上沈烨,要送礼物哄沈烨高兴的话,至少要足够值钱吧? 我已经习惯了想要什么就去哄骗、抢夺,所以对从梅迪堪尔那里骗珍稀藏品的事,我并不感到芥蒂和膈应。 骗到了不就是我的了吗? 我来到梅迪堪尔的家中,这个蠢货脸上的狂热和爱意快要溢了出来。 他确实是一条忠诚的狗了,脸上挂着不明显却讨好的笑容,对我卑躬屈膝。 他用殷勤的态度招待我,带我去看储藏的珍宝,期间引起无数话题想勾起我的兴趣。 我目光逡巡在满墙的藏品上,一个余光都懒得给他。 他很快乖巧下来,向我一一介绍。 我的眼神瞬间被一个藏品吸引住。 那是一块幽蓝的宝石,仿佛无数流星点缀其上,美丽且炫目。 梅迪堪尔说,这是一块质地脆弱柔软的石头,以幽兰精美的外表出名,难产出还十分容易被损坏。 目前全星际只现存这完整的一块,剩下的零零碎碎,不成气候。 它叫蓝磷石。 我和沈烨的婚礼并不完美,没有戴到无名指上的钻戒,没有幸福待嫁的新娘,没有欢欣雀跃的宾客。 只有狼狈逃婚的新郎,和被丢在婚礼上颜面尽失的沈烨。 那一段难堪的婚礼现场,我有没有机会弥补一下? 我说:“把它给我。” 我要将它雕成一枚钻戒,独一无二的钻戒。 蓝磷石不容易被雕刻,它像一层又一层轻薄的玻璃叠在一起的晶体,想将它雕刻成想要的形状,我需要耗费不少精力。 所幸我对外宣称的是要做普陀洱迷宫,别人不会闲的没事干来烦我。 蓝磷石锋利的薄片划伤了我的手指,幽兰色的碎晶掺进血肉,散发着幽兰色的光芒。 我在雕刻蓝磷石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讨好沈烨。 我想把那个嘴碎毒舌,眉眼弯弯的沈烨找回来。 像以前的相处模式一样,白天互不给好脸色,晚上又默契对视一眼,上床睡觉。 我花了两个月雕刻蓝磷钻戒,剩下一个月顺带做了个普陀洱迷宫。 蓝磷钻戒雕刻成功后,我打碎了屋内仅剩的蓝磷材料。 说好的独一无二,我不会允许同一个材质的戒指出现第二个。 在雕刻成功后,我在一个淋淋雨夜等妻子回来。 这个戒指会成为我主动低头讨好的工具,它会带来沈烨的笑脸相迎。 一直等到大半夜,沈烨还是没回来,我怀疑对方是偷偷回家去了书房,这个情况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 他不想见我,当然要想方设法的躲着我。 我没想那么多,产生这个想法后,直接起身去了沈烨的书房。 我不觉得他的地盘有哪里我不能去,沈烨从不会防备我。 哪怕我最恨他那段时间往死里折腾他,他也没禁锢我想去哪儿的脚步。 只要我在他的地盘,他全权允许。 书房我很久没来过了,我才在里面待了不过半小时,沈烨就出现在了门口。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句劈头盖脸的质问打在我的脸上。 我愣了半天,看清他眼里的冷漠和防备。 这一瞬间,心沉入谷底。 我捏紧了口袋里的盒子,怒气瞬间翻滚,出口也是质问:“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沈烨可能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他缓和了表情,走到我的身边。 不着痕迹隔开了他存放文件的柜子,和我面对面站在一起,烈性白酒信息素呈攻击状态对准了我。 “出去,你以后会有专门的书房。”他说,“以后不要来这里,不合适。” 我脑袋像被打了一棍闷锤,嗡嗡作响。 我诡异地理解了他现在的行为。 我效忠于皇室,而我的人品低劣,那我站在书房的行为在他眼里是在窃取资料吗? 我说:“你不信任我。” 这是肯定句,他不信任我。 手中的蓝磷戒指盒被我捂得发热,我眼眶也在热滚翻涌。 泪水充盈了我的心腔,我面上却依旧撑着自己理智冷峻的皮。 沈烨沉默地看着我,那双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神采。 我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为什么他要像对待敌人一样对待我?就因为我投效了皇室吗? 这时的我并不明白,皇室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如血海一般的仇恨和痛苦。 这时的我只是在想,皇室和世家之间根深蒂固的仇恨,已经大到可以无视夫妻情爱,让他对我冷酷至此吗? 这时的我,望着他不动声色又警惕的动作,突然开始怀念总和沈烨吵架冷战的时候。 跟沈烨刚在一起那段时间,我总是在闷气、冷战、发怒里度过。 沈烨不明白我哪儿来那么多气。 我也不明白他哪儿来那么多大条的神经。 沈烨也曾被我的喜怒无常搞得筋疲力尽,他直戳了当的问过我:“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说:“你能不能跪下来,当我的狗?” 沈烨很嫌弃:“滚,不能。” 我说:“你能不能把我奉做天,融入我的灵魂。” 沈烨皱眉:“听不懂,你说点人话。” 我说:“你能给我什么?” 沈烨说:“权势,财富,地位,自由,健康,你随便挑。” 我说:“这些我不稀罕。” 沈烨放弃了解我,举起手:“我给你一巴掌要不要?” 我语塞半响,败给了这个满脑子打打杀杀又莽如蛮牛的粗人。 回忆往昔,没遇到沈烨之前,我对未来理想伴侣的幻想,首先是有共同话题。 聊人性,聊灵魂,聊世界。 讨论一些根本得不出答案的话题,用说服不了对方的话说服自己。 用前瞻的眼光去俯瞰死亡和疾病,去冷眼旁观人间浮现的一幕幕。 一起伤春悲秋,一起痛哭流涕,像两个抱在一起取暖的可怜虫。 如果运气好,那就同处地狱,一起腐烂在茫茫黄土中。 ……以上种种,沈烨都不会。 他会给我一巴掌,让我清醒清醒。 . 可此时此刻,我的妻子只会用冷淡又警告的眼神看我了。 在他的眼里,我已经成了会随时窃取机密的敌人。 就像这颗被主人放弃、没送出去的蓝磷钻戒一样。 我也被他丢掉了。 两辈子的锚点 写到这里,我勃勃跳动的心腔紧缩成一团,酸涩感险些让我泪盈满眶。 有些往事我不想回忆,因为回忆一遍,就会提醒自己一遍,我错的有多离谱。 当我迈出第一步错处,又不懂得回头的时候,就会越来越错,越来越悲。 直至造成不可挽回的结局。 我忍不住停笔,默默平复了很长时间的心情。 . 花了几天整理心情,我又开始写了。 沈氏又有人来找我的茬,他们在我清醒的这段时间,一波波派人来和我对峙,想揍我的态度溢于言表。 今天有一对年幼的双胞胎兄弟砸碎了我的窗,用愤怒的眼睛瞪着我,让我把领袖还给他们。 他们是沈烨资助过的孤儿,从小在基地大院中长大,将沈烨当做信仰一般的存在。 我还不了,我心知肚明,我永远失去了我的妻子。 不过我在写出接下来更加惨烈又悲壮的故事之前,我要插点题外话写下来提醒自己。 在我十八岁以前,我无数次思索生命是什么。 生命不会给我答案,它需要我去寻找答案。 人人都说慧极必伤,我偶尔也会自恋的猜想,是不是我太聪明了,所以我注定不会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和平凡的人生。 我活着就是“伤”,我活着就是“痛”。 我没想到的是,我的妻子告诉了我生命是什么。 那还是我刚被沈烨囚禁的时候。 我将生命看得很重要,但在极端情况下我宁愿放弃生命。 被囚禁和强暴之后,我万念俱灰,身体底线的坚守一直是我这么努力活着的精神支柱。 我的人生几乎没有能让我尽力拼搏的东西,所以我不得已将精神支柱放在了“清白”上。 好像我拼尽全力为自己还算干净的身体搏一把,那我就有活下去的希望,活下去的心气。 这根精神支柱被残忍的抽掉了,我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活着,重复前二十二年的人生吗? 没意思,反正已经脏掉了。 偏激之下,我果断选择死亡,去奔赴本该有的命运。 那天自杀未遂,我静静地躺在水面上,眼睛一直盯着这处华美精致如牢笼的空间。 这里是我的葬身地,我要腐烂在温热的水池中,像投奔母燕怀抱的乳鸟一样去拥抱死亡。 鲜血流淌在高塔内那堪比大型温泉的浴池内,我躺在堪比玫瑰盛开的水池中央。 我的身体缓缓的下沉,坠落。 我闭上眼睛,任由窒息感淹没我的口鼻。 一双温暖的手臂拢住了我的腰,强硬地将我从水池里拽出来。 我才刚出水面,还没来得及凝神,下颚骨就被捏住了,一股清新的空气被迫灌进鼻腔。 我咳出呛水,懵懵睁开眼睛往上看。 我看到沈烨那张紧绷冷漠的脸,他没有我想象中的勃然大怒,那双眼睛平和,正冷静地看着我。 手指用力扣进我的嗓子眼,让我被迫一遍遍往外吐水。 我恨极了这个剥夺我又来救我的人,挣扎间手指撕向他的脸皮,在他俊美的脸上留下丑陋的几道血痕。 沈烨没有阻止我,他安静地垂着睫毛,那双眼睛定定看着我,说:“想死?” 我觉得可笑:“你觉得,我想活?” “你想活。”沈烨肯定说,“你这小人可不想死,你比任何人都想活。” 我丢掉了伪装出来的教养,像个泼皮无赖那样啐了他一脸唾沫。 沈烨没有动怒,他脾气稳定得仿佛没被我羞辱过,抹掉了脸上的唾沫。 他很温柔很温柔的问我:“你要不要试着活一下?” 我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沈烨还是没反应,说:“小人就该有个小人的样子,你可以把活下来的目标定做报复我。” 我难以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鬼话。 沈烨说:“你死了,我活着,你甘心吗?” 我哑声道:“不甘心……” 沈烨说:“我活着,活得事业有成,鲜花锦簇,你甘心吗?” 我狠毒道:“不甘心!” 沈烨说:“我嫁给其他人,给他生好几个孩子,家庭美满,幸福快乐,把你这个破烂扔到脑后忘得一干二净,你甘心吗?” 我恨到极点,咬住他的手指,血腥味弥散都不肯放松。 “真可怜,光靠欲望活着,连脊椎都被抽空了。” 沈烨手指扣我的上颚,顶得我一阵恶心,被迫松开嘴窝在他怀里喘息。 “放我身上吧。”我听到他说,“如果你没有活着的希望,就放我身上,怨还是厌都行。” “反正我肩上撑了那么多人命,应该也能撑住你。” 我觉得他可笑至极。 这家伙似乎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什么东西。 如果他放我死去,让我泡在温池里成为一具腐烂的尸体,那他余生可要安宁多了。 他让我活着,那我活一天就要糟蹋他一天,能喘最后一口气都要把他拖进地狱。 多么大言不惭,多么自信傲慢。 他脸上的冷静刺痛了我的眼睛,我一字一句,向他保证:“你给我等着!” 他泡软的手指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我以为他想给我一个吻,做好了咬烂他嘴唇的准备。 他毫不留情给了我一巴掌。 我一懵。 沈烨冷笑道:“往我脸上吐口水,给你脸了!” 愤怒冲毁理智,我张嘴含住温池里的水,像滋水的水枪一样朝他脸上喷水。 沈烨摁住我的脑袋,把我整个人都埋进水里。 我险些淹死过去。 这算是个小事,寻死觅活全是我两年囚禁生涯的常事,沈烨早就忘了曾经还说过这一段自信又骄傲的话。 我记得。 在一天,趁着关系没那么僵硬,我问他:“你知道我生命的支柱是什么吗?” 沈烨嘲笑道:“还能是我吗?” 他果然忘了。 我活着就为满足欲望,一旦得到就会陷入无尽的空虚,脊椎都被抽空了。 这话是他说的,他居然忘得一干二净。 我问:“你爱我吗?” 听到我这句话,沈烨明显愣神,脸上闪过几丝不好意思。 他坦诚又热烈:“爱。” 我谨慎又冷漠:“有多爱?会形同陌路吗?” 沈烨默默看了我半晌,起身走了。 我心里一沉,却不意外。 对沈烨这样的人来说,一诺值千金,脱口而出的话需要承担,需要负责。 他不会随意地给我承诺,未来会不会形同陌路这件事太大太重,他视而不见也正常。 当晚,他没有回来。 雪天的夜晚如白日一般明亮,我静静坐在窗口,望着天边的茫茫白雪。 等到了半夜,还是没见沈烨的影子,我怀着说不清的心情上床睡觉。 昏昏欲睡间,床边一重。 我猛然惊醒,却没有睁开眼睛。 沈烨身上携带风的霜气,有些扑簌簌的落雪从他身上掉了下来,落到我的脖颈处。 我忍不住睁开一条眼睛缝,悄悄看他。 沈烨好像在外思索了很久才回来找我,狼狈又美丽。 雪堆积在他满头满肩满身,窗外穿进来的灯光一照,整个人仿佛在发光,晶亮闪闪,耀眼又灵动。 他语气斟酌又严肃:“我不允许形同陌路,我只会粉身碎骨的爱你。” 我恍惚地望着他覆盖着雪霜的肩,他凝结着冰凌的睫毛。 他深邃又虔诚的眼睛,他郑重思索后的承诺。 我的妻子,是我孤鸢飘荡般的两辈子的人生里,唯一且让我心悦诚服的锚点。 我的一颗泪突然掉了下来。 总有人携光而来,照亮你似是而非、无人在意的生命。 神说,要有光。 于是沈烨诞生了。 去找许随喽 沈烨怔然停下翻阅的动作。 这些字字深情的文字打进他的眼里,掀起微小不止歇的波澜。 脑海里那个陌生的前夫形象,随着翻阅的进行逐渐清晰明了,动人心扉。 别扭。矫情。痴情。人渣。 用极端偏激的爱做出一系列让人不理解的行为,如果不是他一字一句跟读,都不理解这人背后的行为逻辑是什么。 心中对前夫一片空白的影子印象,就这么突兀地浮现出了真实的画面。 优雅高挑的身材,精致清冷的俊脸。 还有那双隐藏在浮云后,美丽悲哀的眼睛。 亲眼见到的小半张脸,和脑内浮现的形象融为一体,沈烨心脏突突跳了两下,快到让他捉摸不透。 他就像一个旁观者,站在角落去打量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人,他名义上的前夫。 这些文字描述的是他和前夫的故事,即使沈烨一点印象也没有,对里面的真实性倒是越来越确信。 里面估计都是真的。 可能有艺术加工的成分,比如隐藏一下过于恶劣的成分,以免他看了心里不适,但确确实实都发生过。 沈烨冷静地摘下香烟,猝不及防被烫了个正着。 他低头一看,香烟不知道什么时候燃到了头,再往上一点就要烧到尽头了,烟灰落了一身。 沈烨把香烟扔到地上,又冷静地深吸口气。 行了,别脸红了。 当务之急是先思索这本日记的目的和后续发展。 沈烨不信这日记来的这么巧,背后没有人刻意推动。 要么是前夫在写下日记的时候就做好了会送到他手里的准备,然后沈玉荣意外发现再送到他手里。 要么是前夫和沈玉荣沆瀣一气,共同拿日记来诱他上钩。 不管哪个可能,他这个前夫都不算无辜,在动笔那一刻就是为他而写,步步算计让人恶寒。 沈烨沉思片刻。 他不讨厌这个行为,也算不上喜欢。 日记里口述的故事他没有“亲身经历”过,再怎么内心触动都处在上帝视角,无法真切的感同身受。 他震撼于有人曾这么拧巴又深情地爱过他,一颗心情不自禁地在为这种爱情跳动。 可日记终究是日记,故事可以被美化,爱情也可以。 沈烨垂下眼睫,他摸索着纸页的边角:“落到现在这种下场……你之后还做了什么?” 投靠皇室当上指挥官,目的不就是为了他吗? 就算许随不想在文中承认,沈烨还是嗅到了里面那一丝隐约的保护欲。 他的前夫对他有保护欲,哪怕当上指挥官是为了更好的控制他,那也不至于联合敌人疯狂伤害他才对。 ……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本该深爱的两人做到挥刀相向,你死我活的? 沈烨心想。 许随坐上指挥官的初衷,在之后肯定改变了。 从保护变得攻击,从卑微可怜变得居高临下,从痴情变得薄情,从小心翼翼变得歇斯底里。 爱让一个人本来就不正常的人,变成了一个更疯的疯子。 他倒是好奇,让这一切变得不正常的导火索是什么? 沈烨收下心底的思绪,他正准备翻开下一页,结果就看到一张笔记本的封皮。 他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看完了。 “什么?” 沈烨诧异地又翻了一遍,确定自己翻到了最后一页。 这个故事就像一本烂尾的书,或者戛然而止的音乐,断得猝不及防。 留了一个好奇的钩子放在原地,徒留他抓耳挠腮。 沈烨低头仔细查看笔记本,果然看到后续的纸页被撕开的痕迹。 后续被撕掉了? 沈烨花了半秒就猜出这是谁干的,气笑了:“沈玉荣!” 他把光脑拿出来,一个电话打过去。 对面秒接。 “怎么了,沈宝宝?”沈玉荣的声音含糊不清,似乎刚睡醒,“大半夜不睡觉,吵你叔干什么?” “后续呢?”沈烨气冲冲道。 “什么后续?”沈玉荣疑惑开口。 沈烨咬牙:“日记的后续。” “哦……不知道。”那头似乎笑了一下,“我见到这个就给你送过去了,后续在哪儿我怎么清楚?” 沈烨眯起眼睛:“沈玉荣,你又在糊弄我。” “你去问本人啊,问我干什么?”沈玉荣那头传来喝水声,咕咚咕咚的响。 “宝宝,我真的不知道日记的后续,你别为难老人家。” 沈烨是半点也不信他的鬼话连篇。 沈玉荣既然把这个东西送过来,那肯定看过,看完之后故意撕下了后面那半内容。 至于理由…… 沈烨定了定神:“我不能知道?” 就像隐瞒他和许随的勾结一样,可能是日记的后半部分暴露出了交易内容、后续计划,沈玉荣才拦截了后半部分。 或许还有一个可能性。 许随写了一半给他,剩下一半给了沈玉荣。 他看完前半部分之后,自然会想方设法地去找后半部分。 而想找后半部分,要么找他这个神秘又令人好奇的前夫,要么找沈玉荣这个油盐不进的老狐狸。 “你很好奇吗?”沈玉荣轻渺的声音传来。 “我很好奇。”沈烨诚实开口。 “那你要先有接受能力才行,比如对许随有深深的感情基础,能让你承受接下来的事情……不然,再来一次精神崩溃可不好哦。” 沈玉荣的声音很懒。 “如果你想和他一刀两断,就停止好奇心吧,宝宝。” 沈烨清楚,这是摆出条件了。 想知道后续内容,想再续前缘,那就戴上头盔,见一见那个前夫。 不想知道后续,那就乖乖把日记扔掉,就当没看到过,别和这些东西有半点牵扯。 以后缘分两清,再也不见。 算计来算计去,原来目的是这个吗? 沈烨扯了扯嘴角:“我是不是该感谢一下,你们给我的是一道选择题。” 沈玉荣哭笑不得:“我又不是你们沈氏嫡系的子嗣,没那么包办。” 沈烨冷冷哼了一声。 “想清楚一下,随便你怎么选。”沈玉荣说,“你幸福就好了。” 说罢,他挂了电话。 嘟嘟声在寂静的夜响起,被墨色笼罩的沈烨缓慢地放下光脑,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之后,他看向扔在桌子角落上的投影式头盔。 月光照亮头盔上的四个小字。 虚幻世界。 那边,沈玉荣悠悠然放下光脑。 房间内开着几盏暖融融的小灯,照得他苍白柔和的脸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沈玉荣拿起手上的几页纸,首先是第一页上的几行字。 【沈玉荣,如果你看到了这里,就将后续撕掉,前半部分送到沈烨手里。】 【什么时候给,就看他什么时候愿意再爱上我。】 【如果你还想摆脱这具衰老病痛的皮囊,重返年轻;想让沈烨摆脱注定绝症缠身、英年早逝的命运的话。】 【那就照做吧,这对你没坏处。】 “狗杂种,还威胁上我了。” 沈玉荣嗤笑一声,不屑一顾。 爱死不死的,但凡这些话只威胁他一个人,沈玉荣都要搞事让许随目的达不到。 要不是这杂种手里握着沈烨的身体…… 沈玉荣从桌上挑起液体瓶,打开,轻轻浇在这一页上。 他吹了口气。 下一秒,这页自燃,红蓝色的火焰缓慢地烧卷了纸页,纸灰轻而易举地散掉。 沈玉荣面无表情,他松开手上自燃的纸页。 掉在地上,一点点的,燃烧成灰。 他又突然低头,望着成灰散着点点猩红的纸,微笑出声。 “利益共生。” 反正对他没坏处。 虚幻世界1 沈烨娴熟地进行实名认证,将自己的真实姓名和星际公民证号输入上去,戴上头盔躺在家里三楼的游戏舱里。 意识流游戏,通常在精神投入里面的虚幻空间之前,需要进入一个短达三十秒的黑色序幕空间。 沈烨闭着双目,以免睁眼造成头脑眩晕。 在进入虚幻世界游戏之前,他简单上星网了解了一下这个东西。 毕竟意识流游戏常见,早就已经开始了精神体投入玩游戏的过程,他也不明白这款游戏单单爆火的原因。 了解之后,倒是理解了一点。 这游戏有三千小世界。 其他游戏有十个副本就算不错了,这游戏居然有这么多的世界,而且栩栩如生,如梦似幻。 还能切身体验不一样的文化,在各种世界背景和设定里畅玩。 确实活该它火。 黑色序幕空间很寂静。 这处地方是没有人的,三十秒的空间是意识体投入游戏前的缓冲。 沈烨一如往常的闭着眼睛。 【叮咚,已检测玩家身份。】 【无视玩家选择,自动投入小世界——原。】 沈烨嘴角一抽,还没睁开眼睛,嘴巴好像被谁突然亲了一下,触感软绵绵的。 沈烨惊愕睁眼,眼前依旧是黑色序幕空间,寂静又漆黑,空无一人,好像刚才的触感是他的幻觉。 【已投入小世界,即将分配身份……】 【您的身份无安排。】 “等等!” 沈烨下意识想挣扎,回头四顾,想把那个亲他的登徒浪子找出来。 可是没有,空无一人。 他好像被鬼亲了一口。 【因特殊世界启动,全服玩家强制下线。】 【如有打扰,请谅解。】 只见三千小世界,每个玩家的头顶都强制冒出这句话,甚至公示上也有了一条又一条的贴条。 嚣张的,不容置疑的。 【即将强制退出,请各个玩家准备。】 粗口骂声接二连三的在各个小世界响起。 “虚幻世界你有病吧!老子刚做到一半的任务!” “啊啊啊啊!你就是这么对金主的吗?!还挣不挣钱了!” “我好不容易攻略出的好感度……虚幻世界,我要线下真实你!” “我不要走!我不!!让我留下哇!” 无论骂的多么痛苦破防和死乞白赖,三千小世界玩家还是被迫下线。 刹那间,三千世界时间停滞。 唯有沉寂许久的特殊世界,默默启动。 【三……】 【二……】 【一……】 【欢迎玩家来到特殊世界——原,请在这里开启你新的人生吧。】 欢迎回来,我的妻子。 . 罪城的赌场大多私人,一入夜晚,就是灯红酒绿和纸醉金迷真实写照。 “达官显贵”或者平民赌徒都在出入目前这座罪城里最大的私人赌场——浮坡。 隐藏在角落里的蛆虫们当然也在享受这个夜晚。 他们是这个罪城里藏污纳垢的脏东西,游走在各个街道间,将这座罪城的犯罪率再提升一个档次。 抢劫,诈骗,赌博,吸毒,嫖娼,强奸,杀人。 比起出入在酒店和宴会里的高级犯罪分子,他们不会大型贩卖军火、不会私下搞人体器官组织,不会组成诈骗集团,不会成群结队的运输毒品。 他们是大多数散户或者小团体。 不够规模宏大,也上不了档次,却足够的恶心人。 这是一座罪城。 是异国一个偏僻又着名、落后又繁华、残暴又优雅,疯狂又堕落交织的结合体。 在这里的人,身上或多或少有点命案。 大多数不是本土人,而是在他国活不下去了,才沦落到这里的亡命之徒。 沈烨刚恢复意识,发觉自己正站在一个还算干净的街道上。 周边是经久不散的硝烟味,地上还有怎么冲洗都冲不干净的血迹。 周边被恢宏的灯光照得噌亮,左边是一座闪闪发光的庞然巨物,顶头挂着一个巨大的牌匾。 匾上用英文写着:浮坡赌场。 门口有人进进出出,赌场内红红绿绿的灯光和浓郁的烟味儿一起窜了出来,呛得人头晕眼花。 异域他乡,颓靡风情。 “这几天生意不好做,都没多少常客。” “都跑了……当地警察被炸翻了。有一波新警察来了这里,听说背后还有武装部队。” “开玩笑,这地儿还能被清剿?烂成这样,谁都不清白,都炸死一了百了……” “不是清剿……是要抓那个炸警察局的疯子。” 沈烨听到这夹着本土和英文的话,精神力自动移了过去探取翻译。 等到这些人不再闲聊,开始吆五喝六的招揽客人和砍价,沈烨才扭头看向他们。 大多数上了年纪的女人,也有寥寥几个男人,都搔首弄姿地站在街道上,脸上挂着谄媚和势利的笑容,眼神麻木又冷漠。 她们衣着暴露,露胸露屁股,脸上挂着夸张的烟熏妆容。 身材大多肥胖,不是亚洲人纤细的身材和扁平的五官,而是独属于欧美的立挺和高大。 沈烨皱了下眉。 他从这些人身上闻到了乱七八糟的味道,对他灵敏的嗅觉来说是个暴击。 而刚才从这些人的八卦中,可以听出那个炸警察局的疯子是他前夫。 和日记对上,而且既然把他传送到这里,肯定是因为可以开启剧情,也就是和他前夫相遇。 沈烨不觉得自己乱走就能碰到前夫。 按兵不动才是正解。 这么想着,沈烨又瞄了那些卖肉赚钱的男男女女一眼,抱臂靠在墙壁上等人来捞。 可能是觉得自己无关紧要,对虚幻世界不太了解,对罪城的规则更不了解。 或者潜意识把自己放在玩家的位置上,冷眼旁观。 沈烨并没意识到,他站在这里对别人来说是个天大的误会。 这是一条专门留给站街女和鸭子的街道。 即便他和那些聚堆的男男女女离得比较远,也摆脱不了站在这里一动不动给人的误会。 所以在外人眼里,这个隐藏在暗处看不见脸,但身材精瘦挺拔,气质帅到爆炸的极品…… 是刚来罪城,也刚踏入这一行的…… 青年刚准备出赌场透透气,不经意间瞥到习以为常见到的街道。 在男男女女混杂聚堆里,那个高大又潇洒的身影如鹤立鸡群,耀眼夺目。 看样子又是一个被金主抛弃的男宠,沦落街头不得已靠站街为生。 新来的男妓? 许随微怔。 虚幻世界2 赌场热火朝天,里头浓郁的酒气和烟味儿一齐冲出来,熏得人头晕眼花。 许随站在街旁喘气,脸颊被酒熏得有点红,枯瘦的身体微微躬起,像不堪承受。 他苍白病感的脸上含着颓靡的丧气,眉间也有淡淡的死气,微阖的眼睛却漆黑淡漠。 微风一吹,额发微动,遗世独立般的清冷自若。 他透着冷意的黑眸隔着浓郁的烟气和淡淡的夜风,轻轻瞥着那头站立等客的男人。 新来的男妓常见,气质这么出众的可难得。 许随看不清对方的脸,不过凭经验判断对方应该长得不错。 大多有点姿色的男宠在被抛弃后,会再找金主过几年滋润生活,容貌逝去后才不得已出来接客。 这么年轻,长得又好,大多数是得罪了原先金主被欺压到活不下去了,才不得已出来卖身糟践自己赚钱。 看样子别人想点他还得多给点,毕竟长得漂亮,肉也鲜嫩。 ……跟他没关系,他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靠卖肉赚钱的男妓。 许随舔了舔后槽牙,漠不关心地移开视线。 “天旭,你在干嘛呢?!” 背后一条胳膊突然揽了过来,男人醉醺醺的靠在他的身上,口吐酒气。 “跟……跟我进去喝酒!我们再赌一把!” 许随扫了眼挂在他身上的男人,尤其是他身上值钱的项链和手表,不经意勾起唇角。 “好啊,我陪你喝一杯。” “我!我刚才,又赢了两把!”男人伸出五根手指,脸上兴奋潮红,“我请你喝酒!” 许随垂下长睫,笑意加深:“恭喜啊,成哥。” 男人笑呵呵地把青年拉回赌场,许随走之前又回了一次头,看到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男人。 对方似乎也在看他,那双黑暗中的眼睛上下打量他,藏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也可能没有,眼神若有若无的飘,似乎在寻找兜里有钱的客人,准备待会儿接客时多挑一挑。 许随摸着糊着易容变得平平无奇的脸,心底嗤笑一声,排除了第一个可能性。 眼神这么飘,是在找客人吧? 恰在这时,有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走到了那个站街的年轻男人身旁,伸手比了个数。 男妓对他谄媚笑了,点了点头。 随后两人相携进了旁边的黑巷子。 许随脚步停了一瞬。 那地方是站街女和男妓接客用的巷子,完事儿就能提着裤腰带出来,进进出出都是神色餍足、衣衫凌乱的男人。 “怎么了?!”成哥感受到他的犹豫,抻着自己涨红的脸,怵到许随跟前。 “干嘛不走啊!哥……哥给钱!请喝酒!” 许随镇定地移开脸,眼底藏着厌恶,躲开这男人喷着酒气的嘴。 他语气温和含笑,咬字清晰,含着不为人知的恶劣:“没事,看到了一个笑话。” 成哥被他清冷又戏谑的声音惊了一瞬,不禁听痴半晌,神情恍惚。 他又定眼瞧青年那张平庸寡淡的脸,又忍不住遗憾地啧了一声。 声音这么欲,怎么脸半点味道也没有。 “走走走!”成哥打了个酒嗝,拽着许随进了赌场,“待会儿跟哥讲讲,看到什么笑话了!” 许随不再管身后那个刚接上客的男妓,抬步和成哥迈入赌场。 钱更重要,不能让这条肥鱼跑了。 . 十分钟前。 沈烨忍着四周恶臭混杂的味道,微微闭起眼睛,以免这味儿熏到他眼睛。 四周视线越来越多的聚焦在他的身上,刚开始是旁边那群站街的,用惊艳茫然的眼睛盯着他这张脸,好像不解他从哪儿来的。 随后是一些客人。 沈烨站的位置比较偏僻,没多少人注意到这里,但只要瞥到这个地方的客人,瞬间就移不开眼了。 无他,这男人实在太极品了! 宽肩窄腰的完美比例,还穿着价格不菲的昂贵风衣,仿佛刚从豪车走下来的贵公子。 稍微定睛一看,沈烨那张完美到毫无瑕疵的脸,瞬间镇住了偷偷瞥视而来的人。 深邃精致的眉眼,高挺且直的鼻梁,在夜风中微微抿起的漂亮红唇,形成一张攻击又秾丽的脸。 一时分不清这是不是来接客的男妓,毕竟对方这气势和衣着,以及那张贵气十足的脸,都不像沦落风尘的鸭子。 当一个人太过于卓越不凡,凑近他一步都不禁自惭形秽。 观察了许久,终于有人磨磨蹭蹭地靠近了沈烨。 沈烨不在乎外人的视线,他的眼神几乎瞬间就被刚出赌场又偷偷看他的许随吸引了。 仿佛是来自灵魂的吸引,他潜意识就随着这道视线看过去。 刹那间,他隔着浓夜和许随对视。 等看到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之后,沈烨忍不住一愣,心里掀起的悸动瞬间平歇。 ……不是他前夫? 沈烨微微蹙了下眉,还是有些怀疑对方的身份,定睛看去。 青年那双漆黑淡漠的眼睛正睨着他,余光讥诮又不屑,似乎在看不起他现在的行为。 沈烨挑了挑眉。 他不理解对方在看不起他什么,不过沈烨凭借精神力,能轻易看穿许随的骨相。 对方易了容,真实脸庞绝对不长这样。 不过身份继续存疑,是不是他前夫有待考证。 沈烨摸了下心口,把那抹悸动压下去,神色迅速冷静自然下来。 “……你,你多少钱?” 一道粗犷沙哑的声音响起。 沈烨瞄了过去。 一个脸庞肥肥胖胖,泛着油光的中年男人站在他面前,露着脏兮兮的大肚腩。 眼神满满都是惊艳痴迷,还有一丝下流的亵渎。 沈烨:“……” 沈烨环视一周,发觉身边没人,确定这死胖子是在跟自己说话——似乎把他当做站街的一员。 他忍不住笑了,又有点诧异:“……你有恋丑癖?” 男人听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不过见沈烨没抗拒,以为这人真是男妓。 他表情瞬间兴奋了,哈喇子都快流了出来。 “今晚走大运了!遇到你这个极品!” 他不规矩的手想摸上来,沈烨神色复杂地躲开这个胖子,怪异地扫了他一圈。 ……真有恋丑癖? 身后的人见这死胖子成功,脸色都变了,想上前抢先接客。 “我给你这个数!” 见身后不少人跃跃欲试想上来跟他抢,胖子着急地伸出五指:“跟我走!咱们去后面巷子里!” 沈烨见他咸猪手摸过来,忍不住啧了一声。 当众杀人违反星际法律,背地里杀不会有人乱说。 沈烨摁住他的肩膀,对他露出笑颜:“行,跟你走。” 胖子望着他脸上让人发晕的笑,舌头都找不着了,结结巴巴:“行……行……” 沈烨半拉着人进了黑巷子。 几分钟后。 他慢条斯理地走出来,站回原位,擦拭手指上沾染的血迹。 沈烨看向原先那个青年站立的位置,早已空空如也。 虚幻世界3 沈烨对那个疑似他前夫的人抱有好奇又警惕的态度。 毕竟从他得知的往事和笔记本上来看,他的前夫是一个擅长脑补、活得自我又十分能搞事的人。 在进入虚幻世界之前,他就警告过自己这次绝不能重蹈覆辙。 遇人不主动,遇事要冷淡。 敌不动,我不动;敌动了,退一步。 千万不能上赶着廉价白送,让他这个前夫蹬鼻子上脸,往死里折腾他。 总之,在憋死自己之前,也要憋死对方。 沈烨闭了闭眼睛,把走进赌场找那个青年的想法压下去,面上老神在在,抱臂靠在墙壁等人出来。 赌场内,烟雾缭绕。 一个个面色通红如醉酒的男人和富态的富婆神色狂热,围聚在赌桌旁挥臂嘶吼,唾沫星子横飞。 也有一些比较斯文的赌桌,安静又冷峻。 像一场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赌术和金钱之间进行较量。 赌场的空气散发着让人上头的迷剂,调动了赌徒的情绪,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疯狂挥洒的情绪里。 “……我赢了这么多,我的运气可不是一般人,嗝……” 成哥早已神志不清,瞳孔都开始涣散了。 他大着舌头还没说完,就扑通趴在桌子上,手边的浓酒洒了一桌。 他对面坐着安静品酒的青年,许随垂着纤长的睫毛,淬着寒冰的眸子凝视这个醉到七荤八素的男人。 “成哥……” 他放下手中烈焰般的酒液,嘴角的笑意似有非无,成哥抬头呆滞地看他,被他魅惑温柔的语气蛊住了。 “你的筹码还没提现,总不能在这里睡一晚上吧?” “筹码……”成哥呐呐点头,恍然大悟,紫红的脸上显出激动,“对!筹码!” 他赢了那么多钱! 那么多钱啊!!! “是不是走不动了?我扶你。”许随走上前,他扶住男人的胳膊将他带起来。 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这个一无所觉的男人。 “好……”男人脸上挂着痴痴的笑容,他居然一把抓住许随苍白冰凉的手,放在掌心细细摩挲。 “我老婆前段时间死了……”他喷着酒气的嘴暧昧地凑近许随。 “我杀的,她拿我的钱出去养小白脸,你觉得我杀她应不应该?” “在这座城,没有应不应该?”许随清凌凌的嗓音响起,透着讥诮,“死就死了,谁都会死。” “你长得不好看,可性格不错。”成哥不停打嗝,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不停抚摸他的手腕,“你陪我一晚……” 许随眼底笑意凉薄:“好啊。” 两人相互扶着去提现筹码,工作人员多看了许随一眼。 他在这座赌场工作了很多年,瞬间就能看出这是个图谋不轨的家伙,目的就是为了身旁这个家伙的口袋。 在罪城,这种事屡见不鲜,只要你有钱,就有无数的苍蝇血虫扑上来。 有本事那就把钱骗到手,没本事被人剥皮弄死都活该。 工作人员没提醒这个醉醺醺的家伙,镇定自若地办理手续,把卡递给成哥。 “先生慢走。” 成哥揽着许随瘦削的肩膀,大气地对他们一挥手。 “走了!” 他扭头太快了,没有看到身后本来面带微笑的工作人员们、乃至周围看似疯狂的赌徒纷纷面无表情地看他。 眼神透出冷幽幽的寒光。 许随笑意不变,回头看了这些亡命之徒一眼。 他伸手攥紧成哥的胳膊,对这些人警告地眯了下眼睛。 这是我挑中的猎物。 收到警告后,有的人收回了视线,有的人不甘地龇了龇牙,不爽到极点。 “该死的,这伙计是老手吧?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张脸!” “这是换了脸,瞧瞧他脸上那张皮,僵硬得跟块木板似的,跟死掉的肉差不多了……” 许随刚出门,一眼就看到了远处那个街道上,依旧站在原地的男妓。 在糜烂的灯光和烟雾下,对方精致立挺的侧脸像绝迹的墨画,英俊到晃人眼球。 许随心里微跳了一瞬。 他能猜到对方长得好,可没想到帅成这样。 跟大屏幕上的世界明星似的,落在这个污浊恶臭的地方,像优雅高贵的黑天鹅掉进了泥塘。 古往今来就有拯救风尘从良的劣根性,许随没想到自己也有这种糟烂的本性。 对方和这个地方这么格格不入,卓绝的外表和卑贱的身份让人恍惚,瞬间就激起拉他出地狱的保护欲。 许随被晃了下眼睛,脚步往男妓那里停了一瞬。 反应过来后皱紧眉头,觉得自己脑子犯抽了。 他自己都救不了自己,还想着救一个有手有脚却自甘堕落的大男人? 神经病。 许随收回眼神,不再看那隐藏在黑暗中像落了灰尘的明月珍珠,对靠在自己身上的成哥勾了下唇。 不着痕迹隐藏眼底浓稠到快溢出来的恶意。 “乖,我带你走。” 两个勾肩搭背的人往外走去,周围的人见怪不怪,冷漠的眼神凝视在他们身上。 而在两人即将离开的时候,吸引了一时轰动的“男妓”也直起身体,跟上了去。 有人见他要走,着急忙慌要过来拦。 “多少钱也行,你今晚接我的客……嘭!” 沈烨一拳揍扁了一个敢来拦路的男人,把其余人吓懵在原地。 他甩了甩拳头,畅通无阻地跟在那两人身后。 沈烨想隐藏自己的行踪轻而易举,他遥遥坠在那两个勾勾搭搭的男人身后,眼神一直定在许随身上。 ……这个不检点的家伙,真是他的前夫? 沈烨拧眉,把心里那点不舒服压下去。 他紧跟在两人的身后,发觉那个青年走的路线早有预谋,弯弯绕绕的,最后停在了一个废弃工厂前。 许随停下脚步。 沈烨也跟着停下脚步。 许随把肩膀上的醉汉扔到地上,他撬开了面前的大门,打开后,露出里头黑漆漆的空间。 里面似乎还在运作,有火炉烧滚的红色火光,滚滚热浪冒出来,熏得人心生不安。 他踹了脚地上的男人,嗓音冰冷又柔和。 “宝贝醒醒,到家了。” 虚幻世界4 “嘭!嘭!嘭!” 火炉传出仿若热锅烹油般的响动,地面溅着一滩又一滩的鲜血,散发着刺鼻的浓郁腥气。 许随坐在高脚椅上,擦拭切割刀上的血迹,纤细的腿慵懒垂下,脚尖微微晃动着。 地上躺着奄奄一息的西装男人,一只眼睛早已被剜了下来,汩汩流着黑血,直流到张大的嘴里。 手脚的骨头都挑开取了下来,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像一条肥胖又任人宰割的活鱼。 “还是不肯说吗?” 许随平静无波的声音在空间内幽幽响起,魔音贯耳似的,让俘虏猛然打了个哆嗦。 “我……我都说了……!!” 成哥崩溃至极,哀哀嘶吼:“书房的保险柜,我私下建的密室……银行卡……还有我偷藏在地板下的现金……我都告诉你了!!” 许随跳下来,从地上拿起一瓶高浓度烈酒,撬开瓶盖。 他一步步走到遍体鳞伤的男人面前,眼里对人命的漠视让人胆寒。 他扯起泛青的唇:“程先生,我盯上你是有原因的。” “你在国内犯了经济罪偷渡到这里,重大资金链断裂造成所在公司破产……那些偷昧下来的钱,你藏到哪儿了?” 男人瞬间闭嘴,嗫嚅着不敢说话。 “我已经剜了你一只眼睛,你应该不想后半辈子当瞎子。” “另外,你在另一个国家私藏了一个小老婆和儿子,他们可都在等家里的顶梁柱回家。” 许随的刀尖对准了那只仅剩的眼睛,峰寒的光芒让人心惊胆战。 他弯起眉眼,笑意却冷冷的:“告诉我,你把钱藏哪儿了?” 男人面如死灰,脑袋往后一瘫。 “嘭!嘭!嘭!” 巨大的火炬融着猩红的铁水,整个工厂仿佛正处于烈火灼烧中。 血腥味愈发浓郁,让人几欲作呕。 随着一声短促嘶哑的尖叫,浓稠如湖泊的血蔓延开来。 一具被折磨得不人不鬼的残缺男尸被搬运到自动运输带上,灰白空洞的眼睛怨毒地紧紧盯着凶手。 纤长的指尖摁下按钮,自动运输带缓缓往前移动。 许随戴上糙厚的长手套,上前打开了融着铁水的炉火盖。 他看着被送进炉火内的残缺尸体,脸色不变,微微颔首,显出一丝礼别的矜冷。 “再见。” 废弃的工厂大门被轻轻拉开,一道瘦削的影子走了出来,单挎上双肩包往外走。 许随旁若无人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夜风呼啸,血腥气变得淡淡,乌云密布,隐隐有下雨的架势。 一道纤细匀称的影子突然出现在工厂的尖烟筒上方。 衣角被狂风呜咽吹起,掀起优美的弧度。 沈烨坐在废弃的工厂房顶上,俯视那不紧不慢走远的青年。 良久,他轻哼一声:“凶。” 绑架杀人,分尸后拼接完成又送进铁水炉子里融掉,凶恶得像个无可救药的暴徒。 沈烨对杀人不感觉有什么,论杀的人数再来十个许随也抵不过他,但他不喜欢虐尸。 底下这青年手段这么残暴,板上钉钉的心理有问题。 沈烨掠进风中,跟上那人的背影。 罪城的建筑并不繁华,这里毕竟是随时掏枪的混乱的地带,房屋废墟和荒芜丛生的公园到处都是。 没有人在这里建立公共设施,每个人都想在这座城活下去。 许随也是其中一员。 他的罪名放到哪个国家都要吃枪子儿,如果异国政府看中他的本领,他还要被逮捕到孤岛上的铁桶监狱禁锢终身。 在那里,他长得好看身体又弱,就算脑子好用也避免不了被当做泄欲的性玩具,等到用到他的时候再放出来一两天做事。 有时候被政府抓住,连死也是一种奢望。 罪城的私人房子大多破旧不堪,也没有电梯,许随从一个黑人女房东手里租了个小平房。 很便宜,每月租金才80美元。 房子的水龙头断水很久了,上面凝着深褐色的痕迹,像血迹也像铁锈。 用电还好,虽然用大功率电器总是跳闸,不过也能勉强供人做饭洗澡。 许随一般不会出去吃。 在罪城,随便进一个饭店,端上来的肉都要估摸一下这是什么动物做的,或者里面有没有掺三唑仑之类的麻醉药品。 万一不幸中招,一觉醒来钱财被扒光都是好事。 最怕的是被人奸污过后转手卖掉,扔进器官贩卖组织或者卖淫组织里自生自灭。 许随见过不少中招的人,他们的下场有多惨记忆犹新,他不会让自己落到那种地步。 租来的房子里,灯光忽闪忽闪,架子上有个洗脸盆,墙上有一扇破了一个大角的镜子。 泛黄的镜面被擦得很干净,半点灰尘也没有。 许随站在镜子前,他细长枯瘦的手指抚摸着自己平庸寡淡的脸,随后指尖往下一挖。 一张厚厚的人皮面具被揭了下来。 他眼神静如死水,黑黝黝渗人得可怕,沉默打量镜中这个遮脸示人一天的年轻男人。 五官精致俊秀,身形苍白瘦弱,常年营养不良和疾病缠身带来一丝丝阴郁的死气。 脸上每一处棱角精雕细琢,皮肤像浸了雨水的温润玉石般,散发着轻盈柔和的光泽。 本来凌乱汗湿的黑色发丝,都在脸的衬托下变得清俊潇洒。 许随正抬着形状优美的眼睛,冷冷打量着外表优雅清隽的自己。 许久之后,许随面无表情,凑近镜中这张长着美人面的年轻人,细细打量一圈。 泛青的嘴唇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缓缓勾起一瞬。 “咯嘣!” 房顶突然响起砖片踢动的声音,好像谁在房顶上崴了脚。 许随脸色大变,他立刻抬头,森森寒意的眼睛盯着屋顶。 外面有人?! 柜子被大力推开,露出里面细长的枪支,一只苍白纤细的手迅速将它拿了下来。 沈烨脚步不稳从房顶上摔了一个趔趄,脸上却不见慌张。 只有过度兴奋的泛红脸颊和冷静到极点的眼神,形成一种分裂而诡异的表情。 此时此刻,他对青年身份所有的怀疑和犹豫都抛到九霄云外。 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循环播放。 就是他! 就算不是他前夫,他也要把真正的前夫弄死,把这人变成他“前夫”。 沈烨本该黑润的圆形瞳孔骤然缩小,变成食肉兽类一样恐怖的黑少白多的眼瞳。 在听到房子里传来枪支拉栓的咔嚓声,他警惕又神经质地躬起身体,不过零点几秒就瞬移到房顶的边缘。 随后趴在房顶边上,脑袋往下低垂,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小平房的门。 此时两人隔着不过几米远,距离近到好像下一秒碰上。 虚幻世界5 许随望着半遮半掩的房门,外头漆黑的夜色浓郁到仿佛要吞噬了他。 他脸色越来越难看。 敌在暗我在明,不能擅自出门落于敌人的手。 许随当机立断举起枪支,枪口对准灯泡,子弹裹着星火打碎了灯泡。 瞬间,房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黑。 许随的想法很果断,也很聪明。 外面的人隐藏在暗处时刻等待埋伏他,那他就弄碎照明的灯泡,将自己也藏匿于暗处。 论地形没人比他更熟悉这个地方,优势和劣势就会颠倒,优势在他。 但许随没想到的是…… 对方是个不惧黑夜,不惧枪火,速度敏捷如猎豹,堪比非人类的生命体! “呼……” 门口传进来一阵湿凉的风,淅沥沥的雨声传了进来。 门被打开了! 许随蹲在橱柜后面,举起枪支,对准门口射了几发子弹。 噼里啪啦几声星火,借着隐约的火光,许随看到了空无一人的门口。 他不禁愣住。 人呢? 神不知鬼不觉间,一只被雨水浸湿的、冰凉渗人的手掌捂住了他的枪口。 咔嚓一声。 弹夹被卸,子弹哒哒哒的一声声坠地。 许随难得骇然瞪大眼睛,不明白这个人怎么在转瞬间移到他的身边,又卸了他的弹夹! 他下意识想丢掉手里的枪,想从腰间掏出切割刀把人挟持住。 下一秒,对方好像能看清他的动作,手里切割刀被轻而易举抢了过去、生生掰弯! “我操!”许随不淡定地爆了粗口,表情崩了一瞬。 这来找茬的是个什么东西?! 意识到这是个不好惹的角色,许随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掺了辣椒粉的面粉甩到自己面前,转身就跑。 身后的人没有起身追他,维持蹲在原地的姿势,眼神看着许随落荒而逃的背影。 沈烨蹲在地上,雨水顺着他锋利的脸颊滴落,遮住他恶作剧得逞的顽劣笑容。 他侧耳听许随逃命的动静,判断对方跑到了哪里。 进了内室的地下室? 打开了通风管道,爬了出去? 跑进了下水道,那么脏的地方估计要膈应死这个人了。 ……传来了外界的风声,看来许随成功从下水道跑了出来。 确定许随逃跑之后,沈烨噗嗤笑出声。 “哈哈哈哈……” 太好玩了,跟只狡兔三窟的野兔子一样手段百出,一边吱吱乱叫一边钻洞狂跑。 沈烨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情极好的起身,他拍了拍被撒了面粉的衣服,转身要离开这个地方。 “滴滴滴……” 熟悉又陌生的轻微声音突然响起,沈烨脸色大变,往下低头一看。 地板下埋了炸弹! “我操!” 沈烨惊叫一声,调动全部精神力往外疯跑,速度快到身影都变得飘忽不定。 罪城西南角大多是无人居住的郊外,安静如同死尸一般,被许多人调侃抛尸的好地方。 然而今天,却陷入了一阵轰鸣的不安宁中。 “砰!!!” 烈火冲天!浓烟滚滚! 大范围的爆炸席卷了这个地方,将本就废墟的西南角变得更加面目全非。 碎石横飞,钢筋断裂,不过眨眼间,就成了黑漆漆的焦石和废铁。 许随站在距离爆炸处有段距离的下水道出口旁。 他脸上沾着污水,洁白无瑕的衣物也被染得黑一块黄一块,像刚从泥水地里打滚出来。 他阴沉地盯着不远处那轰轰烈烈的爆炸。 “倒霉,居然惹了个硬茬子。” 许随甩掉手上脏臭的污水,嫌恶到要吐出来,满眼都是浓浓的唾弃和恶意。 在罪城这种地方,确实不缺有实力的硬茬子。 可能是今天把那头肥硕的猎物带离赌场的时候没注意,不小心溢出了血腥味儿。 许随吐了口气,望着巨大的爆炸范围,脸色好看了许多。 这样的爆炸,对方没办法活下来了。 也算是他提前留了个心眼儿,不然吃了亏都没办法让罪魁祸首付出代价。 许随轻蔑笑了一声,转身向茫茫黑夜走去。 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在他离开不久之后,一道影子轻飘飘落到了这里。 沈烨站在原地看着前夫离开的背影,皱紧眉头,低头抚去了肩膀上的烟土和灰尘。 “脾气真恶劣。” 他轻叹一声。 . 就算昨晚遇到了偷袭,许随也没有产生从赌场离开的想法。 钱还没捞够,就算危险也值得他拼一下。 不过今天他摇身一变,从赌徒变成了荷官。 许随刚换上新的人皮面具和工作服,还没走到后场工作室,就听到里头窃窃私语声。 “快看窗外,今天站街那个男妓,长得真帅啊!有这张脸不去傍金主,来接客干什么!” “还能有什么,得罪人了呗。” 有个身段纤柔的男人翻了个白眼,瞧着兰花指,讥诮开口。 “长这样出来接客,肯定得罪了本地的大人物,就是个一身骚的麻烦!你们可别色迷心窍出去点他接客,万一事后被报复……” “利瑞。”许随敲了敲门,语气温和而淡然,“有客人喊你接桌。” “ok~阿煜,你好贴心哦!” 利瑞耸耸肩,不再和同事八卦。 他对站在门口的俊秀青年抛了个媚眼,走到许随跟前撞了他一下,嗓子夹得嗲嗲的: “我都求你几次了,你真的不跟我约吗?” “不,我不喜欢男人。”许随垂眸,遮住眸底的冷意,语气依旧柔和,“快去,别让客人等急了。” “好吧。”利瑞嗔怒瞪了他一眼,不满地推开他走了。 许随抬眸,他扫过后场室内一群聚在一起八卦的同事。 被他视线扫过的人,都不禁尴尬地咳嗽两声,不自在地整理衣服。 荷官服装穿在许随的身上,莫名显得禁欲冷漠,衬得肤白气质佳。 为了工作需要会简单的上妆和整理发型,俊秀的脸也就更加惹人心动。 “都去干活儿,别让领队又占下班时间批我们。” 许随平静的话一落地,聚众的人像小蚂蚁一样散开,各干各的。 许随见他们离开,神色自若地走到窗边。 隔着窗户,外面那条街上,确实站着一个耀眼夺目的人。 比起昨天的半遮半掩,白天里那个男妓完美精致的脸暴露无遗,站在那里引起的轰动更大。 甚至有不少人围在对方身边,开始拍卖竞价了。 而引起轰动的中心人物,正漫不经心地靠在墙上,冷眼旁观。 看起来是在看戏,完全不在乎他人的激动竞价,一副漠视一切的模样。 身后又传来不甘心的窃窃私语。 “你说,我能不能出去点他一次,二十分钟就行,我给他付五百美元……” “你忘了刚才利瑞说的?不怕事后被大人物报复吗?” “他都出来接客了,还能有什么大人物站他……我就点一次!一次就好!” “这么帅的极品,不睡一次我真的后悔……” 许随垂下长而纤密的睫毛。 虚幻世界6 新来的男妓不经常接客。 在观察了半天之后,有人得出了这个规律。 比起来者不拒的同行,他更多的是看眼缘,就算有人出高达几千美金一晚的高价,他也兴致缺缺的让对方上一边玩去。 而一些看起来普通猥琐、手脚不规矩的客人,他反而会多看一眼,笑眯眯地和对方离开。 大约半个小时后,衣着有些凌乱的回来。 “该死的,他有恋丑癖吗?!” 花着几千美金都得不到大美人青眼的白人小哥破防了,嘴里骂骂咧咧的,脚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他脸上浓密的胡子抖了起来,留着疤痕的眼睛泛红,嫉妒盯着被沈烨挑中的客人。 他不是一个人。 这家赌场有禁止携带武器的规定,也没人敢冒着得罪赌场主人的风险用枪支威胁一个低贱的男妓。 这也是为什么在赌场门口会形成这么热闹的脔街,比起其他地方,这里要安全许多。 所以就算再眼红脑热,也没人色欲熏心拿枪威胁沈烨。 更多的是偷偷盯着,准备天黑之后跟踪。 沈烨被这群炙热又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携着困意打了个哈欠,脑袋往冷硬的墙上靠去。 在阳光照射下,金灿灿的泪水浸湿了睫毛,显得又卷又长,眨一下就闪一下。 “也不知道这个游戏设定是什么……” 他横眼扫过四周或枯瘦丑陋或膘肥体壮的“鬣狗”,对这个游戏的设定感觉新奇又无奈。 前夫是故意把他的身份设定设置成了万人迷吗?走到哪儿都要被当香饽饽盯着。 沈烨对自己这张脸很有自知之明,没有沉迷在这种虚假的追捧中。 尤其是这些给钱想睡他的家伙,他不把对方脑袋扯下来都算脾气好。 握了一下因为揍太多人而发酸的手腕,沈烨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他看不顺眼的鬣狗太多,想揍还得跟对方走一段路才能动手。 毕竟这是前夫“工作”的地方,万一大庭广众之下传出恶名,把对方吓到了怎么办? 他还眼巴巴等前夫来捞他呢。 赌场鱼龙混杂,乌烟瘴气。 烟雾缭绕中,疯狂的尖笑声此起彼伏,有人痛哭流涕悔不当初,有人拍桌大吼欣喜若狂。 许随靠在二楼的红木栏杆上,他微微偏头瞧着门口,因为姿势的随意,细韧的腰被工作服勾勒出优柔的弧度。 他敛着狭长的眼睛去观察进出的人。 有西装革履、皮鞋擦得噌亮的绅士,嘴里含着昂贵的雪茄,出入之间工作人员和保镖齐齐陪同。 他们微胖的身体抖擞着成功人士的傲劲儿,弯臂紧紧揽着娇柔美丽的女伴。 也有孤注一掷的赌徒,脸色由于常年日夜颠倒而蜡黄灰暗,一双血红的眼睛癫狂地瞪着赌桌,磨出老茧的手神经质地摸牌。 也有一些混迹在赌场中的扒手和骗子,荷官和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交易牵扯,专门盯着有点小钱的赌徒做局。 权大势大的惹不起,老赖卖妻卖子捞不出油水,就中间这些小老板小富婆能让人吃上肉。 昨天逮了条肥鱼,还遇到了不明人物的偷袭,按理说许随今天大概率会选择休息。 把这笔钱拿去挥霍掉,潇洒一段时间,而不是继续待在赌场去做这些繁琐又无聊的工作。 他身体最近几年越来越差劲,罪城危险四伏,活在这里每一天都当最后一天活,有钱就会大手大脚的花掉。 可许随鬼使神差的,又回到赌场挑选下一个猎物。 “阿煜~” 刚下了班的利瑞扭着细腰靠到了许随的身边,眨着眼睛,用泰味儿十足的英文说: “我今天观察了一天,外面那个今天接了五个客人耶。” 许随指尖一动,捏紧了栏杆,面色不变看向利瑞:“五个?” “是啊,而且他这个人怪怪的。”利瑞嫌弃地挥了挥鼻子,语调带着矫揉造作的哼腔。 “他不挑那些长得英俊的男客人,就挑长得丑还穷酸样的……有个富婆都把钱砸他脸上了哦,都不跟人家走。” 许随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随意摩挲着,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你说……”利瑞转了转眼珠子,凑近许随,压低声音说悄悄话,“他是不是在挑金主?” 许随瞥了他一眼,往后避开了他,让鼻尖呛人的香水味离远一点。 “你看他长得漂亮,行为还古怪,是不是看上了经常来咱们赌场的大老板?” 利瑞没发现他的避退,若有所思。 “他就算傍金主,也不能随便见到一些有钱有势的大佬,可在咱们赌场门口站街就不一样了。” 万一有谁真看中了他呢? 外头那个男妓看起来刚被金主抛弃过,身上的衣服都光鲜亮丽的,为了更多的钱跑赌场门口站街也说得过去。 这可比靠自己拼人脉要有用多了。 “可是……”利瑞困惑道,“他接那些穷酸客人干什么?” 这不是自降身价吗? 分不清外面那个怪人的想法,利瑞只能感慨一句极品帅哥的想法他不理解。 在这个利益为上的城市,每个人的行为都有自己的出发点和理由,最终目的都是钞票。 利瑞又突然想起什么,轻啧道:“外头那个帅哥还是太嫩了,以前被金主保护得太好。” “快天黑了,这天一黑……他可就惨了。” 许随知道利瑞的潜意思。 白天如同照妖镜,做什么事还需要前瞻后顾一点。 一进入黑夜,各种牛鬼蛇神就冒了出来。 一个没有自保实力的美人,哪怕豁的出去在赌场外站街以此寻求一点点庇护,也有的是人盯上他。 不需要做什么…… 擦肩而过时,从嘴里吐出来的那缕掺药的香烟。 搭讪时随手一拍,扑鼻而来让人神志恍惚的迷药。 递在腰后的手枪,和随之而来的阴冷威胁。 还有下班后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身后紧随而后的…… 一群群等待把你拖到废弃工厂、巷子里、轿车里的轮流玩弄的豺狼虎豹。 一个早就被宠成废物,还被金主抛弃的年轻雀儿。 如果没有及时找到下一个能保护他的人,那他的下场就会成为底层垃圾的免费公妓。 许随闭了闭眼。 利瑞还想和自己的心上人聊些八卦,转头一看,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咦?!” 利瑞惊异地寻找许随的影子,在楼梯口看到那道走的飞快的背影,赶紧喊道: “阿煜,还没到你下班时间,你去哪儿?!” 许随充耳不闻,赌场的空间不小,人还拥拥攘攘,他奋力推开堵成死团的人群,钻着间隙往外冲。 就算他已经费力地冲出人群,走到门口还是花了将近十分钟。 许随往外扫视,一眼就看到了那条街道上正和客人靠得极近的男妓。 那客人正笑容满面地拿出一支烟,讨好地塞进了男妓的手中。 男妓来者不拒,似笑非笑低头看了眼烟,一双碎着星光的美丽眼睛斜睨这个陌生的白人男性。 客人殷勤地为他点烟。 男妓手指挑起这根烟,烟头点燃,散着猩猩的红光。 在客人的催促下,他作势要吸一口烟。 许随瞳孔一缩。 蠢货!来历不明的东西都敢吸?! 虚幻世界7 沈烨捻着细长的香烟,正准备把冒着火星的烟头怼对面这个白人男性眼珠里。 一只苍白纤细的手横空劈开,把他的香烟抓到手心,恶狠狠甩到男人的脸上。 一句极脏且恶毒的异国脏话也随之打在了男人的脸上。 “you despicable fat pig, roll out of my sight with your short penis!” 这话太脏了,精神力短歇了三秒钟才慢吞吞把翻译递到沈烨耳朵里。 沈烨惊了一瞬,近距离看到前夫那张戴了易容的脸,他半晌才反应过来。 第一时间,他没有上前和许随同仇敌忾,而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往后一靠,瞧着这人要怎么维护他。 遇人要冷淡,遇事不主动。 他要把这十字谏言默背多遍,牢牢刻在脑子里,以免重蹈覆辙再落到原先一死一活的结局。 沈烨摸了下跳的略快的心口,强自淡定地放下手,姿态懒散地欣赏面前这一幕。 许随注意到了他漠不关心的视线,对方正好站在角落的阴影处,俊脸模糊不清。 一双星光熠熠的眸子正笑看着他,似乎在上下打量这个突如其来的冒犯者。 许随下意识躲开他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白人男性被他的脏话骂得犯懵,反应过来后勃然大怒,脸色瞬间涨红。 “你这个混蛋!” 留着疤痕的猩红眼睛恨恨地瞪向许随,嘴里不干不净的上前。 红绿色的霓虹灯四处移动闪耀,恰好照亮许随身上那精致修身的银灰色荷官服。 白人男性一见是赌场工作的荷官,脸色变了,本来挥向许随的拳头硬生生转道,变成了尴尬挠头的姿势。 他对着空气骂了两声,一边往外走远,路过垃圾桶的时候狠狠踹了两脚,又不敢回头招惹许随。 临前一双眼睛不甘地瞪了沈烨两眼,还是愤愤不平的消失在了黑巷子里。 本来围聚在沈烨身边,准备白人男性得手后一起下手的一群人,见到高级荷官出面平事,纷纷作鸟兽散,隐藏在暗处悄悄盯视这两人。 许随吓退了白人男性,阴沉的脸色缓和了许多,转头就对上了男妓那双好奇又美丽的眼睛。 对方正在观察他,并不害怕,殷红的唇若有若无的弯起,笑出一点洁白的牙齿。 距离太近,近到能嗅到对方身上挥之不去的酒香。 咚。 许随还算波澜不惊的心被猛得撞了一下。 沈烨也闻到了对方身上沁鼻的香气。 很浅淡,是衣服被经常浆洗后自带的香气,干净怡人,和这个污浊恶臭的地方格格不入。 除香气外,还有常年吃药带来的苦涩味道,药似乎浸入了这人的五脏六腑,连轻弱的呼吸都带着苦药的味道。 沈烨压住情不自禁翘起的嘴角:“你是?” 听到沈烨的问话,短暂丢失理智的许随迅速回神,面不改色地扯谎: “我是维持赌场外秩序的高级荷官,会不定时出来阻止犯罪行为。” 罪城第一大笑话,赌场荷官阻止犯罪行为。 许随打赌这个刚脱离主人宠爱和庇佑的金丝雀不会怀疑他的话。 “原来是这样。”对方果然没怀疑他的话,眼里流露出后怕和恍然大悟,“那个人想害我?” “嗯。” 许随除了谋财害命之外,大多数比较冷淡沉默,简单应了一声,黑洞冷漠的眼睛凝视着沈烨。 那张近距离能看出一点皱纹和白发的脸,让他有些明了这个俊美无俦的男人为什么会被抛弃。 原来是上了年纪…… 许随看着这个让他短暂失去理智的男妓,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他想转身离开这个让他不对劲的脔街,才走了两步,微微偏头。 俊秀的侧脸打下阴影,一明一暗。 “在这个地方,别乱接别人的烟酒或者小额钞票,上面大多涂抹迷药。” “还有……要接客就在你身后那条巷子里。没收到钱之前,别让他们碰你,容易被白嫖。” 沈烨对这番话始料未及。 他错愕看着提醒他接客要收钱的许随,怀疑自己耳朵坏掉了。 许久之后,他深呼吸一口气。 遇人要冷淡,遇事不主动。 据了解,前夫活得自我还不听解释,那就要在对方脑补的情况下,顺着他的脑洞来,而不是恶言相向或者冷嘲热讽。 他倒要看看换个相处方式,两人能走到什么地步。 ——真要不如以前,再打断腿关起来走老路也不迟。 “谢谢提醒。”沈烨对他扬唇,轻轻笑了一下,“我会记得收钱。” 许随心口一堵。 他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回答,是矢口否认还是踟蹰拒绝,不过肯定和这句话不沾边。 一张笑得很漂亮的脸,和认同感谢的点头。 本来想走的许随又意外多站了一分钟。 “怎么了?”男妓见他一动不动,疑惑问,“你还有事吗?” “……没事。”许随神色平静,“做好安全措施,别染上脏病。” “有梅毒的客人有措施也隔绝不了,他们脖子上大多有红斑,别接他们的客。” 连这方面都想得面面俱到,沈烨嘴角一抽。 “没钱买。”他故意道,“你给我买行不行?” 许随沉默半天。 他那双黑洞冷漠的眼睛静如死水,隔着暧昧的夜色,沈烨却敏锐嗅到他那被丝丝缕缕掀起的怒意。 前夫生气了? 许随一言不发,长腿迈进赌场,没有回头看沈烨一眼。 沈烨瞧着他优雅清隽的背影,不受控制地笑出声。 外表冷冷淡淡的,内心情绪还挺丰富,逗起来真有意思。 被前夫当众维护还善意提醒,沈烨心情堪比春光明媚,站了一天还忍受骚扰的痛苦都被抚平了。 沈烨本来以为对方被气走就不会再来看他了,至少今晚不会。 没想到站了还不到十分钟,那道熟悉又陌生的影子走出了赌场,目标明确的朝他走来。 沈烨微愣。 许随走到他面前,伸手将未拆封的小盒子塞进沈烨的口袋里。 沈烨恍神低头,看到了措施必备小盒子。 他表情变了又变,一时不知道是前夫大度又爱护他,还是对方在用这种方式阴阳他。 “你……” “本地的医疗水平落后,染上hpv都难以疗愈,艾滋病的阻断药都找不到。” 许随语气压抑着某种情绪:“就算少收一点钱,你也要让客人做安全措施……” “接客之前多挑一挑,别找那些穷酸的瘾君子,他们很多都有艾滋病,既然出来了,别随便糟践身体。” 沈烨骤然沉默。 他咬紧牙关,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 “……谢谢,你真贴心。” 给“接客”的前妻措施盒子都买了,好他妈贴心的前夫! 虚幻世界8 在沈烨复杂又无奈的眼神下,许随送了小盒子后一言不发离开。 临走之前,他还是没控制住自己,问:“你为什么要接那支毒烟?” 沈烨算是怕了他这个前夫了,哭笑不得:“因为吸烟的男人又酷又帅?” 许随不知道在想什么,敛下睫毛思索了片刻,深深看了沈烨一眼,挪步进了赌场。 沈烨瞧着他的背影,心里涌出一丝恼意和甜蜜交杂的好笑。 “真可爱,还以为多疯……” 沈烨摸着口袋里冰凉的小盒子,又有点笑不出来:“还不如发疯呢。” 许随刚进赌场,浓重的酒气和烟味儿又窜到他的鼻腔里,他有些不适地蹙起眉尖。 伸手将蓝色领带松开一点,细长的手指攥紧了旁边的桌沿,许随闭了下眼睛,缓平胃里的翻江倒海。 ……药呢? 许随捂着心口,跌跌撞撞地挤开围堵成一圈圈的疯狂赌徒。 休息室距离这里有段距离,许随才刚走两步就差点摔倒。 他立刻停下脚步,不让自己露怯,掏出手帕擦拭冷汗涔涔的额头。 在这种地方,绝对不能暴露出自己虚弱的模样。 一旦他露出痛色跌倒在地,就会有无数人上前自称“兄弟”“叔叔”之类的,将他强行带离众人的视线外。 许随正准备深呼吸平静一下疯狂跳动的心脏,一股恶心感却猛然顶到喉咙。 他顿时捂胃干呕出声。 “呕……” 这一声出来,几道桀骜又不怀好意的视线放在了许随瘦弱高挑的身体上。 “该死!”许随擦了擦嘴,低骂一声,他正准备往前跑进员工休息室,双腿却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 还是发病了! 许随脸色霎时间苍白如纸,他手脚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肌肉一阵阵的抽搐。 疼痛和抽搐瞬间席卷了他的身体,他惨哼一声,双腿无力地倒地。 “扑通!!” 病态俊秀的青年摔在地上,发出让人肉疼的撞击,紧接着四肢无力地瘫在地上,痛苦地蜷缩起来。 盯梢许随的人顿时兴奋起来,有几个对视一眼,脸上露出邪笑,已经想上前把人抱走了。 许随咬牙忍疼,低头摁住腰间偷塞的小刀。 进赌场的客人都不允许带武器,他们就算把他带走,他也有办法逃出生天。 就是可能要受点罪…… “哎呀哎呀!你们干什么呀!” 利瑞惊恐的尖叫声响起:“这里可是浮坡赌场,你们想在这里闹事吗?!” “我们认识他,把他带出去看一下医生,怎么算闹事?” 满头脏辫的黑人不耐烦地甩开利瑞,给同伴使了个眼色,让对方赶紧把许随抱起来。 正常自如的荷官他们是惹不起,可玩完弄成残废,或者卖掉不就行了? 没人会因为这件小事去得罪本土的黑人。 利瑞跌在地上,两条细长的腿都吓哆嗦了,他回头瞅瞅许随那张惨白又痛苦的脸,表情惊恐,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慌乱地想找救兵,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许随平常有什么要好的朋友。 也就刚才朝他借了东西给外面的男妓…… 利瑞咬紧牙,趁人不注意,爬起来起身往外冲。 几个身上留着黑斑的强壮黑人围住了许随。 他们打量了一下许随那张不算好看却白皙的脸,眼睛顿时露出垂涎的光。 在这里,亚洲男性是最吃香的! 矮小又瘦弱,皮肤比他们还白嫩,玩起来比人高马大的白人还要爽! “把他抬起来,扔到车上!” 那头的细瘦黑人催促道。 一个浑身汗臭味的强壮黑人把许随抱了起来,手不规矩地在青年脸上抹了两把。 许随忍着恶心,闭着眼睛,眼不见为净。 他需要等病发的时间过去。 利瑞冲到赌场外,他看到那个站在街角发呆的男人,尖叫出声:“救命啊!” 沈烨歪头,漠不关心地看向他。 利瑞边跑边冲他喊:“你有没有能帮忙的客人,救一下阿煜!” “咔嚓!”他的肩膀被突然抓住,发出可怕的骨骼崩裂声。 利瑞看着突然瞬移到他面前的男人,脸色惨白一片! 这这这! 好恐怖的速度! 沈烨和他的脸凑的极近,利瑞闻到了能呛晕他的浓烈白酒香。 “那个荷官?”沈烨问。 利瑞呆滞地点头。 下一秒,眼前的人凭空消失在原地。 凭空消失…… 利瑞眼神都空洞了:“鬼啊……” 赌场内很快又恢复了热闹,刚才的小插曲很多人都没注意到,更不知道有个荷官被人悄无声息带了出去。 许随屏气凝神,感受神经质抽搐的四肢,他暗地里定下心神,攥紧了隐藏起来的武器。 这是他唯一逃命的机会。 上车,趁其不备,割断这些人脖颈的大动脉。 几个隐藏在人群中将许随带出去的黑人,才刚踏出赌场,眉心突然多了一个血洞。 许随没有睁眼,他脸上突然被溅了一层腥臭的血。 他惊愕地睁开眼,结果身体往下掉,直接砸在了坚硬的地板上,险些滚下台阶! 空气突然一静。 进出赌场的人在诡异的安静过后,爆发出短暂而惊促的尖叫。 “啊啊啊!有狙击手!” 许随震惊起身。 他看到刚才还膘肥体壮的几个强壮黑人,全部倒地,额头上多了一个血洞,一击毙命! “怎么死的……”许随喃喃出声,忍着发抖的四肢,他爬到临近的黑人身边去检查他们的尸体。 额头的血洞,不是枪子儿! 许随掏出小刀,抠出他们脑颅内的东西,表情一瞬间变得十分怪异。 是石子。 几个小小的石子,居然化成了子弹射进了他们的脑袋里…… 眼前在刹那间浮过昨晚的一幕幕。 那个速度快到不似人类,长着钢筋铁骨,徒手掰弯他的切割刀,实力强劲让他怀疑人生的敌人。 许随蓦然回头,想从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找出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可是没有,所有人都在抱头躲避,想躲开那个不知何处的狙击手。 许随脸色难看起来。 而此时的沈烨。 “记住,别暴露我知道吗?尤其在那个荷官面前,多说我的好话!” 利瑞瑟瑟发抖地缩在角落,忍着哭腔不停点头:“是是是!我记得!我多说好话!” 沈烨单臂撑着墙壁,低头和他仔细叮嘱。 “他身边有哪个追求者了,或者再出什么事了,马不停蹄来找我,知道吗?” 利瑞哭哭啼啼:“神啊……我一切都听你的,你放过我吧!” 这是个怪物啊! 凭空消失,扔颗石子就是子弹,还抓着他像壁虎一样爬上高达几十米的天台…… 怪物拍了拍他的肩膀:“作为报酬,以后我就是你老大,叫大哥。” 利瑞嗷一声哭出猪叫。 浮坡越到晚上越疯狂,出了几条人命震动了片刻,赌场保镖倾巢出动。 可在找不出杀人凶手后,也就收手停了下来,没影响到赌徒们的拍桌发疯。 一晚上的收益高达千百万,为了几个死掉的黑人,没必要动太大的肝火。 许随在赌场等到深夜,直到抽搐的毛病停了下来,往嘴里灌了点廉价的糖精,才勉强恢复力气。 他走到门口,看到了早就空无一人的街道。 站街的那些男女在发生命案的时候早就跑了,估计明天晚上才敢站回来。 相应的,那个男妓也消失了。 找不到那个英俊又美丽的男妓,许随一想起对方回家路上可能遇到的事,就忍不住皱紧眉头。 早知道刚才就…… 刚才要怎么办,许随也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本来就疼的脑袋更疼了。 他现在愁的事情不少,就光那个隐藏在暗处一直跟踪他的疯子,就够他受了。 如果不是唯物主义价值观在撑住他的理智,许随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外星人盯上了。 突然,许随的眼神定住了。 只见刚才空无一人的街道多出了两个人影。 一个是看起来刚哭过,似乎被蹂躏了一通的利瑞。 还有一个是姿势懒洋洋,眉开眼笑的沈烨。 两个人正站在一起,沈烨伸手拍了拍利瑞的肩膀,指向赌场的方向,似乎让他回去。 利瑞擦了把脸上的泪珠,抖着发软的腿转身跑了过来。 这两人趁乱去胡搞了?! 许随脸色一瞬间变得阴沉至极! 虚幻世界9 利瑞眼眶通红地跑到赌场门口,正想闷头往里冲,突然被一道阴冷的视线盯上。 利瑞吓了一跳,战战兢兢抬头一看,看到了许随那张苍白病感的俊俏脸蛋。 “阿……阿煜……”利瑞结巴开口,眼眶含着湿亮的泪。 “你和他出去了?”许随语气如常,不见丝毫波澜。 利瑞抽了抽嘴角,不敢暴露沈烨的身份,含含糊糊:“嗯……是出去了……” 许随呼吸滞涩一瞬,又很快恢复平静。 “我记得你说过,事后会被大人物报复?你看上了他,在用这种方式减少竞争对手?” 利瑞死死低着头,不好接话:“我就是瞎说的……我和他没什么关系,走了!” 利瑞头皮发麻,无力地解释了一下自己和沈烨清白的关系,在许随越来越恐怖的眼神下,他转身跑进了赌场。 许随望着他纤细柔韧的背影,脸色如同暴雨倾盆前的压抑,逐渐沉渊渗人。 良久,他回头看向还在站街的沈烨。 沈烨也看到了遥遥注视他的许随,毫不避讳地举手,露出微笑对他打招呼。 他本以为自己至少能得到一个矜持的点头,毕竟对方之前关心那意思也愿意和他交个朋友。 谁能想到,许随脸色如同冰寒的雪山,冷眼看他的摆手招呼。 沈烨感觉不对劲,动作停住,挑了下眉。 许随转身往赌场内走去,离开之前,他瞥了沈烨一眼,满是唾弃和厌恶。 沈烨被他“骂”了一脸,疑惑地放下手:“谁惹他了,生什么气……” 他摸不清许随在厌烦他什么,不过沈烨对自己的脸和性格一清二楚。 难道是终于开了慧眼,意识到他长得丑性格还躁,嫌他烦了? 自嘲半天,沈烨无奈摇头,还是决定包容前夫这点喜怒无常的脾气。 他顺着对方就行了,反正还在摸索阶段,这会儿讨厌可能过两天就又体贴上了? 把自己哄好,沈烨又站了回去。 他就等前夫来捞,对方什么时候愿意把他捞走,他就什么时候停止站街。 浮坡一如既往的喧嚣吵闹。 接下来的一周,许随刻意忽略外面那个没心没肺还下贱淫乱的男妓。 他寻找猎物,疯狂捞钱,却也不再挥霍无度,而是回到赌场再找下一个。 以往上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时不时请假的许随这么一反常态,受了沈烨命令的利瑞当然要多关注一点。 于是他这些天想着法地黏上许随。 不做什么,就是夸沈烨。 许随私下里练习发牌,利瑞咳嗽两声,故意道:“外面那个男人,他又站了一天,看起来耐力很好啊。” 许随动作一顿,凉嗖嗖看着利瑞。 利瑞对待男性的夸赞都是出于自己是0的角度,他一般都是看得身材、脸蛋和性格。 所以他继续道:“身材也很好,是个很棒的男朋友人选。阿煜,你觉得呢?” 许随唇瓣微抿,手指摁上纸牌,锋利的边缘划破了他的皮肤,他却浅浅笑了一下。 “他是,男妓。” 最后两个字许随咬的很重,好像在刻意提醒。 这是个男妓,花钱交易,卖身卖肉,能有什么感情? “男妓怎么了?”利瑞急了,“你怎么光看身份不看内在?人家外在也很优秀啊!就是遇人不淑才出来站街而已!” 许随静静看着这个沉浸在爱情幻想中无法自拔的骚0,面色愈来愈冷。 没想到外面那个男妓看着单纯无知,勾引人居然有这么好的手段。 连在情场上身经百战的利瑞都栽了跟头。 利瑞还在持续发力:“你看看身材,肯定有八块腹肌!还有那双大长腿,多勾人!” “我刚才问了人家年纪,三十二岁,正是会疼人的时候,名字也好听,叫什么……” 许随突然摔了手上的扑克牌。 利瑞被他愠怒的反应吓住,戛然而止,好半天才弱弱道:“怎……怎么了……” “你在我面前炫耀什么?”许随表情很稳,好像刚才摔牌的不是他一样。 利瑞懵了:“……啊?” 许随轻轻扯唇笑了一下,温和开口,好像没有任何恶意。 “利瑞,在短短一晚就知道他的名字,年龄,还有那些被原主人抛弃的前尘往事,这让你很得意吗?” 利瑞惊恐万分:“……我没有得意,我就是夸夸他……” “我不想知道他的任何事,我对一个卑贱堕落的男妓不感兴趣。” 许随恶劣开口,望着脸色逐渐苍白的利瑞,他心里产生了难以言喻的畅快。 这些天产生的憋闷和郁气似乎有了发泄的渠道,那说不清又让他抓心挠肝的情绪都得到了缓解。 “他有劲吗?我看你回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许随微笑问。 利瑞脑袋空白,呆滞道:“有……” 能一只手把他拎到几十米天台上,算有劲吧? 许随的表情忽然如恶鬼一般的可怖。 “滚!再提他,我杀了你!” 利瑞腿打了个哆嗦,尖叫出声,转身跌跌撞撞地跑远了。 许随看他惊慌失措地跑远,阴翳的脸色渐渐恢复如常。 他低头想练习发牌,才发现手指早就被刮破了皮,血糊脏了扑克牌。 他停下动作,抬头看向漆黑的窗外,这个角度能轻易看到街上站在霓虹灯照射范围里的沈烨。 对方正好多看了一个调戏他的客人一眼,随后扬唇笑了一下,起身跟人走了。 这是今天第六个客人…… 许随默默捏紧了边缘锋锐的扑克牌,任由鲜血滴落。 天色从明到暗,又从暗到明。 沈烨掰着手指头数,这是前夫对他冷战的第七天。 这几天他憋死了自己不去找人,天天站街,就为了在对方进出赌场的时候多看两眼。 沈烨感觉自己脸上都快憋出火疙瘩了,眼馋盯着那个绝情冷酷的家伙,又死活遏制住自己的欲望,不去主动。 赌场门口突然多出一道熟悉的人影。 沈烨眼睛一亮,扭头看去。 只见青年似乎是出来透气,这些天许随时不时出来透气,沈烨都习惯了。 抓紧时间一寸寸扫视了过去,沈烨用近乎贪婪的眼神看着那张披着易容的俊俏脸蛋。 许随低头,点燃了一支烟。 沈烨:“?” 他看起来冰清玉洁的前夫还会抽烟? 虚幻世界10 身着精致银灰色西装的青年安静地站在门口,阖下狭长漂亮的眼睛。 他细长的指尖夹着燃着袅袅烟雾的香烟,指节和手腕骨骼都仿佛被精心打磨过,流畅又凹凸有致。 头颅微低,脖颈苍白又纤细,看起来像仙人般不食人间烟火,跟身后污浊喧嚣的赌场格格不入。 嘴里捻着香烟吞云吐雾,在清冷感中夹杂糜烂的艳意,勾着他又欲说还休。 许随似乎在看他,不过眼神飘渺不定,像是无心的勾引,源自他本身的魅力。 那张易容过后在他眼里堪称丑陋的脸,此时都意外的顺眼。 气质填补容颜上的空缺,让那张勉强称得上俊俏的脸熠熠生辉。 沈烨在讶异过后,脸上不争气地露出一丝惊艳。 好漂亮…… 在沈烨怔然的眼神里,许随浅尝辄止抽了根烟,起身回了赌场。 空留目光灼灼的沈烨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 沈烨下意识想跟上去。 才刚离开两步,他硬是克制住抓心挠肝的痒意,头皮一层层炸起,把脚固定在原位。 他表情在隐忍和痛苦里转了两圈,脖颈子都涨成落日晚霞般的色泽。 “停下……” 沈烨摁着扑通乱跳的心口,感觉生命充沛的心脏都撞得他肋骨都在隐隐作痛。 忍住! 这一看就是前夫的处心勾引! 把许随那张易了容的脸单独挑出来,在脑子里循环播放,沈烨掀起狂风巨浪的心湖很快变得波澜不惊。 他脸上如潮的绯红也褪了下去,露出正常白皙的肤色,漆黑明亮的眼睛也平静下来。 他又神色淡然地站了回去。 许随一踏进赌场,就停在门内等了一段时间。 他侧耳去分辨进来的人的脚步声,想从中找出那个让他一次次变得不理智的男人。 大概十分钟后,站的脚都有点酸,许随才肯定对方没有被引诱住,更没有跟他进来。 脸色沉了一瞬,又恢复平静,许随面不改色地进了员工休息室。 利瑞前两天被他吓了一通,胆子都小了不少,故意躲着他不往他跟前凑。 许随也乐得清净,不去听他口中和男妓那些有关于一夜经历的“污言秽语”,他心情都好了一点。 “卜煜,我记得你不抽烟。” 一个大概十八岁左右的白人男孩从储物柜前探出头,那双湛蓝的眼睛好奇盯着许随手上的烟盒。 许随低头看了眼烟盒。 他嘲讽地勾了下唇,把这象征他在犯蠢的烟盒扔在桌子上:“送你了,里面没掺药。” “谢谢,亲爱的卜煜,你真是个温柔的东方男孩!” 白人男孩见到价值不菲的香烟落到自己手里,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许随坐在窗边,依旧是那个熟悉的位置,他刚一坐下就能看到那个还在站街接客的男妓。 “这几天你总是坐在这里,连自己专属的练习室都不去。” 白人男孩得了好处,也愿意和这个性格冷淡的同事多说些话。 “你是在看那个人吗?他长得可真帅,老板办公室里的希腊雕塑都没他漂亮。” “不是。”许随矢口否认,“我在练习发牌,这里光线好。” “可你都是高级荷官了,练习最基础的扑克发牌做什么?”白人男孩困惑道。 许随淡声道:“巩固基础。” “哦……”白人男孩恍然大悟,又称赞道,“你不愧是最勤奋的荷官!工资高是有原因的。” 许随敷衍地扯了下唇。 白人男孩见他兴趣不高,识趣地转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休息室。 他听到许随如润玉破碎的清脆声音。 “当一个人变得不像自己了,不自觉关注他,会为他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还总对别人靠他太近发脾气,这是因为什么?” “嗯?”有过不少感情经历的白人男孩眼珠一转,回头看向窗边静坐的病态青年。 对方正低头把玩手上的牌,好像刚才的话和他没关系。 “你爱上他了吗?”白人男孩惊讶道。 许随手指僵住,一动不动。 半晌过后,他沉默地继续整理扑克牌,手指化为纤细洁白的精灵,在牌间穿梭。 “我不喜欢他,那是一个让我心生厌恶的男人。”许随平静道,“就算喜欢,也不是有欲望的喜欢,你猜错了。” 男孩疑惑道:“那你既然分辨得出来自己的感情,又为什么要问我?” 撕拉一声。 许随把牌撕成两半! 男孩被他吓了一跳,心里莫名其妙,忍不住暗骂了一声有病,转身跑出了休息室。 空间陷入诡异的死寂。 许久,许随慢悠悠抬头,把手上报废的纸牌扔到桌上,重新拿了一盒新的。 他空洞冷漠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站在街角打哈欠的沈烨。 脑海里,不停浮现他这些天做的蠢事。 不顾赌场主人和警察逮捕的危险,停下了挥霍的手,疯狂捕杀猎物,让自己变成能包养金丝雀的款爷。 向来见死不救、冷血凉薄的他,伪装成一个善良体贴的荷官接近男妓,告诫对方接客的注意事项,为了怕他染病还去借小盒子。 警察已经快搜到了他的住处,还被一个疯子跟踪偷袭,他遇到危险还第一时间想着男妓跑到哪里了。 冲和男妓一夜情的利瑞大发脾气,甚至产生了杀人焚尸的念头。 而在刚才,他在对方一句明显说笑的“抽烟的男人又酷又帅”下,鬼使神差地跑到赌场外面,像个开屏孔雀一样去吸让他胸闷难受的烟。 他早就该离开这里的,危险预警越来越强,再不走迟早要出事。 一个自甘堕落的男妓却禁锢住他的脚步…… 许随停下发牌的动作。 他面色依旧冷淡,不见丝毫波动,把扑克牌细细收好,放进了抽屉里。 随后,他拿起抽屉里锋利的短把匕首。 许随将匕首收到怀里,他起身走出门外,依旧优雅清隽,不见血腥气。 没有一个人发觉他的不对劲。 沈烨正翘着一条长腿在旁边的石墙上,百无聊赖地捶腿。 眼角余光瞥到了熟悉的影子,沈烨停下动作,回头看去,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 “你来找我……” 沈烨愉悦的话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眼里升起的,如同嗜血兽类一般的冷酷和戒备。 他望着向他徐徐走来的许随,对方身上渗人杀意随着走近变得浓郁。 沈烨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前夫想杀了他? 虚幻世界11 沈烨往后退了一步,对突然形势转换的现状一头雾水。 冷不丁降临没有理由的七天冷战,再次相见携着杀意的图穷匕见。 这一切都没有预兆。 对星际时疯疯癫癫的前夫稍微降下的戒心瞬间升至顶峰,沈烨脸色逐渐冰冷,做好掰断对方手腕的准备。 许随紧紧盯着站在阴影处的男妓。 对方正斜眼打量,那张英俊精致的脸上没有表情,对待平常客人的美丽笑脸都奉欠给他。 似乎七天时间过去,他早已忘了这个爱管闲事的荷官,对他的靠近不以为意。 这个给钱就能睡的卑贱男妓,一无所觉地将他的冷静撕成碎片,让他不得已用杀戮解决他变得混乱疯狂的脑袋。 把他的生活变得糟糕又迷惑,又用这种陌生的态度对待他…… 许随眉宇漠然,站在他的面前。 沈烨微微站直身体,脸上露出一抹敷衍的笑容,透着融不化的寒意。 “你来做什么?” 许随攥紧了手中冰凉的刀柄,他的目光在沈烨那截修长的脖颈上逡巡,找准了大动脉的位置。 那细细长长的青色血管在过于白皙的皮肤底下,有种说不出的韧性美感。 “用完了吗?”他答非所问,眼眶泛着薄红,莫名有些神经质。 整个人看起来有点虚无缥缈,语气轻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吹散。 沈烨抿了下唇,摸向口袋里还没拆封的盒子,看不明白许随声音中暗含的疯癫。 他不由得开口:“还没。” 许随眨了下泛红的眼睛,他死死盯着沈烨那张无可匹敌的俊美脸蛋。 尤其在对方深邃美丽的眼睛和高挺笔直的鼻梁上打转,视线细腻到仿佛在密密麻麻地亲吻沈烨的脸颊。 沈烨被他堪称黏腻的视线看得头皮发紧,却没有意外,只是定定和他对视。 “哦,用了几个了?”许随声线柔和到近乎诡异。 沈烨微妙地安静下来。 该怎么在不揭露身份引起怀疑的情况下,顺着前夫不知道飘哪儿的脑洞接话? 许随见他不说话,俊朗的脸不带丝毫动容,那双墨如点漆的眼睛闪避着他的注视,好像在回避他过于直白的问题。 心底的杀意越来越浓烈,许随颤了下纤长的睫毛。 他嘴角弯起过于温柔的夸张笑容——最惹他人信任又脊背发寒的笑容,缓慢地走上前。 一步步走近这个迷惑人心又单纯无知的男妓。 “我看你天天接客也可怜,我们去巷子里,我给你塞点钱,别让同行看到。” 许随指向某个方向,嗓音柔到滴出水来:“你别担心我伤害你,跟我走好不好?” 沈烨看向那个位置。 是他经常带流氓去的地方,那里黑漆漆还四路不通,更方便揍人。 “好啊。”沈烨眨了下眼,脸上又露出笑容。 许随贪婪扫视他这张最后生机的脸,嘴角愈发往上扬起,他转身走进小巷中为他带路。 沈烨跟在他的身后,脚踩住许随的细长如鬼魅的影子。 才刚进入小巷子里,面前是一堵凹凸不平还长着青苔的潮湿石墙。 确定走到了死路,男妓插翅难飞,许随俊秀的脸一寸寸凝结成了阴翳的寒冰。 他唇角往下,笑容变得阴冷诡谲,正要掏出怀中埋藏许久的匕首…… “衣服就在这儿脱?” 沈烨的话突兀地打断许随的动作,许随赶紧回头,杀意凛然的眼睛一瞬间变得愕然。 “等等,你在干什么?!” 沈烨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解腰带,露出里头贴身的丝绸衬衫。 高级泛光的布料贴着他完美健硕的肌肉身材,衬得匀称又漂亮,像一尊活过来的希腊雕像。 “你不是点我吗?给我钱,又带我来接客的黑巷子。” 沈烨狐疑看向这位神经兮兮的客人,红唇扬起恶劣的笑意。 “我答应你了,只要钱给够,今晚就伺候你一个人。”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把裤子穿上!” 许随难得手忙脚乱,理智被这个放荡又大胆的男妓粉碎得彻底,脸上泛起一层薄红。 沈烨顽劣地走近一步,许随也跟着往后退了一步,结果猝不及防撞到把路堵死的石墙。 自作孽不可活,给沈烨准备的死路成了他的死路! 许随脸都白了。 沈烨提着裤腰带,眯着眼睛,笑了:“这么害羞?你多大?” 许随被眼前的半裸体惊得脑袋宕机,连自己伪装的年龄都忘了。 居然磕巴一声,把真实年纪说了出来:“十……十九……” 沈烨没想到,顿了一下:“这么年轻?” 怪不得在这方面这么羞涩,还是个纯情大男孩。 论身体年龄,他都三十二了,比他这个小前夫要大十三岁。 “不。”许随立刻反应过来,语气恢复冷静,“我二十四了。” “哦。” 沈烨见他溢出身体的杀意被打碎成渣,只剩一个脸颊涨得通红的纯情大男孩。 他也就没再刺激这个对他束手无措,都不敢下手的前夫。 他拎着裤腰带,三下五除二给自己系上,一边偏头问:“真不要了?” “不要,我不喜欢男人。”许随格外认真,“把衣服都穿上,钱我照给!” “没见过你这样的客人。”沈烨得理不饶人,将胡搅蛮缠发挥到极致。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嘴上叭叭:“给钱不睡人,我接那么多客没见过像你这么纯的。” 许随本来苍白下去的脸,又瞬间涨红成了熟到破皮的西红柿。 沈烨强行摁下嘴角:“你把钱给我,今晚我不接客了。” 许随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美钞,全部塞进了沈烨的手里。 “你说的,别接客!”他短促又警告地说。 “就这点钱?”沈烨嫌弃地挥了下钞票,诚实地往口袋里塞,嘴上刻薄且拜金,“你知道我一晚上能挣多少吗?” 许随沉沉看向他:“我可以再去拿,告诉我一晚上要多少钱?” “五千美金,你直接包我一天。”沈烨狮子大开口,深刻诠释什么叫见钱眼开和坐地起价。 他的声调高昂且刁钻,将穷疯又攀附权势的男妓形象表演的入木三分。 “不给我足够的钱,我可不会依你,我身价贵着呢!既然想包我,你好歹得是个款爷吧?” 但是看到沈烨这非钱不可的模样,许随的脸色反而好看了许多,本来淤堵荒芜的心脏好似突然注入一汪温热的泉水。 要钱就好。 要钱,那对他来说就不是个问题。 许随感觉这些天即将要压垮他,把他折磨疯的情绪骤然疏解,呼吸都通畅舒服了许多。 一切让他不理智的诡异情绪,那些说不出的嫉妒和愤怒,都在此时化为乌有,成为让他安心的温暖慰贴。 “我每天给你五千美金,以后不要再接其他客人。” 许随攥住他的扣子,给他一颗颗系上,声音平静:“我很有钱,我给你钱。” 沈烨对他弯起精致的眉眼,像对待其他的恩客那样,对他露出漂亮又谄媚的笑容。 “我以后只接你一个人的客。” 心脏又传来熟悉的撞击声,扑通扑通的闷响。 许随怔然看着他的笑容。 沈烨见他浑身肆虐的杀意化成温水,抚摸了一下许随。 男人粗糙手指摸索他的脸颊,许随呼吸急促了两瞬。 他恼来恨去,无非就是沈烨没选择他而已。 一旦接客对象成了许随,沈烨的笑也是对着他的,这个杀人魔一般的疯子就握不住手中的刀了。 “你包我还不睡我,是喜欢我?”沈烨问。 “不……”许随还没回神,恍惚道,“我不喜欢你。” 他不喜欢男人,从小到大就恶心这个违背伦理还变态的群体。 他包他是因为…… “可能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许随涩声道:“可能是因为我,不喜欢美丽的人堕落进泥塘?” 所以他才心情低落,才一反常态地敛财攒钱,才选择包养这个堕落的男妓。 就这么干干净净活着,他遥遥远远的看着。 他不喜欢这个男妓…… 一点也不…… 虚幻世界12 沈烨心安理得的吃起了软饭。 许随没提让他跟他回家的事儿,沈烨就继续站街,不过不再“接客”,遇到谁想搭讪的就让对方滚远点。 许随在暗地里监视了两天,确定这个放浪形骸的男妓开始守身如玉,才勉强放下心。 这几天他捞钱的速度越来越快,为了供养这个大胃口的贪婪家伙,许随忙得脚不沾地。 一些和许随有过合作的人惊讶了。 “这几天怎么这么疯?杀了多少人要用一麻袋的【药】,你都快从我这里批发进货了。” 蒙着口罩的中年大叔将手上一整袋的强碱性化学药剂递到许随手里。 他试探道,“你给老哥透个风,是不是城里要发生什么事儿啊。” 许随低头检货,舀出一勺粉末和水掺在一起。 他将手上一块带骨的肉扔进去,杯子里瞬间冒出灼烧的泡沫,不过短短几分钟,连骨带肉都被腐蚀干净了。 货没问题,许随才开口解释:“我包了个人,一个月给他十五万美金。” “十五万美金?!”大叔惊呼出声,一双浑浊的眼睛瞪得溜圆,“你包的哪个雀儿,这么金贵?!” 在这座疯狂又混乱的城,几千美金都够一条人命了。 像他们这些干脏事儿的老鼠,手上接不到活儿,消费低到一个月也才三百美金。 许随不觉得这有问题:“不给他钱,他就要出去接客。” “他还接客?!”大叔大惊失色,“一个男妓,你疯了给他那么多钱!” 许随轻轻“嗯”了一声。 他也觉得自己疯了。 大叔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他床上那事儿伺候的好,讨你高兴了?” 许随皱了下眉:“我不睡他。” 大叔瞪了下眼睛,直言不讳:“不睡你包他干什么?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许随凉凉瞥他一眼。 大叔悻悻然闭嘴,又实在不理解青年痴迷男妓的诡异行为。 这小子年纪不大,手段却是他们当中最老辣狠毒的,以前可看不出是个为情所困的痴情种。 思来想去,大叔也就只能把这定性为许随年纪太小,正是为爱发疯的年纪。 “听老哥一句劝,这些所谓的爱情啊,都是狗屁。” 大叔点燃了一支烟,叹息着抽了一口。 “干咱们这行的人,能活到第二天都是上辈子积德,凡事多想想自己,别傻乎乎为爱情付出一切。” 许随没说话,撸起袖子,一截瘦到贴骨的手臂露出来,他低头把化学药剂的袋子系上。 “你知道那个男妓什么来路吗?他的真名,以前跟过几个人,又是怎么到这座城的,你应该清楚这里的人没一个可信。” 大叔语重心长,拍他枯削的肩膀。 “爱没了是小事,被他刮光了油脂还能再挣,小心命丢在他手上。” 中年大叔说的钱和命许随都没注意,反而关注到了最微不足道的那个。 许随反驳道:“没有爱,我不爱他。” “你不爱他给他花那么多钱!”大叔被他气笑了,“钱烫手是不是?那你把钱给我,我替你花!” 在许随冷漠的注目礼下,大叔翻了个白眼,嘟嘟囔囔的走了。 “没见过你这样嘴硬的冤大头……” 许随低头,看着自己还没洗干净的手,上面血迹斑斑,刚了结两条人命。 他花重金包养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妓。 他是金主,可连男妓的真名都不知道,就连年纪都是利瑞无意间透露的。 许随放下手,扛起装着化尸粉的麻袋,离开了这隐蔽的交易地点。 而在他刚离开不久,一道挺拔高大的身影闪现在了原地。 沈烨望了眼许随消失的方向,想起这些天连轴转的忙碌,忍不住轻叹。 “早知道要少点了。” 张口就是一天五千美金,给前夫忙成旋转陀螺了。 许随最近都是白天外出挣钱,虽然和以往夜晚动手相比风险要大很多,可他能在晚上赶回赌场,去守着那个不安分的男人。 男妓长着一副令人不齿的贱骨头,都被包养了还出来站街,需要他时刻看着才能学会安分守己。 更何况相比白天,晚上的危险系数大大增加,许随也不放心把那个蠢货扔到自己看不到的角落。 许随换上荷官衣服,细长苍白的手指有条不紊地系着扣子。 他踏出烟酒味儿冲天的赌场,眼神定在那个隐藏在角落里的男妓。 在许随的强烈要求下,沈烨“接客”的地方从男女扎堆的街换到了赌场门口的小角落,在晚上固定时间等他出来。 “你来了?” 沈烨看向自家金主,趁许随恍神的时候,不着痕迹把刚揍晕的人甩到身侧的巷子里。 他对站在门口发愣的许随招手:,笑道“过来,看我今天给你带了什么。” 许随从心醉神迷的笑容中醒神,没料到这个被他娇养的雀儿还会给他送礼物。 他怀着一丝微妙的期待,还有习惯性升起的警惕,走到了沈烨的面前。 “凑近一点。”沈烨催促。 许随将信将疑地凑近。 “啵。” 沈烨在他冰凉僵硬的脸上亲了一口。 许随表情都变了,豁然推开凑近的沈烨,捂脸后退两步,愠怒道:“你!” “别装,我看你高兴的很。” 沈烨不顾他手脚并用的反抗,又抱着他的脸蛋亲了两口,糊了许随一脸口水。 他亲下去的时候,明显感受到许随浑身的肌肉顷刻间紧绷,右手控制不住去掏后腰的切割刀。 可许随没有动手,在沈烨温柔细致的亲吻下,他握紧手中夺人性命的切割刀,最后变成了羞恼含怒的一推。 “下贱!”他边推边骂,脸都红了,“别碰我,你脏死了!” 沈烨又想去吻他的唇,笑眯眯的:“你怎么亲个脸都害羞?给我花那么多钱,奖励一下怎么了?” 许随躲开他亲过来的嘴,抻胳膊抵住不依不饶的沈烨,抗拒道:“你连名字都没跟我说,就随便亲吗?” 沈烨憋不住笑:“你都把我包了,想知道名字问我一声不就行了!” 许随不自然地偏头,把滚烫绯红的脸隐藏在朦胧的灯光下。 “……你叫什么名字?我想听真名。” “我叫沈烨。” 男妓温柔地抬起他的下巴,灼热柔软的吻碾磨在他的嘴角,一下又一下。 “金主,你叫什么名字?” “……卜煜。” 虚幻世界13 许随哑然说出这个廉价的假名,不敢看男妓温情脉脉的眼睛。 哪怕他知道现在的温柔体贴,都是金钱下的皮肉交易,是他应得的情绪价值,许随还是为自己的隐瞒产生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愧疚。 一个丧尽天良的骗子,居然为自己说假话而愧疚。 许随都觉得可笑至极。 “要不要亲个嘴?”沈烨问。 许随精致的喉结滚动,面色却放得淡然:“不亲,我不喜欢跟男人亲嘴。” 骗人,明明很想亲。 沈烨歪头打量他,给予金主情绪价值是他这个雀儿的职责。 既然感受到了金主的渴望,那他就该满足。 沈烨没有听许随的违心之言,低头吻住他的唇。 果然,在他贴上去的一瞬间,许随诚实地仰头回吻。 许随的吻生涩得像个果子,充满了束手无措的紧张,贴在他的唇上一动不动。 直到被沈烨咬了下提醒,在连番催促下,才慢吞吞的、不情不愿的进行下一步。 沈烨身为二十五未嫁的大龄剩o,躯壳还是结婚多年的老妻,在取悦方面自认为比小年轻熟练多了。 他引导许随怎么接吻才更舒服,怎么抚摸情人的身体,又怎么间歇性换气。 在沈烨尝试抚摸他的时候,许随眼里激出一丝寒意,狠狠推开了这个行事下贱的脏东西。 “真恶心。他们恶心,你也恶心。” 许随用力擦着残留温热的唇,这段时间眼睁睁看着沈烨接了一个又一个客人——压抑的怒火骤然爆发。 对沈烨恶言相向,冷面相对。 “你这个肮脏的男妓,跟多少人玩过?” 沈烨习惯他的喜怒无常了,被恶毒的言语攻击,不见伤心,没有愤怒,反而痞痞一笑。 紧接着,他无所畏惧的话让许随心脏一抽。 “几百个人吧,这几天接客比较多。” 沈烨面不改色地扯谎,在许随底线上疯狂蹦迪。 “你也别嫌我脏,虽然你不是我第一个男人,但你是最后一个啊。” 许随脸霎时间沉如阴霾,眼眶都气红了。 沈烨不知死活地伸手:“不亲就算,掏钱都占不到便宜,吃亏的又不是我,给钱!” 自证不如进攻,沈烨将这句话拿捏得死死的。 既然随口就是冤枉和羞辱,那他就把这些都坐实,化作刀全捅回去。 反正最后气死的不是他,是胡思乱想的前夫,他没必要为这莫须有的恶毒污蔑伤身伤心。 许随嘴唇气抖了两下,捏紧拳头,双目泛红,死死瞪着面前这个又浪又贱的家伙。 “看我做什么?你给我的五千美金,那是不让我接客的钱!” 沈烨以为他想逃账,不赞同道:“这是另外的价钱。” 许随手指抽搐两下,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美金,全部甩在了他的脸上。 “滚!” “谢谢金主。”沈烨大喜过望,低头捡钱,“我滚,我现在就滚!” 沈烨揣着一兜子钞票转身离开,许随忍无可忍,叫住了他:“……你在哪儿住?” “没地方住,我在废弃公园找了个长椅当床。” 沈烨回头,语气透出一丝委屈。 “之前找了个房子,房东把我的钱都偷走了,我就不敢租房了……” 许随心底的憋屈一刹那跟漏气的气球一样,短短几秒就泄了劲。 他斥责道:“别在公园睡觉,那里有很多抛尸犯。” 说完,许随适时住了嘴。 沈烨脸上露出一丝恐惧:“抛尸犯?” 许随冷淡点头:“嗯。” 沈烨小心翼翼:“那……那该怎么办?” 许随赏了他一个眼神:“跟我走。” 沈烨揣着一兜子钞票,心惊胆战地跟上了他。 许随感受到身后如影随形的脚步声,脸色如雨雪初霁,霜层渐渐融化,心里生了一丝满意。 虽然贱了点,脏了点,但还算乖巧听话。 他努力工作多攒钱,不是不能养。 沈烨望着他瘦而高挑的背影,哭笑不得。 跟只神经兮兮的猫似的,还得顺着剧本演才能把人哄服帖。 沈烨把钞票整理好放口袋里,暗暗叹了口气。 他算是发现了。 让这个行事疯疯癫癫,脑回路与众不同的前夫安分下来,方法很简单。 依赖他就行了。 . 许随带着沈烨走出赌场,往自己租借的破小区走。 沈烨跟在他的身后,脚踩住青年的影子,一步一挪动。 许随怕身后的男妓被不知不觉地迷晕带走,刻意放慢脚步,等沈烨站到他身边来。 沈烨尝试去握住他的手,许随不耐地挣了一瞬,没甩开,也就任由这个黏人的老男人像狗皮膏药一样沾着他了。 才刚踏入小区,几个身着异国制服的黑人警察眼神扫了过来,像激光灯一样上下扫视许随。 许随脚步不停,脸色毫无波动,好像没有察觉角落处的警察。 他像正常来往的租客一样好奇地看了两眼停在楼下的警车,随后抬脚拉着沈烨要上楼。 “停下!”黑人警察走了出来,用英文冲许随喝止。 打开手电筒,不客气地往许随眼睛上照,语气凶狠又冷漠:“举起手,例行问话!” 许随停下脚步,立刻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带武器,脸上露出一丝惊恐和茫然。 “别开枪,我没带武器!怎么了,警官?” 沈烨也学着他的样子举起双手,站在角落打量这几个警察。 比起本土或肥胖或瘦弱的豺狼警察,面前这几个黑人警察身材壮实,眼神犀利,浑身散发着身经百战的血腥气。 腰间配着警用手枪,身旁还立着威风凛凛的警犬,一眼看去,写着不好惹三个大字。 【不是清剿……是要抓那个炸警察局的疯子。】 刚来虚幻世界时,路人随口几句话重新回到沈烨耳中。 沈烨多看了许随一眼,对方正是一个异国他乡讨生活的人正常面对武装警察的态度。 恐惧,不解,乖顺,麻木。 带点儿身为罪城一份子的戒备和冷漠,但对待这些一看不好惹的警察面前,又将审时度势发挥到极致。 一点也看不出这是个炸警察局还玩儿连环杀人、绑架撕票的神经病。 “一个月前有人袭击警局,清理掉了连环谋杀案的所有资料,据仅存的目击者称,那是个二十岁左右的亚洲男人,你知道相关信息吗?” 黑人警察语调冷酷,眼神一瞬不瞬地打探他的脸上每一处漏洞。 “作为报酬,我们可以给你10%的悬赏金。” 在警察冰冷又怀疑的眼神下,许随脸上露出一丝震惊,结结巴巴解释: “不,我不知道!警官,你在怀疑我吗?” “我虽然是个亚洲人,可我有正经工作,也有正规的签证,疯了才去袭击当地警局!” “那个连环杀人案,我听说过一点,可我并不知情啊!” 虚幻世界14 警察顿了顿,看向他身上还算干净体面的衣服:“你在哪里工作?” “浮坡赌场,我是那里的高级荷官。”许随把口袋里的证件拿出来,双手给他送上去。 “警官你看,我有谋生的本事,还刚买了个漂亮老婆,没必要干这种事!” 警官怀疑的视线看到了角落里的沈烨。 “这是浮坡赌场门口新来的男妓,您应该听说过他。”许随拉了一把沈烨,“长这么漂亮,我花一万美金才把他买回家的。” 黑人警察看清了沈烨的脸,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还有心思花一万美金买男妓当老婆,那个疯子应该做不出这种事。 他回头和身后的人对视一眼,不着痕迹摇了摇头。 对方默默把支起来的手枪收了回去。 “行了,有相关信息就到警察局,好处少不了你。” 黑人警察多看了沈烨两眼,看完之后,才大发慈悲放过了许随。 “谢谢警官!您真是辛苦,抽支烟!” 许随不停说着感谢的话,把身上的烟塞给警察,连忙拉着沈烨进了楼房。 房东早就在门后等着他了,见许随惊魂未定的进来,忍不住摇头叹:“吓着了吧?” “真是吓死我了。”许随拍了拍胸口,脸色煞白,“警察局毁了,外面的警察怎么找到这儿来?” “你不懂。”房东嘴里叼着烟,不屑地笑了。 “西南那处,连着一大片房子都被炸了,那手笔和炸警察局的那疯子一模一样。” 许随惊讶:“什么?” “租房的地儿就西南和这块儿区,警察排除了西南,肯定要紧盯着这里。” 房东挥了挥手,转身走了:“今天不少亚洲男性都被拦下来问话,你不是第一个。” “赶紧上楼吧。安心上班,你是正经干活儿的,和那些刀尖舔血的不一路。” 许随望着她肥胖敦厚的背影,脸上的惊魂未定渐渐消失,化成了冷然。 他之前的担心一一应验。 赌场主人迟早要注意到他,现在连警察都找上门了。 ……如果不是有特殊原因,他早就跑出这座城了。 身后的特殊原因轻轻戳他的后背,低声问:“愣着干什么,怎么不上楼?” 许随深吸口气,回头看了男妓一眼。 对方正用那双美丽又好奇的眼睛瞧他,对隐藏在背后的危机毫无所觉。 蠢得让人发笑。 许随捏紧他的手:“……上楼吧。” 许随之前的房子毁在炸弹的手里,当夜就找了个新房子,还是个破破烂烂、断水断电的烂房。 他一般会租可以撬地板或者藏炸弹的平房,在比较偏远的郊外,这样能更方便进行一些见不得人的操作。 而在包养男妓的当天,平常扔房子如衣服的许随立刻换成了楼房。 这次的房子条件更好,是个有十层高的楼房,水电备齐。 门口立着一扇防贼的铁丝门,主卧还安着破旧的小空调。 这个住房水平在当地已经颇高了。 许随用这种方式暗暗秀了一把经济实力,沈烨对此反应迟钝得可怕,都杵门口打量环境了,一声夸赞都没有。 许随回头,见他抱臂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问道:“你在离开主人之前,住什么地方?” “什么主人?” 沈烨又一次没跟上他的脑洞,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住的金屋高台,吃的山珍海味。” 许随蹙眉:“这座城没有金屋高台,山珍海味,大多雀儿都活在狭窄的破小区里。” 沈烨呵呵一笑:“我说我的第一个主人,来这座城以前我也受过宠,享过福。” 许随脸色一沉,顿时歇了和他聊天的心思。 可和沈烨相处这么多天,许随难能听他说起以前的事。 把糟糕的情绪压下,捏着鼻子问:“你怎么来这儿的?” 沈烨想了想,又开始随口扯谎,自圆其说:“我把想把我交换给别人的主人杀了,被追杀得没办法才逃到这座城。” 许随扫过他肌肉精瘦的胳膊,信了这个说辞。 “来到这儿了我才发现,原来被交换都算好命,怕的是我上赶着送都没人要。” 沈烨把款式时尚的外套脱下,放到门口,昂贵精细的衬衫使他肤白如玉,美感十足。 真是锦衣玉食养出来的脱俗气质和紧致皮肉。 许随眼神情不自禁放在他白皙匀长的脖颈上。 “站街之前我也跟过几个金主,能扒的我都扒了一遍,也算享了几年福……可玩过就不新鲜了,没多长时间就会把我扔掉。” “蹉跎到现在,年纪也大了,没人愿意养我。我年轻那会儿大手大脚攒不住钱,居然沦落到站街的地步。” 站在门口的男人脸上浮现一丝落寞,许随心脏突然抽了两瞬。 “……以色侍人,落到这个下场是你活该。” 许随避开他受伤的眼神,自顾自说下去:“既然你跟了我,我就会养你。只要你乖一点,我可以一直养你。” 沈烨眼睛微亮:“真的吗?” “嗯,我不骗你。”以骗术为生的许随,以清清冷冷的口吻说,“前提是乖一点,精神和肉体都要属于我。” 够乖才能花他的钱。 想要继续锦衣玉食,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那就必须要依赖他。 既然依赖他,那一个眼神都不能给别人,精神和肉体完全属于他。 他养了这个没人要、被那么多人糟践过、还上了年纪的老雀儿,那对方总该有点自知之明去讨他欢心。 毕竟,主人满意了才会给予雀儿饱腹的食物。 沈烨听到这话,果不其然闭嘴了,脸上露出害怕被抛弃的惶恐,手指紧紧抓着一兜子的钞票。 “饿不饿?” 许随从冰箱里拿出一点食材,对刚被吓唬一通的男妓道:“我看你天天站街,都没吃多少东西。” 打个棍子给个甜枣,害怕被抛弃的老男人乖乖巧巧地站在他面前,说:“饿了,每天就吃点压缩饼干。” 许随点头,拿着食材进了厨房。 想着大显身手俘虏前夫的沈烨先一步将食材抢了过来。 “我来给你做。” “不用。”许随瞥了他一眼,对沈烨这个养尊处优的货色抱以极低的信任,“你不会做饭。” “相信我!”沈烨信誓旦旦进了厨房。 许随看他壮志未酬的背影,将信将疑。 半个小时后。 沈烨看着面前被拉上的房门,不敢置信地敲门:“不……不养了?” “滚!”屋内传来呕吐的声音,冷声道,“你以后再进厨房,生活费减半!” 沈烨恼羞成怒。 “不养就算,我找别人养!” 虚幻世界15 沈烨气急败坏,自尊心碎成一片片,转身就要离开。 他才刚走两步,门被哗一声拉开,许随厉声的呵斥传来。 “停下!” 沈烨转身往房间内走。 许随脸色好看了一点:“做饭难吃还不让人说了,谁宠的坏脾气……” 沈烨狠狠推开许随,在金主惊愕的眼神下,摘下放在门关的风衣外套,转身就走。 许随没料到老男人脾气那么大,赶紧上前追了两步,一手抓住他的衣袖:“你去哪儿?” “我去站街,找喜欢我做饭的人。”沈烨头也不回,“咱俩好聚好散吧,你连我做的饭都不吃,算什么好老公?” 许随没爆发的怒意被一声“老公”浇灭了,背对着沈烨,他的脸不争气的红了一瞬。 他语气不改,威胁道:“你再走一步,明天的生活费不给你了。” 沈烨停下脚步。 许随手下一扯,把他连拖带拽地弄回了房。 沈烨刚进门,许随把他手上的外套挂到门关处,让他去餐桌前等着,不到二十分钟就端了新的饭菜上来。 “吃饭。”许随把筷子塞他手里,“这次算我不对。” 沈烨埋头吸溜了一口汤面,觉得自己以前痴迷前夫不是没理由的。 长得好看,无父无母,洁癖守贞,勤俭聪慧,能洗衣做饭还能赚钱养家。 这样一个堪称他理想老公的alpha,放星际里打灯笼都难找。 大多alpha结婚时外面早就有了几个平民omega情人,而贵族omega却不得不为未来丈夫守节,将下半生的命运早早决定好。 沈烨深知自己如果和一个花心浪荡还不负责任的alpha结婚,杀夫的可能性高达99.9%。 他不是个好人。 当年许随是他见过的最符合他理想型的alpha——美丽贞洁,贫寒卑微,他才会不择手段地抓到手里。 以当时的他来看,单纯一见钟情所以导致的深情厚爱不太靠谱。 从前夫的日记里也可以得知,刚开始他就是把人当艺术品摆着看,纯粹欣赏的态度,随着之后的相处才渐渐把人放到心里。 沈烨觉得这才符合他的性格。 他就算觉得美,心里起了点念头,也会忍着不去下手。 情欲难生,更多的还是以欣赏的态度多看两眼。 一见钟情然后不管不顾地把人锁起来不是他的风格,不理智才会发疯,在占理的情况下沈烨一定不会让自己落于下风。 一定要等着对方先向他抛出橄榄枝,沈烨才会心领神会地把人拎到身边。 而前夫的态度摆的也很明确。 从他身上寻得庇佑,捞取利益,把他当做曾经遇到的无数个贪图美色的傻子一样忽悠。 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一个骗心骗钱的烂人不幸栽在了他的手里,心甘情愿成了一个向上爬的权术傀儡。 残酷理性的现实初遇和之后理想如乌托邦般的爱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相遇就步步算计,烂的要死,也算为未来的结局打下了一定量的基础。 “很好吃吗?”许随的话惊醒了沈烨,男人抬头,看到了青年那双漂亮的眼睛。 “才三分钟,你就把一碗饭吃完了。”许随指了下他的碗。 沈烨低头瞧空荡荡的小碗,囫囵咽下口中的饭菜。 “没吃饱,碗太小了。”他把碗推给许随,“再来两碗。” 许随眉角一抽,却没说什么,起身为这个大胃口的老雀儿舀饭。 十分钟后。 许随默默起身为他舀第四碗。 在沈烨第五碗饭吃完,眼巴巴冲他喊再来一碗的时候,许随胸膛起伏了两下。 又老又馋又能吃,他养了个什么玩意儿? 沈烨擦了擦嘴,在许随脸上亲了一口:“谢谢金主。” 许随嫌弃地推开他的脸:“脏东西。” 随后起身,为沈烨端了一盆的面。 沈烨望着眼前又多加了不少肉料的面条,不禁感慨一声。 前夫是有点神经,但抓住技巧也是真的好哄。 好像认定了这只没人要的老雀儿只能指着他一个人生活,许随的精神状态近期还算稳定,他暗地里挑了那么多次火都没发疯。 除了几天前因为自己不被选择而破防想杀人以外,许随平淡又稳定的情绪让沈烨瞠目结舌。 崩溃如山崩地裂,稳定时一个月掏十五万美金养一个又蠢又丑,又馋又懒的老雀儿,居然还能耐下性子哄他回家,给他做饭吃。 沈烨指尖敲了敲桌面,思索过后,抿唇一笑,继续试探许随的接受范围。 “前两天有个回头客找我……” “嘭!”刀尖直直插进桌面,只留下散着森寒光芒的刀柄。 许随平静地抬起眼睛,咬了口面条,慢条斯理道:“继续说。” 沈烨沉默半晌,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他咳嗽一声:“我让他滚蛋了,说最近找了一个金主。” “嗯。”许随面色不显,咀嚼速度加快,放下筷子后把手边的肉酱递了过去,“挺乖的,多吃点。” 够乖才能要钱,够乖才能吃饭。 这个乖的范围很笼统,只要处在让许随觉得满意的范围里,像之前那样发疯杀他的概率就会大大降低。 沈烨感觉自己在玩一个恐怖爱情游戏,里面有多重危险陷阱和伤害buff,踩一个就要掉一滴血。 掉到无可再掉的时候,就是恐怖boss撕开美丽皮囊,露出狰狞恐怖的真实脸庞,冲他尖叫发疯直至杀人的时候。 所以这个名叫虚幻世界的意识流游戏,是个恐怖爱情真人体验版游戏? 沈烨填饱了肚子,连碗都没帮忙洗的意思,起身往浴室走。 许随收拾一桌的狼藉,见沈烨要进浴室,想起这是座供暖不太平衡的楼房,也跟了进去。 沈烨刚脱下衬衫就见许随进来,忍不住笑了:“忍不住了?你要跟我一起洗?” 他结实精壮的胸膛怼在许随脸上,许随不自在地躲开,伸手替他调好水温。 “调节冷热的水龙头装反了。”他淡定地说完这句,离开了浴室。 他还没走出浴室,腰身突然被搂住,这下贱的男妓在他通红的耳尖上亲了一口。 虚幻世界16 温热结实的胸膛贴在他的后背,传来让人脸红心跳的热度。 “别亲……”许随咬牙,去掰他的手指,“我对你没那个心思!” “刚才楼下那个警察,你怎么跟他说的?”沈烨笑问,“我是你花钱买来的老婆?” “权宜之计,你别多想。”许随冷静开口。 “你都养我了,给钱还给饭,我跟你睡觉天经地义。”沈烨把下巴埋进他的颈窝里,“我衣服都脱了,真不要?” 许随深呼吸:“不要。” 他就爱养着一个美丽废物,这个废物能不能睡,他一点都不关心。 “今晚你上次卧睡,那是你的房间。”许随甩开环住他腰身的手臂,烦躁道,“别动手动脚,你这个犯贱的男妓!” “房间太热,我睡不习惯。”沈烨放下手臂,“我还是去公园睡吧,反正你也不用我伺候。” “你去主卧,那里有空调。”许随改口,“别得寸进尺,我对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亲一口。”沈烨把脸凑他跟前,“亲一口我就听你的。” “脏死了。”许随见他脸不洗就过来邀吻,忍不住皱了下眉。 黏人得要命。 他勉强凑过去亲了一口。 沈烨趁机扭头和他嘴对嘴亲了一口,在许随错愕的眼神里,将他一把推出去。 许随望着面前紧闭的房门,许久才摸了下残留温热的嘴唇,才发现嘴角是扬起的。 主卧的房间比次卧大很多,有一张两人床,四件套都是许随新买又洗过的,干净又舒适。 房间足够整洁,不需要再格外收拾,许随还是又打扫了一遍,让房间噌亮得晃眼。 “我睡这里?”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正在擦拭柜子的许随回头,沈烨正站门口笑眼朦胧地看他。 这老男人胯上系着一条浴巾把屁股遮住,诱惑的心思遮都遮不住。 八块腹肌和线条分明的胳膊直晃晃冲着他,底下还有一双直溜溜的大长腿,皮肤跟晒不黑似的,白净到让人眼馋心跳。 许随脸色微变。 这具完美男性的躯体冲击力太大,许随下意识感觉胃酸翻涌,恶心至极。 等反应过来面前这位光溜溜的男人是他包养的老雀儿,这才止住喉咙差点呕出来的欲望。 “……睡觉前把门窗锁好。” 许随闭了下眼睛,从侧边走过去推开沈烨。 沈烨感受到他厌恶的态度,暗暗皱了下眉,却没有阻止,而是顺从往后退了一步,给许随让开位置。 许随走到次卧,啪一声关上门。 沈烨被甩了冷脸,狐疑道:“……我调戏过头了?” 可许随的真实反应又让人疑惑。 沈烨犹豫间,还是退了一步,同样关上房门。 之后几天的生活,平淡如水。 沈烨不再站街,以待在家里的名义搞跟踪的行为。 许随白天出去杀人,夜晚跑赌场,也就在深更半夜的时候才能回到家休息一会儿。 为了不暴露自己,沈烨在许随回家的时候,大多在房间装睡。 许随不会去打扰他的睡眠,偶尔回家会推开门看一眼,确定沈烨还在家就回了自己房间。 这么多天下来,两人说话的次数寥寥无几。 说话最多的时候,是每天早上许随出门前递给沈烨的五千美金。 “钱。” “哦。” 沈烨接过厚厚的一沓现金,望着金主那张冷冰冰的脸,好半天才道:“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许随点点头,离开了出租屋。 这个房子昨天刚被安装了摄像头——许随偷装的,沈烨一时半会儿还真不能跟着离开这里。 “麻烦。” 对目前生活的现状抱以头疼,沈烨坐在沙发上瞧着紧闭的房门,实在不理解前夫这个冷冷淡淡的态度是从何而来。 养他但不碰他,连句话都懒得多说一句,喜欢他的亲近却厌恶他的过于亲近。 像一个正人君子,但半夜偷跑进房间时的模样跟坐怀不乱沾不上半点边。 许随就像一个矛盾体,这会儿可以,下一秒又不可以;这个情况允许,下个情况又生气,麻烦得要命。 沈烨兀自犯愁了片刻,把这点忧虑抛到脑后。 主动进攻是错,原地不动也是错,看来还得捡起“老身份”再逼一把了。 遇到死路,那就逼着前夫向他走近。 沈烨扯住身上许随故意给他买的毛绒睡衣,扭头,看向了阳台上的时尚风衣。 因为金主的冷遇而耐不住寂寞,偷偷出去找乐子的男妓…… 这个身份还不错? 许随最近新盯上了个猎物。 是个有钱的公子哥,从小在罪城长大,但被保护得还不错,是个爱撒钱玩儿的浪荡家伙。 父亲以前还算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过最近刚死在帮派火拼里。 人一死,以前所谓的叔叔哥哥瞬间群起而攻之,将一大半东西都吞吃入腹,念着以前的一点情谊没对死人的孩子下手,可不会给予半点庇护。 所以现在,这位手上还剩点余钱的公子哥就成了香饽饽。 论起争抢,许随也算个中高手。 他这几天在对方常待的酒吧里,用一手调酒的好技术换了个酒保的职位,塞了点钱接过给公子哥调酒的业务。 公子哥家道中落,钱给的没那么大方,原先的酒保也不乐意伺候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和许随换了位置。 经过几天的接触,搭讪,闲聊,这位时常喝闷酒的公子哥已经将许随当成了倾诉对象。 “这杯热烈之心请你喝,心情又不好?” 许随熟稔地调了杯美轮美奂的鸡尾酒,笑着推到公子哥面前,温柔道:“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还能是谁,这几天我丢下脸皮去求以前的叔伯,一个个把我当垃圾扫地出门!” 公子哥郁闷地将酒一饮而尽,望着许随那张清隽柔和的脸,不禁苦笑一声。 “真没想到,我居然沦落到和一个酒保做朋友……” “很新奇吗?”许随笑了,“人生就是这么变幻无常,现在你和我交朋友,不久后那些人拍马也赶不上你。” 公子哥脸色好看了一点。 “我看人不会有错,你是个有大才的人,我等你一飞冲天,让别人刮目相看那天。” 许随对他举了一下杯,笑盈盈的眼睛像坠了两轮弯月:“朋友,敬我们的友谊。” 公子哥被他吹捧得心里舒服,醉醺醺的脸又上了一层色。 “敬……敬友谊!” 他一掌拍向许随的肩膀,打了个酒嗝,豪情万丈:“等我上去了……不会忘记你的!你是真朋友!” 许随把他扶了回去,又递了一杯酒过去。 “心情不好就喝杯酒,我给你点个歌?” “你去……”公子哥脑袋往桌子上磕,随手挥了挥。 许随起身去为他点歌,回身才走到公子哥身边,就见到对方正目光灼热地盯着某个地方。 “你是不是朋友?!”他急吼吼道。 “……是啊,怎么了?”许随看他屁股着火似的坐不住,问道,“你要什么东西吗?我替你找过来。” “你把他叫过来……不,给他调杯酒送过去,做个僚机!” 公子哥指向那个方向,语气兴奋极了:“我一定要让他陪我!” 许随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嘴角笑容一僵。 虚幻世界17 不远处的酒桌前,坐着一个百无聊赖玩骰子的男人。 他看起来坐了有段时间,身边没有一个人陪,桌上堆满了酒,手指拨动着酒吧免费提供的骰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弹。 许随脸色阴翳,他死死盯着那张熟悉的脸。 “你怎么还不去?”公子哥焦急催促道,“我不用你专人伺候了,调杯酒给他送过去!” 就是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已经又来一个人给沈烨送上一杯酒。 看来想献殷勤的不止公子哥一个? 许随扯了下唇:“……你需要照顾,我找人送过去。” 沈烨又转了转骰子,一个穿着女仆装的亚洲女性端着托盘来到他面前。 “先生,那边桌的女士想请你喝杯酒。” 沈烨回头看了女仆装一眼,她面带得体明媚的微笑,托盘上放着一杯调配得当的酒液。 他又看向请他喝酒的女人。 请他喝酒的人是个看起来雍容富贵的女人,体型微胖,脸上画着精致的浓妆。 见沈烨看过来,女人暧昧地举起酒杯,对准红唇啄了一口。 “放这儿,不喝。” 沈烨抬起下巴,指了指面前摆着一堆酒的桌子。 女仆装给他送酒已经快送麻木了,这句“不喝”也让她耳朵起了茧子。 她娴熟地把酒杯摆进面前满满当当的一大堆酒杯中间,巧妙找了个空隙没让杯子摔下去。 女仆装对沈烨屈膝,然后微笑着走了。 沈烨低头继续掷骰子。 接下来三分钟,又有几个男女来找他搭讪,这地方鱼龙混杂,有虚伪的绅士也有流氓的痞子。 对待彬彬有礼却心怀不轨的绅士或富婆,沈烨直接开口让他们滚。 对待想拿刀枪威胁或者耍流氓的痞子,沈烨一般会夺过对方的武器,掰成两半后扔回去。 不需要多说一个字。 看到被掰断的枪支和刀柄,识相的人就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一个美丽化身的人形武器,怎么跟他娘待宰的小肥羊一样坐这儿?! “先生,有位先生想请你喝杯酒。” 女仆装服务员的声音又一次响起,透着一丝丝的麻木。 “放这儿,不喝。”沈烨不耐烦地抬起下巴,指了指面前的酒桌。 “好的。”服务员点了点头,娴熟地将酒杯塞到几乎只剩边角的酒堆里。 “等等。”沈烨忽然看向她,“谁请的?” “我们新来的酒保,艾瑞。”女仆装对他屈膝,为沈烨难得的注意感到意外,“您要见见他吗?” “在哪儿?”沈烨脸上露出笑容,追问。 女仆装木然的脸上浮现一丝惊讶,她看向沈烨的身后。 沈烨紧跟着回头。 就见到不远处,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正站在吧台后面,冷冰冰地看着他。 沈烨脸上闪过笑意,对他摆手。 许随把手上的酒瓶放下,摸着脸上新敷的易容,对这个一无所觉的老雀儿微笑点头。 看到他的笑容,沈烨眼睛微亮,居然对他切切实实地笑了起来。 不知廉耻的东西,就该长个教训。 许随敛下眼底的恶意。 一个看不住就跑出来找情人,他就知道这个男妓不安分。 这么下贱,这么肮脏,需要知道外面的险恶,才能乖乖收回下半身。 许随捏紧瓶身,脸上却极有职业素养的微笑。 他冷冷盯着沈烨的一举一动,眸底暗藏着晦暗。 却举起手,温柔礼貌地示意男人喝下自己的酒。 沈烨欣赏酒保对他的温柔笑颜,那张清隽柔和脸上,满是不逾越的赞美。 讨人喜欢又斯文有礼,装的还挺好。 沈烨明知道他这是在装,但以单纯享受的角度,不可谓不开心。 他举起许随请他喝的酒杯,对年轻的酒保晃了晃里面橙红的酒液,紧接着一饮而尽。 酒液刚一入口,沈烨就发觉了不对劲。 里面没放什么东西,可度数高到离谱,加了大量冰块掩盖住辣口的感觉,喝起来像在喝度数不高的果酒。 这种酒放在这个不太正经的酒吧里,一般是给看起来不经世事的人喝的。 至于目的,不言而喻。 沈烨的信息素是烈性白酒,从娘胎里就泡在“酒液”里,千杯不醉,从未喝醉过。 察觉到这杯酒的不对劲,沈烨不露声色,淡然地放下酒杯。 他自然地开始投掷骰子玩乐,就当没发现许随隐藏的恶意,像个蓄精待发的猎手一样等待猎物的扑咬。 “怎么样?他喝了吗?” 见到许随走下吧台,看不到情况的公子哥着急忙慌地催促。 “没有,那位先生已经应了别人的约。” 许随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要是以前你还可以用钱砸他,但现在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公子哥表情扭曲一瞬。 “……算了!” 被许随软刀子捅了一刀,火憋到嗓子眼发不出来,他没兴致地起身,拿起外套就要离开。 “约不到极品,这酒喝的没意思,有空我再来。” 许随笑看他离开位置,没有像以前那样争着抢着去送他回家。 被朋友阴阳怪气还冷落,极品也没约到,公子哥心里越来越不爽。 他瞪了许随几眼,嗤笑几声,转身走了。 许随望着他的影子,表情渐渐冷了下去。 扭头,许随看到了坐在酒桌前,脸颊通红,早就变得醉醺醺的沈烨。 已经有几个人想瞅准机会上前把人带走了,许随戴上白手套,脸上又挂上完美无缺的笑容。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先前嘱咐过我,让我送他回家,请您不要让我难做。” 在一个油腻中年男碰到沈烨之前,一道温和又冷淡的声音响起。 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插了过来,挡开他的手,呈保护姿态揽住了往下倒的沈烨。 许随圈住怀里醉软的人,对他微笑道:“请您离开,这位先生预约了回送服务。” 中年男讪讪笑了一声,不甘地瞥了沈烨两眼,挠头走了。 许随看着怀里脸颊通红、不省人事的沈烨,脸色微微沉了沉。 欠教训的东西。 他今晚一定要给他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虚幻世界18 等沈烨再度睁眼,眼前已经从异域的酒吧变成了黑漆漆的空旷工厂。 眼前的光线若隐若现,红光似乎照耀这个漆黑的地方,空气浮现着让人心神不宁的血腥气。 面前有个巨大滚烫的火炉,正熊熊燃烧,散发着灼热的温度,烫的人面皮发近。 ……这是前夫杀人焚尸的废弃工厂? 沈烨刚想起身,手脚传来哗啦啦的声音,他低头一看,四肢正绑着锁链。 ——很眼熟,似乎也是前夫惯用的绑架工具。 这就是教训? 沈烨抬高手臂仔细观察,确定这绑架工具他用多大的力气能掰断后,又小心地放了下去,保护了起来。 一不小心挣断可就不好了,到时候手里拽着两根断裂的铁锁,没办法向被吓呆的前夫解释。 都装到这个地步了,好歹把戏演到底。 “害怕了吗?” 许随刻意哑重的声音从角落传来,沈烨回头一看,看到了站在阴影处的许随。 青年还穿着酒保制度,脸上的人皮易容呈现僵冷的苍白色,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盯着他。 沈烨脸上露出一抹恐惧,他往后跌了两步:“你是那个酒保……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要干什么?” 许随冷漠看他瑟缩的模样,没有丝毫怜悯。 他从黑暗中走出来,猩红的火光照出他那张清隽柔和的脸,竟然显出一丝扭曲。 “你真不听话。”许随低声喃喃两句,随后拽起沈烨的头发,把他拖了过来。 他的动作粗暴,不见怜惜,正常皮肤在这种恶劣拖拽下会磨破出血。 沈烨为了不让自己被怀疑,咬牙不去做皮肤防御,胳膊和腿生生擦出一片血印子出来。 “疼!”他也不让自己受委屈,当即低呼一声。 许随低头看到他胳膊上的伤口,眉宇没有丝毫波动,甚至伸脚,故意踩住他的伤口往地上磨。 沈烨倒抽一口冷气。 “疼吗?”许随捏住他的下巴,细长的手指寒凉如冰,他语气又轻又柔,“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吗?像头牲畜一样被关在这里。” “……为什么?”沈烨眼里蒙上湿意,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 “轻信他人,放纵浪荡。” 许随对他弯起眉眼,嘴角的弧度完美无瑕。 “你要接受惩罚……为你踏进那个酒吧,接下那杯酒,也为你给陌生男人的笑脸。” “为了惩罚你这个浪荡的贱货,我会割掉你的器官卖钱,残存的肢体扔进火炉烧成灰……” 他指甲微扣,刺进沈烨的皮肉,力度恶毒到仿佛要把男人的肉剜下来。 “你有家吗?”许随温柔问。 沈烨咬牙,忍着不说话。 “说话!”许随一声厉喝。 “有……有个老公。”沈烨被吓得缩了缩脖子,结结巴巴,脸色煞白,“我有家……你别杀我!” “出门就是你活该,在家乖乖待着多好,落到杀人犯的手里,结局生不如死。” 许随轻嗤出声,他起身,把沈烨踹到地上:“管不住下半身的烂东西,腌了算了。” 沈烨睁大眼睛,惊骇地看着许随。 许随厌恶地扫了他一眼,挪着脚步往外走,寒声警告:“别想着跑,没有钥匙你打不开锁链。” 啪一声,废弃工厂的门被关紧。 沈烨望着空无一人的地方,沉默把视线放到远处那个悬挂在半空中的钥匙。 挂上去之前,钥匙的主人可能就考虑过他的身高和锁链范围。 现在钥匙悬挂的位置,就是他会吃苦头摔得头破血流,但最后也会拿到的距离。 沈烨低头看捆绑四肢的锁链,想到自己还要故意去摔得头破血流,就忍不住叹气。 坏了,玩到自己头上了…… 许随在外面处理阉割工具。 他熟练地消毒,擦拭,摆放整齐,一张托盘上放着锋利的手术刀,剪刀,针线之类的物品。 紧闭的大门里,传来若有若无的跌撞声,许随全当没听到。 他带着医用手套的手在这些物品上抚过物品,随后低头细细擦拭起来,刻意放慢动作,让时间变得漫长。 等到身后的动静消失,许随又多给了对方两分钟准备时间,才淡然地端起托盘,扭身打开大门。 “嘭!” 有人勒住他的脖子,往地上一坠。 托盘掉到地上,工具撒了一地,许随咳嗽两声,忍着把刀插对方脖子里的冲动,脑袋一瘫,“晕”了过去。 他笃定这只怯弱还没用的家伙没有下死手的胆量。 果然,在见到他半死不活的样子后,老男人惊恐地松开手,腿软往后倒。 半天后,他好像回了神,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在沈烨离开后,瘫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许随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沈烨离开的方向,对方已经撞开了重重的大门,消失在了漆黑的夜晚。 “欠教训。”许随甩了甩胳膊,起身把身上的制服扔掉,从角落里拿出背包。 背包里装的是他平常回家的衣服,一套干净的常服。 怕那个又懒又蠢的贱人遇到危险,许随匆匆换上衣服,也跟着走出工厂,跟在沈烨身后。 沈烨一路蹒跚,捂着胳膊上摔出来的伤口,一步步往家跑。 这一路安全得不可思议,周遭的黑暗影响不到他,连个挟枪的凶徒都见不到。 沈烨踉跄着上楼,好不容易爬到租房所在的楼层,赶紧上前敲门。 “开门……”他虚弱地抬手。 敲了还没两下,门应声而开,许随站在门后看着老雀儿此时的模样,脸色一变。 才一天没见,沈烨就变得狼狈不堪。 头上肿了个大包,胳膊和脖子全是擦出来的血皮,右胳膊有点歪斜,看着像是骨头错位。 一双美丽深邃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见到许随那张脸,好像找到了可以依赖的靠山,眼眶顿时红了。 “金主……”沈烨才刚脱口而出,就被厉声打断。 “你这个贱人,你去哪儿了?!” 许随质问,上前把铁丝网拉开,上手将蔫哒哒的老雀拽进房间。 门一关,许随把人抵到门后,细瘦的手臂狠狠禁锢住沈烨的脖子。 “你跑出去偷人了?”他阴沉地捏住沈烨的脸,对着他脸上的指印上下看。 “我就知道你不安分。”他冷漠说着,就要举手扇他巴掌。 沈烨趁机把脸埋进他的手掌里,声音哽咽:“疼……我被人绑架了。” 许随表情一绷:“绑匪碰你了?” “没有……”沈烨刚想冲金主哼两声,许随已经把他推到地上,上手去撕他的裤子。 沈烨演戏进程被打断,嘴角一抽,默许了这个占便宜的行为。 ……想看就看吧。 摆着放那么久了,让前夫看两眼解解馋也行。 光看不行,在前夫开始上手检查的时候,沈烨不自在地躲了躲,结果屁股立刻挨了一巴掌。 他愣了愣,神色复杂地看向这个反了天的小家伙。 是不是他装的太真情实意了,让这个才十九岁就傲到他头上的“少年”耀武扬威了? 许随检查完,确定这肮脏的男妓没有被使用过的痕迹,脸色才好看了许多。 “还算乖,没有乱搞。”他起身擦手,踹了脚地上的沈烨,“起来,我给你包扎伤口。” 沈烨轻吸口气,把涌出来的那丝怒意压下去,起身委屈的抱住了许随。 “我被绑架了,你怎么什么都不问?” “罪城的守则:出门就要承担风险。是死是活都是你的命,你活着是幸运,死了还能给我省点钱。” 许随说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医药箱,让沈烨坐在沙发上。 沈烨听他的命令坐沙发上,捂着受伤的胳膊不停喊疼,见年轻的金主一个眼神都不给他,越喊语气越低落。 最后他不喊了,抹了把眼睛,起身就要走。 “我走了,你不爱那我也不稀罕,咱俩好聚好散……” “停下。”许随立刻说。 沈烨这才停下脚步。 “我没说不问,等包好伤再说。” 许随上前把人拉了回来,低头细细给他包扎伤口。 这该死的老雀儿没什么本事还光会嚎,下手轻了重了都要喊他温柔点,许随故意加重了力气,结果身上挨了几脚踹。 “连金主都打,什么脾气……”许随嘟囔一句,给他系好绷带。 说罢,他拍拍沈烨的脸,居高临下:“以后还敢出门吗?” “不敢了。”被外界危险吓到的老雀儿果断摇头。 被保护得很好的宠物显然经受不住外界的风雨,被吓一吓就炸破了胆。 许随心底嘲笑,表情冷淡:“听话点,我会养着你。再有下次,我就把你丢掉。” 沈烨还没说话,脸上就落下一个吻。 他一怔。 “这是奖励,疼了没哭,应该给一颗糖。”许随从口袋里拿出准备好的奶糖,塞进沈烨的嘴里。 在这座城市,优质的糖果价格虚高,大多是廉价齁甜的工业糖,吃了很伤身体。 他现在给老雀儿买的糖,价格很贵,通常普通人在宴会节日上才买一点。 沈烨咀嚼着糖果,惊奇发现自己被当小孩儿哄了。 将自己的需求和依赖完完全全的表达出来,前夫给他的反馈简直不可思议。 “那我胳膊疼……”沈烨试探道。 许随抽屉里有几大瓶止疼药,不过他不会给沈烨吃那些,毕竟止疼药吃多了耐药性会高,而且伤肾伤肝。 他瞥了疑似撒娇的老雀儿一眼,从兜里又掏出一颗糖。 他现在是赚钱养家的一家之主,对又懒又蠢的雀儿好点理所应该。 “最后一颗,多了没有。” 沈烨笑着把糖叼进嘴里,给了他一个奶香味的甜吻。 “谢谢老公。” 许随脸一红。 虚幻世界19 因为沈烨“偷跑出轨”而激起的火苗,在擦药的柔情中一点点被消磨殆尽。 在沈烨趁机占了金主两回便宜后,两人的关系很快变得黏糊糊。 “你为什么瞒着我出门?”许随这才垂眸问出这句话。 “你不陪我,老婆在家里憋了快好几天,作为老公你连句话都不乐意跟我说。” 沈烨装模作样地抽出纸巾,这段时间作精戏码逐渐熟练,他擦了擦眼泪:“我就是想跟人说说话……” 妻子出轨狡辩最常用的话术。 谁让你不陪我。我孤独寂寞冷。我就是出去找人说说话。 许随觉得自己对待外人聪敏机灵的脑子被他胡搅蛮缠成了一堆浆糊,只剩下沈烨那张委屈又倔犟的脸。 他拍了下额头,深刻意识到自从自己撞见了沈烨,就跟中邪似的越来越不清醒。 变得极端情绪化,还信这种狡辩的理由。 “……下次不许了。”许随闭着眼睛,不去看沈烨那张俊美的脸,“我检查了一遍,你身体没被用过,我暂时信你。” 沈烨抹着眼睛,点头:“嗯。” “没有下次,以后出门必须要让我陪着。”许随睁眼,捏住他的脸颊,“你要是脏了,我就把你扔掉。” 沈烨亲了口他柔软冰凉的手心,掩住眼底的满意。 趁热打铁,沈烨提出自己的要求:“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不能。”许随说的果断,斩钉截铁道。 沈烨拽紧他的袖子,指向窗外开始淅沥沥下雨的黑天:“下雨打雷,我害怕。” “回自己房间睡,我不喜欢跟别人睡觉。” 许随扫了眼被溅湿的窗户,伸手打了下沈烨健壮的臂膀:“个头长这么大,害怕就抱紧自己。” 沈烨被禁欲的金主推回了房间,看到被关严实的主卧门,好半天才笑了一声。 “……可爱。” 许随回到属于自己的闷潮小次卧里,他站在镜子前,细细剥掉脸上的皮。 被闷了一天的脸皮重新呼吸空气,苍白的脸泛起一层病态的红晕。 他本来的面貌上,命不久矣的病感实在太过明显,跟大病初愈沾不上边,像病入膏肓的绝症患者。 如果不是靠许随眉间的冷静自持撑着,给人下一秒就要晕厥的病弱之相。 许随撑不住地伏在盥盆旁,喘息粗重,平稳因为疼痛而凌乱的呼吸。 “哼。” 他轻轻痛闷一声,却很快地把话吞下去,手指不受控地开始哆嗦。 许随拉开抽屉,从一个大瓶罐里掏出一大把止疼药,混着抑制疾病发作的苦药汁,胡乱地都吞了下去。 等了许久,他身上剧烈的疼痛和抽搐才龟速般褪去。 许随疼得肌肉都在酸软,他抬头看向镜中脸色青白交错的年轻人,感觉像在看一个生机逐渐消逝的活死人。 额头上冷汗滴落,他却没力气再去擦,为了不引起沈烨的怀疑,许随用最后一点力气关了灯,随后腿一软跌落在地。 外面电闪雷鸣,阵阵游蛇般的蓝色小蛇照亮房间,打在许随惨白平静的脸上。 窗户没有关严实,寒凉的风吹动细软的窗帘,配着漆黑冰冷如停尸房的屋内,让这一切诡谲又死气。 许随喘着粗气,准备等病发彻底过去之后在爬上床,次卧的门却被冷不丁敲响。 “老公。”门口的老雀儿喊,“我听到你这里有声音,没发生什么吧?” 许随脸色一变,抬头看向门口,他刚才的“皮”撕下来就扔了,他伸手想去抓抽屉里的软膏,准备现场做一个。 “开门!” 门口的敲门声却突然激烈起来,不给许随准备的时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我数到三秒,不开我会把这扇门踹开!” “三。” “一。” “等等!”许随赶紧出声,把手上的软膏放回抽屉,起身跌撞地往门口走。 沈烨都准备好踹门的姿势,门却被缓慢打开,许随半个身体藏在门后,屋内没有开灯,他只能看到对方露出的眼睛,正冷漠戒备地看他。 “你来找我干什么?”许随哑声问。 沈烨望着他露出的小半张脸,怔了怔,脸色控制不住的发红,却镇静地没有失态。 “咳……来给你送饭。”他举起手中盛好的养生粥,“我给你做了粥,暖胃养生的。” 许随望了他手中屎黄色不明糊状物,脸色更白了一分。 “不用,我不饿。”他撇过眼睛,眼不见为净,就要关门。 沈烨一只脚横在门缝中间。 许随停下动作,眼眸沉沉地看他。 “我还没进去呢,好歹让我坐坐……老公,你怎么不开灯?” 沈烨面带微笑,却硬是挤进来半个身子,今晚的老雀让许随觉得陌生到可怕。 ——那隐带冷酷打量的犀利眼睛死死盯着他,仿佛看穿了他隐在黑暗中的真实面孔。 “老公,让我进去。”他嘴上却说着甜言蜜语,一口一个老公哄得人心花怒放,“屋里又没开灯,你在担心什么?” 许随呼吸深了一瞬。 他没办法分辨沈烨是不是故意的,对方好似在提醒他——黑夜,我看不到你的脸。 ……这个做戏爱闹的,又懒又馋的老男人,会有这种敏锐的警觉吗? 许随把长年累月积累下的恐惧和防备压下去,他脸色煞白一片,神色却还算镇定。 “灯坏了,没什么好看的,我刚才有点不舒服,吃了药准备睡觉……” “哦,那就更应该吃养生粥了。” 沈烨握住他摁着门把的手,一根根挑开他细长的手指。 在许随沉寒的眼神中,他若无其事地挤了进来。 站在黑暗中,沈烨贪婪地望着许随那张露出真容的脸,语气却又平又稳,含着笑意。 “要不要我喂你?”沈烨把手上的碗递到许随面前,“你好像很难受。” 许随不知道自己该难受身上的病痛,还是该难受突然判若两人的霸道金丝雀,亦或者该难受眼前这碗好像从外面土茅坑舀出来的东西。 他忍无可忍:“……你是想下毒杀我吗?” 首先,这碗散发着异味的屎,他就不可能吃! 虚幻世界20 “还行,不难吃。” 许随塞了口菜泥糊糊,他坐在墙角,在黑暗中摸索着舀屎黄色不明物吃。 沈烨盘腿坐在他的身旁,此时两人都坐在地上,前面几米远正对着窗口,呼呼往里吹湿冷的风。 沈烨想起身把窗户关上,许随揪住他的衣角,又把人拉了下来。 沈烨刚才的硬气消失得一干二净,坐下来直勾勾“盯”着他的脸。 黑暗中,许随哪怕知道沈烨看不清他,还是被这如影随形的火热眼神看得不自在。 他往后挪了一步,沈烨也跟着往前挪了一步。 “老公,我喂你吃。”沈烨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勺子,手指亲昵地擦过许随的下巴,让他张开嘴。 许随被他不受黑暗阻碍的动作整得心里不安,眼神明灭,最后压下心里无数的念头,张开嘴喝了这勺烂泥糊糊。 沈烨和往常胡搅蛮缠的戏精作风截然不同,他身上浓烈的白酒香气又一次散发出来,像标记似的牢牢霸占了他的身体…… 许随想起第一次见面,这人身上也有这样的味道。 这酒液味道浓郁得他想吐,许随脸色青了一瞬,却没有恶言让他滚,而且不着痕迹屏住呼吸。 “……你喝酒了?” 沈烨摸向发热的腺体,不在乎的笑笑:“见到你,忍不住情热了。” 这段时间前夫披着那张丑脸在他面前摇晃,沈烨的腺体安然无恙,风平浪静。 而现在隔着浓夜黑暗,望着前夫那张白玉兰花般的俊脸,沈烨的腺体却在一次又一次发热,想要掌控主人的身体。 许随以为他又在不知廉耻的调戏他,皱眉:“下次别喝酒,我闻不了那个味道。” “你天天在赌场泡,闻不了酒味?”沈烨惊讶道。 “嗯,嗅觉比常人敏感,闻多了会吐。” 许随催着让沈烨喂他吃粥:“你这个卖相不好看,味道还行。” 毕竟是粥和菜搅在一起的混合体,虽然有大量的盐块和沾着锅底铁片的胡渣,也不失为一顿养生粥。 沈烨乐了:“有品,你是第一个夸我厨艺的人。” 许随笑了:“别人怎么说你的?” “他们让我别玩屎。”沈烨微笑道,“我一生气,把他们的头摁锅里了。” 许随差点呛死过去。 “卖相差了点,可营养丰富,暖胃养生,可以补充因为腹泻丢失的水分,盐分能顶三天军粮,至少比营养液好喝。” 沈烨挖了一勺粥,郑重其事:“老公,我以后天天给你做饭。” 许随笑不出来了:“不用……” “用。”沈烨怜惜又充满爱意地抚摸他的脸颊,用温柔到滴出水来的语气,“宝贝,你太瘦了。” 这么瘦,就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许随轻抽冷气。 他觉得这只受他娇养伺候的老雀儿变得不对劲了。 怎么一改之前的作精拜金,一副疼爱他的主人模样? 许随深觉老雀儿要翻天,表情一冷,一巴掌拍在沈烨的大腿,正好挨近臀部。 他呵斥道:“我才是你的主人!” 沈烨从美人面中回神,他咳嗽一声,找回人设,依赖地靠了过去:“我好怕打雷,今晚不想离开你。” 许随这才舒了口气,搂着回归正常的老婆,不留情道:“不行,我不喜欢跟别人一起睡。” 沈烨脸埋进他的脖颈里,闻到了冲鼻的药味,他埋头蹭了蹭。 “撒娇也不可以。”许随铁面无私,“半个小时后,滚出我的房间。” 沈烨抱怨了两句,都被许随怼了回去,知道今晚同床共枕是没希望了,精瘦的手臂死死抱着怀里瘦弱的金主。 “那亲两口,不给亲我就闹。” 许随对这个接受良好,抬头和他亲了两口,苦涩的药味和浓烈的酒香交织,恍惚间他仿佛在亲吻一团烈火。 沈烨的温度很高,烫得他脸红手热,两人缠绵地接吻,呼飕飕的凉风冷雨都浇不灭火气。 “要不要来?”沈烨握住他的手腕,“我可是你买的老婆,做这事儿天经地义。” “你是男妓。”许随涩声道,“你是宠物,不是老婆。” “去你妈的。”沈烨骂了一声,他又在许随那张漂亮脸蛋亲了两口,馋得恨不能把人吞下肚子里。 激烈的吻一次又一次落下,许随在不跨越底线之上,和沈烨疯狂拥吻。 嘴唇都磨得发疼,沈烨才堪堪停下,他卸下一身的贪婪,又像个废物老雀儿一样缩进金主的怀里。 “老公,你是怎么到这座城的?”沈烨问。 “半年前,不小心得罪了一个势力——他们将人体贩卖链流转了数十个国家,女人送去卖淫,男人送去做黑苦力,幼儿送到某些地方培养成【才】。” “一些快死的货品就刨去器官贩卖,偷骗拐卖,运输转送,资金交易,渐渐形成了庞大的地下产业。” “我身为高层却选择叛变,将犯罪证据提交到国际打击犯罪组织,随后横跨了十几个国家跑到这里。” 许随平稳呼吸,轻声道:“你害不害怕?” “真酷。”怀里的人语气平淡至极,转了个身,盯着他的下巴,“你为什么要背叛他们?” “看不顺眼。”许随说,“我总是这样,为光明工作就背叛光明,为黑暗工作就背叛黑暗。” “闹来闹去,把生命当玩具一样玩弄,追求刺激,又找不到真正的快乐。” 沈烨看着他,那张俊朗精致的脸,眸色温柔,问:“我莫名其妙出现在你身边,你不怀疑我吗?” 这么奇奇怪怪的男妓,怎么就一点也不怀疑呢? “不怀疑,及时行乐。”许随不想聊这一部分,“别聊这个,我不喜欢。” 他都快死了,找点快乐不为过。 不管这个奇奇怪怪的雀儿想要什么,他能给就给了。 “其实我来到你身边,是为了……” 沈烨还没说完,嘴巴被狠狠捂住。 许随低头:“我不是让你别说了吗?” 沈烨没忍住,抱着许随的手啃了两口。 太好看了,馋得他都快流口水了。 许随手掌被他糊满了口水,下意识觉得恶心,还没嫌弃,又突然想起啃他爪子的人是他买来的老婆。 忍着轻微的膈应,许随还是让他随便咬了。 “脏死了。”他不满地低声。 奇怪的是,从沈烨缩在他怀里那一刻起,身上难以忍受的蚀骨疼痛却逐渐褪去。 许随安静地抱着沈烨,他的手边是刚才喝药时剩下的中药袋,地上还有散落的几颗止疼药片。 沈烨可能感受到了,不过没问,只是抱着他,然后以馋的不得了的姿态啃他爪子。 许随觉得差不多了,想起身,结果麻痹的双腿却无力支撑他的重量。 许随沉默片刻,推了推沈烨:“你把我抱到床上。” “动不了?”沈烨想去摸他的腿。 “会间歇性的抽搐麻痹,发麻的时间长达三个小时。”许随拍开他的手,“老毛病了,你把我抱到床上就行。” 沈烨皱紧眉头,把人打横抱起。 等许随躺好了,他又想去摸腿:“让我看看,之后病情会恶化吗?” 许随阖着眼睛,望着自己无力的腿,羞耻和自尊让他开不了口。 “……不会。”他情不自禁隐瞒自己会逐渐瘫痪的事实,“只是会抽搐麻痹而已。” 许随说:“我是个正常人。” 虚幻世界21 知道许随发病的沈烨没有说话,他摆脱掉之前废物点心的模样,蹲下身卷起裤子,温柔按揉他的双腿。 “多长时间了?”他问。 “以前腿有点小毛病,会间歇性麻一会儿,半年前开始四肢抽搐,止不住的疼。” 许随半坐起身,瘦到凸起的脊背靠在墙上,他感受沈烨细心照顾他的举动,笑了一声。 “你不觉得丑吗?” 沈烨听到他的话,疑惑轻嗯一声,低头看向许随的双腿。 纤细笔直,骨肉匀称,好一双跨越性别的美腿,哪儿丑了? “你在讽刺我?” 深以为自己丑陋不堪的沈烨歪头,狐疑地看着似乎在暗讽他身材畸形的美人前夫。 他比不上美丽娇柔的漂亮小o,也理解前夫当年和他在一起的怨言。 毕竟一个omega肌肉虬结,高大威猛,一拳干翻铁皮机甲,一张白皙细腻的脸变得又糙又硬,正常人接受不了也正常。 许随微滞,不明白这人怎么突然言语污蔑。 许随诧异道:“你不觉得我发病的样子很丑吗?” 沈烨接话:“你不觉得我身材畸形还长得丑吗?” 许随沉默了。 沈烨也沉默了。 “……我觉得,我的审美应该正常。”许随硬着头皮,口吻平静,“你很好看,是我喜欢的脸。” 沈烨十多年没被人真情实意地夸过容貌,电流噌得传遍全身,他错愕望着床上病恹恹的前夫。 所以,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而是他的脸确实符合许随的审美? “嗯……我也觉得你好看。”沈烨呐呐说出这句话,他不禁抚摸许随温凉细腻的脸蛋。 “……很漂亮,我喜欢你这么精致干净的人。” 许随没戴着易容的皮,许久没被人用手抚摸过真实的脸庞皮肤,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在控制不住的膈应之外,被恋人这么夸赞,许随脸上浮现一丝羞赧。 这张让他受尽麻烦,厌恶又不得不保留下来的脸,在此时发挥了让人意想不到的作用。 许随一时忘记自己在沈烨眼里披着假面,他往前凑去,细长的手指抓住男人的衣角,去嗅沈烨身上的气味。 烈性白酒香,闻得他醉醺醺的。 一股大力突然把他掀翻在床。 沈烨压在许随细瘦的腿上,他不停亲吻身下的人,语气很急:“要不要来一次?” 许随脸颊更红了。 想起自己要跟一个男人做那种事,他心里依旧控制不住的厌恶,可现在黑夜,雨天,气氛都聚齐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看不见沈烨的脸,只能摸到紧实滚烫的肌肉。 对方呼吸火热,身体也火热,细密的吻落下,他面红耳赤,又心生期待。 “……等我发病时间过去。”许随说,“我现在动不了。” “我可以自己来。”沈烨上手摸向他麻木的腿,温声道,“要不要?” 许随觉得这不太对劲。 他包养这只没人要的老雀儿,那对方就该予己予求,听他的话才对。 他不愿意就要听他的,哪有自己来的道理?他又不是鸭子。 他给钱养雀儿,结局是自己被嫖吗? 许随觉得自己一家之主的威严受了损伤,更有种被骗身骗心的荒诞感。 他揪紧裤子,不让老婆色心大发扒下来,警告道:“不行,等我能动再做!” 沈烨正想强上,又猛然想起自己遗忘许久的结局。 他来这里是为了见前夫,了解一下这是个什么人,可不是为了重蹈覆辙。 “行。”沈烨勉强收回手,“那咱俩聊会天。” 见沈烨临门一脚又缩了回去,许随怔了怔,忽略心底的不舒服,点头:“你想聊什么?” 沈烨吃不到香喷喷的嫩肉,感慨自己是个这辈子吃不上肉汤的老寡妇,连昂扬蓬勃的精神气都泄了。 “随便聊。”他蔫蔫地枕在许随腿上,攥紧许随的手腕,“你想知道什么?” “你有父母吗?”许随问。 “没有,死了。”沈烨平静道,“我杀的。” 本以为会看到前夫略带惊讶的表情,结果就见许随表情冷淡的点头,丝毫没有斥责他的意思。 沈烨刚想问一下,就听到许随清冽的声音:“我也杀了我的父母。” “你是什么原因?”沈烨皱眉,“有谁胁迫你动手?” “……没什么原因,杀就杀了,有些人活着跟你没关系,留着却膈应人。” 许随回忆自己当初杀人时的心情,摇了摇头,转而提起和父母无关的事。 “我杀了他们后,去吃了一碗牛肉面,那碗面七块钱一大碗,老板好心给我多加了半碗肉块。” “很香,很热,我坐在路边吃面,吃完就觉得全身轻松,一抹脸才发现脸上都是水。” 沈烨问:“你哭了?” “不是。”许随笑说,“那是我杀人流下的血,抬头照窗户,才发现身上全是血渣肉沫。” 沈烨噗嗤一声:“那个面馆老板没被你吓死?” 许随抿唇,忍笑:“所以那多加的半碗肉块是他好心还是他害怕,这就不知道了。” 沈烨对他的往事生了好奇,催问:“然后?” 许随说:“没有然后,被警察通缉了,我连夜乘黑船跑到国外,连着四五年没回国。” 沈烨嗓音柔和下来:“你想回国吗?” “不知道。”许随往下躺了躺,侧身让沈烨也躺上来,他搂着这个又高又壮的家伙,“如果哪天我混不下去了,可能会回去。” 沈烨好笑道:“你不怕被国内通缉吗?” 许随扬起下巴,说:“他们逮不住我,隐姓埋名这么多年没被人砍死,最擅长的就是跑。” 沈烨和他面对面,蹭了过去,又摆出老雀儿的废物人设:“那金主下次跑,能不能带上我?” 许随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安抚地摸着老雀儿的脸颊,在沈烨唇上吻了一下。 他不可能带沈烨走。 许随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事实。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跑,双方活下来的概率会大大增加。 而他带上沈烨一起跑,结局也只会是老雀儿死在枪口之下,而他要么侥幸逃生,要么被抓回去难逃厄运。 “我不会带你走,你只会拖后腿。”许随说,“所以我会尽力留下,让陪你时间再长一点。” 虚幻世界22 老雀儿似乎有点生气,闷在床上一声不吭。 许随看不清他的表情,自知理亏。 这种和抛弃无异的举动谁听了都会心生隔阂,这只被他娇养的老废物生气也正常。 他正想拉下脸哄一声让人消消气,外头刚好劈下一条条细闪的电光。 正好照亮沈烨那张英俊硬朗的脸,以及对方脸上懒漫的笑容。 许随愣住。 ……这是在笑? 电光褪去,黑暗重回眼前,许随心里突生不对劲,那些被他尽力忽视的怪异走马灯一样隐隐浮现。 下一秒,沈烨生闷气的委屈声音传来,突兀地打断许随的思路。 “不带就不带,我也不稀罕你。” 许随被推了一把,借着几乎消散的光线,他看到对方转身背对他,背影犟得不行,生着没什么大用的胖气。 “咱俩好聚好散,你走我就去站街。” 沈烨说:“我没本事养活自己,下半辈子就指望你了,结果连你都不要我,就知道男人靠不住。” 许随脸色不太好看,压着脾气:“不许站街……我会给你足够的钱,等我回来找你。” 沈烨哼了一声,拿捏起了中年妻子的架势:“你要是敢踏出这个门,我立马上街……” 脖子上突然多了一道冰凉,沈烨感受横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瞬间改口: “我会乖乖等你回来。” 许随把匕首收回去,抱紧妻子,语气变得温柔:“要遵守诺言,我讨厌说谎骗我的人。” “我刚才开玩笑的,你一个正经荷官,哪有跑的理由?”沈烨哄道,“你跟我安分过日子,怎么可能抛弃我跑路?” 许随被他说的臊了一秒,不好跟单纯的老雀儿说自己背后做了什么,只能心虚又含糊:“……不出事我就不走。” “好老公。”沈烨摸向他的后脑勺。 许随隔着黑暗盯他的脸,许久之后,他默默捏紧手中的切割刀。 事已至此,他只能祈求意外来的慢一点。 当生死都不能保证,一切都是虚妄。 又过了半个多月。 废弃工厂内,许随擦掉指缝里的血,从背包拿出日常的换洗衣物,给自己换上。 把服装上细枝末节的褶皱都安抚平整,喷了去除血腥气的“香水”,许随背上背包踏出工厂。 身后,刚处理过的犯罪现场变得干净如初,火炉内常日燃烧的火焰和铁水还在咕嘟嘟冒泡,里头融着一具新的尸体。 地上的血液被喷洒了某些强氧化性和酸性药液之后,消失不见,用鲁米诺试剂都不容易检测出来。 许随有轻微强迫症,把边边角角都处理好了才肯离开。 出去的路不好打车,打车也可能遇上抢劫的黑车。 许随每天来回要走十几公里,直到到达城中间地带,才能坐上提前准备好的小电车回到赌场上夜班。 今晚的夜色格外的漆黑,外界蝉鸣都像死掉的虫尸,没有刺耳的鸣叫。 路上没有随处可见的路灯,很容易走错,这地方设施落后,被荒草覆盖,也没有随处可见的路人,走路几分钟就需要停下来辨别方向。 许随斜背着双肩包,细长的黑影被月光拉得虚无,瘦而韧性的身材被勒住,却依旧笔挺如青竹。 “还有半个小时。” 许随在岔路口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大概半个小时,他就能坐上小电车。 许随稍微分辨了方向,正要往左边走。 倏—— 消音器的顿响和子弹划破空气的倏然声从右侧草丛中射出。 许随好像早有预料,突然侧身拐弯躲过子弹,就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厚重的背包往上一扔。 一颗子弹又打在背包上,替许随挡了一枪。 他往地上一趴,双腿蹬泥土借力,不过一秒就钻进了半人高的茫茫草堆中。 埋伏的人见许随没中招,起身吹了个口哨,呼唤潜藏的同伴。 “上!” 一群人如豺狼虎豹一般纷纷在草丛内站起,蜡黄的脸上疤痕遍布。 他们向许随消失的位置扑去,一双双冒着绿光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 然而他们刚飞身跑到许随原先站着的位置。 “咻咻咻……” 草丛内埋着的炸弹刚好燃到尽头,在众人惊恐的眼神里,浓红色的烈焰从地面向上窜起,像团团的云笼罩了他们。 不过片刻,轰鸣四起,肢体横飞。 “操!又被这小子跑了!” 刚才伏击射枪的枪手抹了把脸,从地面爬起,枯瘦沾灰的脸上抖动两下,他五官有点扭曲。 “那杂种什么时候发现我们的?” 还没来得及跑过去的寥寥几个幸存者也起身,他们震惊看着那处黑黝黝的坑洞。 “从踏出工厂那一秒,他可能就知道了,这个贱种!落到老子手里,玩不死他!” 枪手烦躁地搓了搓头皮,又踹了脚树干,很快冷静下来,一双阴毒如黏腻蛇信的眼睛死死等着许随的方向。 “通知下去,猎物逃脱,让城里的继续追捕。” 有人说:“他不会进城,傻子也知道那里现在是个包围圈。” 枪手冷笑一声:“不进城他就会进山,在那里他插翅难飞!让一波人佩戴热成像仪进山!” “通知山里埋伏的狙击手,实在抓不到活的,就一枪爆了他的脑袋!” 枪手啐了口唾沫,把血沫子吐出来。 “活着老子把他扔乞丐堆里轮了几遍,卖出去让他生不如死!” “死了剥皮晒干扔船上让新旧成员好好看看,这就是背叛组织的下场!” 消息一下,一支手中拿枪、眼戴热成像仪的队伍,挪步进了山。 他们衣服暗红破烂,脸色是风吹日晒后的黑黄,一双犀利的眼睛虎视眈眈地扫视周围可见的一切。 而城中各处多了几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各处分散开来。 或者抽烟,或者闲聊,眼神若有若无地瞥上进城的人,打量他们的衣着、脸和行为举止。 浮坡赌场的门口也多了几辆看似不起眼的货车。 从车窗看过去,只能看到几个浑身散着血腥和粗犷的男人,正冷眼看着赌场入口。 下水道口,通风管口,民用酒店,许随常去的便利店、药店,停车场,破旧小区…… 这些干瘦煞气的身影不约而同地出现在这些地方,将这座城包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 虚幻世界23 而在一个城内边缘,一群流浪汉躲藏睡觉的角落。 一道细瘦的身影从草丛里钻出来,娴熟地往流浪汉堆里一坐。 流浪汉衣服破破烂烂,就连裤腿都被火炸了一般烧卷,露出过分纤细的腿,露出的皮肤都被糊了沼泽烂泥,臭气熏天,让人看一眼就想吐。 身旁的流浪汉都被熏得不轻,嫌弃地看了身边这个人一眼,扭身又嘀嘀咕咕睡了过去。 许随没管他,抬头打量一看,过往寥寥的路人都多了不少。 他没有意外,涂得污泥遍布的脸上,一片早该如此的平静。 这些人早该来了。 早在一个月前他就该搬离这座城市,可贪心却让他留下来,落到这种孤立无援、四面楚歌的境地。 死到临头许随也不慌,他拿下身边了流浪汉的草帽,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络腮胡子和备用的易容软膏给自己黏上。 不过几分钟,一个胡子拉碴的流浪汉臭大叔从角落起身,拿起墙角的拐杖,一瘸一拐地拄着往前走。 这种时候就该逃出这座城,不要进山,从自己早就开辟出来的地下通道走,直走到距离这里五十公里远的一处破落村庄里。 可许随还是回来了,抱着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念头,以自投罗网的行为回到了这座城。 他在漆黑的大街上慢慢的走,路过的人都捂着鼻子嫌恶地避开他。 流浪汉不理会外界的眼光,走两步四肢僵麻的停滞两下,活像个丧尸。 演得活灵活现,和经年累月吸毒的流浪汉瘾君子没什么不同。 几个暗处盯梢的人扫了许随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没有产生怀疑。 在生命面前许随一向拿的起放的下,什么洁癖和自尊通通化为乌有。 他演着一瘸一拐地走到赌场门口,不过才粗略往门口看了两眼,就意识到不对劲。 利瑞正站在门口,脸上挂着笑容似乎在等他,眼里藏着丝丝缕缕的恐惧。 往赌场内一看,果然有几个黑人正眼神冰冷地盯着他的后背,以许随的经验来看,吧台后面藏着长枪对准了利瑞的后背。 这伙人是在堵他,拿利瑞这个看似和他关系好的同事等他回来,降低戒心后一举拿下。 赌场老板也出手了? 许随皱了下眉头,转而想通。 也对,前组织大张旗鼓来这里抓人,肯定会提前和赌场老板私下沟通。 看来他捞赌场油水的事情也败露,前任组织和赌场老板联手,就为了抓他回去。 死到临头的预感越来越强,许随最后的一丝慌乱反而归于泯灭。 他深深看了诱饵利瑞一眼,转头就走。 自身难保,利瑞能不能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城内被堵成这样,许随敢肯定自己借住的地方也难逃厄运。 所有人都在抓他,都想让他死。 按理说,他该跑。 他前两天偷偷租了个房子,告诉老雀儿如果他消失了就搬进那里。 南屋有个地下室,推开里面是个被粮食添得满满当当的储物室,就算不出门也能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 地下室的墙后还有个暗道,如果有人闯进来想欺负他,就可以跑进那里,顺着下水道一直跑,总会逃出来的。 他还给了那个废物一大笔钱,省着点儿五年都花不完。 后顾无忧,他最好连城都不要回,不回头地跑出这座城,跑出这个国家,让早就安排好的人把他运到摩尔多瓦的边境。 许随停下脚步。 他抬头,看向矗立在高空中早就废掉的了望塔,塔上横着几根钢丝绳,粗粗地和天台连接在一起。 沿着钢丝绳爬,他可以突破重重包围,安全无忧地找到那只废物雀儿。 许随深吸口气,把不理智的念头压下,往城外一步步挪。 离开之前,他回头,深深看了眼沈烨所在的方向。 “等我回来。”许随声音轻飘要消散,“你要是出轨,我杀了你……” 打工族借租的区域大多在西南角和东角区,之前西南角被炸弹狂徒毁成废墟,许多侥幸逃生的人都跑到东角求生。 这也导致东角房价飙升,来往的行人如忙碌的蚂蚁一般多。 女房东扭着胖到畸形的屁股,手里端着脏污的水,掀开泛黄的宽帘子往外走。 她刚准备把水泼到门外,一束强光灯打在她的脸上。 “要死啊!”房东尖叫一声,端起脏水盆挡住脸。 外界没有声音,强光灯冷冰冰的打在她的身上。 房东哆嗦了一下,探出眼睛往外看,从过于刺眼的强光里,她看到了身着一个个黑色警服的警察。 他们面无表情,胸前挂着勋章,手上拿着武器齐刷刷对准了她,几只凶猛的警犬龇牙咧嘴,一双双眼睛让人脊背发寒。 女房东手脚发软,水盆落地,脏水溅了一地,她惊恐捂嘴:“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希努女士。”一个警察走上前,把一张照片递给她,“你见过他吗?一个名叫卜煜的亚洲男性。” 女房东脸色青红交错,她看向照片上那张熟悉的脸,声音弱弱的:“见过,他是我这里的租客。” 警察收下照片,又递给她新的。 “我们一直怀疑卜煜是轰炸警察局和西南角租区的恐怖犯罪分子,这段时间在暗中进行调查。” “前段时间我们派人潜入他的房间偷取了掉落的毛发,通过dna检测比对信息数据库,确认他是国际在逃通缉犯——许随。” “罪名包括且不仅限于集资诈骗罪、走私罪、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绑架罪,故意杀人罪、恐怖活动罪等等。” “另外,通过地毯式搜索,在郊外的一座废弃工厂我们检测到了残留的血迹,来自之前失踪的受害者。” “工厂外有几个还没来得及去除的脚印,预测身高在一米七八到一米八一之间,体重45公斤左右,和卜煜的体型相符合。” “由此可以猜测,国际在逃通缉犯,轰炸警察局和东角的恐怖犯罪分子,以及近期逐渐猖狂的赌客神秘失踪的连环杀人犯,都是他。” “所以……” 警察顿了顿,给了女房东接受信息的时间:“我们希望你能配合一下,演一出戏。” 女房东眼神都呆滞了。 “听说他包养了一个男妓?”警察口吻不改的冰冷,“能安排我们和他见一面吗?” “好……好……” 女房东眼神空洞,僵硬地转身,结果膝盖一软,扑通跪在地上,疼的回神,哎呦哎呦地哭叫起来。 虚幻世界24 那个男妓住在十楼,是这栋最高的楼层了,女房东把一群警察带到门前,神色难掩紧张。 她咳嗽一声,举手敲门:“开门!是不是你们这儿水管漏了,把楼下天花板都浸湿穿透了,租户投诉让老娘来维修!” 三秒过后,门内没人应答。 女房东慌了,又哐哐敲门:“赶紧开门!里面人都死哪儿去了?!” 警察们对视一眼,暗自准备破门而入。 一道好像刚睡醒的声音响起,踢踏着拖鞋来开门。 “来了……” 门打开,一张俊美浓颜的东方脸庞映入众人眼帘。 男人倚在门口,头发凌乱,脖子上还有新鲜的红痕,睡衣扣子都散了两颗,看样子和正常站街鸭子没什么不同,区别是格外好看。 男妓对他们揉着眼睛,抱怨道:“吵什么……大晚上让不让人睡觉了!” 女房东又咳嗽一声。 放下手,定睛一看,男妓脸色顿时白了,支支吾吾,瑟瑟发抖:“警……警察来干什么,我不干那行了!” 警察给了女房东一个眼神,让对方退到后面,随后把刚才那套话术又说了一遍。 果不其然,男妓颤声道:“这么多天和我睡觉的……一直是个杀人犯?” “进去聊聊。”警察说,“我们需要你们配合逮捕。” 第二天。 夜越来越深。 天空乌蒙蒙的,遮住了本就不多的星星,外头下了小雨,不过几分钟又停了下来。 十楼的屋子灯火通明,似乎在等谁归夜回家。 可能是等久了,没过多长时间,窗户蓦然熄灭,漆黑看不清里头。 主卧的窗户是推拉式,距离地面大概三十米左右,从高处往下一看,黑洞洞的地面仿佛吞噬的深渊巨口。 “咚……咚咚……” 窗户被轻轻敲响。 等了片刻,房内睡觉的人似乎被窗户的声音惊醒了,不过却一片死寂。 窗外有个黑色人影子,腰间紧绷的安全带结结实实地勒住了他,把他吊在十楼窗户的入口。 安全带往上一看,它的终端链接在了本楼的天台处,一条黑色的“细线”直直往下垂,撑住了一个成年男性的体重。 许随等了半天也没人给他开窗,单手撑着窗沿,尽力拽住粗糙的墙面。 “吱——”窗户突然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脑袋探了出来。 沈烨望着窗户外悬挂的青年,抿了下笑:“别告诉我,你这次想玩变态偷窥狂和可怜俏寡夫?” “嘴贫。”许随斥责了一声,“把窗户推开,让我进去。” 沈烨彻底推开窗户,许随往后荡了一下,脚踩住窗沿,灵巧且轻盈地蹲在窗户上。 “下来……”沈烨刚想把人拽下来,就听到许随冷漠而急促的声音,“我被通缉了!” 沈烨安静几秒,点头:“看到了,楼下都是便衣警察。” “……你不问我做了什么,又为什么回来找你吗?” 许随吐了口气,压下心底沸腾的情,清冷俊秀的脸上不见波动,像一块晶莹剔透的冰。 来之前他洗了澡,换了衣服,卸了易容,在黑夜的掩送下站在窗口,说些毫无理智的话。 “可能我逃到半路后悔了,觉得应该杀掉你这个没用的废物,所以回来……” 毁尸灭迹。 “我知道你为什么回来找我。”沈烨信誓旦旦道。 许随一怔:“为什么?” “你喜欢我。”沈烨往前走了一步,下半身和墙面紧贴,上半身和许随近在咫尺。 温热带着酒香的呼吸一下又一下的扑在许随脸上,让人身处幻梦之中,意乱情迷。 许随下意识反驳:“不……” “你不喜欢回来找我做什么?”温暖的手抚在他的后脑勺上,带来让他焦灼的热度,“回来嘲笑我睡觉没盖好被子吗?” 许随哑口无言。 “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老雀儿继续发起进攻,咄咄逼人,好像要强迫他承认,“你回来想对我说什么?” 许随嘴唇颤抖一瞬,又狠狠闭紧。 他的嘴巴就像撬不开的蚌,一句甜言蜜语也说不出,一句真心话都没有。 “告诉我,你回来想对我说什么。” 老雀儿问:“你他妈都逃到城外了,又沿着了望塔锈了不知道几年的钢丝爬到我面前,想对我说什么?” 许随脑子乱成浆糊,紧紧握着窗户,脱口而出就是质问:“你怎么知道我爬钢丝来找你?!” “你管我怎么知道的,老子要听表白,要听我爱你!” 沈烨捏住他的后脖子,像捏住一只犟种转世的猫,恶狠狠晃了晃。 “你说不说?!” 许随咬紧牙关不吭声,求生欲在尖叫,催着他赶紧跑回天台,想办法逃出这明显布下天罗地网的陷阱。 沈烨催得越来越紧,简直要掐着他的脖子,手指抠他的喉咙,把那声表白抠出来! “不说!”许随恨声道,“我就不说!” “我操你爷爷!”沈烨气急道,“许随,你嘴怎么这么硬!” 知道自己来这儿九死一生还是来了,“死到临头”一声我爱你都不说! 沈烨气急败坏,人设终于碎成了渣渣,正准备撸袖子抽他两巴掌,就听到许随轻颤的声音。 “……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吻?” “什么?”沈烨停下动作,摸着黑夜去看许随的表情。 仗着老雀儿看不到自己的脸,许随眼里早就蒙上湿气,擦了把眼睛,说:“我来这儿,我想你亲我一口。” 沈烨放下手臂,愣在原地,半天才艰涩道:“早说不就行了。” 勉勉强强吧,不是表白,不过跟表白也差不多了。 他把许随的脑袋扯下来,给了一个吻。 虚幻世界25 这个吻甜蜜,柔软,温情,羞涩。 一个十九岁强装大人挣钱养家的金主少年,和一个二十五岁还没谈过恋爱的大龄剩o。 沈烨看着他的脸。 许随接吻喜欢闭上眼睛,专心享受亲吻的感觉,倒是符合初谈恋爱的处男心思。 沈烨喜欢睁着眼睛,在接吻的时刻将许随脸上的任何波动收入眼底。 吻是他给予许随的,对方的反应就是青涩的果实,他要眼睁睁看着,这是给沈烨的奖励。 “亲够了没?”许随磨得嘴唇发疼,往后躲开沈烨追上来的吻。 许随喘了口气,白皙如玉的脸上飞着下不来的绯红,以往漆黑的眼睛噙着湿润,显得晶亮闪耀。 沈烨被他倒打一耙,坦然擦了擦嘴,双臂搂紧了他,问:“要不要带我一起走?” “……不带。”许随喉咙发干,他恍惚地说,“太危险了,我不能带你走。” “带我走吧,你不在我身边,有人欺负我怎么办?” 沈烨好像突然委屈了起来,脸埋进许随沁着香气的脖颈里,蹭了蹭:“老公,我舍不得你。” 许随心软了一秒,又冷硬下来。 “不行。”他说,“你是个只会吃喝的废物,没有敏锐的警觉心,也不会埋地雷炸弹,连逃跑杀人都不会。” “我能从别人的追捕中逃出来,你有这个本事吗?” 许随捏住他英俊的脸,语带威胁。 “长这么好看,被毒贩抓住了下场就是泄欲的公奴,聋耳断舌,砍手砍脚,生不如死!” 前夫一口一个废物,一口一个没本事,将他扔在罪城自己出去独面危险的心十分坚定。 沈烨沉默片刻,问:“如果我能帮上忙呢?” “你能帮什么忙?”许随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只会吃喝撒娇的老废物。 以为老雀儿对自己一个人生活的未来胆怯害怕,许随安慰地亲了他一口。 “你留在这里等我回来不好吗?别任性,外面全是追杀通缉我的敌人,你会死的。” 沈烨戳了戳他的胸,身形单薄得他一根手指头就能戳碎。 许随装瞎子不去调查他的来历,偏偏在这种时候一门心思把他往安全所里塞。 沈烨浅浅反思一下自己装的是不是太过废物,又花了三秒接受这个事实。 他抹着眼睛:“昨天警察找上门,一个个膘肥体壮还带枪,吓死我了。” 许随复杂问:“他们有没有伤到你?” “没有,可他们让我……” 沈烨把受了惊吓的雀儿形象演得淋漓尽致,说两句话的功夫就缩到了许随的怀里。 他人高马大,以小鸟依人的姿态赖在许随身上,仿佛一只大型猛兽吧唧埋进小团子肚子里,只露出结实壮硕的躯干。 许随紧紧抓着窗户,以免被这老雀儿挤下去。 这地方可有十楼,摔下去就会头骨崩裂,脑浆四溅…… “他们让你怎么了?”许随明知故问。 “让我演个戏,把你骗出来。”沈烨长吁短叹,“他们走之后,我一晚上没睡好。” “怎么骗出来?”许随继续问。 “如果你不找我,他们就要伪造我私藏你五十万美金的消息,让你回来报复我,事后成功逮捕给我一百万奖金。” 沈烨耸肩:“这些人歪打正着,不知道我真有五十万。” 这段时间许随疯狂敛财,忙得回家睡觉都顾不上,零零总总五十万美金,走之前全给他了。 许随笑了:“我被追杀来不及去取钱,他们做这个局也正常。” 这棒子警察调查得还不错,以为他给自己留了五十万美金做退路,殊不知这些钱全塞给老雀儿当生活费了。 沈烨的手不知不觉间搂紧了许随,唇角扬起,瞳色漆黑,笑起来却缀了星辰。 “还有一个选择。”他的声音变得轻柔。 “如果你能来找我,就像现在这样,我拖住你的脚步,他们在楼对面架上狙击枪,把你一枪爆头。” 许随挣脱不了他的怀抱,这才发现在刚才自己的四肢就被压在了沈烨怀里,被禁锢在窗户口这个危险地带。 许随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老公。”老雀儿无辜地眨了下眼睛,像初见般笑意盈盈,“他们给我一百万。” 许随四肢发凉,一颗心倏然坠落深渊。 嘭—— 在对面的天台上,狙击手扣下扳机,一颗足以一枪爆头的子弹割接黑夜和狂风,向许随的头颅飞来。 死亡的预感越来越浓烈,一切放慢了速度,许随在冰冷的夜风中感受到子弹的逼近。 身后蓄势而来的尖锐子弹,突然响起来的警车笛鸣,一群警察疯狂撞门的巨响,还有沈烨身上散发的浓烈酒香和杀意。 许随微微张开口,可他的声音快不过子弹。 “不演了,走了。” 沈烨扯断他的安全带,抱着他纵身一跃。 极大的冲力震碎了玻璃,菱形碎片向外飞溅,两人如同飞鸟一般跌落了出去。 身体突然坠落,许随险些心脏骤停,脑内雪白一片,闭紧嘴巴瞪着离他越来越远的第十层楼。 预想中粉身碎骨的疼痛没有到来,在即将落地的那刻,沈烨调整姿势,蹬了一脚墙面。 在距离地面五米的时候,两人像蝴蝶一样轻松落地。 许随表情空白,看着眼前这个从十层楼跳下安然无恙的男人。 沈烨和他对视一眼。 他率先张嘴,倒打一耙:“你早表白不就行了?你不表白我就只能一直演,这都怪你。” 还是骄纵蛮横老废物那个味儿。 许随却没办法真把他当废物了,眼前眩晕到发黑,他呐呐张了张嘴:“你……” 砰。 又是一枪。 沈烨瞬移躲开这颗子弹,原先的位置被溅出四射的火星。 “下次有爱早点说,我等很急了,怎么说个我爱你跟憋尿一样难。” 沈烨旁若无人,继续控诉:“你知道演戏对我来说多难吗?” “我得憋笑装可怜,还要自污名声,你一个不顺心就要打我骂我。你是个不称职的丈夫,我就跟被家暴的小omega一样有苦说不出。” 许随脑袋晕乎乎的,眼前发展太过于玄幻,他反应不过来,最后嘶哑提醒:“警察追来了……” 不止警察。 前任组织的成员也在不知不觉间包围了这里,挤在四面八方,竖起武器对准了许随。 这些手拿武器,眼神狠厉如豺狼一般的人隐藏在角落,要随时呲起血牙和他殊死一搏。 他们细心得可怕,动作娴熟又谨慎,浑身散发着不好惹的血腥气,干瘦而煞气,狠烈又疯狂。 也不止前任组织的人,许随还看到了赌场的身影。 一辆又一辆看似普通的车拥堵在道路上,还有不少骑着摩托的本土人。 无论是大路还是小巷,只要许随踏出警察的包围圈,他们就会一拥而上把许随剁成碎泥。 两波警察从两边道路跑了过来,形成包围圈,竖起的强光灯打在沈烨身上。 “放下武器,抱头蹲下……” 为首警察刚喊出这句,许随已经抬起手枪,打碎了他的脑袋。 眼见犯罪分子不肯,还肆无忌惮的杀了他们的同事,其余警察停下脚步,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 “你能跑过他们吗?”许随问。 “能。”沈烨托住他的屁股,往肩上一甩,在子弹打到他之前,跨步往外跑。 眼前空间迅速扭曲,在激烈的速度下,许随仿佛看到了一颗颗放慢的子弹。 好快! 这速度快得实在太熟悉,两个月前他似乎见过这样恐怖的速度。 那个不似人类,身影如鬼魅般的人。 原来那个神出鬼没的疯子…… 许随恍然看了沈烨一眼。 就是他买来的老婆。 虚幻世界26 警察和面包车蜂拥在各处可以钻跑的大街上,风驰电掣,莹蓝色灯光像催命曲步步逼近。 摩托发出嗡嗡的响声,本土人也在背后穷尽追赶,领着的长刀随时要挥砍而下。 罪城今晚寂静得诡异,嗅到了一触即发的硝烟气,所有人都安静地缩在角落里当鹌鹑。 在许随的提醒下,沈烨连着跑到城外一百公里外,一辆黢黑宽大的民用防弹车早就停在那里。 他正要跑过去,一辆摩托突然从草丛堆里窜出来,向沈烨疯狂撞来。 本土摩托车上坐着两个表情狰狞的男人,其中一个人高高挥起手上的砍刀,劈头盖脸砍向他。 沈烨把许随转到另一条胳膊上,长腿高高抬起,如灵活长鞭般掀起破风声,直踹到摩托车身上。 嘭!! 小腿和车身相碰的地方,摩托车铁皮瞬间往里凹陷一个坑,随后原地起跳,飞出残影。 摩托车撞到电线杆上,刹那间,杆子也凹出恐怖的坑痕。 许随一眼瞧过去,摩托车报废成铁渣,电线杆扭曲凹陷,两个男人头破血流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他脸色微微变了。 ……这是人类能有的力气?! 沈烨不顾前夫惊骇又茫然的表情,打开车门,把花容失色的许随扔进驾驶位。 趁给许随关车门的功夫,有人张臂扑来,沈烨上手扭断了此人的脖子。 不过咔嚓一声,一颗脑袋一百八十度转到后面,猩红双目凸起,和后来者面对面。 沈烨举起尸体当盾牌,缩着脖子一躲,从车顶一头滚到副驾驶的位置,尸身上噼里啪啦多了几个弹孔。 沈烨扔掉尸体,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窜了进去。 “你开车,我不会用这玩意儿。” 习惯操纵机甲的领袖大人敲了敲窗户,对呆若木鸡的前夫笑道:“老公,回回神,咱俩在逃命。” 许随深吸口气。 脚踩油门,防弹车嗡一声,尘土飞扬,猛奔了出去。 上百发子弹齐刷刷射了过来,防弹车s形灵活走位甩掉了大部分。 不过顷刻,车身变得破烂不堪,车标摇摇欲坠,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身后警察穷追不舍,警笛声让人头皮发麻,四处随处就会撞来民用车,恶意阻挡去路。 一颗炸弹燃起,火焰余波炸到了车轮胎,许随疯狂转着方向盘,没让车掀翻在地。 “你不是男妓?!” 在无数咻咻弹射声中,剧烈的轰炸声中,许随不敢置信的质问紧随而至。 “站街就是男妓吗?告诉我你们星球哪条法律有明确规定【站街等同于男妓】?” 沈烨不知道从哪儿掏出墨镜,悠然戴上,语气不屑且拽:“老子喜欢那条街,站站怎么了?” 许随眼神一黑,嗓音发抖:“你也不是地球人?” “我没说过自己是地球人。”沈烨不赞同道,“别这么刻板印象,在你们地球上我就是地球人吗?” “操你妈,你再贫一个试试!”许随狠狠踹了脚车身,理智全失,“你到底是谁?!” 沈烨笑了:“我是星际主星斯塔克比亚公民,第二世家上流贵族嫡系血脉上一批最小的幼子,刚上任两月的第十军团新领袖。” 顿了顿,意识到年龄错了,沈烨改口:“上任七年零两个月,我老忘记自己虚假的三十二岁。” 许随深深吸气:“你的年龄也是错的?” “……应该不是。”沈烨犹豫开口,“我分不清自己是二十五岁还是三十二岁。” 还是个患有精神疾病的外星人。 许随脸色难看:“你一直在骗我!” “别一副受了欺骗的绝望模样,咱俩半斤八两。”沈烨挑眉,“你没骗我吗?好歹我的脸和名字是真的。” 许随骗得可比他狠。 身份,名字,年龄,容貌,就没有一处是真的。 沈烨是顺着对方的剧本给自己叠加身份,许随认为他是什么样,他就演出什么样满足对方的期待。 从根本上来说,沈烨认为这还是许随的错。 瞎脑补什么男妓和金主的剧本,上来就给他买措施小盒子,让人疑惑至极。 那条街他真是单纯想站站而已。 许随自知理亏。 可他也从中窥出沈烨真实性格的一角,自信到近乎自负,骄傲到近乎傲慢,居然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 “你这个骗子,把钱还我!”许随抻出一条腿去踹他。 沈烨把他不安分的腿推回去继续踩油门,眼睛一湿,大手一抹,委屈巴巴: “老公,刚到这个星球我特别害怕,好多人骚扰我,我还吃不上饭,没有你差点就饿死了……” 许随啐了他一脸:“滚,你没资格撒娇!” 沈烨亲了一口他的侧脸。 许随的怒气熄灭成炭渣。 他正准备谴责沈烨的隐瞒,头顶突然爆起一声剧响。 “轰!” 一颗炸弹落在车顶上,骤然掀翻在地,铁皮烧卷,被爆炸冲得四分五裂,滚滚火焰像蘑菇云向他袭来! 在歇斯底里的尖锐鸣声中,许随紧闭双眼,震在靠椅险些晕过去! 烈焰和爆炸没有轰碎他的头颅,就连绵密的铁皮和石子都没有,一片风平浪静。 许随惊愕地睁开眼睛。 沈烨不知道什么时候撑在了他的身上,脸色苍白如纸,宽厚的脊背烧灼溃烂,双臂却像飞鸟一样张开,把他护在羽翼下。 浓浓的血腥味蔓延在鼻腔。 许随瞳孔一缩,脸色骤然惨白,,他抱住沈烨的胳膊,尖声喊:“沈烨!” “……没事。”沈烨张开眼睛缝,声音有点弱,“被炸一下而已。” 被炸一下! 车都被炸翻了,换成正常人类的身体,现在都被炸得四分五裂了! 许随呼吸都停了,心脏跳到嗓子眼疯狂尖叫。 “……放心,没伤到骨头,三秒愈合你信不信?” 沈烨动了动四肢,又笑了起来,没心没肺的让许随想掐死他! 许随探手摸向他的伤口,想去摸他可能断裂的脊椎骨,结果摸到一手光滑的皮肤。 愈合了?! 许随抬头,看着面不改色的沈烨。 “说了死不了,就是有点想睡觉。” 让伤口强制性愈合,让沈烨有点犯困,半阖着眼睛,脸色愈发苍白。 “……走,我带你出去。” 沈烨一手捏紧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向上抬,硬生生将残破的一辆防弹车抬了起来! 许随心脏都快停了,尖叫狂跳戛然而止,像死了一般安静。 许随神智恍惚地向上看。 黎明初朝,高大挺拔的身影顶起灾祸,仿佛周身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沈烨掀开防弹车,对他笑得眉眼弯弯,红唇启开,露出一点洁白的犬齿。 许随停下的心脏又开始狂跳尖叫。 沈烨自顾自说,起身离开。 “我去解决后面,你在这儿等我。” 虚幻世界27 一颗炸弹落在车顶上,骤然掀翻在地,铁皮烧卷,被爆炸冲得四分五裂,滚滚火焰像蘑菇云向他袭来! 在歇斯底里的尖锐鸣声中,许随紧闭双眼,震在靠椅险些晕过去! 烈焰和爆炸没有轰碎他的头颅,就连绵密的铁皮和石子都没有,一片风平浪静。 许随惊愕地睁开眼睛。 沈烨不知道什么时候撑在了他的身上,脸色苍白如纸,宽厚的脊背烧灼溃烂,双臂却像飞鸟一样张开,把他护在羽翼下。 浓浓的血腥味蔓延在鼻腔。 许随瞳孔一缩,脸色骤然惨白,他抱住沈烨的胳膊,尖声喊:“沈烨!” “……没事。”沈烨张开眼睛缝,声音有点弱,“被炸一下而已。” 被炸一下! 车都被炸翻了,换成正常人类的身体,现在都被炸得四分五裂了! 许随呼吸都停了,心脏跳到嗓子眼疯狂尖叫。 “……放心,没伤到骨头,三秒愈合你信不信?” 沈烨动了动四肢,又笑了起来,没心没肺的让许随想掐死他! 许随探手摸向他的伤口,想去摸他可能断裂的脊椎骨,结果摸到一手光滑的皮肤。 愈合了?! 许随抬头,看着面不改色的沈烨。 “说了死不了,就是有点想睡觉。” 伤口强制性愈合,让沈烨有点犯困,半阖着眼睛,脸色愈发苍白。 “……走,我带你出去。” 沈烨一手捏紧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向上抬,硬生生将残破的一辆防弹车抬了起来! 许随心脏都快停了,尖叫狂跳戛然而止,像死了一般安静。 许随神智恍惚地向上看。 黎明初朝,高大挺拔的身影顶起灾祸,仿佛周身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沈烨掀开防弹车,对他笑得眉眼弯弯,红唇启开,露出一点洁白的犬齿。 许随停下的心脏又开始狂跳尖叫。 沈烨自顾自说,起身离开。 “我去解决后面,你在这儿等我。” 血腥味和硝烟气让人作呕,浓郁到刺烈呛鼻。 许随闭目缩在废弃防弹车后面,感受到子弹击打在车身的倏声,和越来越多的惨叫。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灼热的太阳倾射战场,眼前空间似乎都在扭曲,日上高头,许随的脊背都被烧得热辣。 惨叫声渐歇,静谧无声。 耳边风声猎猎,拂面而来的风烫得脸皮紧巴,许随探出脑袋,查看情况。 眼前广阔无垠的土地,尸体横在地上七扭八歪,鲜血浸湿了土壤,又被晒干,成了红褐的色泽。 敌人尽死,那人却凭空消失。 “沈烨?”许随沾满血迹的手向外摸索,忍着身上的疼痛,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他脚踝扭伤了,疼痛钻心,许随不管不顾地往外走,险些被尸体绊倒,可脚步越来越快。 “沈烨!”他环视四周,语气急切,“出来,别开这种玩笑!” 无人应声,死气沉沉的尸堆如同小山,埋藏了大多数人的尸体,似乎那个又作又闹的家伙也躺在里面。 许随骤然心慌起来。 他不敢去翻尸堆里的尸体,只是咬紧牙关,对身边疯长的半人高草丛喊: “我让你出来!不能演这种戏,你把我当什么了?!” 狂风一吹,半人高的草簌簌倒地,服帖地倒在地上。 草里没人…… 许随滞在原地,眼神凝固盯着草堆,许久之后,他发了疯似的转身冲向尸堆。 许随的手臂又长又细,一层皮贴在骨骼上,像两条可怜竖直的筷子。 他用自己长而细的手臂去捞那些结实肥胖的尸体,拼尽全力,把他们一具具推开。 “你别死……”他喃喃自语,恐惧又无言,碎碎地重复这句话。 尸体一具堆着一具,像无情的绞肉机,许随触手就能摸到他们冰冷的体温,黏稠恶心的鲜血。 许随推开这些山堆尸肉,心惊胆战地去看每一张脸。 都不是沈烨。 翻到一张,许随就松一口气,再翻下一张,他的心就又要狠狠揪起,痛到痉挛,呼吸凌乱破碎。 眼泪不知不觉间流满了脸,可表情冷静到诡异,许随突然停下动作。 他看到了一角熟悉的布料。 这两个月许随想方设法给买来的老婆送衣服,什么款式都有,布料上乘,穿起来舒服透气还时尚漂亮。 可沈烨最喜欢身上的风衣。 据他所说,可以抵御伤害还自带清洁调温的功效,穿时间久了对身体大有裨益,每一寸料子都要花上千斤昂贵的流行矿石,两年才能出一件。 他说这话眉间是柔和的,语气是平静的,有一件这么了不起的东西,他却对这种资源富有习以为常。 于是许随知道,这人以前活得确实潇洒快活。 于是他看不顺眼,觉得这件衣服是沈烨以前的金主在对他无声炫耀。 可现在,许随呆呆望着露出来的衣角。 良久,他才麻木地抹掉脸上的泪水。 许随上前,想把尸体揪出来,往前爬了一步,发麻冰冷的四肢支撑不住他的力气。 他倒在尸山上,攥着这一截衣角,泪水无声无息。 “我要吃了你……进我的肚子里。” 他轻声开口,嗓音沙哑到可怖,带着隐隐偏执。 “我要把你肉削掉,炖汤煎炒……” “骨头扔进火葬炉里烧成灰,我要冲水一口口喝掉……” 混着血色的泪落在地上,许随哭得无声,表情平静,绝望而悲怆。 “我要吃了你……把你吃进肚子里。” 身后传来弱不可闻的声音。 “操……你要不先救我一下……” 许随停下哭声,懵在原地,他僵硬转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拗着胳膊的沈烨。 沈烨的衣服破破烂烂,外套不翼而飞,衬衫下摆都烧烂了,裤腿都破得一缕一缕的,浑身浴血,像从血池子里爬了出来。 他抬着一条受伤的腿,肚子上破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单脚滑稽地站着,对他笑得恣肆。 一只手去塞露出来的内脏,另一只手似乎骨折了,以不正常的角度扭着。 沈烨把肠子塞进肚子里,尴尬道:“刚才没注意,被两颗炮弹轰出去了。” 身边没有机甲抵御伤害,只能用肉身硬扛子弹和炮弹,自愈能力使用到极限选择罢工,他就只能拖着断腿断手来找许随。 “我吃两顿饭,睡一觉就恢复了。” 见许随跟雕像似的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脸上还挂着泪痕,沈烨安慰道: “这对我来说是小伤,精神力能屏蔽痛觉,养精蓄锐完伤口马上就好。” 许随茫然眨了下眼。 他看着眼前对他笑得尴尬又骄傲的沈烨,眼泪又一颗颗掉了下来。 “你他妈的……”许随丢掉手上的衣角,疯似的冲了过去,“你吓死我了!” 沈烨赶紧躲开他的飞扑:“我肠子还没塞好!” 许随扑了个空,跌坐在地上,抱紧膝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大难不死,两人简单收整片刻,许随挑了一辆还算完好的车继续上路。 汽车喷起尘土,掀起一路尾弯,在茫茫无边的公路上划出黄线。 沈烨瘫在副驾驶上哼哼唧唧,一会儿喊痛一会儿说饿,腹部掏空的大洞往外汩汩流着鲜血,浓郁的血腥气让人心神不宁。 许随死死盯着前方的路:“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那你得跑五十公里路。” 沈烨嘴唇苍白,失血过多的脸上,也浮现一抹膏肓病态。 他眸色柔和地望着许随,轻声安抚:“我可是外星人,睡一觉就好。” “别睡,咱们聊会天!” 许随手心出汗,尽力维持冷静,他看着一成不变的路面,竭力想让沈烨精神振作起来。 “你怎么就不信我?”沈烨哭笑不得,“这些小伤杀不了我,都不能触发我的身体保护机制。” 许随眼眶蓦然红了。 他对这个骗子的信任值降到最低点,根本不信沈烨的话。 “你为什么来到地球?”许随声音平稳如初,“宇宙飞船失事,不得已到这儿避难吗?” “到这一步,我就不顺着你的剧本来了……” 睡意一波又一波来袭,沈烨勉强睁开眼睛,涩声道:“猜的毫不相干,我来找人。” 许随捏紧方向盘:“找谁?” “找我死掉的前夫。”沈烨苍白笑了一下,“我很好奇,这个杀了我又杀了自己的疯子,是个什么人。” 许随脊背一僵。 前夫…… 许随声音很沉:“你找到他了?” “找到了,他送上门要包养我。”沈烨昏昏欲睡,“长得很漂亮,我喜欢他。” 许随难以置信扭头:“你前夫是我?!” 沈烨漆黑温柔的眼睛凝视他:“是未来的你。” 许随在理智刹车的前一步控制住了方向盘,没让车子滑行到山坡底下。 他不敢去看沈烨深邃的眼睛,僵直挺起脊背,木讷地望着前方。 短短一日,他接受的消息仿佛要烧掉他的脑袋。 他买来的老婆是个外星人,也是他未来的老婆。 他杀了老婆,又杀了自己……然后老婆又穿越到过去来找他,和他再度相爱。 许随知道自己精神偶尔不太正常,可他没想到这么不正常。 “你……”他呼吸急促,语不成调,“你觉得前夫怎么样?” “戏多了一点,疯了一点,其他都不错。”沈烨温和道,“会赚钱养家,不出轨乱搞,做饭好吃,身上香香的,长得还好看。” 空间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许随缓慢问:“我为什么杀你?” “我不知道。”沈烨轻声道,“所以我来找你,你能告诉我这个答案吗?” 许随心里一悸。 他的眼泪瞬间充盈眼眶,木木地掉下,一股说不出的悲哀灌满了心脏。 “我做错事了吗?”许随说,“我杀了你,因为我罪恶多端?” ——“我杀了那么多人,报应就是未来杀了伴侣,又丢掉自己的命?”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他让那么多人陷入地狱,虐杀仇人,又杀害无辜生灵,所以结局就这么惨烈。 “你没杀成我,醒来后我失忆了。” 沈烨说:“你比我想象得要理智很多,又冷静又可爱,最后为什么会变成那样?是我的缘故吗?” 许随沉默很久:“……不是。” 是他的原因。 没人能把许随变成那样,是他自己钻了牛角尖,起了不能饶恕的邪念。 最终困于囹圄,郁郁不得…… 许随张了张嘴,语气渐弱:“我不跟未来的自己一样……我带你回国好不好?我不杀人了……” “好……”沈烨困到极点,惨白的脸上扬起一抹笑,“等我醒来,你带我回国。” 说着,他无力地闭上眼睛。 许随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没打扰沈烨的睡眠,这句保证定了他慌乱的心,定海神针一样矗立在他的身上。 夕阳西下,落尽了余晖。 夜越来越深,黑夜重新降临人间。 许随快要走到城镇,前方建筑若隐若现,怕沈烨刚睡醒就下车会头晕难受,他笑着偏头: “沈烨,快到了……” 你醒醒。 剩余的话堵在喉咙,许随的笑脸僵在脸上。 副驾驶上,男人偏头沉睡,惨白无血色的脸使他像一具安静的尸体。 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一抹笑意,却掩盖不住他僵硬冰冷的皮肉。 许随的表情逐渐空白。 “沈烨?” 他凝滞伸手,仿佛无形的阻碍挡住了他的动作。 他刚一触到沈烨的脸,下一秒,这人的皮肤渐渐透明。 像碎掉的玻璃一样,浮现层层叠叠的裂纹,又如转瞬即逝的星光,消散如云烟…… 许随望着空空如也的副驾驶,迷茫又恐惧地喊。 “沈烨……” 防沉迷系统 “靠!三十二岁还有防沉迷?!” 沈烨拽下游戏头盔,一骨碌从游戏舱里爬出来,抡圆手臂,将它重重摔在地上! 游戏舱顶部有一块警示屏幕,上面是几个大写的红色感叹号,以及一连串猩红星际语。 【警钟震响!您的过度游戏行为已触发一级防沉迷警报。现已开启强制下线,同时,防沉迷系统将与主星网络管理局深度协作,未来72小时内,全方位阻断您的游戏登录途径,请您配合!】 沈烨不管不顾,捡起头盔抬腿躺进游戏舱,准备继续玩下去。 官方的红色警告不起作用,虚幻世界的系统继续传来红色警示,这次语气温和了许多。 【停下过度游戏的行为,这会损害您的精神力,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负面影响。】 “关闭防沉迷设置是哪个?” 沈烨专心研究游戏舱屏幕上的设置按钮,对警告充耳不闻。 【警告!系统即将强制您下线,进行为期三天的精神力修复调养。若无视警告,执意违规,账号将被永久封禁,望您珍惜精神海,及时止损!】 【请玩家沈烨……】 对待不知悔改的游戏玩家,虚幻世界的系统又连发了三张警告通知书,都被当空气无视。 “找到了。”沈烨找到关闭防沉迷的按钮,毫不犹豫点下,当即闭上眼睛准备再度进入游戏。 眼前浮现一行血淋淋的绝情大字。 【游戏更新中……】 沈烨:“?” 沈烨坐起身,摘下头盔放到一边,神色难掩震惊。 这系统跟成精了似的! 而此时苦巴巴等了几天特殊世界结束的玩家,一看到虚幻世界能进入了,兴高采烈的点了进去。 可不到三分钟,眼前突兀地蹦出【游戏更新中……】的提示,被毫不留情地踹了出来。 玩家们:“?” 一封具有微薄歉意又冷漠至极的公示贴在了上方。 【因虚幻游戏更新中,三天内无法游戏登录,如造成不便请各位谅解!】 玩家们:“???” 在一众“虚幻世界你他妈在搞什么幺蛾子”的哀嚎中,唯独沈烨从兜里抽了根香烟,眼神复杂地点燃、叼住。 缥缈如云的烟雾妖娆缭绕,遮住他深邃精致的眉眼,长睫下垂,好似在思考些什么深奥的东西。 良久,沈烨吐了口烟圈,无奈叹息:“坏了。” 一路算计如风驰电擎把他推到这里,跟上了贼船一样再也下不来。 他现在一心回到游戏去见见许随,清明的脑子跟被搅成混沌一样,其余半点也顾不得。 “沈烨,开门!”门被砰砰敲响,一道轻佻扬长的声音传来。 沈烨咬着香烟滤嘴,上前开门,爱伊和雅纳正站在门后对他笑。 爱伊眨着眼睛,摆手道:“好几天不见你人,我和雅纳怕你出事,组队来看你。” “……在写战术计划书。”沈烨脑袋锤墙,语气恹恹,“你们来的刚好,我好饿。” 雅纳蓝眸打量沈烨不带血色的脸,皱了下眉,上前把新买的小蛋糕递了过去。 “新买的礼物,请笑纳。” 沈烨接过小蛋糕,当场拆开包装精美的盒子,不抱希望:“又是迷你版小怪物?” 爱伊上前推开沈烨,拿出拖鞋换上,头也不抬。 “哪有,知道你不喜欢上次那个,这次小蛋糕可是雅纳精挑细选让人做出来的。” 爱伊笑眯眯道:“别问我为什么不给你付账。兰蒂斯家族出了名的有钱,我一个孤儿要养家糊口,这块蛋糕我可买不起。” 沈烨看到了一块镶嵌圆润小珍珠和可食用矿石的漂亮蛋糕,糕身被轻薄璀璨的细粉糊了一圈。 顶端还有一颗八阶异兽核,幽蓝色漩涡还散发异香,让人沉醉。 沈烨挑了下眉,开了眼界:“这是蛋糕?” 爱伊把站在门口的雅纳拉进来,门一关,让机器人去榨了三杯水果汁,熟门熟路地往沙发上一瘫。 他抻了个懒腰,接过水果汁,叹道:“这蛋糕你就吃吧,一口三千星币,市面上独一无二的金贵。” 比起爱伊,雅纳的坐姿端正规矩到让人心生敬佩,一丝不苟地将衣着整理好才入座。 见沈烨翻来覆去打量这块堪比昂贵矿石的食物,雅纳提醒道:“领袖,你是主位,应该坐下和我们说话。” 沈烨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谢了。” “不用谢。”雅纳伸手,抚平了肩膀上的褶皱。 “领袖,我们来这里还带了一个好消息,要不要听?” 爱伊对沈烨弯起眉眼,一双银白色狐狸眼弯成了细缝。 “什么好消息?”沈烨新奇地挖了口蛋糕,正准备放进嘴里。 爱伊刷一下拿出一张洁白纸张,上面星际法庭的鲜红公章让人莫名心惊肉跳。 他精神昂扬道:“恭喜弟弟!成功离婚!” “咳!!”沈烨冷不丁被呛了个正着,脸色大变,惊恐抬头,“你说什么?!” “看你高兴的,连蛋糕都不会吃了。”爱伊嗔了他一句,把星际法庭派发下来的成功离婚同意书递给他。 “我和雅纳忙碌了几个月,就在今天早上,财产分配完成,97%的财产归属在你的名下。” “我刚去清点的时候吓了一跳,你是不知道你那个前夫私下有多少财产,我都怀疑他贪了皇室的国库,现在还在源源不断进账!” 雅纳轻嗯一声,接话:“星网上关于你和许随的资料更新完毕,抢夺军功的官司也胜诉了。” “你的名声洗刷一清,星网对你的同情和愤懑逐渐形成舆论压制,优势在我们这方。” 爱伊晃了晃同意书,笑呵呵的:“摆脱人渣前夫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高兴?” 沈烨心如死灰。 他捏住这张轻薄又极其沉重的纸,沉默看着面前乐得合不拢嘴的爱伊,和表面稳重、难掩喜悦的雅纳。 身旁的雅纳察觉到他情绪的不对劲,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 在沈烨复杂莫测的眼神下,爱伊也笑不出来了:“……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 沈烨默然许久,还是冒着被属下残忍杀害的风险,慢吞吞开口: “你看,复婚的程序有哪些……” 雅纳:“……” 爱伊:“?” “要不,你们再努努力,把这婚拉回来?” 沈烨试探道:“我就是说说,你也别当真,不过我真挺好奇……” 哐嚓一声,爱伊捏碎了玻璃杯! 雅纳冷下脸,把蛋糕抢了过来,毫不犹豫、不留情面地扔进垃圾桶! 十秒钟后。 沈烨望着被哐啷甩上的大门,抽了抽嘴角。 赔了夫人又折兵,老公没了,朋友也没了。 下半本日记 沈烨敢在两个发小面前说自己想复婚,却万万不敢在沈氏面前说自己想复婚。 发小生气撑死揍他一拳转头不理人,过段时间又是勾肩搭背的好兄弟。 跟沈氏长辈说自己想复婚,那纯是想进祠堂挨刺鞭和军棍,搞不好还要被打断几根骨头长记性。 孤立无援的沈烨即刻起身,去找最可能理解他的沈玉荣。 “复婚?” 坐在窗前剥水果吃的沈玉荣偏头,夕阳灿烂的余晖使他脸颊散发着暖红色的光,温润柔和的眼睛沁着笑意。 沈烨清楚离婚又复婚的举动很儿戏,盘腿坐在沈玉荣身边,脸上闪过尴尬和羞赧。 “你同意吗?”他还是这么问,早就清楚沈玉荣会给他的答案。 “同意啊。”沈玉荣语气轻轻,不见意外,“想做什么就去做,我永远支持你。” 他细白的手指剥好水果,将绵密的果肉放在小盘子里,递到沈烨手里。 “玉荣叔,你早就猜到了我会复婚?” 沈烨没戴手套,不拘细节,直接用手抓着吃。 “没猜到,我做完了该做的事,复不复婚就是你的自由。” 沈玉荣对他的选择并不过度插手,语调还是波澜不惊的: “复婚我同意,不复我也无所谓,心动之后你是留下还是离开,谁也猜不到。” 只不过有个人愿意把生命奉献出来让沈烨做选择,而他为了得到某些东西,为那个人提供一个选择的平台而已。 至于那个人最后落到什么下场,沈玉荣对此不感兴趣。 “吃块小蛋糕。” 沈玉荣笑眯着眼睛瞥了沈烨一眼,从小桌子下拿出一块小蛋糕。 和白天那块一模一样,就连顶端那颗幽蓝色圆珠都是出自同一品种的八阶核源。 沈烨一看蛋糕就笑了:“你监视我?” “我没那个闲工夫,雅纳发给我参考图,让我重新给你做一个。” 沈玉荣打了个哈欠:“他托我给你道歉,顺带让我捎句话,说以后激动时会克制脾气,不再让情绪控制手脚。” 沈烨被雅纳的一板一眼逗笑了。 “我自己做错事,他给我道歉干什么?”沈烨接过蛋糕,挖了一口吃,叹息道。 “等之后我就给他俩道歉。我做事说一出是一出,没气死他俩都算好的。” 沈玉荣:“你们三个都是我的学生,从小的师门情谊在前,一点小矛盾,互说个对不起就过去了。” 沈烨怕这次的小蛋糕又出意外,三两口狼吞虎咽地咀嚼完,连顶端那颗需要好好吸收的精神核源都嚼吧嚼吧吃完了。 他攥起沈玉荣的衣角擦嘴,留下奶油印子,头上被抽了一巴掌也不介意。 “族长那边怎么办?”沈烨抬头,看着沈玉荣嫌弃的表情。 “那群人不是爱伊和雅纳,他们会活剥了我的皮,打碎头盖骨瞧我是不是脑子里被植入了芯片。” 沈玉荣若有所思:“还真有这个可能。” 把沈烨拉手术台上撬开脑子检查芯片植入的事,确实干得出来。 沈玉荣又摇头:“那他们得失望了,你脑子里没有芯片。” 沈烨刚开始以为这是一句随口的安慰,点了点头,还“哦”了一声。 一秒后,他骤然睁大眼睛,紧紧盯着沈玉荣:“你撬开过我的脑袋?!” 沈玉荣眨了眨眼,捂嘴惊讶:“天呐,我暴露了!” 沈烨豁然起身掐他脖子:“你这个老畜生!什么时候撬的脑袋?!” “停停停……”沈玉荣被他晃得想吐,趴在椅子把手上干呕了两下,脸色煞白一片。 “你想折腾死叔吗?我刚出院……” 沈烨脱了鞋,上脚就踹:“老牲口,你在我身上动手术?” 沈玉荣忍无可忍:“你以为把你从濒死状态拉回来那么容易吗?!不开你的脑袋,你就死了!” 沈烨停下动作。 沈玉荣怒道:“把你的臭脚拿下去!几天没洗了?!” 沈烨咳嗽一声,念了句“你不早说”,脚从沈玉荣脸上拿下来,踉跄穿上拖鞋。 沈玉荣实在嫌弃这个邋遢鬼,也就外表干净,做事糙得吓人,跟漂亮香软的omega半点不沾边。 “我脚不臭,你别污蔑一个omega的清誉。”沈烨不甘心地辩驳。 沈玉荣翻了个白眼。 沈烨蹲在他脚边,托下巴凝望外界美丽的星云景象。 主星斯塔克比亚在即将进入黑夜之前,庞大无边的天空会浮现唯美壮观的彩霞星云景。 远远看去,无数“细小”的星球组成缓慢下移流动黏河,人在此间渺小如蜉蝣。 沈烨倒是喜欢这种感觉。 极少放松的时刻,脱掉工作和迷雾般的爱情,和父亲待在一起静静发呆。 “宝宝,过段时间我就要回宜居星了。”沈玉荣温声道,“像以前那样几年来一次,你会想我吗?” 沈烨回神,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你又要走?” “我不喜欢斯塔克比亚,待在这里不自在。”沈玉荣说。 “等一切事了,我就离开这里……乖宝宝,别这样可怜巴巴看着我,你想我了可以去我那里坐坐,又不是不见了。” 沈烨下意识想去摸烟,又想起沈玉荣不乐意闻烟味儿,只好放下手。 “我走了。”他没兴致再聊下去,起身拿起外套要离开这里。 沈玉荣没送,也没回头看生闷气离开的沈宝宝,磅礴璀璨的星云在他眼前浮现。 沈烨反而回了头。 这个五十出头的老家伙气完他又漠不关心,还真是一句哄都吝啬给他。 沈烨望着他的背影,一怔。 华丽绝美的星云踩在沈玉荣的脚下,在缓慢地漂浮荡漾,仿佛是倾尽一切的残酷晚章。 男人似乎高高在上地俯瞰一切,半点不见往日的温润柔和,背影冷酷得吓人。 “玉荣叔……”沈烨下意识喊了一声。 沈玉荣微微偏头,露出带着微笑的温柔侧脸:“怎么了?” 沈烨动了动嘴唇,又沉默几秒,平静道:“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沈玉荣没有说话,漠然转过视线。 沈烨正要开门离开,一句话轻飘飘荡了过来。 “门口有我送你的礼物,记得拿。” 沈烨低头,看到了门外地面上一个小盒子。 打开,里面是一沓厚厚的纸。 我不会让你再来这里 沈烨刚回到家,就把这些纸张装订在之前的笔记本里。 之后的页数很厚,可见前面的一点描述不过小打小闹,真正的重头戏在这些被撕下来的纸张上。 沈烨看了眼游戏舱,距离游戏解封还要两天时间,这两天刚好他把这些东西读完。 沈烨订好后,将笔记本捧在手上,望着上头飘逸秀气的字,不禁想起前夫那张脸。 字如其人,长得好看,字也好看。 沈烨低下头,翻开阔别已久的下半部分。 . 蓝磷钻戒没有送出去,我和他又恢复了平常白天不见,晚上睡觉的相处模式。 当指挥官的坏处有很多,我和沈烨的隔阂在日渐增深,我能感受到他对我越来越冷漠的态度。 我看过他对我百依百顺的模样,所以格外接受不了这种差异。 为了能让沈烨看到我,我开始不择手段的大肆敛财,并且用下作手段去招揽人才,组建一个为我所用的指挥团。 我闹得越狠,他看我的眼神越冷漠。 他越冷漠,我越疯癫。 而在我逐渐接受不了这种待遇崩溃之前,一件事奇迹般的抚平了我心底的恨意,拉近了我和沈烨的关系。 那段时间我在和第三军团的领袖申威尼合作,他在三年前就投于皇室,作为一把刀和第一世家兰蒂斯家族作对。 在第三军团和第一世家的战争中,我横插一脚偏帮申威尼,将手上新的矿源拱手相让,作为他往上踏的踩板。 皇室设立指挥官的职位,还任用我,就是让我起这个作用。 ——偏帮皇室势力,打压世家。 在给予矿源之前,我在矿源的根源处动了手脚。 等采取行动半年之后,这处无价且丰富的矿源会直接塌陷封闭,再无法被打开,造成不可磨灭的经济损失。 理由我也替他准备好了。 申威尼先生心生邪念,隐瞒皇室过度采取矿石私下贩卖敛财,居然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等到那时,申威尼不死也要被剥层皮。 申威尼在任第三军团领袖几十年,底蕴深厚,势力强大,对沈烨这位年纪轻轻就当领袖的小辈嫉妒不平,一直在想办法把沈烨打下去。 他活一天,就要给沈烨添一天的堵。 所以他是我首要“合作”的人选。 跟我合作的人基本上没什么好下场,申威尼也是如此。 但在我收网之前,沈烨那里出了事。 就像我紧盯着申威尼想把他弄死那样,这位手段老辣的狼王也一直暗中窥视沈烨这位经验不足的新狼王。 甚至比起我,这位势力盘根错节的老狼王算计筹谋的时间更长。 在我准备开启矿源计划之前,沈烨就以背叛星际罪被送进了监狱。 这场打击来的猝不及防,连我这个时时刻刻关注沈烨,所谓的申威尼的合作者都没反应过来。 沈氏分支子弟多达数十人叛变,这些人都归属于沈烨名下军系,军位或高或低。 而这数十个分支子弟在三年间对外传输了总共上百份资料,产生了不可估量的损失。 比如着名的艾米线战场上,其中一些资料导致数万士兵被俘虏,星际花了极大的代价才把这些人赎回来。 现在罪魁祸首水落石出,背叛者直指沈氏高层。 这是一场潜伏在地下,长达两年的阴谋。 当时形势逼人,皇室步步紧逼,在舆论的压迫下,星际民众聚众疯狂到在沈氏总部外围拉起横幅让人偿命。 沈氏高层需要即刻投票出来一个替死鬼,背负这个背叛星际的罪名。 沈烨没给他们投票的机会,吸溜完最爱吃的一碗面当断头饭,一抹嘴巴就自首了。 等我从边缘星赶回主星,沈烨已经被定罪,押入监狱,不过三日就要进行人道死刑。 我又气又难受,在飞行器上就想着待会儿见到沈烨该怎么冷嘲热讽,把他贬到泥土里,让他意识到自己做的事有多蠢。 可我没想到,我见到他的时候,第一时间是沉默,第二时间是闭上眼睛免得眼泪掉出来。 他被关押在地下十八层的最尽头的小铁房子里,那里阴暗潮湿,蚊虫滋生。 我的妻子身上有受刑的痕迹,手脚被抑制精神力的镣铐锁着,整个人被吊在墙上半死不活。 伤口没办法愈合,血水滴滴答答往下掉,全身脏兮兮的,像条落水的流浪狗。 我强撑冷静:“谁对你用了鞭刑?” 沈烨对我的到来很意外,不过他很快就看开了,以为我是怀揣怨恨来落井下石的。 他没让我滚,漂亮的眼睛一直看着我,好像看一眼就少一眼。 我又问:“申威尼是吗?” 沈烨闭了闭眼:“不是你遣使申威尼对我用刑吗?” 我惊讶他会这么说,又很快意识到是为什么。 外界看来我和申威尼是合作对象,这段时间为了让他下台,我和他形影不离,沈烨误会也正常。 我说:“不是,这不是我做的。” 沈烨看起来不信,我在他心底的信誉降到了最低,无论干什么都是在害他。 我很烦躁,又解释了两遍,沈烨的反应很淡,他好像不在乎遣使申威尼的人是不是我。 这是个犟种。 我怒火上来了,又不舍得对伤重的沈烨发脾气,就让人把他放下来,镣铐没办法解开,但至少能让沈烨舒服一点。 这下沈烨有反应了,他看了我两眼,说:“离开这里,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狗嘴吐不出象牙,我气到心梗。 “……申威尼会死,我会用他的人头洗刷你现在的屈辱。” 我冷冰冰道:“我不爱你,可作为我法律上的妻子,你不应该狼狈地躺在地上等待死亡降临。” 沈烨笑了一下:“你想怎么杀他?” “不用管。”我说,“等我把你捞出来,这地方我不会让你来第二次。” 他看着我又笑了,眼里闪烁着泪光。 我不管他此刻的情绪,转身就走。 我暗自庆幸指挥官这个职位,它能让我变得不再无力,在妻子遇到危险的时候有能力反击。 那时我笃定。 我不会让沈烨再上星际法庭,再下帝国监狱。 我笃定得那么轻而易举,好像我真能做到一样。 和沈氏第一次合作 我想扳倒申威尼,救出沈烨,需要将星际背叛罪和非法经营罪一起按在他的身上。 为了更好达到这个目标,我蛊惑了一个omega皇子。 他是六皇子,和梅迪堪尔是兄弟。 我说过,在弱势的时候我会调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 包括我这条甜言蜜语的舌头,我美丽年轻的脸。 在我刻意接近下,六皇子很快就上钩了,每天围着我转,笑容满面对着我。 除了沈烨,我几乎没和omega接触过,对正常omega的生活方式缺乏一定的了解,也有点过于歪曲了。 我下意识觉得omega应该坚韧强大,冷酷正直,公正无私,杀伐果断。 真正的omega和沈烨是反义词。 但我要讨好这位皇子,于是拉下身段哄着,让他对我崇拜敬仰,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我。 六皇子很直白的问我:“你讨厌的omega妻子很快就要被执行死刑了,他死后你能娶我吗?” “当然可以,这就是我想要的。” 我违心又温柔道:“你美丽动人得让我整颗心都软了,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妻子,” 他信了。 我对他十分上心,一副将工作推到脑后专心追求未来妻子的模样,实际暗地里让克恩和宋嘉逸去暗中伪造申威尼私下和敌方合作的罪名。 我懒得费心思调查真相,栽赃污蔑效率更高。 当申威尼这个“罪恶滔天”的替死鬼出来承担一切,那不需要找沈烨清白的证据。 指挥团暗地里开展栽赃污蔑的工作,我利用六皇子洗脱嫌疑,让申威尼抓不到我的把柄。 不过两天,当新的“犯罪证据”被扔出来之后,沈烨的死刑不得已向后推迟,星际法庭又开始调查这件本来铁板钉钉上的案件。 我不能出面干涉,这段看似清闲的时间,我观察起这位身为标准omega的六皇子。 符合世俗上的刻板印象,娇小,可爱,柔弱,活泼。 不像沈烨一样力能扛鼎,饭吃九碗。 也不会嘴跟淬了毒一样怼得我哑口无言。 看起来是我能揍他,而不是他把我揍成狗的类型。 他和沈烨全然不同,一颦一笑都能让alpha心尖发软。 可我看着他,一片心如止水,甚至有些疑惑他饭怎么吃那么少,声音怎么夹那么柔,身板怎么长那么单薄。 不过他也有和沈烨相似的点。 敏锐的直觉。 这可能是高精神力omega的共性,虽然他没有沈烨那样恐怖,不过也比正常人敏锐许多。 在我又一次礼貌拒绝他的邀吻后,六皇子垂头丧气地坐在花圃秋千上,叹了口气。 他看起来很失落:“皇兄喜欢你,我也喜欢你,你不喜欢任何人。” 我惊讶反问:“你怎么会这么说?我当然喜欢你。” 六皇子说:“别骗我了,你谁也不喜欢。” 说多错多,我闭上嘴等着他怎么说,准备想办法继续蛊惑他。 “你别小看我,我可是s级精神力的omega。” 六皇子眼睛含着泪,委屈地说.“你根本就不爱我,从一开始你就是刻意接近,故意利用……” “你想让我帮你制造不在场证明,以及以皇子身份锤定申威尼犯罪事实吗?” 六皇子擦着眼泪:“你是为了杀死申威尼获得矿源,还是为了在狱中的妻子。” 见骗不过他,我说:“我想要那处矿源。” 六皇子失望道:“你又在撒谎。” 我终于闭上了嘴。 我想要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个皇子凭什么说我在撒谎。 那一瞬间,我觉得他面目可憎,刺眼得要命。 六皇子沉默和我吃完了晚餐,随后照例和我告别。 我依旧温温柔柔:“你别怀疑我,我是真心的。作为赔罪,我将这捧花束送给你,星鸢花和你一样美。” 我是个骗子。 骗子需要有一颗凉薄冷血的心脏,需要趋近于无的同理心。 我毫无谎言被戳破后的廉耻,若无其事地继续下一次的“约会”邀请。 六皇子接下花束,说:“我们不要见面了。” 我这次真的惊讶了。 他说:“我喜欢你的体贴温柔,你的美丽优雅,没有人不会对你心动。可我努力了这么多天,你看我的眼神还是充满了考量和算计。” “原谅我害怕和你继续约会下去的心,我受不了自己喜欢的人有这样冷酷到恐怖的心,每一句看似不经意的话和每一个微小的举动都在利用我。” “你就像捂不暖的石头,融化不了的冰块,我没有这个本事去接受你。” 六皇子退了一步,他歉意道: “看着你疯狂冷峻的眼睛,我会恐惧。和你相处,不过才几天我就受不了你,想要逃离。” “原谅我的怯懦和退缩,我不想再追求你了,我承担不了这个代价。” 这次轮到我无话可讲。 六皇子走之前,劝慰我:“浪费了你几天时间,作为报酬我会帮你的。” 于是我彬彬有礼:“谢谢,祝你找到真正的心上人。” 不管过程怎样,目的达到就好。 六皇子的惧怕逃离对我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我还有些想为他鼓掌,赞美他神智还算清醒,比梅迪堪尔要聪明一点。 他愚蠢如梅迪堪尔,我才要不屑一顾。 时间在缓慢推动计划进行,在沈氏和两位皇子的相帮和掩护下,这份伪造得天衣无缝的证据递到了皇室的会议桌上。 比起星际背叛罪,皇室对申威尼私下贩卖矿源导致其坍塌封闭的行为更加震怒。 他们心知肚明沈烨不会背叛星际,不过是借机铲除世家强横势力之一。 申威尼作为第三军团归降皇室的领袖,私下触犯皇室利益更让他们受不了。 这两个恶性案件共同压在申威尼身上,让他分身乏术,无力招架。 我私下里找沈氏合作,星际背叛罪由他们出人出力,将沈烨捞出来。非法经营罪由我作为证人,把申威尼钉死在老鼠板上。 这是我第一次和沈氏合作,粗略接触了这些人,我觉得还不错。 和沈烨如出一辙的冷酷铁血,恩怨分明,作为合作者可以交付后背。 上星际法庭 信任的初步开始积累,沈氏第一次正眼看向我,多了一分接纳,而不是以往漠不关心的态度。 结果他们张嘴就是:“你要不要改姓沈?” 我:“?” 他们的理由明确,观点清晰:“外姓不好入族谱,改姓好操作。” 我恍然意识到,他们希望我入族谱,以沈氏族人的身份加入这个庞大繁茂的家族,因为我救了沈烨。 这是变相的认可和接纳? “不了。”我对此不感兴趣,婉拒,“我习惯了现在的名字。” 他们也不是很愿意放弃:“户籍改名,对外你还是叫许随。” 我继续拒绝:“不。” “好。”那些人没什么反应,冷淡点了头,就将这个话题扔掉了。 沈氏的人都很奇怪。 我下了这个定论。 像是极致压抑下被百般锤炼出的钢筋铁骨,血管流动着黏稠的岩浆。 一言一行,充满了被冷峻淬炼出的无机质机械。 他们希望我改姓入沈氏族谱,莫大的渴望化作的是一个问题,问完遭到拒绝就没了。 我觉得我应该是特殊的,因为他们多说了一句。 但也仅限于此。 这种毫无人情味的感觉让我想起沈烨,他和这些人不是很像,他更恣意快乐,理智刚强的外表下有一颗柔软感性的心脏。 我开始好奇,如出一辙的沈氏是怎么出了沈烨这个另类。 然后我看到了沈玉荣。 这是我结婚三年来,第一次见到沈玉荣。 当年的婚礼我没有参加,所以我也没机会见他。 沈芝画比起其他人对我更有好感,大概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她提前向我介绍了沈玉荣,以免我认人尴尬。 “玉荣叔是沈烨的养父,两个人感情很好。他近些年一直在外星球待着,说自己累了这么多年该提前退休了,要养老享福。” “这家伙连中年beta的标准还没到,就是一个年轻小伙,也不知道在累什么。” “沈烨之前以为他生病了天天跑外星球去照顾,为了赡养这位空巢老人忙得脚不沾地,结果发现那人就是纯懒……真是的,整天让人操心。” 我见到了沈玉荣。 第一眼我就知道,他和我是同类人。 他长得真丑,五官扁平寡淡,瘦胳膊瘦腿让人心烦气躁,瘫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半梦半醒,像一条散发着恶臭味的翻肚死鱼。 那“死鱼”打了个哈欠,抬头看向我,几秒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亲爱的,咱俩见过吗?”沈玉荣笑眯眯的,“你为什么讨厌我?” 这条“死鱼”不好惹,我心知肚明。 “我不讨厌你。”我披着假面,笑脸相迎,“可能是玉荣先生想多了,我曾经很好奇你是谁。” 沈玉荣那张嘴也跟淬了毒似的:“我是沈烨的父亲,论辈分我算是你爹。” 我笑不出来了。 我好像知道沈烨那张嘴从哪儿学的了。 见我脸色不好看,沈玉荣改口:“开玩笑,我是他叔叔,这次星际背叛罪代表沈氏上场的证人。” 沈芝画挠了挠头:“他好像说的没错,他是沈烨的养父,论辈分来说确实……” 沈玉荣对她道:“猪脑子,滚远点,记得带上门。” 沈芝画滚了。 我坐了下来,和沈玉荣对视片刻。 他点了点头:“你不认识我,我见过你。” 我疑惑。 他说:“你和沈烨结婚之前,我偷偷瞧过你两眼。” 我恍然。 “不错。”沈玉荣又说了一句这个,不知道是在夸我本人,还是在夸我这次做的事。 我和沈玉荣的接触在一开始并不多,大多数是暗中观察,对这个人我下意识心生厌恶和忌惮。 他可能也在观察我,所以之后也没主动和我开过口。 对接了之后上场锤申威尼的流程,处理完问题后,我和沈玉荣就分开了。 这场法庭辩论还算顺利,我作为星际指挥官公然和申威尼叫板,身后站了梅迪堪尔和六皇子,那我的意思几乎可以说是皇室的意思。 法官接收到了这个信号,匆匆将非法经营罪和走私罪定在申威尼头上。 之后麻烦的重头戏来了。 这段时间的筹谋,能否将沈烨从漩涡中捞出来。 沈玉荣作为沈氏代表的证人,公然站在台上和申威尼叫板。 沈烨站在被告台上,将这出闹剧从头看到尾。 在看到沈玉荣有条有理和申威尼打擂台,一改往日温和替他峥嵘出征的时候,他对这位养父低下了头。 我心里烧起一丝妒火。 我看不惯沈烨身边出现的任何人,那些得他两分偏爱的家伙我都嫉妒厌恶,更别提这个一看就特殊的沈玉荣。 我怀揣恶意和怨毒地看向沈玉荣。 沈玉荣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带着警告和冷漠。 他比我大二十多岁,和我是同类心揣凉薄的冷血之人,但我并不怕他。 我还年轻,我比他强。 所以我挑衅地笑了,希望他能接受到我开启战火的信号。 沈玉荣没再看我,这种时候他不能分太多心,专心和申威尼打擂台。 结果变故来了。 梅迪堪尔突然站起来,将自己找出来的“证据”递交给法官。 这场变故打得人措手不及,我捏紧了把手,沈玉荣皱眉看向我,好像在责怪我为什么没有约束好自己手下的狗。 在沈玉荣面前落了下乘,暴露了自己训狗的短处,我表情都扭曲了一瞬。 我很早就防备了梅迪堪尔,并不怕他临时倒戈,不过在自己的假想敌面前,我并不希望一条狗公然忤逆我。 我让克恩上前揭露梅迪堪尔手中造假的证据。 论造假,克恩是行家。 此时,数千纳米摄像机拍摄这一场面,星际千亿人在观看这场直播。 涉及两个领袖的军事陷害,退隐许久的玉荣先生,传说中的新任指挥官,和两位金尊玉贵的皇子。 这是无法想象的隆重热闹,没有一个人不想看热闹。 梅迪堪尔被揭露陷害领袖,颜面一落千丈,他呆滞地跌坐在地上,凝望着让他名声扫地的我。 “你骗我……”他喃喃自语,随后泪水夺眶而出,嘶吼着扑了上来,“许随!你骗我!” “你说过他是垃圾,你说看到他就恶心,你在做什么!你这个烂人,你一直在欺骗我!” 我忍不住蹙起眉头。 好不容易将沈烨从这场权势旋涡中摘出来,本就饱受非议的omega领袖绝不能再染上污点。 沈玉荣在看我的笑话,沈烨那双黯然的眼睛也看向了我。 我深吸一口气,不敢转向沈烨的方向。 我喜欢口是心非,喜欢言不由衷。 喜欢冷嘲热讽,喜欢阴阳怪气。 我从来没对沈烨说过软话,一句也没有。 现在,我对着数千纳米摄像头,当着全星际千亿生命体,一字一句的,对梅迪堪尔说: “他是我的omega!” 以前我和沈烨发生矛盾,我对他辱骂和殴打之后,他总会用难以辩解的眼神看着我。 他总说那一句:“你是我的alpha!” 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然而,现在。 我突然理解了那一句句你是我的alpha背后,看似张牙舞爪的外表下,蕴含了多大的委屈和抱怨。 你是我的alpha! 你是我的丈夫…… 和老婆关系回暖 这场充斥无声硝烟的战争还是赢了。 沈烨手脚上的镣铐被解开,他站在星际法庭的门口,神色怪异地看着我。 沈氏族人没有嘘寒问暖的心思,见沈烨活着就拍拍屁股走了。 沈玉荣安慰完沈烨后笑呵呵地看着我,用口型说了句“下次见”,也潇洒地坐进飞行器回了宜居星。 身后的指挥团怂唧唧地推着我,催我和沈烨聊两句。 我默然站在角落,不想去和沈烨聊什么。 我和妻子冷战已经将近大半年,我再怎么疯癫闹事,他也不正眼看我。 我自认为和他没什么好聊的。 见我不过来,沈烨在原地踌躇片刻,随后状似不经意地走到我身边,很刻意也很做作地“哎呦”一声,把受伤的脚抬了起来。 “脚受伤了,走不了。”他说,“我蹭你飞行器坐坐。” 我看到他光溜溜脚掌上的血迹和黑灰,在抑制精神力的镣铐解开那一瞬间,他的伤口就自动愈合了。 我没戳穿他,却禁不住问:“你所谓的族人都没有给你备一双鞋吗?” 沈烨说:“没有,他们踹了我两脚。” “看来那些人也没多在乎你。我没兴趣载看不顺眼的人,你自己打个飞行器回。” 我话音刚落,身后的宋嘉逸疑惑的“啊”了一声。 沈烨放下脚,瞥了我两眼,切笑一声要走。 宋嘉逸赶紧开口:“领袖,我送你。” 我心里不爽,冷冰冰看向生了逆骨的副官。 我没有送我的妻子回去,他开什么尊口? 是他的omega吗,就张嘴送? 在我的警告下,宋嘉逸的表情很奇怪,可还是没有放弃,坚持要送沈烨回去。 眼见沈烨要上宋嘉逸的飞行器,我松了口:“跟我走。” 沈烨不过一秒就瞬移到了我的飞行器上。 宋嘉逸不堪忍受我的眼神,露齿一笑,转身上了飞行器溜之大吉。 我转而对沈烨道:“众目睽睽下,你应该维护已婚omega的贞洁名声。随便上一个单身beta的飞行器,太……” 不知羞耻。 沈烨给了我一巴掌,让我闭嘴。 我没想到一出狱他就打我,猝不及防脸上被扇了一巴掌,懵在原地。 “嘴贱的报应。”沈烨冷笑一声。 我怒上心头,寒心问:“你打我脸?” “你没打过我的脸?”沈烨问,“我是私下打,你在外人面前打,更不给我脸。” 我想和他打架,可我打不过他,生着闷气启动飞行器,准备回家和他算账。 沈烨不搭理我,这段时间在监狱里累着了,埋头一睡不起。 我把飞行器停在家门口,没有把沈烨叫起来,由着他睡觉,眼神贪婪盯视他露出来的每一寸皮肤。 他很少有这种放松的时候,我见沈烨的睡颜要么在事后,要么在办公室,我盯他几秒他就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回视我。 现在不论我怎么看他,他也闷头睡得跟个死猪一样没反应。 我等了十个小时,等到深夜。 沈烨终于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望向早就浓黑的夜,狐疑地看向我。 我装模作样地处理起工作问题,强装镇定。 “怎么不叫醒我?舍不得?”他问。 “谁敢叫你,起床气一拳过来我能没半条命。”我反唇相讥,“你什么时候这么自恋了?” 沈烨呵呵笑了。 他笑得太嘲讽,我又生气了。 我冷脸坐在原位一动不动,他也没动弹,揣着手呆坐在副驾驶。 斯塔克比亚的雨很多,今晚难得万里无云,璀璨绚美的星辰在天空闪烁。 在让人沉默的心悸里,我听到沈烨迟疑又无奈的声音。 “以后不吵架,不闹事,行不行?” 我没回头,耳朵竖起来听他说。 “我原谅你犯的错,你也原谅我,之后不作不闹安生过日子吧。” 我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心蓦地跳漏了一拍。 “你想当指挥官就去当,少在我面前晃荡你那点儿破权力就行。” “这次差点死在法庭上,谢谢你捞我出来。” 我低头擦了下湿润的眼睛。 沈烨问:“你愿意吗?” 我说:“……我一直懒得跟你吵。” 沈烨抱紧我的脑袋,亲了我一口。 阔别已久的夫妻生活接踵而至,我很少这么温顺地跟他滚床单,一连过了好几天。 我想向上爬的初衷很简单,就是沈烨能看到我,现在完成了这个目标,我获得了短暂的快乐和满足。 我天真以为真的不会再吵架了,私心获得满足那我也可以收敛一下疯癫,但是沈烨打破了这个承诺,又在我面前大动肝火。 他知道了我趁他在狱中,在外勾搭六皇子的事。 他摔了准备送给我的礼物,指着我的鼻子大骂一通,我胸闷气短,心虚得要命,嘴上不落下风。 他说我下贱,我说你也下贱。 他说我放浪,我说你也不遑多让。 他说就该把你锁在高塔上,打断腿一辈子锁起来。 我说有本事你就锁起来,让我这辈子都和你绑在一起,相互折磨。 他没这么做,我也没再吭声。 “你再这么恬不知耻,我让你落到和我以前那个未婚夫一样的下场。” 他这么威胁我:“物理阉割,一刀砍头,你要不要试试?” 我不敢置信:“……什么未婚夫?” 沈烨一愣:“你不知道?” 然后他猛然闭紧嘴巴,眼中泄出一丝懊悔。 我简直要疯了,起身质问道:“什么未婚夫?!” 这次轮到沈烨胸闷气短,心虚得要命:“四大贵族的嫡系omega生下来就会被定娃娃亲,我以前也有一个,后来他死了。” 我恨怒交加,拽起没织好的半成品毛衣,把长针抽出来往他身上扎。 “你这个荡夫!我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贱人,你跟我之前和多少人睡过?” “你他妈瞎污蔑什么!他跟我是不是荡夫有半枚星币的关系!”沈烨反过来骂我。 “你算什么好鸟,有夫之夫去勾引六皇子,你比我更贱!” 我失去理智,扑上去和他打了起来。 一通撕扯,我身上多了几个淤青,他脸上多了几道划痕。 两个人都理亏,沈烨准备把这页扯掉。 “我不计较那个六皇子,你也别问我的前未婚夫。”他言辞凿凿,神色是我从未见过的崩溃和羞臊,“一句也别问!” 我不想问那个前未婚夫。 我恨的想杀了他。 私下的交易 我惦记那个未婚夫的事,没多久就去找了爱伊。 爱伊讶异我会问那个早就死掉的人,他不想多聊那个前未婚夫,随便说了两句。 “一个把沈烨糟践到泥地里的杂种,死就死了。” “小时候一口一个沈烨小弟弟,想融进我们中间,我和雅纳跟防贼一样膈应他。” “——谁家好alpha想对一个未婚omega动手动脚?他年纪小也不行。” “长大后又嫌弃沈烨长得丑,当众贬低羞辱,被退婚后自尊心过不去纠缠不休……然后他就死了。” 我从爱伊口中得知,沈烨对这个未婚夫还算不错,打他从来不打断骨头,毕竟以星际传统那就是他未来的丈夫。 沈烨不至于和一个又弱又蠢注定被他欺凌一生当赘婿的alpha过不去。 以世俗意义上讲,谁娶了沈烨谁就倒了八辈子血霉。大概是因为那一丝微不足道的怜悯和不屑,沈烨对前未婚夫容忍程度很高。 意外是,沈烨十八岁那年主动和他退婚,再然后就传出沈烨杀夫的罗刹传闻。 爱伊说:“没见过几面的未婚夫而已,沈烨以前见他一次揍他一次,你别疑神疑鬼。” 我偏不。 我恶意揣测沈烨和未婚夫的关系。 从小到大的交情,还是名正言顺的未来夫妻关系,那两人牵过几次手?接过几次吻? 有没有上过床?不像身材瘦弱的我,最普通alpha的身体都健壮高大,能一次性满足三个omega的需求。 就是因为体验过更好的,所以那个贱人才会食髓知味,晚上一次次揪着我不放! 我心里的怨怼在逐步积累,面上却如常。 一年来和沈烨难得的关系破冰的时刻,我在小心翼翼维护这来之不易的消融关系。 沈烨和我吵架的次数也在降低,每天定时定点回来陪我吃个饭,看个新闻,我已经很久没和他这样和平相处过了。 我战战兢兢地将这细绳般的爱情攥到手里,生怕自己一个没看住,就随风飘散了。 在我心惊胆战于这段关系时,我又见到了沈玉荣。 比起怠于应酬的沈烨,我更擅长和喜欢钻营取巧、阿谀奉承,贵族宴会是我常去的地方。 我像一只花蝴蝶一样被人群包裹,在其中翩翩起舞,沈烨对宴会是能推的就推,不能推的来这里吃点饭也就走了。 他以前还知道等我一起走,之后逐渐不耐烦和我走在一起,常常提前离开宴会,招呼不打一声就和我分道扬镳。 和好之后,沈烨又开始等我一起回家。 我知道妻子不喜欢留在这里,就让他去飞行器等我,我在宴会勾搭好想结识的人脉就会回去找他。 在我刚从人群里出来透气时,传来一道声音。 “又见面了?” 我回头,看到了笑眯眯站在我身后的沈玉荣。 这男人手上装模作样地捏着高脚杯,丑到让我想吐的脸上充满了笑意和算计。 他是沈烨的养父,我得给点面子,所以我也挂起同样恶心的笑容: “玉荣先生,好巧。” “不巧,我专门来找你的。”沈玉荣走到我身边,看似很温柔的问,“沈烨呢?我怎么没看到他?” 见他来者不善,我冷淡下去:“他在外面,你想说什么就说。” 沈玉荣又凑近我,他那双眼睛依旧笑呵呵盯着我,我皱起眉头,仿佛闻到了一股腐烂的臭味。 “我这里有个项目,你要不要接手?”他语速刻意放缓,“我花了十年,把它做成一个半成品,剩下的半截我想外包给别人。” 我问:“什么项目?” “一个能让年老者重返青春,死人死而复生的项目。” 沈玉荣笑着,眼睛冷冰冰:“你要不要接一下手,帮我完成它的下半部分。” 我知道他没安好心,故而嗤笑:“你想让我做顶锅的?不好意思,我没兴趣。” 沈玉荣说:“话不要说那么绝,万一有一天你需要它,可能会求着让我送给你?” “玉荣先生,我要走了。”我不想和这个心怀鬼胎的老东西继续深聊,退后一步。 “年老者就该乖乖老死,死人也该埋进黄土化作肥料。” “你手中的东西危害太大,我不感兴趣。” 说完,我绕开了这个同类,向外走去。 “你会来找我的。”沈玉荣幽幽的声音传来,“你一定会来求我。” 我冷笑一声。 “我不知道你手上握着什么筹码,居然大放厥词地以为我会来求你。” 我直视沈玉荣的眼睛,想要逼退这个比我大很多的同类。 “我没兴趣做顶锅的工具,你找别人。” 告别沈玉荣,我不再回头看这个心怀不轨的老狐狸,转身上了飞行器。 飞行器里沈烨正在处理工作,见我上来打量了一下,问:“刚刚见到谁了?” 我说:“没有谁。” 沈烨问:“沈玉荣?” 我猛然转头看他,不明白沈烨怎么知道沈玉荣私下找过我。 “那是只老狐狸,你别信他嘴里的话。”沈烨对此淡定得不可思议。 “他在我面前无害温柔,笑眯眯地哄我,我怎么折腾他都不生气。” “在别人面前,就是一只爪牙带毒的老狐狸,稍有不慎就会被他带到深渊巨沟里。” 我惊愕一瞬:“……他是什么人?” “一个绝对且永远不会伤害我的人。”沈烨歪了下头,“一个能把真心当做利益桌上的筹码,让自己获得最大利益又全身而退的人。” 用沈烨的话来说,沈玉荣会算计他,但绝不会伤害他一根头发。 也是用沈烨的话来说,沈玉荣肯定会算计你,再把你踹深沟里任凭你绝望哀嚎。 果然如我所想,这是比我年长的同类。 一样的疾病缠身,利益至上,冷酷心肠,菩萨外皮。 那人阅历更丰富,经验更多,从小在星际扎根势力,看起来好像他秒杀我。 我觉得沈烨看不起我,他居然认定会我被沈玉荣欺负。 我不服气说:“我比他年轻,比他强。” 沈烨深深看了我一眼:“……劝不了你。不管怎样,别信他嘴里的话。那可能是真的,但根本上还是在驱使利用你。” 我隐约意识到。 就像我把沈烨当做情感的锚点,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他一样。 沈玉荣也将沈烨当做情感锚点,无论做什么都不会真正伤害他。 这是一个虚无飘荡的灵魂的共性。 我们需要一根扎实的支柱立在人间,人为地将其当做锚点,在脚下虚无的时候回头看看,意识到自己还是个活人。 这根支柱需要理智,坚韧,无私,真挚,是这世界上最值得爱也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我很幸运,我找到了。 我恶到活该下十八层地狱不得好死,可靠在沈烨身上我就意识到自己还是个活人。 我是这样。 身为同类,沈玉荣也是这样。 他比我找到的更早,在沈烨还很小的时候就陪伴在他的身边,以温柔父亲的模样一点点占据沈烨的依赖。 一个十分值得爱的好人,他身边就是会聚集很多披着假面博取真心的烂人。 沈玉荣比我要早二十一年走在沈烨身边…… 我快妒疯了,我终于被同类的毒蛇试探浅咬了一口,意识到我以前咬别人时那有多疼。 既然我不是沈烨,那我也是沈玉荣毫不留情下手的一份子。 ——就像我对梅迪堪尔那样。 沈烨将死,交易成功 和沈烨关系缓和的时间,我吃尽了甜蜜。 沈玉荣的事很快被我扔到脑后,我沉浸在和沈烨的爱河里,以前的隔阂消融如水,我眼前全是沈烨的弯弯眉眼。 他笑起来真好看。 眼睛灿亮亮的,笑过头了会凑过来亲吻我,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拿过来和我碎碎叨叨,偶尔高兴了他还会喊我一声老公。 和沈烨谈恋爱的这段时间,我几乎忘记了自己还在地上走动,脚下飘得沾不了地。 他不再躲我故意睡办公室,常抱着我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的时候我能看到他的脸,闭眼之前还能看到他的脸。 每天睁眼是沈烨,闭眼也是沈烨。 意外很快就来,也不算太意外,外星球爆发了一场战争,这次皇室指定让第十军团领袖沈烨去指挥。 我在被囚禁的两年时光就经历过沈烨外出打仗,我在家一等两三个月的事。 现在的情况比当年要好,我能跟着他一起走。 沈烨不太抗拒我上战场了,走之前不耐烦地看着我收拾行李,可手上诚实地把我拉进飞行器。 我原以为这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战役。 这确实是,不平常的是,我这次以合作者的身份跟在沈烨身边,我见到的东西远比我当年做金丝雀时见到的要多。 这个我曾经触之不及的强大领袖,曾被我誉为光和月亮的人,他也会像普通人一样受伤。 沈烨的破皮流血我忍了,断手断脚我忍了,好不容易战役进行到末期,在我以为快要结束的时候,沈烨闷不做声进了隔离室,一天没出来。 我彻底爆发,不管不顾地冲进隔离室。 隔离室一开,沈烨惊愕的眼神望了过来,手上还捻着一撮白发。 我呼吸瞬间吓停了。 许久之后,才哆哆嗦嗦问:“……怎么回事。” 沈烨尴尬地摸了一把自己掺着白发的头:“我不是说在隔离室自愈吗?你怎么闯进来……” “我问你怎么回事?!”我声音陡然尖锐起来,“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一头白发!” 沈烨眨眼睛,对我的大吼大叫感觉疑惑。 我知道自己崩人设了,但我依旧执拗地问:“说清楚!” “……拔掉就好了,第二天就能长回来。”沈烨把手上的白发放到桌上,平静道,“这情况有两年了,打完仗就会这样,对我来说没什么。” 我手脚发软,险些晕倒在地。 “刚开始就一缕白发,后来越来越多,拔也拔不完。”沈烨对我没心没肺地笑,“可能之后一头白发,要用染发剂才能遮住了。” 我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噩梦。 恐怖噩梦还在进行下去,主人公若无其事地说着。 “本来没想瞒你的,可你总想让我死,我就不想说了,看你高兴我就不爽。” 我不停深呼吸,体会到了哮喘患者窒息到吸不上氧气的痛苦。 沈烨说,他身体老的很快,现在是白头发,之后就是皱纹,再没几年就行将就木,不到五十可能就死。 我想歇斯底里的尖叫,让他别说了。 喉咙被哽咽堵住,为了不哭出声,我死死咬住牙。 沈烨说,为了把精神力催发到极致去淬体训练,把omega的身体搞成堪比机甲的人形兵器,以及强横到变态的自愈能力,他选择消耗生命来支撑这一切。 他已经这么做十年了,从十八岁那年到现在,谁也没说,就私下自己悄悄搞。 刚开始好处很多,尝了甜头就停不下来,现在后遗症越来越多,他的身体加速衰老,老的越来越快。 现在连五十岁都活不了,星际六十岁中年标准都过不了。 最后,沈烨拍板定音:“等我死了,你也才四十岁出头,到时候另找人别在我坟前说。” 我把触之可及的东西全砸他身上。 “等不到你死,我现在就去找人!” 沈烨有点受伤,定然看了我几秒,问:“你还过不过了?” “不过了!”我冷笑道,“我跟一个死人有什么好过的?” “那你走。”沈烨说,“嫌弃我又老又丑就直说,谁稀罕你。” 我抹了嘴巴,把血沫子吐出去,冲上去和他打了一架。 我讨厌这个嘴贱的杂种。 我愤懑不平,提出离婚,沈烨抽了我几巴掌,为了保护屁股我没敢再提,转头就坐上飞船回了主星。 我要去找沈玉荣。 他还没离开主星,我心想他就是在等我, 一个常年不回主星的人怎么一待就是几个月?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磨指甲。 “来了?”沈玉荣对我的到来不意外,掀起眼皮瞅了我一眼,随后低头继续磨指甲,“帮我泡杯咖啡,加双倍糖。” 我给他泡了杯咖啡,没加糖。 “其实是给你泡的。”沈玉荣说,“送给你了。” 我开门见山:“把项目给我。” “我说了,你得来求我。”沈玉荣面色温和,“我现在不想给了,你要付出什么把项目拿到手?” 我问:“你不是沈烨的养父吗?” “我当然是。”沈玉荣对我的问题感觉诧异,“这和我从你身上牟取好处相冲突吗?” 我知道他是什么想法。 我一定会把关乎沈烨性命的东西拿到手,那我势必就落于下风。 这个老谋深算的东西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会从身上剥下一层皮。 我说:“你想要什么?” 沈玉荣笑了一下,“实话说,我也不知道。” “那就留着。”我斩钉截铁,“把项目给我。” “我事后会让科研院的陈老找你交接。”沈玉荣笑眯眯地说,“他是沈烨的外公,也是老师。” 走之前,我质问道:”这个项目你做了十年,在沈烨刚开始消耗生命力的时候你就开始了?” “是啊……”沈玉荣用很平淡的语调说,”他可瞒不过我。” 我又问:“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沈玉荣笑呵呵的:“为什么要阻止,他想做那就让他做。” 我恨道:“他要死了。” “我知道。”沈玉荣用很无奈的眼神看我,“所以我不是在做项目吗?” 我感觉沈玉荣的脑回路异于常人。 他说:“我做上半截花了十年,剩下的半截,你用五年把它做成怎么样?” 我说:“可以。” 沈玉荣笑得温柔,眼神却凉到吓人。 “东西不能白给你,如果没有你我会继续做下去,那后果我来承担也没什么……可你既然向我求要,就该知道把它拿到手需要付出什么。” “这可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没有逼你啊……” 我确定道:“一切发自我的内心,我会承担一切后果。” 沈玉荣又低头磨指甲,懒懒道:“行,做成了它就属于你,我只要沈烨活着就行了。” 我问:“你不怕我把它拿来锁住沈烨,反过来向你们收取报酬吗?” 沈玉荣眼神怜悯地看了我一眼,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随便,你有这个本事让所有人听从你,那是你的能力。我无所谓啊。” 我气极反笑,一字一句说:“你等着。” 沈玉荣大概是觉得我的威胁可笑至极,吃吃笑出声,倒进沙发上气不接下气。 “……你又跟我没关系,我为什么要等着你。”他捂了下额头,把眼泪拭去。 “我只是需要一个利用品做外包而已,送出去就和我没关系了,你想怎么用那是你的事。” 说着,他哼了一声,伸出右手。 “你要是不愿意,就把它还给我。” 我当然不可能还。 那是能带给沈烨新生命的东西,能掌控我妻子的工具,我不可能让它属于别人。 哪怕它原本是沈玉荣创造出来的,我也会抢过来。 当成我的东西! 走向衰老、疼痛、死亡 我和沈烨关系又一次紧张起来。 我说他信息素恶心,说他人丑,说他既然老了那就乖乖去死,为什么来招惹我。 骂多了他就不来找我了,无论我怎么侮辱唾骂他都默不作声。 他对我有愧疚心,可我不需要这种没用的愧疚,我想让他去死别出来膈应我,又想让他活着这辈子都要跪在我面前。 我问:“沈烨,如果给你活着的机会,你会活下去吗?” “不会。”他回答得果断,“没有这种可能。” 我给了他一巴掌:“滚!” 沈烨没有反抗,他起身收拾房间内的东西,随便整理成一个包裹,拉开门要走。 “你去哪儿?”我抑制住心慌。 “出去住,不碍你眼。” 沈烨说滚就滚,不知道这个念头在心里已经多长时间,他收拾得干净利落。 “回来。”我说,“没经过我的允许,你凭什么走?” 沈烨疑惑问:“你什么时候能命令我了?” 我被他堵得不上不下,咬牙:“你走了就别回来。” 沈烨说:“我去外面死,肯定不回来。” 他真去外面死了,一连半个月没回来。 在沈烨离开的这段时间,我和陈老对接起那个据说能让人永葆青春、死而复生的项目。 陈老是个和蔼可亲的小老头,戴着银色圆框小眼镜,两撇小胡子一抖一抖,一见到我就开始笑。 他和人拉近关系的方式就是下棋。 我会下棋,以前学这个单纯是为了向上谄媚,所谓的高位人总会找点艺术爱好修身养性,我想投其所好那就要学习这些。 下棋,泡茶,书法。 陈老是个很有耐心的家伙,三年来我没有见过他。 ——我逃婚让所有人颜面扫地,他对我的第一印象并不好,所以拒绝我所在的所有场合。 可是听说我在星际法庭上毅然决然维护沈烨的时候,他对我生了好奇,也就不再排斥和我见面。 在我眼里,陈老善良温柔得让人觉得愚蠢,除了知识渊博,性格平和外没有优点。 沈烨就是被这个老人抚养长大的。 妻子跑到外面不回来,我也没兴致回家,在科研院住了下来。 我很乐意和这个老头聊天,他对沈烨了解很多,而且知道比爱伊更全面的东西。 沈烨的往事被抽丝剥茧,从他口中一点一滴地形象了起来。 我这才知道,沈烨的父母死于皇室,为了从军被迫割掉腺体和囊腔,注定活不长。 我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恐惧。 如果在沈烨眼里皇室是不共戴天的仇人,那我曾经数次背叛致他于死地又投靠皇室的行为,在他眼里算什么? 陈老说:“一个高敏感omega从军不容易,家里还都是那个德行,换其他小o早就抑郁发疯了。” 我哑口无言。 当天晚上,我没有入睡,翻来覆去盯着天花板,脑海中一次又一次涌现不同的人脸。 父母,沈玉荣,未婚夫,雅纳,爱伊,陈老,沈芝画,沈司令…… 为什么沈烨身边要出现那么多人? 我太贪心了。 我想成为他身边的一切。 我为什么不能成为被沈烨杀掉的父母? 这样他就能日日夜夜地惦记着我,像祭奠为爱奉献的神灵一样。 我为什么不能成为爱伊或者雅纳? 这样每次沈烨出发上战场,我能理所应当地站在他的身旁,在硝烟和战火里,他那双粗糙又信任的手拍上我的肩膀。 我为什么不能成为沈玉荣? 一个引导他开智于是被沈烨认作亲生父亲的叔叔,一个阴险诡诈又深得沈烨信任的人,懒洋洋却看穿一切的幕后玩家。 ……我为什么,不能一起占据那些身份? 在丈夫之外,我还要父母、战友、老师的身份,我要陪伴他成长,教导他经验,在关键的时刻,我还会奉献生命托举他往上走。 和这些人相比,我只会给人添堵和增加麻烦,我不知道该怎么把他们压下去,成为沈烨心中唯一的存在。 我在发疯,没人知道。 第二天,我去找了沈烨,别扭让他跟我回去。 “我在升职阶段,不能让敌家找到把柄传出不良新闻。” 沈烨吃完手中一大把药片,点头:“嗯。” “你在吃什么?” “糖片。”他不耐烦敷衍我,“想吃你自己去外面刨点土,掺点糖粉,跟这味道差不多。” 我还想再问问,又被他怼了两句,气到转身就走,那把药片的事也不想去理会。 沈烨以前偶尔也会吃药,据说是治疗暗伤的,不过频率不高,想起来才吃一次。 这次比较特殊,一大把的药片,什么类型和颜色都有,我不知道这些治疗什么,只以为是压制沈烨生命力消耗的药片。 沈玉荣作为虚幻世界上一个主事人,他需要留下来和我进行详细项目对接。 我问:“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他不愿意接受人体移植。”沈玉荣说,“告诉他,除了让他讨厌我和搞砸我的人体项目以外,什么也得不到。” 我趁机问他:“我想让他活下来,他拒绝了,这是因为什么?” 沈玉荣托着下巴,凝视屏幕上那具人体建模,语气淡淡的。 “因为他谁也不属于。” 我静静看他。 “每一个人都是他生命的主人。”沈玉荣打了个哈欠,睡意朦胧,“那个人抢一片,这个人抢一片……抢多了,他就碎掉了。” 抢多了,他就碎掉了。 彼时我没有把这句话当回事,我只是在难受,疑惑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抢夺沈烨。 我没有意识到,不久后我将会成为抢夺最狠最凶的那个凶手。 嫉妒烧毁了我的理智,让我犯下了滔天错误。 在沈烨又一次上战场的时候,我放下冷战为他送行。 我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走向衰老、病痛、乃至于惨烈死亡的背影。 我用气音问:“你能不能留下来?” 沈烨听到了,他回眸睨了我一眼,那双漆黑的眼睛闪烁着我看不懂的光。 他说:“不能。” 沈烨的语气很缥缈,也很复杂,我好像理解他的话了。 这个男人的命不属于他自己,他活在无形且牢固的枷锁中,所以他一定要去。 哪怕他每次发挥看似强横威武的实力,代价是他生命力的消耗。 他衰老极快的脸颊,他苍苍的白发,他压抑沉默的眼神。 都在告诉我,我的妻子要油尽灯枯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他必定早逝短暂的背影。 我心里生了一个念头,像疯长的野草,郁郁葱葱,野火烧不尽。 一个强悍到无敌的存在不应该向我暴露出伤口,沈烨把早死的事告诉我大错特错! 因为我在知道他不再无坚不摧的那一刻,就会产生让我自己都觉得恐怖的贪恋。 我知道他不是无所不能的了,我知道他的生命是可以被操控的了! 既然他的生命不属于他自己,为什么不能属于我呢? 什么不知所谓的锋利长矛和坚固盾牌。 什么默默守护的丈夫和如战神般的妻子。 什么祈愿能站到他身旁,让他眼里有我影子的卑微祈求…… 全部消散为乌云! 这一瞬间,我不再把他当做铁骨铮铮的英雄,当做至高无上的神明,当做不可企及的祂…… 我面目全非,狰狞至极,脑海里只剩下一个让我疯狂的念头。 我为什么不能成为他新的“主人”? 送别沈玉荣 “玉荣先生,船舰马上就要启动,你站在那里不安全。” 无边苍茫的巨舰上,沈玉荣站在船舰门口,眯着眼睛去看灰白岩做成的舰场外,那里空无一人。 狂风席卷,秋日寒风刮起枯叶,吹得他咳嗽一声,细长的手指裹紧领口。 沈玉荣没去看催促他的飞行员,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再等等。” 他没等多久。 一道挺拔如树的黑影出现在舰场外,男人双手插兜,眸色深邃地看他。 沈玉荣松开手,低头穿过船舰低矮的门,踩着铁踏板跳下高耸的船舰。 两人隔着段距离,要过来少说要走十分钟。 沈烨瞧他脚步轻快地走过来,皱了下眉,没让沈玉荣吹了寒风,先一步瞬移到了他身边,把人拉进船舰里。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沈玉荣没有抗拒,他坐在舰舱里的固定座椅上,一边咳嗽一边笑:“把你骗那么惨,不生气吗?” “挺生气的。”沈烨说着,坐在了沈玉荣对面的地上,“所以我过来看你走了没有,没走就教训你一顿。” 沈玉荣摆了摆手:“我可经不住你的拳头……那些东西都看完了?” “没有。”沈烨面色淡淡,“没什么好看的。” 沈玉荣默然片刻,又点头:“尊重你的选择。” 沈烨反而说起了其他:“……我在床底下找到了很多散落的药片,如果没猜错,那都是治疗精神疾病的。” 沈玉荣一怔。 “我送去检测,结果大相径庭。”沈烨平静道,“那是摧毁脑神经的药,被伪装成治疗药物送到我的手上。” 沈玉荣眼眶微微泛红:“不是我做的。” “我知道,是我前夫做的。”沈烨的声调依旧很稳,透着冷意,“它散落在床底,一把又一把。” “我想,是不是我以前发觉了真相,暗地里防备,才没成为一具被摧毁神智的傀儡?” 沈玉荣捂住抽痛的心口,脸色隐隐泛白,他跌进座椅里,轻轻抽着冷气。 沈烨替他拍胸口顺气,另一只手掀开沈玉荣的衣角,他看着肚皮上那道狰狞可怖的伤口。 “这是做手术留下的?”沈烨问,“有没有后遗症?” “……不会。”沈玉荣低声道,“我会解决掉这个隐患。” 沈烨若无其事地点头:“日记我没看,我觉得没必要,我来找你,是想跟你讲一下后续猜测。” 沈玉荣捏紧把手,沉默地看向沈烨,望进那双深邃冷酷的眼睛。 沈烨勾起殷红的唇,他用许随日记的口吻,轻而平缓地开口。 “为了达成成为沈烨主人的目的,我向沈玉荣抛出橄榄枝,请他帮助我和沈氏高层进行合作搭线。” “将沈烨马上死亡的消息告诉他们后,很快我就和沈烨的亲哥哥沈阳北一拍即合。” “一场轰轰烈烈的闹剧开演了。” 沈玉荣闭上眼睛,曾经那荒诞又可笑的闹剧又一次浮在眼前。 指挥官窃夺领袖妻子的军功,让其身败名裂,在短时间内让沈烨陷入舆论怀疑中。 沈烨不得已从军团位置上退出,领袖工作由指挥官代手。 “事业毁于一旦,爱情和亲情的双重背叛让沈烨本就压抑的精神状态更加紧绷。” “他整日浑浑噩噩,靠疯狂吃药来维持清醒,我这才发现他常年服用精神类药物,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依赖性。” “在这时候,我趁机抢过他手上所有势力,我借着沈烨的名义将他的亲信都外派到荒僻星球。” “我将爱伊和雅纳的道歉信用病毒篡改成辱骂和断绝信,压垮他精神上最后一根稻草。” “最后一步,我要让他只能看到我。我实行了自以为好的软囚禁,将沈烨全方位无死角地监视起来,这一囚禁就是整整两年。” “没过多久,我发现只要沈烨是清醒状态,他就会冷落我,忤逆我,远远没有他浑浑噩噩状态下听话乖顺。” “为了达成目的,我换了他的药,将摧毁脑神经的药伪装成治疗精神疾病的药,亲手送到了他的手上。” 沈烨的声音停下,他静静地凝视沈玉荣,定在那张痛苦苍白的脸上。 他攥紧衣袖给沈玉荣擦了擦汗,又去掰开他紧绷的手指,搓了搓,让应激反应的沈玉荣回神。 沈玉荣找回了神智,他低头看着沈烨,许久之后,伸手抱住这个孩子的脑袋。 “……我给了他教训,剥了他一身的皮,剁了他的一条胳膊和腿。他一边惨叫一边哭,没有反抗我。” 沈玉荣的嗓音沙哑:“他晕过去后,我本来想杀了他的,可我发现你还活着……” “你是我见过生命力最顽强的孩子,挨了两枪,停下的心脏又开始跳,跳得越来越快。” 沈玉荣摸着掌下温热的皮肉,勃勃生机,他搂着的这个孩子是个活人。 沈玉荣眼底的冷漠融化,睫毛沾上泪水,他摸了摸沈烨的头,开玩笑道: “我本来都内脏腐烂快死了,听到你的消息又气活了过来。” 沈烨叹了口气,“当年你肯定劝过我别嫁,是我自己一头热听不进劝,闹来闹去还是离婚了。” 沈玉荣问:“还复婚吗?” “目前不想。”沈烨摇头,“之后再说。” 沈玉荣和他待了一会儿,船舰底座启动,外界烟沙漫天,马上就要启航飞程。 他系上安全带,对沈烨道:“以后就难见面了,非必要情况我不会来斯塔克比亚。” 沈烨恍神片刻,问:“叔,皇室计划是什么?” 沈玉荣检查安全带,闻言嘴角扬了一下。 “问别人。”他道,“从我嘴里说出来,我嫌膈应。” “许随搞的?”和前夫沾边的事,沈烨下意识觉得这不是好事,“他又出什么招对付我?” “所谓的皇室计划,不过是拿出来糊弄各个世家罢了。”沈玉荣温和开口,“我觉得你最好别信这鬼话。” 沈烨说:“详细一点。” 沈玉荣说:“他想让你当皇帝,反正他嘴上是这么说的。” 沈烨表情怪异一瞬。 ……当皇帝? 一边计划着摧毁他的神智,一边让他当皇帝,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许随矛盾的地方多了,脑回路也异于常人,沈烨忍不住呵呵一笑。 “怪不得是鬼话,确实不能信。” 沈玉荣不见留恋,挥挥手让沈烨滚下船舰。 “亲爹,最后一个问题。” 沈烨上手抓住把手,紧追不放:“你和他达成了什么交易?如果我没出意外,你是不是真死了?” 沈玉荣微笑:“滚不滚?” 再回虚幻世界 一分钟后,沈烨站在荒无人烟的平地上,仰脸瞧着已经化为喷汽小点即将飞出星球的船舰。 沈烨摸着被扇了一巴掌的头。 大多数疑问都得到了解答,前夫背地里干的缺德事暴露无遗,唯独在沈玉荣身上,沈烨依旧不清楚两人私下有什么勾结。 之前还互捅刀想让对方死无葬身之地。许随送核辐射礼物,沈玉荣剥皮砍人,怎么一转眼就沆瀣一气? 沈烨安静杵在原地,直到船舰消失才转身离去。 船舰上,沈玉荣望着下方坠落在仙系中格外宏大美丽的星球,收回眼神,从怀里掏出一瓶五彩斑斓的晶体瓶。 浪费那么多时间,也该收取报酬了,之后还有不少事在等着他。 眼前闪过许随那张被剥了皮的血脸,几近濒死的惨叫哀嚎,以及最后舱囊里那具只剩最后一口气的尸体。 沈玉荣轻挑了下眉,嘴角划过一抹狡黠又恶劣的笑意。 让许随活了又死,不亏。 趁他昏迷的时间把沈烨折磨成那样,沈玉荣玩到现在,还是觉得生不如死都是便宜了许随。 打开瓶盖,沈玉荣面不改色地喝光了它。 “玉荣先生,请禁饮禁食。” 一道机械音温声提醒:“我们要穿过时空乱流,为了安全起见,您需要保持空腹状态陷入睡眠,以免醒后腹泻呕吐。” “抱歉,太渴了。”沈玉荣往后一躺,银白色的舱囊自动关闭,他温柔道,“下次不会了。” 机械音活泼道:“好的,预计半小时后脱离时空乱流。” 沈玉荣闭上眼睛。 时空乱流黑暗诡异得让人心惊肉跳,为了避免给乘客造成精神压力,一般都会让人进入睡眠阶段。 这半个小时,时空乱流会屏蔽一切信号,一切陷入沉寂。 周遭环境变得平稳,跌宕的船舰也迅速向前直行,机械音又一次温和响起。 “玉荣先生,请打开舱门。” 没有回应。 “玉荣先生,请打开舱门。” 感应到舱囊里丧失生命的体征,机械音骤然尖锐起来,大门很快被几个alpha撞开。 他们面露惊恐,强行打开舱门,望着里头嘴唇乌紫的尸体,眼里泄出骇然。 “死了……” 天色将晚,星海汇聚在云边黏稠流动,发光的球状小星体组成晚霞般的海。 屋内没有开灯,沈烨烧了个火盆,把笔记本拿过来,一页页撕下来烧进去。 火信舔舐着泛黄纸页的边角,灼起黑色烟灰。 飘逸秀气的字烧成渣,沈烨一眼望去,好像扭曲病态的往事也烧成了灰烬。 沈烨抽着烟,胸口憋着闷气,扭头看向游戏舱上虚幻世界的游戏头盔,又转过了眼神。 目前还不想见人渣,容易失智,等两天想清楚了再说。 这一等,就是七天。 沈烨默默算着,从他离开游戏到现在大概有十天左右,虚幻世界早就更新完成,他随时可以上线揍人。 但他不想去,就一直耗着。 抽屉里,衣柜里,床底下,随处可见的药片刺眼至极,沈烨随便一翻身就能摸到一瓶药。 “我以前把药当饭吃?” 他捻着药瓶子,想象不到健康强壮的自己后来会成为一个靠药片续命的人。 沈烨把瓶子收起来放抽屉里,里面有不少散落的白色小药片,都是这几天收集起来的。 沈烨进浴室冲了个澡,半小时后坐在床边,漫不经心地擦拭头发。 睡觉之前,沈烨忍不住看了眼搬到卧室里的游戏舱。 他现在陷入两难境地。 进游戏里,心里过不去。不进,还是过不去。 卡在中间不上不下,堵得他胸腔闷疼,呼吸一瞬就疼一下。 沈烨把毛巾扔在地上,头发也没擦,掀起被子捂头睡过去。 闭上眼,水灵灵的漂亮黑眸浮现在眼前,正倔犟又骄傲地仰视他。 是十九岁的许随,和后期那个人渣前夫不一样。 是累到半死不活也要一天给他五千美金,吓唬完又给他送奶糖吃,冒着生命危险爬钢丝讨吻的纯情少年。 沈烨呼啦一声掀开被子,他往游戏舱走了两步,又控制住脚步走了回来。 沈烨静坐在床沿片刻,凝滞地望着崭新噌亮的游戏舱,缓慢起身走了过去。 “很难原谅你,你既然死了,和我以后就再无瓜葛。”沈烨自言自语道,“但又不一样。” 人渣前夫是该死,沈烨也不想原谅,游戏里那个纯情可怜的少年还等他回去。 说好要带他回国,以后再也不杀人,沈烨还没等他兑现承诺就回到了星际。 沈烨沉默站在原地,还是推开了游戏舱。 他戴上游戏头盔,仿佛等待他许久,眼前秒弹出一个血红的框。 【欢迎回来,玩家沈烨。】 沈烨依旧闭上眼睛,等待精神投入虚幻空间前那三十秒黑色序幕空间。 沈烨还记得上次被偷吻的事,心里提起戒备,可一片风平浪静,这次没有登徒浪子暗地里占他便宜。 沈烨呼吸不变,绷紧的右拳缓缓放松。 “啾。” 有谁在他嘴上亲了一口。 嚯得一声,沈烨一拳砸了过去,速度快出残影,可他打了个空。 错愕地睁开眼睛,沈烨望着空无一人的黑色空间,脸色阴晴不定。 ……操! 【因玩家沈烨中途下线和特殊世界更新,原先副本被迫中断,已开启新时间线重新攻略主人物……】 【npc已就位,主人物许随(大)已就位,请玩家沈烨做好准备。】 沈烨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许随就许随,后面加个(大)是怎么回事? 沈烨得不到答案,眼前一黑,等他恢复意识,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街上。 都市繁华,人来人往。 一眼望去,是一条堪比城市的商业街,高楼大厦矗立于此,车流不息,笛鸣声阵阵,耳中充斥着喧嚣嘈杂。 往来的人脸上都是处于和平国家的幸福,和他之前见过的冷漠阴郁的罪城居民截然相反。 沈烨不禁微怔。 这又是哪儿? 虚幻世界28 “怎么站这儿啊,让让!” 身旁传来不耐烦的声音,沈烨往后一退,一辆小电动从他腿边呲溜而过。 “小哥哥,要买花吗?”一个小朋友瞅准了他,讨着笑脸走了过来。 沈烨凝眉,回头看了小孩儿一眼。 小孩儿对上他的视线,笑容僵在了脸上,小嘴瘪住,一圈眼泪溢了出来。 儿童没有太成熟的审美观,只能看出这人长得好看,对上视线就被男人冷冽的眼神骇住了。 沈烨意识到自己露了煞气,很快收敛了过于恐怖的气势,对面前这个小孩扯了下唇。 “卖什么花?”沈烨单膝蹲下,低头看小孩胸前的花篓,里面规规整整放着散支花朵。 “玫……玫瑰?”小孩擦掉眼泪,见沈烨表情还算温和,小心指了指玫瑰,“可以送给女朋友。” 女朋友没有,等揍的前夫倒是有一个。 沈烨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币,正要塞小孩口袋里,对方义正言辞地拒绝:“我不要游戏币。” 沈烨收起金币起身走开。 找了个花店,用金币换了一捧九十九束玫瑰花,沈烨站回了商业街的街边。 游戏给他传送的位置一般都至关重要,他在这里等着,迟早能把人等到。 抱着玫瑰花捧的沈烨完全无视了周围若即若离的视线,兀自巍然不动。 “许先生,你在看什么?” 女孩摩挲着咖啡杯,不解地望着眼前直勾勾盯着窗外的男人。 咖啡厅的环境明媚雅致,钢琴曲悠扬,香气浸着暧昧的氛围。 眼前的男人大概三十岁左右,面颊洁白光滑,毫无瑕疵,浓长的睫毛一动不动,像是一尊毫无感情的雕像。 缀着漂亮冷漠的眼睛为精致脸庞更增色三分,宛如清贵玉兰花般的样貌。 他压抑又冰冷地看着外面,眸色沉下阴霾,并没有和她聊天的意思。 女孩定定看了他几秒,臣服在对方过于优雅美丽的外表下,脸颊红了红。 “……我邀请了你三次,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她嗫嚅半天,最后才挤出一句:“你觉得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的父亲求我和你见一面,我推辞不过去才来的。” 沙哑温柔的声音幽幽响起,吐出的内容却让人心生寒意:“陈小姐,我对你不感兴趣。” 女孩的笑脸僵硬了。 她呆滞地看着突然变得刻薄冷淡的男人,不敢相信这是温文尔雅的许随能说出来的话。 “我先走了,账已经付了。” 许随拿起桌上的手机低头回了一句消息,起身离开,女孩着急地“哎”了一声,撞开椅子拦住他。 许随回头,眸色阴沉地看了她一眼。 女孩吓愣在原地,懵懵的瞧他。 精心准备的钢琴曲刚好悠扬到高潮,节拍打在心尖上,氛围却不再暧昧黏腻,紧张得心跳如擂鼓。 女孩的脸色一寸寸惨白下来,支支吾吾:“我订了晚餐和电影院……” 许随收回眼神,没兴趣和她再掰扯下去,迈着长腿跑出了咖啡厅。 风铃被噼里啪啦地撞开,碎了一角,女孩呆滞地凝视他的背影。 那道颀长又高挑的身影义无反顾地撞开人群,被挤得踉跄也不停下脚步,一步步目的明确地往某个方向奔去。 女孩顺着方向看过去,一个抱着玫瑰花束的男人正站在那里,容貌俊美到让人绚迷。 他懒懒散散靠着长杆,手里的花束一抖一抖,似乎在等人。 沈烨看到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不管之前心情如何复杂和愠怒,在堪堪瞧到小金主的那一秒,他脸上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眼睛还没定住,沈烨看清了对方猛增的身高和成熟漂亮的脸,笑容顿住。 ……不是十九岁的纯情小孩儿,眼前这人是谁? 那个想把他做成傀儡的前夫吗? 沈烨笑容消失殆尽。 他转身就走。 许随看到他马上要消融在人群中的身影,瞳孔一缩,险些捏碎手中的手机。 沈烨刚走两步,肩膀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摁住,那人手劲儿极大,仿佛要把指节抠进他的肉里。 “你要去哪儿?”耳边的声线却平稳至极,是喉咙肌肉舒缓下的温柔细腻。 在这种重逢的时刻,态度冷静到让人头皮发麻。 沈烨却听到微微急促的呼吸,凌乱破碎。 声音主人的心跳声、呼吸声,血液流动都在加快,在向他奔涌狂热的爱潮。 但是他的声音还是那么稳:“……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烨偏头扫了他一眼。 他对上一双漆黑空洞的眼睛,形状优美似带毒的鸢尾花瓣,眼周泛着薄薄的红,一眨不眨地看他。 沈烨盯着他泛红的眼周,不知道是许随长大后长成这样的,还是情绪太压抑憋成这样的。 沈烨试探问:“金主?” “嗯。”许随淡淡应了一声,“怎么,没钱了?” “……没钱。”沈烨放下心,默默道,“包养吗?一天五千美金。” 许随下意识去摸口袋。 他出门没有带钱的习惯,身边的助理当然会帮忙付账,手机里倒是有点,但包养一个金丝雀太拿不出手。 “你穷了?”沈烨见他摸口袋都掏不出一张钞票,不禁怜悯道,“一美元也没有?” 十天不见,小金主长大成人,过的比以前还要惨? 许随神情不变,放下手,看向他怀中的玫瑰花捧。 “给谁的?”他问。 “街边乞丐。”沈烨露齿一笑,举起花捧,嘴贱逗人,“乞丐不想要,我准备把它扔垃圾桶里。” 他以为自己能看到含怒的小表情,结果对上表情愈外冷淡的许随,放肆的笑都敛了不少。 “给我。”许随伸出洁白纤细的手,嗓音平静,“我拿五千美金换。” 沈烨把玫瑰花束递到他怀里。 他还问了一句:“你哪儿来的五千美金?” 许随低头嗅了嗅怒灿的红玫瑰:“去卖个肾,能拿两万块。” 沈烨瞧他冷然嗅花的模样,又去打量许随高挑许多的身材。 长手长脚,肌肉匀称,看起来健康阳光,和印象里的稚嫩病态的模样截然不同。 虚幻世界29 面前这一切太安宁了,和想象中的鸡飞狗跳不一样。 许随接受了他突如其来的离去,他也接受了变得成熟冷淡的大金主,两个人看似自然地聊天闲谈,可实际…… 沈烨瞥了眼不动声色包围过来的人。 “跟我走吗?”许随捻起枯掉的花瓣,萎靡的猩红沾湿了指尖,面带微笑问,“一天五万美金。” 死到临头算不上,沈烨心态出奇的好,还有心情挑逗一下:“如果不跟你走?” “……不走就不走。”许随微妙地停顿片刻,“没人能拦住你。” 能从三方黑白道势力追杀下屠杀完敌人还不死的猛汉,睡一觉就能消失的外星人,许随自认为没这个本事强留住沈烨。 “我听你的,你可是金主。”沈烨拍了拍他的胳膊,擦肩而过。 许随跟上他的脚步,沈烨蓦地转身给了他一拳。 “砰!” 许随捂住鼻子,鲜血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这么多天以来,心底怒藏的火气通过这一拳结结实实地发泄了出去,沈烨脸色好看了很多,噗嗤笑了一声。 他走过去揽住许随的肩膀,攥紧袖子去擦他的鼻子,关心问:“老公,疼不疼。” “还行,鼻梁骨没断,你收力了?” 许随抽出手帕擦掉血迹,面色平静得不可思议,丝毫没有被无辜暴锤的火气。 “可以走了吗?”他好脾气问。 “可以。”沈烨见他一张美人脸完好无损,就鼻子那里肿了一点,松了口气,笑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许随牵住他的手,一攥到手里就牢牢箍住,捏得指骨泛白。沈烨眉梢一挑,感觉不太对劲。 内心波涛汹涌,外表冷静似水,不是在骗就是在哄。 这是想做什么? 沈烨跟着许随走了一段路,在豪车前停了下脚步。 十天不见,他贫穷的金主似乎变得很有钱,张嘴一天五万美金,刚才从别人手中接过卡还塞给了他。 “我走了多久?”沈烨忍不住问。 许随没有回话,他走到沈烨面前,替他打开车门,用这种行为无声催促他进去。 上车。 沈烨感受到他情绪的不稳定,可是看着许随那张冷冷淡淡的脸,心底叹了口气。 他坐上副驾驶,许随让主驾驶准备打火的司机下车,用酒精擦干净座位和方向盘,双手又擦了一遍,这才上了座位。 他上手关门的一瞬间,咔嚓一声,门窗被密封锁定,关得死死的。 沈烨尝试撬了一下,没撬开,这辆车比他之前锤过的民用防弹车还要再结实一点,都可以当做锁人用的铁笼子了。 他眼皮一抽,突突地跳了两下。 “你……”他禁不住开口。 “这门关不住你。”许随语气平和地接话,“我知道,不用提醒。” 沈烨把那句“你别神经兮兮的”憋回去,望着许随那张冷淡温和兼具的脸,改口道: “挺耐用的,私下改造花了不少功夫吧?” 许随泛红的眼尾扫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是,投了五十万,从头到尾翻新了一遍,知道没用还是改了。” 没有嘴硬倔犟,没有傲慢不耐,更没有言不由衷、冷嘲热讽,诚实温和得让人心惊胆战。 沈烨心里突突地跳,他脸色如常:“……老公,我走了多久?” “没多久。”许随温柔开口,“才十年而已。” 沈烨头皮一麻。 坏了! 他立马去拽车把手,金属被捏出几个指痕,撑着韧性和硬度没断裂成两截。 许随也没阻止,就当没看到这非人的一幕,直视前方,淡淡道:“老婆,饿不饿?” 沈烨被他叫得骨头发酥,停车场昏暗不明,许随过于白皙的脸好像在黑夜中发光,挺翘鼻尖莹润如玉,泛着肿红。 盯了他侧脸几秒,沈烨屈服在对方那张堪比美神再世的脸。 不是他打不过,是敌人实在貌美。 许随见他坐在副驾驶上一动不动,等了半晌,随后挪过去勾住安全带,替他插上扣环。 这一挪一动,两人距离拉近,沈烨看着刚才让自己心神恍惚的脸距他咫尺。 他闻到许随衣襟和发丝上散发的香味,发丝的每一处弧度都好看,精心打理过加上天生貌美,攻击效果更上一层楼。 还有那纤长到仿佛贴上去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搔得人手心都痒了。 沈烨克制住不太平稳的心跳,没丢人到闹出大红脸,维持住表面的平淡如水。 他张嘴破坏这怪异又暧昧的气氛:“你胖了不少。” 许随手指顿住,面无表情抬眸,和沈烨对视在一起。 “以前不是病秧子吗?每天晚上吃止疼药。”沈烨问,“病治好了?” “……嗯。”许随兴致缺缺的收回手,疏离应声,“你走之后,我病就没了。” 沈烨想起之前维持三天的游戏更新,蹙了下眉。 怎么连更新个游戏都要出点事? 天黑了下来,车隐入隧道,橙黄的灯光照进车窗,打在许随冰冷晦暗的脸上。 车内气氛尴尬到诡异,两人坐得挺近,一个直视前方开车,一个侧头欣赏车窗。 许随安静得吓人,沈烨是个话多嘴碎的,没控制住嘴,问:“你没什么要问我的?” 许随毫无波动:“没有。” 沈烨:“……一句也没有?” 车又一次钻入隧道,明暗交接中,许随似乎笑了一下。 “没什么好问的。”他声音掐得温柔,“最近几年我一直在咒你死,很明显没成功。” 脊背升起毛骨悚然的寒意,丝丝缕缕浸入骨髓。 在让人窒息的恐怖里,沈烨反而眨了下眼睛。 对味了! 许随终于露出一丝正常状态,沈烨提起来的心松懈一瞬。 这才正常,十九岁的许随再怎么纯情嘴硬那也是他前夫的原身。 不沾点儿疯反而温温柔柔带他回家吃饭,让沈烨喉咙里跟堵了跟鱼刺似的又扎又疼,生怕什么时候不注意刺进血管里。 “现在呢?”他偏头道,“我没死成,你有什么想说的?” 许随微笑道:“跟我回家,给我做饭。” 虚幻世界30 一碗紫黑色糊状物摆上餐桌,还有一碟醋腌的凉拌小菜和两道散着腥味的荤菜。 醋腌凉拌小菜是许随见厨房蔬菜被糟蹋得惨不忍睹顺带做出来的,就当回收厨余垃圾了。 沈烨刚摆好碗筷,许随就自然地坐在位置上,捻着筷子夹起荤肉咬了一口。 咬一口腥辣的肉,喝一口烂糊的粥,那碟小菜他没碰,垂眸咀嚼着食物,面色不见波动。 沈烨之前被他打击得半死不活,犹记得许随又吐又骂的模样。 现在见面前早就变成成熟男人的许随一口口吃着饭菜,好像多好吃似的,禁不住问:“好吃吗?” “还行。”许随点点头,“能吃。” 沈烨眼皮乱跳。 不怕前夫乱发疯,就怕他安如分静悄悄。 “我刚才熬粥炒菜,你站门口看我干什么?” 沈烨佯装开玩笑:“一个眼神都不挪,跟看管重刑犯的狱卒一样。” “怕你消失。”许随嗓音不变,依旧平平淡淡,“所以看着,你走之前我能上去拦一下。” 被他说的有点愧疚,许随的语气不带谴责和委屈,平平静静地叙述出来,沈烨捂住心口,迟来的心疼让他深吸口气。 他这才有点实感,面前这个一眨眼就成熟长大的家伙,是当年那个亲眼见他消失的小纯情。 沈烨也不好说这一切都是个游戏,他被防沉迷卡下线了,硬着语气: “一觉醒来我就回去了,外面发生了点事,过了几天才来找你。” “嗯。”许随并没有问几天和几年的问题,把吃空的饭碗收拾掉,起身去了厨房。 把脏掉的餐具扔进洗碗机里,许随又进洗手间漱口洗手。 沈烨坐在客厅一动不动,许随喊了他一声:“跟我一起。” 沈烨不太想动,他不动许随也不动,只好坐了一会儿起身,和他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不小,进门就是暖烘烘的香风扑面而来,绿色墙瓷透出华丽的冷调。 沈烨一个糙惯的人看不了太精致的东西,险些转身就走,许随拉住他的手,没让人跑出去。 从门口走到里头三人宽的红色浴池有不短的距离,沈烨看过去,险些以为里面沸腾着鲜血。 “手拉手一起去洗手?” 沈烨无奈杵他旁边,许随一只手紧紧箍住他,另一只手去摸旁边的洗手液。 沈烨觉得他腻得慌,表情淡淡又黏黏糊糊,好说歹说才把右手解救出来。 许随胡乱擦了擦嘴,等着沈烨漱完口才上前牵手,沈烨被他腻得受不了,感觉沾了一块膏药贴在身上,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我洗澡,你要不要出去一下?”沈烨甩了甩粘在身上的手。 许随定然看了他几秒,漆黑瞳孔冷漠极了,一言不发,转身走出了浴室。 他没有关门,沈烨也不好敞着浴室门脱衣服,秉着呵护一下omega的矜持,上前关门。 砰! 在门关上前一秒,一只纤长骨感的手突兀地从缝里冲了进来,狠狠扒着门。 沈烨吓了一跳,险些以为这是鬼爪,好险给它掰断。 “老婆,别关门。”门外传来许随清冷柔和的声音,不带一丝慌乱,“我要看着你。” “看着我洗澡?”沈烨神色复杂地开门,对上许随那双黑魆魆的眼睛,“你怎么不和我一起洗?” “好啊。”许随欣然应允,他挤开怼在门缝的沈烨,走进浴室,关上了门。 一套行云如流水的动作下来,许随站在他面前微笑,直接看懵了沈烨。 印象里那个亲个小嘴都害羞的少年瞬间被眼前这个没脸没皮的替代。 沈烨指了指许随,又指了指自己:“鸳鸯浴,你确定?” 是这个世界变幻无常,还是许随已经疯到极致变得“正常”了? “淋浴还是泡澡?”许随充耳不闻,温柔道,”我给你放水,喜欢多少度的水温?” 能和美人泡鸳鸯浴很幸福,可沈烨现在莫名怵他,色都迷不了心窍,脚后跟情不自禁对向门口。 他才刚往后退一步,手腕就被攥住。 许随说:“不是要洗澡吗?别害羞,我给你脱衣服。” 几根纤细的手指摸上了他的上衣,轻松解开纽扣,还有往领口里伸去摸他胸肌的架势。 沈烨脸皮抽搐一下。 许随褪去少时的害羞和柔弱,漆黑冰冷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给他的感觉就是一头在虎视眈眈觊觎他的饿狼。 沈烨下定决心,转身要冲出去。 刚拉开门,一双冰凉坚韧的手臂环住他的腰,反握住沈烨的手,狠狠关上了门。 他被身后的人压在门上。 “老婆,你要去哪儿?” 许随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在空间中幽幽响起:“我们不是情侣吗,你跑什么?” 温热黏腻的呼吸撒在后脖颈上,沈烨的脖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就连头皮都绷紧了。 嚯,近距离体验前夫的恐怖,果真不同凡响。 沈烨感受到禁锢他腰部的手臂上有一层肌肉,上手摸了一下,赞叹道:“肌肉密度不错,练了几年?” “七年。给自己一个心里安慰而已,练再久我也打不过你。” 许随笑了一声:“你可以杀上千个犯罪分子和警察,为什么不推开我?” “这个角度不能推,控制不好力道。” 沈烨被摁在门板上,脸都快压平了,他动了动胳膊:“一胳膊肘怼过去,容易打碎你的肋骨。” 在地球上也待了几个月,沈烨清楚本土人的脆皮程度,许随再练七十年也经不住他一脚踹的。 许随的声音凉了下去:“不敢挣扎吗?” “是,有问题?”沈烨好笑问,“你最好放开我,别……” “那不很好吗?” 沈烨笑容一僵。 ……什么? 腿突然一凉,沈烨偏头一看,衣服呲溜一下掉在了地上。 “操!你干什么?!” 沈烨下意识要直起身,又被身后的人推了回去。 许随紧紧压住他,尤其在腰和胳膊上,像蟒蛇一样缠绕了上去。 “老婆,别挣扎,你就乖乖受着。” 他语气很温柔,温柔得几乎虚假:“你应该不想看我肋骨碎掉,倒在地上半死不活。” 沈烨骂了一句:“许随,你发什么羊癫疯!” “我是正常人。”许随温声反驳这句话,“我才不会杀了自己的妻子,我已经变成了未来的我。” 沈烨勉强转过脑袋,他看到了一双黑魆魆的恐怖眼睛。 “我观察了很多所谓世俗意义上的好丈夫——有钱帅气,双商齐高,性能力强,疼爱妻儿,我已经变成了这样的人。” 许随对他弯起唇角,笑了起来。 “现在,我需要实操之前缺失实验对象的那方面。” 沈烨:“……” 虚幻世界31 虚幻世界31 许随学习能力比较强,只能给他一定的环境条件,对方就能汲取经验,突飞猛进。 沈烨趴在床上,咳嗽一声。 许随没听,还是表情冷淡的乱摸,沈烨加重力气又咳嗽一声。 许随停下动作,瞧了他几秒,似乎反应过来自己该做出点反应。 丈夫该照顾一下精疲力尽的妻子? 许随无视了沈烨容光焕发的脸和亢奋昂扬的精神状态,穿鞋下床。 他从冰箱里掏出美容养颜用的精品燕窝,恢复体力用的冲泡葡萄糖水,还有补血补气的半杯人参酒…… 沈烨望着眼前端在面前一大盘保养品和低油低盐的食物,愣了愣。 “……这都是你平常吃的?” 生活这么精致养生,这是多怕自己长一条皱纹出来? “嗯。” “态度怎么这么冷淡,一点也没有以前的热情。” 沈烨揽住他的肩膀,蹭了下许随纤细的脖颈,哄道:“宝贝老公,是不是生我气了?” 许随推了下他的脑袋,把那张帅到人神共愤的俊脸推开。 对上沈烨佯装委屈的眼神,他轻声提醒:“别闹了,吃饭。” “我不是你娇养的老雀儿吗?”沈烨捂住心口,有种被金主冷落的哭笑不得,故意恶问,“金主,你不疼我了?” 许随从抽屉里拿出厚厚一沓现金,和一纸合同书,通通扔到他面前。 沈烨不知道是早就准备好的,还是许随刚才趁他不注意让人塞进来的。 “签字。”许随递给他一根笔,“包养合同,三十年制。” 沈烨捏住钢笔,散漫扫了合同一眼。 这里不是罪城,不是空口无凭的嘴上包养,没有站街的浪荡男妓和鬼迷心窍的金主,而是和平国家具有法律效应的白纸黑字。 一天五万美金,一年就是一千八百二十五万美金,一个签名下去就是三十年…… 沈烨放下钢笔,调侃道:“我没有身份证明,这合同有法律保障吗?” 许随从抽屉里拿出户口本和身份证:“谁说你没有。” 沈烨眉角一抽。 准备得太齐全了,让人不得不心生怀疑。 从身份证和户口本到包养合同,再到被刻意改造过的车和房子,还有温柔体贴的美人老公,一切准备得妥妥当当,似乎伸手就有。 天上掉馅饼的事背后肯定隐藏陷阱,被提前准备好的蜜糖其实藏着苦涩的剧毒。 沈烨对这位坏事做尽的前夫怀揣不了信心,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又想干什么? “怎么不签?”许随的声音突然放得轻柔,冷淡的语调带上一丝委屈,“老婆,我是哪里做的不好吗?” 沈烨脑袋嗡得空白。 “谢谢老婆。”他的脸颊被亲了一下。 沈烨回神,发现许随已经拿着合同对他微笑,上面是刚刚他神志不清下签下的名字。 沈烨:“……” 色迷心窍,他对不住以前的自己。 “让我看看……唉,这名字好像签得有点歪。” 沈烨凑过去,罪恶的手摸向合同的边缘,还没趁机撕掉它,许随就好像看出了他的想法,非常自然地扭了下身,把他的手挡住。 “看起来挺正的。”许随抚摸着上方的签名,欣赏道,“你字真好看。” 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跟狂乱的草书似的扭在一起,跟正可搭不上边。 沈烨被他夸得一乐,又很快收敛笑容。 “别以为你夸我,我就会听你的。”沈烨劈手夺过合同,“这玩意儿不撕,留着等你算计我吗?” 许随伸手:“老婆,把它给我。” 沈烨捏住纸张,严防死守,眯着眼睛笑:“不给。” “好,我听你的。”许随松了口,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份合同,“那你签这个,总要满足我一个合同要求。” 沈烨:“?” 许随垂下眼睛:“你走了十年,我等了很久……” 沈烨被拿捏了命脉,哑然:“……对不起。” 许随擦了下眼睛,把手上的纸放到他面前。 沈烨不忍看他失落又沉默的眼神,硬着头皮写下名字。 他知道许随演戏的成分高于真正的悲伤,可一走十年这事儿沈烨理亏,提起来就心口发堵。 许随脸上的微表情消失,面无表情地看他签字。 “第一份你还要吗?”沈烨顺手递给他还没撕掉的第一份合同。 “不要。”许随看都没看一眼,俨然把第一份合同当废品,“撕了吧,留给你玩儿。” 许随的脖子被一股大力拉了过去,他跌进沈烨的怀里。 “套路我?”沈烨卷起合同拍在他的脸上,“美人计?连环扣?” “你签字就行。”许随把合同收起来,当着沈烨面放进抽屉里,“需要我喂你吃燕窝粥吗?” “不用。”沈烨松开他,端起面前的燕窝碗,呼噜喝了一大口。 许随坐在不远处,安静地看他吃东西的样子,眸色波澜不惊。 门口响起门铃声。 沈烨抬头:“有人来了?” 许随看了声源处几秒,脸色阴翳一瞬,回头时面色温和:“我去解决,你在这里别动。” 解决? 沈烨瞅了他一眼:“这里不是罪城。” “我知道。”许随凑近亲了他一口,“出去打两声招呼而已。” 沈烨没有阻拦,看着许随走过去开门的背影,吃了一口主食面包。 门外传来隐隐的交谈声。 “许先生,我们请你走一趟……” 沈烨收回眼神,就当没看到一闪而过的警服标志。 警察来找许随,多半不是好事。 虚幻世界32 “许先生,你的父母于十五年前被分尸在家中,你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吗?” 一张银白色冰冷的金属桌前,警察的质问声冰冷逼咄,一字一字紧随而至。 强烈刺眼的灯光照得许随有点不太舒服,他微微睁了下眼睛,露出一双温润优美的眼睛。 “我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了,警官。”许随双手扣住,平静道。 “我在七岁那年被他们遗弃,之后十几年再也没有见过他们,那些人早就离开了我的生活。” 说着,男人嘴唇露出一丝无奈的微笑。 “我没有告他们遗弃罪是我善良,懒得计较,这不是我被怀疑【心存报复】的理由。” 警察表情冷凝:“七岁那年,你被丢在芳华孤儿院。十二岁那年,你离奇失踪。” 许随神情自若:“有问题吗?” “在你失踪不久,孤儿院院长被发现惨死于办公室中,死因是枪击。” 许随噗嗤笑了一声,他头疼地扶额,对面前的情况感到不解和头疼。 “你的意思是,我在十二岁那年手上有一把枪,杀了孤儿院院长?” 警察没有说话。 十二岁小孩儿枪杀四十六岁院长,还是在严禁枪支的国内,这也太离谱了。 许随摊了摊手,叹了口气:“好吧,就当是我那年真有枪,可我杀他的理由是什么。” 警察递给他一沓照片。 照片上,孤儿院的墙皮剥落枯旧,隐藏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中,显得阴暗诡谲,心生不祥。 许随眉角笑意加深,翻到下一张。 下一张是地下室,枯褐猩红的地面,泛着点点白光的碎骨,墙壁上悬挂的可怖刑具…… 再下一张,是被贩卖的儿童。 枯瘦嶙峋的孩子们一脸麻木地坐在铁锈的笼子里,被抬上货车作为低廉的货品卖掉。 许随舔了舔唇,觉得怪有意思,漆黑的眼睛下压,居然笑出了声。 “那座孤儿院是儿童拐卖的据点。” 警察眼神如刀,刮在许随的脸上,想要从中探取点什么。 “我们抓出了一个黑鬼,他说有个编号5478的孩子,是他们的同伙。几年前杀了院长潜逃在外,临走前还下毒屠杀了孤儿院。” “劳我提醒。”许随不紧不慢地打断,“我当年才十二岁。” “据你们的意思,十二岁的我枪杀了院长,屠杀了孤儿院。十四岁的我气不过又分尸了父母。六年前我又杀了自己的亲弟弟。” “你们因为几年前死掉的一个警察——据说我同父同母的弟弟,就怀疑这些都是我干的?” 许随指了指自己:“我小时候营养不良,还患有严重的疾病,连同龄的小女孩都打不过,你们觉得我是这个罪恶滔天的凶手?” 警察脸色不太好看。 “别开玩笑了,警察先生。”许随温温柔柔,“这一点都不好笑,我又不是疯子,完全没有杀他们的理由。” 在诡异的沉默里,许随累了和他们辩解清白这件事,往后一靠,平静地摊开双手。 “你们还是把我放出去吧。”他冷淡道,“我老婆刚从国外回来,他还在家等我。” 警察局门口,许随刚从小黑屋出来,和几个看过来的警察笑着打了招呼,淡然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没抱沈烨能出来接他的希望,正要打开车门,看到里头坐着的人,禁不住愣了一瞬。 “沈烨?” 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坐了进去,沈烨正在主驾驶位瞧他,见许随一动不动,招手让他上车。 许随心头一热,也来不及问他为什么会出门,脚步一挪,坐上了副驾驶位。 “老婆,你怎么出门了?”许随声音是不变的温和平静,质问都听起来像是关心。 “在家刷了会儿新闻,顺带看了你两部人物专访,太无聊来找你。” 沈烨指尖点了点方向盘,含笑道:“十年不见,成大名人了?” 许随并不在乎:“赚钱手段罢了,想提高知名度就找两家媒体拍点感人肺腑的故事。” 等爱人回国的痴情大帅哥。知名企业家。悲惨的身世故事。 buff叠满了,自然会有大批观众买账,股票水涨船高,钱到手许随任他们评说。 沈烨笑喷了,倒进车座里去揽他,问道:“赚的钱能不能都给我?” 许随望着沈烨硬挺阳刚的侧脸,想起昨夜他旖旎通红的脸颊,眼底掀起微不可察的波澜。 “可以。”他嗓音柔和道,“亲我,要深吻。” 沈烨也不害臊,抱住他的头就亲了上去,壮硕的身躯像一座小山一样压了过来,沉重到仿佛要挤出内脏。 许随皱了下眉,修长的指尖捏紧座椅才没跌出去。 好重。 沈烨把他亲了个够本,等到怀里的人都快吸不上气了才放开,餍足地趴在许随身上。 “怎么十年过去了,技术还那么差?” 许随嘴上邀约是好听,上阵拿枪就是另一回事,很多细枝末节需要沈烨去教,动作生涩得让人想笑,完全不像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 许随被耻笑了也不生气,抹了下嘴:“我会学。” 以前是没实操对象,现在对象有了,想学那些东西轻而易举。 沈烨这才哼了一声,问:“警察叫你干什么?” 许随顿了顿:“他们怀疑我杀人。” “怀疑错了嘛?” “没错,都是对的。” 沈烨一巴掌拍过去,笑骂:“去你的!” 许随受了他一巴掌,脸色一变,沈烨手劲儿大得要死,刻意收了力道也像一记重锤打在他的背上。 沈烨乐不可支,黑不溜秋的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老公,你真杀了?” 许随呆呆凝视他的俊脸,许久之后,扯唇也笑了一下。 “嗯。” 他杀人大多都有理由,有利益可捞不会手软,面对威胁不会手软,可杀那几个人纯粹是出于情感驱动,属于激情杀人。 沈烨止了笑容:“为什么杀?” “不为什么。你信不信,我杀他们的时候心里没有仇恨,只有乏味和无聊?” 许随抚摸他的脸,指尖冰凉,语气更冷:“人在临死前,总想着捞几条命下去。” 恨到极点就是无感,那就成了行尸走肉。 “杀就杀了,不是大事。”沈烨把他捞起来,让许随开车,“你不是说过杀了父母之后吃了一碗牛肉面吗?要不要带我去吃?” 许随重新坐回主驾驶位,沈烨非常自觉地缩在副驾驶当鹌鹑。 “这么多年,老板可能早就搬走了。”许随望着前方的道路,张嘴提醒,“系安全带,在国内你需要遵守严格的交通法,不能像以前那样……” 沈烨系上安全带,轻啧一句:“话多。” 这场景莫名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许随平静无波的表情裂了一瞬,回头静静看着沈烨。 沈烨问:“有事?” 许随转过头,直视前方:“没事。” 虚幻世界33 一辆瞧着就华丽高档的车鬼鬼祟祟地停在了某个犄角旮旯里。 沈烨甩了下衣尾,正要抬腿意气风发地下车,许随紧急拉了他一把,把高高壮壮的男人扯回来。 “我需要伪装,你等我一会儿。” 沈烨困在副驾驶进退不得,戏笑道:“你手再往下点,就摸到我裆了。” 许随指尖下意识蜷缩一瞬。 意识到自己露怯的下一秒,许随迅速敛回不自然,手指泰然自若地往下伸。 沈烨捕捉到了那丝羞涩,正想没皮没脸地继续调戏两把,就被许随胆大包天的动作吓了一跳。 他脸不受控地红了红,低骂一声,把腿并起来阻止许随的手。 “你还会害羞?”许随带着好奇的声音传来。 废话,我是个omega! 自认为二十五岁未婚的omega恼羞成怒,一把拽住许随的细脖子,使劲儿晃了晃,咬牙切齿道: “别以为你是前夫就能随便占便宜,咱俩还没复婚呢!” 许随被他雄壮的胳膊一揽,上半身无力的随着他的动作摇晃,一时不察,脑袋砰一下撞在仪表台上。 再度抬头,雪白光洁的额头上多了一个大肿包。 沈烨:“……” 五分钟后。 沈烨尴尬地走在步伐飞快的许随身后,看着前方不近人情的身影,弱弱辩解。 “我没想到你这么脆,碰一下就倒……” 许随换了其貌不扬的衣服,戴着黑色的口罩,笔挺的鼻梁和修长的双腿本该衬出漫画般的气质,奈何额头上的红色肿包破坏了美感。 他冷冷往后瞥了一眼。 毫无人情味儿的眼睛染着一层薄怒,刹那间流转多姿起来,嗔怒似的瞪他。 沈烨被他瞪得想笑:“我多给你揉一会儿不行吗?你跑什么?” 刚才在车上才刚揉了两下就跑,逮也逮不到,现在走他前面那腿溜得跟两条兔腿似的。 许随不太愿意在外面开太多口,不过沈烨太气人,他压低声音:“你知道自己手劲多大吗?” 沈烨装傻充愣:“多大?” 许随指了指泛青紫红的额头:“更严重了。” 沈烨讪讪:“这种跌打损伤我一般都是自愈,没有处理经验,我给你找个药店……” 许随有点想甩他白眼,还是忍了,蹙眉拉住沈烨粗糙宽大的左手,紧紧攥在手里。 “手真小,什么都比我小两号。”嘴贱的巨人又在撩拨他的火气,“这些年长高了点,以前比我矮一个头。” 许随刚缓和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他着重强调:“不小!” “什么?” 沈烨刚开始还没听明白,笑完之后,对上许随格外认真的眼神。 “?” 越深入接触,发觉许随越今非昔比,不同往日。 沈烨被他荤了个大红脸,咳嗽一声,抓着许随的手臂往前走:“行了,吃牛肉面!” 十几年过去,各种设施拔地高楼起,牛肉面的小摊位还没换地方。 店面破旧,就是个苍蝇小馆,人不太多,零星几个客人。 老板满脸褶子,大概五六十岁左右,坐在门口抽着烟。 两个身材高挑、气质不凡的男人往他店门口一站,非常吸睛,老板睁开眼睛,疑惑地扫视看了两眼。 “两碗牛肉面。”更瘦一点的男人开口,声线清冷,“加半碗牛肉。” “哦……”老板慢吞吞地应了一声,指了指门口泛着油污的桌椅,“坐那儿。” 沈烨知道许随爱干净,没去碰那些脏兮兮的桌椅,随便找了个路口一蹲。 许随整理好衣角,刚和他一起蹲下,突然幻视什么,眼前恍惚一阵,扭头道:“我以前就在这里蹲着吃面。” “嗯?”沈烨没想到还有这个巧合,抬头一看,这个位置果然正对着店面的窗户,一抬头就能看到自己的样子。 虽然十几年过去,店面上油污已经脏得擦不干净,但也能看出当年的纯净明亮。 “你从那个窗口看到自己满身鲜血?”沈烨不禁问。 “嗯。”许随没兴致回这个话题,话在舌尖粗略划过,“吃完面,我就渡船去国外了。” 一连着几年没回国,如果不是遇到沈烨,许随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来。 老板很快佝偻着粗腰,端着两碗面出来,见门口的两个客人蹲在路口也不在意,把饭端过去就走了。 他坐回在椅子上,继续慢吞吞抽烟。 沈烨对食物的卫生状况没那么讲究,低头大口大口嗦了起来。 许随摘下口罩叠好放在胸前,从碗里精挑细选一根面,尝了一口就放下了。 老板无意间扫到他的脸,浑浊的瞳孔一缩。 他有些不自在的放下香烟,想起身离开,腿脚不便也走不到那儿去,只好坐回来,假装淡定的继续抽烟。 沈烨埋头嗦面的动作顿住,抬了下眼皮,把老板的小动作收进眼底。 老板的举动太微小,不惹人注意,也就呼吸频率和心跳频率不太正常。 许随没发觉老板的不对劲,偏头问:“怎么不吃了?” “不好吃。”沈烨又吸溜了两口,把空掉的碗放到地上,拍了拍许随的肩膀,“去把车开过来,我懒得走了。” 许随挑着碗里的面,面色淡淡,充耳不闻。 “我又不会跑,老公,你舍得让我走那么一大段路吗?”沈烨把脑袋靠过去蹭了一下,“这小小的要求你都不肯答应?” 许随手下用力,夹断了碗中的面条。 “在这里等我。”他语气温和,“如果我发现你没在……” “我自己把腿断了,送你玩儿。”沈烨拍了拍他的脑袋,催道,“快去,我急着回家吃饭,一碗面不够半饱的。” 许随定然瞅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精密的手表,戴到了沈烨的手上。 “这是什么?”沈烨转了下表盘,明知故问。 “小型监控兼定位器。”许随温柔吻了下他的指尖,“不止这个,你鞋子上都有。” 沈烨囫囵点头:“可以。” 监控就监控,小手段罢了。 前夫憋了两天才蹦出个这,沈烨倒是讶于对方现在的理性和克制。 虚幻世界34 许随很快就走了。 老板见那陌生又熟悉的人离开,微微松了口气,肩膀被冷不丁拍了一下。 “喂。” 老板骇了一跳,扭头看去,对上沈烨那张过于让人心里发怵的脸。 “哎呦……你吓死老头子了!”老板反应过来,捂胸哎呦叫起来,脸色苍白起身,就要往店里进。 “吃个药,我去吃个药!” “你认识那个人?” 沈烨沙哑磁性的声音幽幽响起,老板身板僵硬成钢板,直挺挺立在原地。 “他去开车了,还要一会儿才能来。”沈烨伸手摁住他的肩膀,把老板的身体转过来和他面对面。 他弯起深邃的眉眼,笑容如罗刹再世:“跟我聊聊?” 老板眼前一黑。 “那个男娃子,我十几年前见过,吓人的呀!这么多年了,记忆犹新!” 老板坐在店面前抽着旱烟,手指哆哆嗦嗦,沈烨站在他的旁边,顺手帮他的烟直了回去。 “谢谢!谢谢!”老板战战兢兢地道谢。 “不用谢。”沈烨丝毫没有吓到老人家的愧疚,从怀里掏出烟盒,催促他,“继续讲。” “忘记几月份了,那天我忙到很晚,小巷子里没了来往的路人,正准备关店,一只血淋淋的手就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想到那晚的情况,老板打了个哆嗦,惊恐地指向沈烨站着的方向。 “他就站在你那个位置!脸贴着门,眼睛死死盯着我,那只血手钻进门缝递给我七块钱!” “老头子腿都快吓软了,还以为半夜遇到鬼了!” 说着,他又深深抽了口烟,叹道:“吓人啊……吓人!” 沈烨咬住烟丝,咀嚼两下,说:“然后呢?” “老头子给他做了碗面,还加了半碗牛肉,生怕他投胎不顺心缠上我家。咱一个小本买卖,哪能经得住折腾。” 老板抹了下额头,旱烟怼向刚才沈烨吃面的位置。 “他就蹲在那里,我端面出来发现他瘦得吓人,瞪着又黑又大的眼睛看我,全身上下没二两骨头,一身的淤青血口。” “他手脚的皮肉都被磨脱落了,我也没敢问他从哪儿来,把饭放他旁边就跑了。” 沈烨皱了下眉。 心口淤堵不太舒服,沈烨侧脸问:“没有了?” “没有了,他吃完面就走了。”老板说,“我还以为他是饿死鬼,想投胎前吃顿饱饭,谁想到这是个活人。” 老板鼻孔喷烟,哼了一声。 沈烨从口袋里抽出一枚金币当报酬,放到他手边:“谢了,老爷子。” 手机上许随的消息传了过来,让他赶紧到巷子口上车,沈烨往路口走了两步,身后传来老爷子犹豫的声音。 “那个孩子,也怪可怜的。” 沈烨脚步一顿。 “他就蹲那儿吃面,一边吃一边哭。”老爷子叹道,“我还以为这是个被虐待死的孩子,可怜啊,给他多加了半碗牛肉。” 沈烨深吸口气,忍了忍。 这里是游戏场景,一切都是虚幻,他没必要对预先设定好的人物背景太伤感。 反而洗脑了几遍,把不停往上溢的刺痛重新压回去,沈烨对老板摆摆手,抬步向巷子口走去。 许随早就在那儿等他,见他跑过来摇下车窗,沈烨闻到了沁出来的车内冷香,悠悠往他鼻尖窜。 也不知道许随怎么熏得,把身边的所有东西都熏得那么好闻。 沈烨上车,刚系上安全带,突然想起什么:“老公,你付账了吗?” “你不是给了他一枚金币吗?”许随点击导航,头也不抬,“不缺那十几块钱。” 这是从头监视到尾? 沈烨好笑看了他一眼。 许随忽而道:“我不喜欢你身上的东西给别人。” “?” 沈烨感觉自己疑惑的次数越来越多,常常为跟不上许随七拐八折的脑回路而懊恼。 很快,路口多了一个戴着口罩的年轻人,他闷头走出来从窗口递给许随一枚金币,转身就走。 许随把金币消毒、擦干,小心放进自己的口袋。 口袋里还有另一枚金币,纹路和色泽十分眼熟。 沈烨鼓掌,连连赞叹:“好,花店那枚金币你也偷了。” “不是偷,是换。”许随认真纠正他的错误,“你的金币是我的,我把同价值的现金扔到他们手里了。” 沈烨默默捂住口袋里的私房钱。 他刚了解到地球的私房钱,上缴是不可能的。 下一秒,许随伸手:“把金币都给我。” 沈烨脸色微变:“这是我的私房钱,每个人都有私房钱,伴侣没有资格……” “你的钱就是我的钱!”许随拽住他的口袋,硬拉扯拽,把一大把金币都收了起来。 沈烨捂着空荡荡的口袋,面如土色。 “就连alpha都没资格收自己omega做过公证的私人财产。” 沈烨嘴唇抖了一下,不敢置信:“我和你还没复婚,你就这么苛刻我!” 这要是复了还能得了?许随不得站在他头上拉屎。 许随把所有的金币放自己口袋,闻言笑了一声,笑声略有些不屑。 他往沈烨怀里扔了几张卡和一大把人民币,手机上也转了几笔钱过去,直刷到最高限额。 沈烨猝不及防被钱砸了一脸,有点想吹口哨,但还是克制住了这个想法,努力提供情绪价值,对许随投去崇拜的眼神。 “什么是alpha和omega?”许随靠实力获得沈烨的崇拜,这才挑出某些不认识的地方。 沈烨简单给他介绍了自己星际家乡的六种性别设定。 许随听完,眼神渐渐怪异起来。 所以……他看起来强壮健硕,四肢发达的老婆,用地球划分来看,性别是“女”? 许随更想用“雌”来表述心里的想法,但觉得这有点像描述动物,还是改为了“女”。 “你是……”女人? 许随欲言又止,捏紧方向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陌生的性别设定冲击一个地球人的三观,许随愣是不敢说那两个字。 “按这里的性别划分,我应该是女人。” 沈烨倒是不介意,就事论事:“为什么这个表情?当女人也挺不错的,我不介意这个性别,就跟我从不介意自己是个omega一样。” 许随蒙了半响,回神后,默默咬牙:“我介意!” “你介意什么?”沈烨疑惑道,“男人和女人在一起,不是天经地义吗?” 许随震惊地看向他。 沈烨一无所知地对他笑。 许随没忍住,一巴掌拍了过去。 “滚!” 他被掰弯了十年,始作俑者跟他说自己是女人?! 虚幻世界35 信息误差带来的冲击太大,许随一时没控制住,和沈烨胳膊互拽打了两下。 沈烨被他打得莫名其妙,起势还手,许随被他扇飞了出去,砸回座位。 “咳……”许随爬起来,咬牙道:“你还瞒了什么?” “这我怎么知道?一个性别你都接受不了。”沈烨叹息道,“你给我能连接网络的设备,我自己去搜搜。” “……你说手机?” 许随捏紧口袋中的手机,他十年前没给老雀儿备过任何能联系外界的设备,就怕老男人心野了在网上勾勾搭搭。 有多少出轨的人先是在手机上聊骚,再一步步跨过底线,最后跟外面的人跑了。 “对,给我买个手机。”沈烨弹了下他口袋中的金币,“为了避免信息误差,你最好让我通你们星球的网。” 许随把手机扔他怀里,汽车发动,驶出了公安局的监控范围。 许随找了个商场,在接待员大力推荐下,给沈烨买了一个亲子版儿童手机。 接待员:“……” 造成场景气氛诡异的罪魁祸首并不在意他人的想法,转头问接待员。 “这部子手机可以被远程监视,操控对吗?” “……是的。”接待员撑起脸上的职业假笑,“而且会自动屏蔽垃圾信息,游戏广告,色情网站之类的。” 见许随满意点头,准备付账,接待员语气渐弱:“这一般都是给十四以下的未成年……” 沈烨在一旁抱臂看戏,完全没有被监控的自觉,还有心情调侃:“老公,你是不是没钱给我买手机?” 许随见不得自己被他质疑没钱,金主的尊严从年少时延续到现在。 他问:“待会儿给机背上镶钻,想镶几个?” 沈烨大言不辞:“镶一个太小气,不够酷炫,给我镶满。” 许随接纳了土味儿大爆发的沈烨,欣赏道:“可以,蒙上一层红配绿镶钻手机壳?” 沈烨点头:“我要美丽妖艳红和清新脱俗绿,还有酷拽耀眼小闪钻。” 接待员:“……” 暴发户味儿实在太浓,接待员欲言又止,对上俊逸出尘的帅哥,又看向不远处的浓颜大帅哥。 两人长那么好看,怎么审美就…… 许随把儿童机递到沈烨手里,没有往里面装手机卡。 沈烨也不介意,转着手中的小型机玩得兴味盎然。 许随带他去名牌店买了几身衣服和鞋,细细搭配颜色和款式。 沈烨经过刚才的红配绿镶钻手机壳事件,对许随的审美抱有十二万分的信心,任由他挑,低头用儿童机和这个世界挂上联系。 挂上网络的第一时间,沈烨去搜了私房钱的隐藏方法。 浏览器窗口突然弹出一条社会新闻。 【人体器官贩卖产业揭露,幕后黑手……】 沈烨下意识想划掉,脑子里又突然想起游戏的设定。 能摆到他面前的东西,一般都是设定好的环节。 指尖上挪,刚想点进去,许随那边轻柔的声音传入耳畔。 “过来试试这件衣服。” 沈烨抬头,发现许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面前,手上拎着一件深色长款外套。 许随长睫敛下,不经意地扫过他的手机:“在看什么?” 沈烨安静片刻,把手机翻转,放到他面前。 【藏私房钱小妙招,老婆绝对查不到……】 许随嘴角那丝冷意消失殆尽。 他沉默撇开眼神,把口袋里的金币捂住,淡定道:“你的钱就是我的钱,我的钱你随便花。” 沈烨抽了下嘴角,笑道:“然后花一笔就在你手机上弹一个消费信息,好让你随时清楚我在干什么?” 许随不想理会他隐藏的意思,牵起沈烨的手往商场外走。 “你小时候住的孤儿院在哪儿?”沈烨刚坐上副驾驶,想起了什么。 “你想去?”许随掀起眼皮,淡淡道,“警察最近在追踪调查我,不能太放肆。” 杀人者总会跑回犯罪现场观赏“艺术”,为自己的行为赋予特殊意义,许随却没那个兴趣。 和艺术美感和犯罪冲动无关,他杀人单纯是为了生活,就像在路上走时脚边踢过的碎石子,踢过就走,没有回头看的必要。 不为此懊恼悔顾,也不赋予什么艺术价值。 世俗上讲,杀人是不被容许的犯罪行为,是无法原谅的恶劣事件,可那只是世俗的意义而已。 他真正认定的意义正坐在副驾驶玩儿童手机,对这个落后的小设备不耐地啧声抱怨。 “为什么我搜有关孤儿院的杀人案,只有一两条新闻播报,连视频和图片都没有?” 许随回神:“你这是儿童手机,会屏蔽血腥暴力信息。” 手机没有光脑丰富多彩,发个视频电话连模拟投影都做不到,沈烨失去了玩下去的兴致。 许随移开眼神,开车往家走。 “老公,你有没有瞒我什么?”沈烨问。 许随平静道:“你想知道什么就问我,我一定会说。” 和十年前的口是心非形成了鲜明对比,和许随冷漠戒备的性格不符。 沈烨一怔:“为什么?” “我不是你前夫吗?和你生活了那么多年,未来还杀过你,你早摸透了我。” 许随说:“我没必要装,除了让你像看猴戏一样看我,得不到什么好处。” 装又骗不了,打又打不过,跑了又回笑得没心没肺,能吃又能睡,伤势重了还要强行下线一丢就是十年。 许随对着这一团毫无弱点的大东西没有办法,无力感如影随形,想全方位无死角地控制都不知道从哪儿入手。 沈烨没想到他看的还挺开。 又似乎不是看开,是认命。 “我还以为……”沈烨挑眉。 “以为我会发疯,会歇斯底里,会尖叫哭泣。” 许随轻言细语:“我快三十了。我要是惹你生气,你一走了之,再回来我就是四十岁。” 三十岁。 再过三十年他就是垂暮西下的佝偻老人。 人生过了一半又一半,许随还不想一辈子只能见沈烨三面。 “在你的世界里,我还活着吗?”许随问。 沈烨一哽:“没有。” “哦,那挺好,是我设想的最好结局。” 许随依旧温和:“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沈烨:“不能。” “那你能一直留在这里吗?陪我走到尽头。” 沈烨想起自己走之前关的防沉迷系统,心下松了松:“可以。” 许随得到自己想要的,嘴角扬起,转过视线。 虚幻世界36 “那个叫许随的,他出国那些年的经历真的没问题?” 天丘捏紧手中的资料,问坐在电脑桌前的警员。 “没有,每一条都对得上。”警员紧凝着面前的屏幕,流利道,“这些年他一直在外打拼,身份上看不出问题,就是做的杂了一点。” 洗碗工,清洁员,园林艺师,维修员,荷官……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工作,天衣无缝地掩盖住了许随背地里真实的身份。 “……这是都掩盖了?”天丘锁紧眉头,“你再好好查查,我们这里联系不到国际,就靠你了。” 警员点头。 天丘回了办公室,缩着抽了四五支烟,才又一次打开资料。 受害者第一栏上,就是许泽。 望着曾经同事那张意气风发的俊脸,天丘眼眶红了红,忍不住轻抽一口气。 六年前,许泽兴致勃勃冲到他的办公室,说自己找到了杀害亲生父母的凶手,就隐藏在一个人体贩卖组织里。 他还说,他还在那个组织找到了亲人的消息,似乎是他从小就走丢失踪的哥哥,他要去贼窝里把人带出来。 许泽申请前去卧底,天丘没有拦他,父母和哥哥已经成了他的一块心病,许泽早晚要面临这一遭。 可谁想到,就在半年之后。 许泽的尸体被送到了法医的解剖台上…… 天丘擦了把眼泪,鼻头涨得通红,眼神却格外冷静。 许泽的尸体前后两处枪伤,一个正中胸膛,一个从背后抵住心口,后者是那个致命伤。偷袭致死的可能性更大。 法医从许泽手腕的伤口处抽出了一丝头发。 ——这是被故意藏到里面的,用干涸的血液做黏胶黏住了头发。 经过dna比对,这根头发属于许随,他的亲生哥哥。 天丘狠狠抽着烟,眼神紧盯着照片,仿佛一头正在潜伏的狩猎黑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办公室里浓烟滚滚,外头的人刚一进来,被呛得正着,一边咳嗽一边说: “许随和他的男情侣回家了……” 天丘猛然抬头,混沌的脑子突然闪过什么:“男情侣?我想起来了,他们是在国外认识的?” “从网络上的采访来看,许随有一个一直在等的情侣,十年前认识的。后来他回国,爱人因为某些原因留在了国外。” “最近我们发现,他的爱人居然是个男人,在三天前乘坐跨国航班来了这里,和许随相遇不过两天。” “我查过了,那个男人以前在美国定居,有合法身份和出境记录,都没问题。” 天丘呆住,喃喃自语道: “十年前……” 十年前,肯定比和许泽认识的时间还要早。 从那个男情侣嘴里,能不能问出点许随以前的往事和回国的原因? 天丘手指哆嗦一下。 . “买毛绒绒睡衣,这是你的情趣吗?” 沈烨拎着手上的睡衣,对一旁正在换衣服的许随说:“还是猫系的,跟你挺适配。” 许随穿上裤子,把上衣从他手中抢了过来:“这是我的,你的睡衣在床上。” 沈烨又拿起一套毛绒恐龙睡衣,不禁有些嫌弃,但瞥了眼目光灼灼盯着他的许随,还是换上了。 他刚穿上,许随就顶着一身猫皮睡衣蹭了过来,和他一起滚到了床上。 沈烨怀疑他这是在撒娇。 许随表情冷冷淡淡,蹭过来的动作也是十分丝滑自如,除了抱着他没有其他动作。 沈烨想了半天,怕自己没搞懂他换猫皮睡衣还又蹭又抱的行为,干脆直接问:“你这是在撒娇吗?” “不是。”许随毫不犹豫地否认。 “行。”沈烨也不知道信没信,“我饿了,去给我做饭。” 许随刚抱上人不想动,闭上眼睛装睡,沈烨不伺候金主,作势抬脚要踹。 许随把他腿压回去,起身去厨房给他包了一份馄饨。 “贤夫良父,但是不能嫁。” 沈烨又一次被他的宜室宜家所俘虏,喝了一碗鲜美肉馄饨,叹道:“嫁了容易性命不保。” 许随今天也就吃了一两根面条,食欲跟消失了似的半点胃口也没有。 沈烨吃得喷香,渐渐的他也感到饥饿,又给自己煮了一碗。 “我以前一定很喜欢跟你一起吃饭,你吃东西的样子很香。” 许随细白的手指捻住勺柄,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沈烨埋头吃饭,两耳不闻窗外事:“可能是吧。” 许随动作顿住。 望着眼前专心致志吃馄饨的男人,他语气变得柔和:“哦,你没有记忆是吗?” 沈烨被呛了一下:“咳!!” 他错愕地看向许随,发觉许随早就已经垂眸喝汤,好像刚才什么也没说。 雪白的勺子慢悠悠搅着汤碗,跟它的主人一样,心情很好,节奏都敲着愉悦的气息。 沈烨咬住舌尖,暗地里轻喃一声。 没有反应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相处得越久许随对他摸得越透,到时候干点什么出来…… “怕什么?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许随幽幽的声音又一次传了过来。 “……” “老公,你偷我精神力自带的直觉预警了?” 沈烨皱了下鼻子,觉得这场面诡异中透出一丝好笑,勾唇道:“我来之前看过你的资料,精神力是挺高的。” 比他略差两筹,但和大多数alpha比起来已经是佼佼者了。 “我还知道接下来有人会找你。”许随又给他盛了一碗馄饨,道,“这段时间别出门,待在家里等我回来。” 沈烨把它喝完,让许随再去盛,心知肚明:“你要去处理那些命案?” 许随挽起袖口,收拾掉桌上的狼藉:“我不会让别人影响到我好不容易偷来的生活。” 沈烨多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许随注意到他的眼神,问道。 “没什么。” 沈烨淡定地喝完第三碗馄饨,把脏碗递给他。 许随进厨房的一时半刻,他低声囔囔了一句:“……换了。” 许随冷不丁探出头:“你说什么?” “去洗你的碗,进厨房还偷听我说话?” 沈烨不留情面地戳破他:“再给我做点主食,馄饨没吃饱。” 许随没再探究,隐进了厨房。 虚幻世界37 虚幻世界37 沈烨对虚幻世界的一切,秉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 许随不让他出门,他短暂地思索要不要插手管闲事,然后又果断地决定隔岸观火。 从他踏入虚幻世界开始,就处于被动算计的处境,遇到的每个人,每件事,没有前夫的推动和算计他是半点不信。 既然许随说过他最好待在家里,外面有人在找他,那他出门肯定会遇到事情。 往严重点猜测,他就是待在家这事儿也会来找他。 沈烨倒是不怕事儿,他唯一好奇的就是前夫究竟想做什么。 连坑带骗把他推进虚幻世界,然后销声匿迹,只剩下一个年轻版小前夫和他谈了场恋爱。 最近那皮子底下又悄无声息地换了人,换成了更奇怪的灵魂,天天像研究实验对象一样暗地里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神经。 这是沈烨唯一的感受。 神经兮兮的,每天披着正常人的皮和他相处,实际越看越不正常。 沈烨躺在床上紧闭双眼,好半天后轻轻吸了口气。 墙壁上的钟表刚进入凌晨三点,滴答滴答地响。 房间幽黑寂静,万籁无声。 沈烨在黑暗中睁眼,无奈叹了口气。 随后掀开被子,下床,不过一秒瞬移到门口。 打开门,两人四目相对,说不清谁被谁吓了一跳。 站在门口的许随表情凝固一瞬,对上沈烨幽幽的眼神,迅速恢复自然,打招呼:“晚上好。” “你半夜不睡觉站我门口干什么?”沈烨问。 “我是想问你吃宵夜吗?”许随无辜地眨了眨眼,“怕打扰你休息,多站了一会儿。” 沈烨微笑道:“你站了三天,不能直接进来吗?” 许随没料想这个发展,沈烨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盛情邀约,偷窥监视直接变成夜间夫妻生活。 而且还是在沈烨最近察觉到他不对劲,刻意远离的情况下。 “你愿意和我……”许随脸色复杂,还没说完这一句,就被突兀地打断。 “我当然愿意。” 沈烨揽过他的脖子,手下用力,许随脚步踉跄地跌了进去。 房门啪嗒一声被关上,锁住一切动静。 …… 纤长白皙的脚踩在地上,许随缓慢地蹲下,摸黑去找衣服。 摸到一件比他体型宽大许多的睡衣,他直接伸手套上,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沈烨。 沈烨睁开眼睛缝:“怎么不在我这里睡?” 许随穿衣服的动作一顿,语气还是复杂:“……你愿意?” “哪儿来那么多愿不愿意,你就会说这一句?” 沈烨打了个哈欠,起身把人拎了上来,无视许随僵硬的四肢,扒光他的衣服塞进被窝。 许随都不太敢去碰他生机勃发的身体,手刚一触到沈烨结实的肌肉就想缩回去。 沈烨嫌他磨磨唧唧,连害羞都顾不得了,抓着他的手摁回去。 “……”许随沉默地捏紧了手指。 “我很困,你要是无聊就讲个故事,或者唱个歌哄我睡觉。” 沈烨心安理得地命令他,昏昏欲睡:“别在这里吭哧瘪肚,半天憋不出一个屁。” “抱歉。”许随娴熟地说对不起,多看了沈烨几眼,才起身离开。 沈烨拉住他的衣袖不让人走,许随坐回床边默不作声,眼眶微微泛起红。 沈烨从床底下摸出一个折叠式便捷电钢琴,展开刚好能放在许随面前。 “既然买了这个,你应该会弹。” “你想听?”许随把它放正,偏头问沈烨,“想听哪个曲子?” 沈烨随便说了一个星际耳熟能详的军歌。 这首军歌对他来说耳熟到能称之为土,可这是沈烨从小听到大的,沈氏对军事素养的培训体现在方方面面。 就连沈氏的各支系omega都受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 这个许随倒是会弹。 音调简单却高昂,做哄睡曲不合格,让人精神一振倒还差不多。 他纤细的指尖刚弹出几个音符,沈烨就跟听到催眠曲似的,立刻眼睛一闭,脑袋一歪,呼噜噜地睡了过去。 从小接受军事培训的omega,听军歌都当催眠曲听。 许随没有停下弹奏的动作,默然地继续往下弹奏。 长眸敛下,指尖又弹,音调没那么准的电钢琴连篇奏出一首慷慨激昂的军歌。 最后一个尾音落地,沈烨早就睡得四仰八叉,呼噜打得地动山摇。 许随把电钢琴折了回去,又放回床下。 离开之前,他站在床边犹豫半天,还是低头在沈烨脸上亲了一口。 “明天见。” 脚步声渐渐走远,门被打开又关上,徒留房间残留的旖旎气味,提醒刚才两人发生了什么。 沈烨抹了把脸,缓缓地睁开眼睛。 他眼皮抬起,望着面前出现的游戏面板,上面强制退出的按钮鲜红明艳。 只要摁下,他能在短短几秒内抽离出这个世界,和他回归的前夫说永远不见。 脑子里思绪复杂,沈烨闭了闭眼,手指摸向刚才被亲过的部位。 明天见。 那就明天再说。 抱着这种拖延的诡异心态,沈烨烦躁地蒙上被子,扭身继续睡。 没过多长时间,天蒙蒙亮,次卧被慢吞吞地打开。 沈烨顶着凌乱的头发走了出来,眼下挂着黑眼圈,表情还算冷静自如。 他走到餐桌前,果然看到被准备好的早餐,还有一张细心贴好的便利贴。 【我今天要上班,明天见。】 “去你妈的,是不是明天早上再来个明天见?比我还会拖!” 沈烨骂了一声,揉了把头,瞧着看似温柔体贴实则暗藏耍赖的便利贴,突然哭笑不得。 这也太会耍赖了。 沈烨坐下来把早餐吃光,又进厨房做了一份爱心便当出来,没有犹豫地往外走。 他才懒得瞻前顾后,面对面比持续拖延效率高多了。 有话当场说话,没话把嘴撬开也能说。 沈烨手上没有驾照,许随为了控制他也没给他备车,但他并不在意这回事,从许随的抽屉里随便拿了把车钥匙。 他刚坐上车,腰间被冰冷的枪口怼住。 “不许动!”隐隐癫狂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跟我走,我不会伤害你……” 沈烨眉角一跳,低头看了眼腰间的“玩具枪”。 “我不动。”沈烨语气冷淡,“你想让我做什么?” 沈烨微微偏头,看到了一张沧桑疯狂的中年男人的脸。 天丘脸上多了几道新鲜的伤疤,身形下意识佝偻畏缩,可见这段时间过的不好,四处躲藏。 他眼里渗出赌徒被逼到绝境的疯狂,死死盯着沈烨那张英俊非凡的脸,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 “我找了你那么久,差点死在那个疯子的手里……” 天丘舔了舔唇,眼眶猩红,咬牙恨恨道:“跟我去孤儿院!” 虚幻世界38 一座曾经是犯罪窝点的孤儿院,坐落于郊区老林里。 这里荒废许久,刚踏进去就是一堆爬虫爬上裤腿,脚边黑红的蜈蚣、蚂蚁往来不绝。 头顶枝横交错,乌鸦哑鸣,气氛森森让人发毛。 两人走进林子里不过才十分钟,就见到了一座被绿植淹没的破败孤儿院。 在阴暗和破旧的双重交织下,那有两层楼的建筑无端散发着怨气和鬼气,像凭空而生的鬼院。 沈烨脚步微滞,蹙了下眉。 这就是许随从小生活的地方? 在一座跟鬼院相差不多的地方,度过自己的童年期。 “继续走!” 身后传来厉喝,天丘如同惊弓之鸟,把枪上膛,死死对准沈烨的后背。 “你不是搜过了吗,我身上没有武器。” 沈烨声音平静得好像没有被致命性武器对准:“你不用害怕,我对你没有威胁。” 天丘手指神经质地颤抖一瞬。 “走进去,找角落蹲下。”他哑声说,“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 沈烨没有违背这个身处恐惧的男人,游戏剧情让他和他相遇,那肯定有自己的缘由。 沈烨照旧举起双手,向孤儿院一步一步走。 天丘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似乎是怕孤儿院里有许随设下的埋伏,把头都掩藏在沈烨的身后。 沈烨刚走进院门,神色一变。 一种无形的预感在吸引他,好像属于他的东西在无声呼唤,沈烨眼神精准地看向某个方向。 “找角落蹲下!”天丘见他又停了下来,赶紧扬高声音呵斥道,“我没有让你停,你就继续走!” 沈烨吞咽两下,喉结有规律地滚动。 天丘见他一动不动,也不能真开枪射杀他,声音越来越高。 在忍不住想上手的时候,他听到沈烨轻而温和的声音:“我有东西落在哪里。” 天丘一愣:“什么?” “我有东西落在那里。”沈烨重复一遍,尖利的犬齿咬紧唇,嘴角露出一抹笑。 “我说为什么把我赶到这里来……原来在这里。” 天丘烦躁不安:“你在说什么?你能缺什么东西?” “记忆。” 天丘脑袋一蒙,他下意识发出疑惑的气音。 背对着他的高大男人视若无睹他的威胁,抬步往深处走。 天丘脸色大变。 他握紧手枪,在沈烨脚边射了一枪以作示警。 “不许……”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错愕地瞪大眼睛,看着飞出去的手枪。 半秒。 不过才半秒,他的子弹落到地上的那一刹那,手枪被一股不可反抗的威力打飞,手腕被折成往上弯的弧度。 速度太快了,连残影都看不见,天丘呐呐张开嘴,望着那越走越远的背影。 手腕上的痛感姗姗来迟,被冷不丁折断的剧痛像刮骨一样侵蚀了他。 天丘木讷许久,才猛然发出一声尖叫,抱着断裂的手腕倒在地上,横七竖八地乱滚。 “啊啊啊啊!!!” 往深处走的路崎岖不堪,凳子和纸张四处都是,还有烂掉的腐木和生锈的钢筋。 脚边属于孩子的图画本早被腐蚀,隐约能看到油亮的鲜艳色彩。 沈烨一步步地走,眼睛不禁四处扫视。 他怀疑自己精神出现了错乱,不然一眼扫过去,怎么会凭空多出那么多不属于他的记忆。 眼前腐败扭曲的场景在渐渐扭转。 沈烨看到了一个砖头砌起来的小水槽,爬满了绿苔,上面生锈的水龙头滴滴答答地流水。 一个看起来八九岁的小男孩正把脑袋附在水龙头下,他看起来很渴,精神疲惫,也很瘦,用小小的嘴巴接水喝。 沾满血迹的小手紧紧握着水龙头把手,留下一道猩红的掌印。 沈烨看着那道熟悉的,稚嫩的身影,不禁道:“水脏,别喝。” 小男孩抬起眼皮回看四周,直起身体,似乎在找发声地。 不过他和沈烨隔了几十年的光阴,两人隔着空气对视,他却看不到沈烨的身影。 小男孩没再理会这见鬼的一幕,把水龙头扭好,转头跑进了所谓的“教室”。 沈烨想跟上,可他的眼尾又扫过了一个画面。 孤儿院的门口,惨嚎打滚的天丘消失不见,剩下一男一女和一个小孩的身影。 一男一女俯下身,揉着小孩的脑袋,脸上伪装出的慈爱刺眼到极点。 “小许,你以后就在这里养身体治病,你看环境多好?” 低头抱着新买的小熊的许随正低头,白嫩的手指去抠小熊的眼珠子。 没有沈烨想象中的哭闹和不舍,小孩表情冷淡得不可思议,压根没有同龄人的幼稚可爱。 “可以。”许随低眸玩着小熊,冷淡说。 许随把玩具的眼珠子扣下来,抬头,对面色尴尬的夫妻冷冷一笑。 随后,他故意扬出一个夸张的,大大的笑脸出来,好像是刻意的讨好,把手中的眼珠子递了过去。 “爸爸,妈妈,这颗珠子送给你们。” 那一对夫妻手足无措,讪讪接过珠子:“哦……” “那你们什么时候接我出来呢?”许随这么问,明明已经猜出了答案,“一定要二十岁之后吗?” “我们会来看你的……”男人支支吾吾说。“你在这里好好治病。” 许随抱着小熊,依依不舍:“好,我会等你们的。” 很快,这对夫妻走了。 在他们背影离开的下一秒,许随脸上不舍又依赖的神色消失,冷漠地,把手上的玩具扔进垃圾桶。 “为什么我被扔进孤儿院?为什么你被丢弃?” 许随看着垃圾桶染上脏污的小熊,对上那残破的眼睛,冷酷又刻薄地说:“因为你是垃圾!” 异于同龄人的聪慧,过于成熟的心智。 让小小年纪的七岁孩子展露出这样不同的一面。 沈烨怔然看着这一幕。 他下意识想上前,手还没摸到许随的小脑袋,这小孩儿已经不耐地,厌烦地转身走了。 无论是真面具还是潜意识,都在对他人的善意抱以抵触的厌恶心态。 “……” 沈烨瞧着他的背影,那幼小又成熟的影子。 许久之后,沈烨才回神,慢慢地眨着眼睛。 他真正的记忆和孤儿院的往事被混淆。 沈烨往前走一步,就看到一个新的画面。 有许随被摁在地上殴打的场景,似乎是因为偷拿了一块面包。 有助纣为虐,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主动申请看管孤儿院内的“货物”。 也有被扔进地下室受刑,不过小孩审时度势,挨得最多的棍和鞭,休息十天半个月就能好。 一些不幸被搞残的妇女和儿童的下场才悲惨。 幼儿的残缺肢体可以引起他人的怜悯,所以被安排出去做乞讨。 妇女就被拉去摘取器官,长得漂亮的就会被送出去,当猎奇有钱人的玩物。 许随在难得的闲暇时,会倚靠在铁皮网墙上眺望远方。 那双漆黑又冷漠的眼睛注视着来往的,每一个所谓的“领养者”。 沈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是在渴望自由拥有一个合格的养父母,还是在嘲讽这些心知肚明但还是来领养的伪善者。 许随也会被领养,他被领养了好几次。 不过领养他的人背后目的不言而喻。 一个病里病气,注定早死的孩子,除了一张脸拿的出去,他还有什么优势? 领养他的人注定是奔着那张漂亮脸蛋去的。 可领养他的人比孤儿院的森严看管蠢多了,许随不过是动点小心思就能跑出来。 跑出来之后,他可以选择流浪在外,也可以选择回到孤儿院。 正常人都会选择前一个,但小小年纪的许随似乎在窝点里被罪恶一次次浇灌和栽培,也疯了。 他跑出养父母的家,却一次次跑回了孤儿院。 然后助纣为虐,然后受刑折磨,然后又跑到铁丝网墙来回注视所谓的领养者。 似乎成了一个又一个的轮回。 时间长了,就连孤儿院的管理者都肯定许随不会跑了,哪有正常孩子跑了还会一次次回来呢? 而且许随对同类下手这么狠,一看就适合犯罪。 他们给予这个心黑狠毒的孩子一个管理编号,当做了自己人。 5478。 一个在小孩时期就疯掉的人。 沈烨一步步地走,他把这些破碎不成片的画面收进眼底。 一颗被泡在理智和冷静的心脏,逐渐为此跳动,跳得越来越疯狂,在哀嚎着挣脱什么枷锁。 孤儿院早就变得崭新如初,重回当年的光景,脚边很多个“许随”在奔跑,走路。 “他们”来来回回,都出自一个地方。 一个宽敞的房间。 沈烨推开了房间的门,室内明亮的灯光暖融融的,他怔然看着里面的画面。 很多个“许随”或坐或爬或躺,“他们”占据了这个教室。 有的在读书写字,有的在画画,有的在耍玩具枪,好奇地一个又一个弹出塑料子弹。 沈烨的眼神却凝聚在房间书架下的那道身影。 似乎是这群幼小孩子的监护人,有一道挺拔高大的身影正坐在书架下。 膝盖上躺着一本书,男人正闭目小憩着,歪头睡得很香。 他大概三十多岁,满头白发,间杂着点黑发,脸色苍白阴郁,衬得嘴唇殷红得仿佛要滴血。 沈烨的眼泪几乎是瞬间掉了下来。 他望着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如此苍白,如此疲惫,神色却安宁至极。 和这些各类的孩子们一起,在这间教室里度过日日夜夜。 这是他被封印在这里的记忆。 虚幻世界39 沈烨不过才刚看两秒,那边的中年男人冷然睁开眼睛,直视回来。 四目相对,沈烨看到了一双空茫漆黑的眼睛,宛如经历了沧海桑田,最终沉淀成两片荒芜。 沈烨心脏猛的一跳。 他下意识想转身就走,和这个看起来苍老疲惫、行尸走肉的人划开界限。 可沈烨的脚如同被铁钉钉死了一般,固定在地上,瞪着眼睛,死死看着面前的“记忆”。 他足以和扫描仪相媲美的精神力自动向他脑内传输信息。 油尽灯枯的白发,眼角细密的皱纹,疏松脆弱的骨骼,还有消瘦病态又不减高大的身体。 一具快要老死,对生活毫无希望的“尸体”。 沈烨背后激出一层冷汗。 记忆看起来对他的到来感到意外,停在原地看了他半晌,尤其在那双漂亮明媚的眼睛上,好半天才开口。 “你怎么来了?” 沈烨手脚发冷,说不出话。 他感觉自己在面对过去的审判。 一个自愿和许随断的一干二净的过去,把种种痛苦都留在这个地方埋葬,再把干干净净的他送出去。 可他却脑子糊涂,一次次地进入虚幻世界,和前夫又扯上了理不清的关系…… 记忆见他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只瞪着大眼睛瞅他,用三秒时间疑惑自己年轻时候的怯懦。 他记得自己二十五岁时跟个蛮牛一样窜跳有劲儿,没那么胆小可怜。 摸了摸满头白发,丝毫没意识到这副老样造成的视觉冲击。 记忆挪了挪屁股,露出一块空地,淡然开口:“过来坐。” 沈烨吞了口唾沫,走过去。 还没坐下,记忆留给他的空地位置不过几秒就被一个小许随占据。 这小孩短腿溜得飞快,双腿一软,瞬间就跟狗皮膏药似的黏了上来。 小脑袋依赖地趴在中年男人的大腿不动弹,双手牢牢抱着,看样子是想彻底霸占这个人。 记忆依旧淡定。 他拽住小许随的头发,把人撕了下来,跟扔猫似的扔了出去。 “快坐,这块位置能摸到我,容易激发群架。” 记忆催促了两声:“抢不到的小孩能哭三个小时,我不想哄。” 位置就一块,抢不到的小孩有多少? 几十个嗓子一起哭…… 沈烨心神一凛,坐在中年男人的身旁。 他刚坐下,手边就多了一瓶酒,沈烨精神恍惚一瞬,拿起来灌了一口。 记忆眼神定在他的脸上,尤其在那头浓密的黑发上。 他又摸了一下自己的白发。 “我死的时候不是这个形象,死前用过染发膏。”记忆为自己的丑陋辩解了一句。 沈烨沉默点了点头。 很明显,死后的形象和生前的努力沾不上干系,用再多的染发膏都是一头苍苍白发。 气氛太僵硬,沈烨呼吸都有点困难,说:“我几个月前醒来,黑发很快就长回来了。” 记忆伸手摸他的皮肤和骨骼,掌下的身体生机蓬勃,气血充足,是一副完美健壮的身体。 “成功了。”记忆说。 “什么成功?”沈烨反问了一句。 一刹那的不明所以换来的是迟来的毛骨悚然,一道雷电从天灵盖劈了下来。 沈烨脸色微微变了。 操…… 他扭头不敢置信地看向记忆,失声问:“你知道?” “你说换身体这件事?你很惊讶?”记忆疑惑道,“为什么不知道,我看起来是个傻子吗?” “……” 沈烨对上他褶皱层叠的眼睛,那双眼睛不再明亮璀璨,黑漆漆的像两轮夜空,丝丝缕缕地闪着什么。 他猛然意识到。 傻的不是老谋深算的沈玉荣,不是偏激疯狂的许随,不是不堪重负自杀的沈烨。 是现在二十五岁被人骗得一愣一愣的他! 沈烨嘴唇哆嗦一下,默默捏紧了拳头。 “别挥拳头,欺负我一身老胳膊老腿?” 记忆察觉了他的冲动,率先提醒:“这里是许随的童年世界,你对我动手,这些孩子会把你撕成碎片。” 在这个地方相处了那么多年,这些小小的许随只认“记忆”,不认这个新来的沈烨。 “他们耍我,连你也骗我。”沈烨深吸口气,把突然涌出来的委屈和愤怒压下去。 “我没骗你,我和你都没见过。”记忆说,“我没想到你会来这儿。” 这个沈烨理亏。 他可以不来,选择权一直在他的手上,其他人都是推动作用。 他按捺不住好奇心,像嗅到血腥味的猎犬一样一步步走到这里。 沈烨来不及发泄心情,抓住面前这个明显知道所有真相的自己。 “你为什么要剔除记忆,自己在这里埋葬,把我送到外面?” “什么叫做自己在这里埋葬?”记忆平静问,“不是还有许随吗?” 沈烨悚然一惊。 “按照我的计划,我和许随应该都死在这里,你活下来。” 记忆似乎有点苦恼和不解,蹙着眉尖打量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变数。 他从怀里抽出一支香烟,这个地方想要什么下一秒就能有,点燃吸了一口。 沈烨面无表情,把烟抢了过来:“别以为你老我就不会打你。” 一个个心知肚明搞阴谋厮杀,就他一个一无所知被轮番骗成狗。 “谁怕你?”记忆嗤笑一声。 这中年男人露出的蛮犟味儿沈烨太熟悉了,和他如出一辙,哪怕疲惫得不成人样,未来的沈烨还是这个欠揍的吊样。 “所以,现实世界的许随还活着吗?”记忆问。 沈烨不客气道:“跟死也离不了多远。” “那就是还活着。”记忆又掏出一支烟,吞云吐雾,“跟我预料的有点偏差,诡计我搞不过他,他留了后手。” 沈烨加重语气:“说清楚!” “真相不是摆在面前吗?”记忆用看傻逼的眼神扫了他一眼,不理解年轻的沈烨为什么搞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我的想法是,和他死在这里一了百了,把你送出去。你没有这七年来的记忆,会是个优秀的领袖,直到死在疾病或者战场上。” “许随的想法和我不一样,他知道我想死在这里,他也一定会留下来,但是他不甘心,他想和我一起活着出去。” “如果我没猜错,在第二次进入虚幻世界的间隔里,他在外面用两个月布置了后手——玉荣叔和那臭味相投的指挥团,以及被骗来的你。” “结果你看到了,就是现在。” 记忆不停抽着烟,用这种方式排解心中复杂难言的情绪。 “我死了,他快死了,你来了。” 一个很干净的,白痴又敏锐的沈烨。 突兀地闯进这里,带来肆意的撒泼和明媚的阳光。 健康,美丽,昂扬,直来直往。 这是新生的希望。 虚幻世界40 虚幻世界40 沈烨坐在原地蒙了半天。 他现在终于明白前夫想做什么了。 从一开始,他醒来那一刻,计划就步步推动。 指挥团的人保住他最后一口气别真死掉,让沈玉荣送来所谓的“日记”,勾起沈烨的好奇心让他自愿进入虚幻世界。 确保两人再一次相爱后再强硬把他扔出去,给予下半部分日记拖延时间,让这个世界过渡到十年后。 目的就是把这个健康美丽的沈烨送到孤儿院,获取七年记忆后自愿活着出去。 被当傻子玩得算无遗策,沈烨拳头已经硬了。 记忆也摸清楚了前因后果,居然嘲讽又无奈的笑了:“被一步步骗到这里,你是真傻啊。” 二十五岁的他尚且能玩过二十二岁刚来星际的许随。 明显经过七年的发育和锻炼,许随今非昔比,当年的沈烨碰到现在的许随,跟个脑子晕乎乎的蠢蛋一样被耍得团团转。 “你前夫是个什么样的人?”沈烨忍无可忍。 “什么你前夫?你不是本体吗?”记忆冷笑一笑,“不想承认自己被前夫骗成狗就直说。” 说着,他抢过沈烨手中的酒灌了一口。 沈烨不想欺负老年人,把脱口而出的怼语噎回去,追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在虚幻世界花了很多年验证,不得不承认一件事。”记忆这么说,“他脑子有病,疯起来六亲不认。” 沈烨问:“天生的?” “不,是我的错。”记忆平静道,“我在这里待了很久,也想了很久,把过去一幕幕嚼碎了,才发现他现在疯成这样一大部分是我的原因。” 沈烨让他详细说。 记忆笑了笑,笑容略有些涩赧。 “刚遇到他的时候,他有点极端和别扭,但精神状态还算稳定。得不到安全感还被我一次次【骗】,他就不太正常了,做事越来越神经质。” “后来发现我快死了,他就彻底疯了。” 沈烨问:“你怎么骗他了?” 记忆没说话,默默灌着酒。 沈烨靠那一丝来自于两人同源一体的默契,明了他的话。 有时候骗不一定是真的骗,可能是误会重重,也可能是单纯的观念不同。 就像沈烨信誓旦旦说爱他,那许随认为爱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死也要绞成混在一起的肉泥。 沈烨做不到两人真成肉泥,在许随眼里就是这贱男人在骗身骗心,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你可能没经历过这种场面,晚上我抱着他翻云覆雨,说尽甜言蜜语,口口声声我爱你一辈子,命就是你的。” “……第二天我在战场上被轰碎两条腿,命差点给了机甲和炮弹。” 沈烨:“……” 记忆盖棺定论:“不怪他,都是我的错。” 沈烨想去摸后腰的袖珍枪,看能不能一枪毙了他,看看脑子有没有问题。 “别冲动,我知道你现在很难理解。”记忆淡定地压住他蠢蠢欲动的手。 “现在的你没有记忆,也没有感情负累,身边一堆人捧着,没办法理解也正常。” 站在旁观者角度解决问题是一种无形的傲慢,沈烨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骂他就是骂自己,一声傻逼都不知道该送给谁。 骂沈玉荣不舍得,骂前夫太无力,骂记忆他也不想和面前这个饱受风霜的自己计较。 最后沈烨找到了攻击点:“我哥这个傻逼,我上星际法庭是不是有他的一份力?回去揍他一顿解气。” “好啊。”记忆欣然应允,“往他大腿根打,那里不容易断,能多撑两下。” 沈烨还有些疑惑的地方。 “我哥……不,是沈氏真的是因为我快死了,才和许随选择合作?” 记忆对这个说法感到奇怪:“这是哪个看不清局势的蠢蛋说的?” “爱伊。” “别信他,他感情用事惯了。你应该私下去问雅纳,他知道最根本的原因。” 记忆不客气道,“爱伊把一个枝繁叶茂的世家家族当成他自己了,以为谁都像他一样会因为感情行事。” 爱伊的话带有太强烈的主观色彩,具有他的个人风格,这并不符合利益交织、理性至上的世家贵族风格。 雅纳作为兰蒂斯家族族长的嫡长子,一个被培养出的完美贵族子弟,他的逻辑和思维才更适合分析目前的局势。 不过雅纳是个闷葫芦,半天憋不住一个屁,必须刨根问底才能撬开他的嘴,得到最冷漠深刻的信息。 不像爱伊,噼里啪啦一顿就爆出来了,大多是情绪输出,真实性和逻辑性不可靠。 “你应该知道爱伊是玉荣叔那边的人,他的很多东西都是沈玉荣刻意透露给你的,目的就是膈应许随。” 记忆说:“你可以信任雅纳,他的父亲不疼爱他,母亲被毒杀的仇是你报的,所以早就暗地里背叛了沈玉荣,效忠了你。” 沈烨哑然道:“……你背地里策反了雅纳?” 沈烨知道爱伊和雅纳都是沈玉荣的人,包括他也是无条件偏心沈玉荣。 可七年后的他明显不再被沈玉荣桎梏,居然暗地里脱离了沈玉荣的控制,还用救母之情策反了雅纳,反过来当探子去监视沈玉荣。 “你以为当领袖只用打仗吗?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挤上来,把你卷进政治潮里。” 记忆心平气和。 沈烨呼吸不畅:“沈氏为什么要和许随合作?” “为什么不?”记忆问,“只要将我送给许随,他们就能当皇室,为什么不?只是他们以为许随是想控制我,好让我之后当没有实权的皇帝,没想到他会疯到下手害我。” 沈烨豁然起身,震惊地看他。 血液骤然倒流,四肢冰冷至极,沈烨天旋地转,恍惚间明了一切。 理性又残酷,这才是现实。 沈烨没办法想象未来的他经历了什么。 使用精神药物想摧毁他神经的丈夫,暗地和许随合作放弃他的族人,看似友好实则各有站队的朋友,和情谊深厚的养父斗智斗勇相互策反线人。 温馨有爱的一幕被撕开,露出血淋淋的残忍真相。 这才是他绝望自杀,再也不想回去的原因…… 记忆还在自顾自说着:“这次我用死亡给了他们一个教训,现在应该都安分了。” “算计是真的,可沈氏也是真想让你健康活着。你回去安心打仗就好,经此一役,不会有人再把你卷进莫名其妙的政治交锋里了。” 沈烨扶住桌椅,胃部翻江倒滚,脸色煞白一片。 他看着地上事不关己的记忆,许久之后,才茫然道:“你呢?不跟我一起走吗?” 记忆声音顿住,抬头和他对视。 沈烨恨恨咬牙,眼眶通红。 “我了解你,你是害怕的不敢出去!别窝在这里当窝囊蛋,一副看尽沧桑的样子!”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跟我融合,出去,咱俩亲手揍人!”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一人一巴掌,谁也不放过! 详情解说,可跳过 详情解说,可跳过 这章本来是发出来给追更的读者解说目前形式,第二天想删的——以免影响阅读体验,可有读者希望留下能供后来者继续看。 我一想后面还有读者会看到这里,就留下了,如果影响阅读体验请跳过。 以下有点话: 知道有点绕,容易烧脑细胞,不需要你们绕来绕去地总结了,朕来帮忙总结一下。 1.沈氏 因为许随之前星际法庭勇捞沈烨的事儿,对他非常之信任,以为许随爱沈烨入骨髓,所以信了许随想让沈烨当皇帝的话。 出于利益考虑外加对沈烨那破烂身体的担心,决定放任许随夺沈烨的权(沈氏以为只是单纯夺权),对沈烨被软控制的处于默许的态度。 结果谁想到冷不丁就接收到一具沈烨的尸体,沈氏被这个突发状况打懵在原地,然后又知道了许随背地里做的那些事,直接老实了。 现在是面对沈烨畏畏缩缩不敢吭声,以及被合作者(许随)坑死亲生孩子,正跳脚踩许随的状态。 2.爱伊 一开始爱伊,雅纳,沈烨三人都是沈玉荣阵营的,无条件信任这个养父。 后来沈烨玩政治交锋久了,有了自己的小心思,想脱离沈玉荣的控制,于是悄悄策反了雅纳,把脑子不太好使的爱伊扔给了沈玉荣。 爱伊被沈玉荣控制,不过确实是一心一意为沈烨好的铁哥们儿,也是个“我能为你的生命付出一切”的好哥哥。 就是脑子不太好使,总被当枪使,是全文傻白甜之首,所以沈烨就没策反他。 3.雅纳 很有脑子的精英贵族子弟,也是最适合政治交锋的嫡系继承人,但是不被父亲待见,母亲也被害死了。 之前和沈烨一起效忠沈玉荣,后来沈烨脱离出来后他也跟着脱离出来了。沈烨替他报了母亲的仇,加上感情和自身的性格,直接站队沈烨。 算是全文最坚定不移的沈烨阵营方,忠诚至极的精英副官,沈烨最信任的人。 4.指挥团 以宋嘉逸为首,司叶和克恩为辅助的势力,效忠于许随,以疯狂出名的指挥团。 宋嘉逸是被许随救回来的beta,算是许随手下第一忠心的副官,也是难得臭味相投的朋友。 全程帮助策划筹建指挥团,和为囚禁沈烨出谋划策的狗头军师,一个疯疯癫癫的beta,因为被沈烨揍了好几次而怀恨在心,但是不敢发作。 被许随委派了许多任务,其中一项就是保住指挥官突然断气的尸体。 司叶曾经被雅纳送进星际监狱,后来被许随捞出来无处可去,就加入了指挥团。 虽然性情狡黠,但控场能力十足,很有本事,和宋嘉逸同为副官,和许随感情很好,就是有点贪生怕死。 克恩是承包虚幻世界的主力之一,平常是帮许随伪造证据的恶毒后勤,后来变成了科研人员,设计出了沈烨的新身体,也是最了解沈烨和许随感情状况的旁观人员。 这三个人是许随的心腹和大患。 5.沈玉荣 受沈烨母亲的嘱托,不得不把沈烨拉扯大的资深监护人,老谋深算、后路重重的老狐狸。 因为沈烨损耗生命力拼事业,沈玉荣果断花十年筹备了虚幻世界,准备为干儿子托底。 可是因为沈烨对换身体的强烈抗拒,外加自己的身体也在逐渐腐败破烂的原因,决定将虚幻世界外包给许随。 后来许随掌控了虚幻世界,借此威胁向沈氏和沈玉荣收取报酬——对沈氏是“不许管沈烨”,对沈玉荣就是“你直接去死”。 刚好沈玉荣身体要坏了,活不了多久,坦然接受核辐射礼物,准备为沈烨赴死。 结果还没死成就听到沈烨自杀的消息,直接气活了过来,拖着一肚子腐烂的内脏,挣扎着赶到游轮,线下真实了许随。 后续又和许随狠狠battle了两个回合,将许随弄死在虚幻世界以及沈烨回来之后,他才安心噶掉。 要不是他身体实在撑不住了,估计按这个疯狂又理智的性格,还得再搅风搅雨一会儿。 作者评语:全剧最老谋深算、复杂难搞的家伙。 6.许随 本文堪比反派boss一样的人物,因为太爱和太癫而干出一系列让人不理解的事。 首先是还算安分的两年囚禁时光,后来靠各种手段当上指挥官,最后逐渐一发不可收拾。 性情偏激极端,再加上碰上一个地狱史诗级难度的伴侣,后期逐渐往疯到非人的方向发展。 先是承包了虚幻世界,因为怎么也得不到的安全感,被一次次“欺骗”,外加沈烨快死掉的刺激,已经疯魔到失去理智了,完全是在癫狂的状态下干出一系列错事。 可以掌控沈烨的身体之后,许随开始了他的计划,先是拉拢沈氏,欺骗他们说:“为了保护沈烨,我决定要夺沈烨的权。” 如果沈氏帮他,他就可以让沈氏成为皇室,这样大家有钱又有权,还可以拥有一个完全健康的沈烨。 沈氏信了,放任了许随的夺权计划。实则这哥们儿直接背地里对沈烨的脑神经下手,想把人做成痴傻的傀儡。 再然后就是靠从龙之功拉拢世家,把一心一意为沈烨的爱伊和雅纳赶出星际,最后剑指沈玉荣。 他让沈玉荣去死,但是又因为当初他向沈玉荣索要虚幻世界,他欠沈玉荣一个承诺,最后就形成了非常矛盾的点。 沈玉荣得死,但是他也得活着。 基于这个,许随决定也为沈玉荣做一具身体。 于是沈玉荣原皮死了,但是马上又要靠具新身体复活了。 当然,要求是沈玉荣复活以后不能见沈烨——许随着重强调。 总的来说就是这样。 朕坐等以上所有人被抽巴掌、打断骨头的后续。 以下根据祸害沈烨的罪名来抽巴掌: 爱伊一巴掌,指挥团两巴掌,沈氏三巴掌,许随更是降龙十八掌。 雅纳因太过忠诚不会被打,沈玉荣是跑路了打不了。 最后一句,学业加重,一堆老师开始发力布置作业,得迟两天更新。 虚幻世界41 虚幻世界41 一辆洁白无瑕的车停在孤儿院的门口。 厚重的轮胎深深陷进覆盖地面的泥泞烂叶,擦得锃亮的皮鞋缓缓踏下,踩在腐烂柔软的地毯上。 车门被纤长苍白的手攥紧,安静半响,才被猛然关上。 许随避开地上烂掉生蛆的小动物,推开不知什么时候关上的锈迹的门。 孤儿院内枯寂冷清得吓人,头顶乌鸦发出阴翳的哑鸣,唯一的活人气就是地上的天丘。 他扫了眼在地上哀嚎的天丘,熟若无睹地往前走。 “许……许随……” 天丘抬起冷汗涔涔的头,刚毅方正的下巴滴落汗水,他盯着走远的背影,眼睛一亮,随后又怒了。 “你站住!” 许随背影一顿,偏头看向他,露出的半只眼睛冷峻幽黑,不带半点感情色彩。 天丘牙齿打着寒颤,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对孤儿院里那个非人存在的恐惧。 他踉跄起身,哑声质问:“许泽是不是你杀的?” 他没抱着犯罪分子会承认罪行的可能,这句质问更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不甘。 谁承想许随思索片刻,又冷冷回复:“是。” 天丘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僵硬在原地。 许久之后,他茫然眨了下眼,对真相和复仇的渴望在此刻荡然无存,呐呐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许随口吻平和道,“在追杀下他替我挡了一枪,我很感激。” “那你为什么杀了他?!”天丘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他是去救你的,你凭什么杀他?” 许随嘴角泄出一起讥嘲的笑。 “我说了,我很感激。”许随道,“但不代表我看到一个即将揭发我的警察,我不会杀了他。” 天丘胸腔扑哧出闷闷的气,他眼眶猩红,死死瞪着许随。 “给我一个理由!” 许随说:“你之前猜测的都没错,父母是我杀的,组织是我自愿进的,许泽也是我背后偷袭开的枪。” “他很善良,也很真诚。他替我挡了枪,自己都重伤不起了,还握着我的手说替父母报仇后他一定会把我带出去。” 许随转身,直视天丘那双万念俱灰的眼睛,一字一句说: “他很聪明,马上就要找到杀自己父母的凶手,证据也收集得越来越全面。” “你知道按照许泽的性格,他会把我送进监狱,等我赎完罪后再把我接出来。” “可惜,我没兴趣坐牢。” 天丘眼神空洞:“所以你开枪杀了他?” “开枪对我来说不是个难事。”许随心平气和,“我就算再怎么感激,也不能让一个虎视眈眈揪着我尾巴的警察活下去。” 对上许随冷漠的视线,天丘眼睛微微亮起,他恍然大悟:“你对我说这些……” “抱歉,你也得死,我本来没想杀你,我是来接受审判的罪徒,不想更错一筹。” 许随嗓音平静且柔和:“你跟许泽一样,是个执拗善良的好人,下辈子不要遇到我。” 咻。 一颗子弹射进天丘的心脏。 天丘高大又佝偻的身体猛的颤了两下,他惊愕地看着面前举枪的许随。 对方轻描淡写地扣下扳机,眼神冷淡地注视他的死相。 许随望着地上不停抽搐的男人,敛下眼神,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天丘的身体突然变成绿色荧光,数据在他身上流动,不过几秒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许随转头看向孤儿院深处的方向,深吸口气,把扑通乱跳的心脏压回胸腔。 一切都不重要,什么死掉的许泽和父母,亦或者刚化为数据的天丘尸体,都比不过接下来的场面。 许随头皮微微发麻,感觉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冰冻起来,冷得他全身都忍不住发抖。 他开始想接下来要怎么应付,是装疯卖傻还是插科打诨,用惯常的无理取闹来把这次的危机度过去。 许随往前走了一步,又把这种念头抛掉了。 真真假假演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成功,他要是再糊弄傻子一样装演,沈烨对他只会更加排斥,也更心灰意冷。 许随停下脚步。 眼前是长长的石质阶梯,青苔爬满,最尽头浮现一道熟悉的黑色影子。 沈烨正站在石梯上方,双手抱臂,歪头看他。 隔着太远,许随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隐隐猜出对方的动作。 他刚安抚下的心脏突兀地跳回喉咙,脸色顿时苍白起来,像呆滞的鸡一样傻在原地。 他僵在原地一动不动,沈烨见他不上来,主动迈步走下阶梯。 许随险些腿软给他跪下,想转身就跑,又控制住自己立在原地。 这种惊慌失措的恐惧在看到沈烨那双眼睛后,又突然哑火。 “……你没接受记忆?”许随不敢置信说。 “没有,他不愿意。”沈烨平静道,“我尊重他的意见,他说他想一直在这里待着。” 筹谋了这么久的计划落空,那些自以为的审判没有比眼前这个情况更让人天崩地裂,许随表情逐渐空白。 “还没完……我去找他!” 许随的声音骤然慌乱起来,他想绕过沈烨去找里面沉睡不醒的记忆,手臂被突然拉住。 “我劝了很久,我都不行,你更不行了。”沈烨心平气和,“回去吧,让这一切都断掉。” 许随狠狠咬住嘴唇,血腥味浸入嘴里,他反过来直视沈烨,眼神疯狂执拗: “断掉?不可能!要么你和我死在这里,要么我们一起出去!” 沈烨没有任何意外,预料之中的叹了口气:“果然,你死性不改。” “老婆,你跟我一起去!”许随攥紧他的手腕,连拖带拽地想把他拉上去,语气带着哽咽祈求。 “你和我去接收记忆,我们不管他愿不愿意,接收就行了!接收我们就能走了!” 沈烨一动不动,眼神冷漠地看着许随。 许随在他的眼神里,突然瑟缩了一下。眼泪狼狈地往下掉,哭得说不出话。 “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死性不改打起来更舒心。” 沈烨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露出笑容:“戴个口罩,我好下手。” 许随迷茫:“什么……” 沈烨把口罩从口袋里拿出来,是很可爱的棕色小熊口罩,认真且细致地给许随戴上。 “老公,他很爱你,你应该庆幸我的记忆和感情都被封锁在里面,而我选择一个人出来。” 他摸了摸许随的额头,对上湿漉漉的漂亮眼睛,怜爱又冷酷: “所以我报复起来,不会手软。” 许随刚想张嘴,一只拳头猛地锤向他的胸膛,气势疯狂又迅疾! 咔嚓! 许随在天旋地转之间,仿佛听到了肋骨被打碎的声音。 虚幻世界42 虚幻世界42 许随记不清自己被打碎了几根骨头,又愈合了几次,剧痛像凌迟的刀一片片割下了他的肉。 沈烨漫不经心的声音响彻在耳畔。 “继续愈合,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你以前不是让我濒死过好几次吗?这次你可以加倍体验。” 许随眼眶痛到猩红,又一次被打飞出去,撞到树上又断了几根骨头。 “噗嗤!”他痛到弯身俯腰,隔着口罩都喷出了口血。 然后下一秒,他诚实又恳切地愈合了全身的伤口,等待下一次的凌迟降临。 沈烨也没辜负他的邀请。 不知道揍了几遍,来来回回断了几身的骨头,得知全部真相的沈烨就像无情的刽子手,下手又狠又准,心脏又冷又硬,没有丝毫留情。 曾经轻易拆卸机甲的手精密又冷酷,像在做手术似的,一寸又一寸,一下又一下。 许随就像他手中可以随意摆弄的玩具,断手断脚,扭身扭腿,被摆成恐怖的姿态。 几遍后就像一条死鱼似的瘫痪在地,就算骨头愈合也站不起来了。 “我把七情六欲都封印在了那里,下手果然利索多了。” 沈烨不在意地甩了甩揍到发酸的手,嘴角勾起,他走到瘫痪在地的许随旁边,拽起他的头发,轻挑地抛了个飞吻。 “老公,你舒服吗?”他口吻带笑。 许随被嗓子眼里的血堵得说不出话,只能勉强睁开眼睛,对他沙哑地笑了一下。 “舒服,你还愿意朝我身上发泄,太舒服了。” “抛去所有感情的累赘,我会做出自己最该做的举动,记忆这句话说的不错。” 沈烨垂下冰凉的眸,轻轻笑着:“算计就要挨揍,你活该这样,懂吗?” 许随没控制住,摘下口罩,喷出口血,不停点头:“咳咳……我懂……” 沈烨扭了下修长的手指,缓慢起身,垂眸瞧着地上奄奄一息又笑得愉悦的许随,眼神宛如冰雕般冻人。 风衣吹掀,露出他手腕上的光脑,纤长的双腿矗立,一举一动自带上位者的气势。 许随勉强抬头看他,对上沈烨那双仿佛在看垃圾的眼神,笑得更开心了。 “很久没见你这样了……”许随嘶声道,“你和我第一次见面,就是用这种眼神看我。” 或者说,当年的沈烨用这种看狗的眼神看待所有人。 哪怕许随的自尊心托着,不允许他低头,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沈烨真的很帅。 抛去感情的累赘,冷酷又理智得像个机械,只允许自己占利,吃一点亏就要让对方加倍还回来。 “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许随换了个姿势去减轻幻痛,语气温柔,“我已经被全部报复回来了。” 沈烨又凭空拿出帽檐,这是星际军团公用的帽檐,只不过领袖要多几朵金色国花。 沈烨施施然戴上,又打了个响指操控虚幻世界给自己换上军装,望着许随,红唇扬起恶劣的弧度。 “我也不知道啊。”他大笑着说,“要不你等等,等我揍完外面那群贱人,回来给你个答复?” 许随咳嗽两声,软绵绵伸手拽住他的衣袖,他多年没见过这样的沈烨,怀念又依赖。 “那你什么时候能来找我?” 沈烨踢开他的手,眸子冰凉得渗人,面带微笑:“哦,我不是说让你等着了吗?” 许随抿紧唇。 他不太敢惹以前的沈烨。 而且还是几乎抛去所有记忆和感情,出来就为遵从本心的年轻沈烨。 “乖乖的,在这里等我回来。”沈烨温柔地抚摸他的额头,“我要是不回来,你就要一直等着,知道吗。” 对上沈烨那张冷酷又兽性的眼睛,像是被疯狂的野兽盯视,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席卷了许随。 许随却笑着,笑得越来越放松和依赖。 “好。” . “咔嚓……” 游戏舱被敲碎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幽幽响起。 一条赤裸的手臂从舱内钻了出来,试探往下,慢慢的握住地上的衣服。 沈烨打开舱门,苍白的脸抬起,讥诮地笑了一声。 “呵……” 把手上多余的衣服扔掉,让机器人把衣柜里的军装拿出来。 十指交叉捏得咔嚓作响,沈烨的表情却无比自然。 他打开封闭许久的地下车库。 黑色金属门向两边缓慢打开,露出里面的景象,正中央坐落着一座高大机甲。 机身漆黑的魅影打下,散发着邪异的光彩。 沈烨打了声招呼:“风婴,好久不见。” 机甲听到招呼,顶部和侧旁立刻亮起一排排耀眼的射灯,像是人类睁眼一般,浑身流光溢彩,绚烂无比。 “主人,好久不见。”机甲冰冷的声音悠悠响起,“你已经两年零六个月没有启动我了。” “今天就能了。”沈烨用散漫地语气回复了一句,“走,我带你揍人。” 机甲打开纤长锋利的翅翼,一双双猩红的机械眼对准了沈烨。 “谁?” “一群姓沈的,大概几百个人。” 风婴花了0.2秒接受沈氏突然同类相残的残酷消息,冰冷的声音微微扬起,机械音居然透出一丝诡异的兴奋。 “好。” 沈烨打开机门,操纵机甲,上方的铁皮屋顶逐渐打开,风婴顺着指令飞展翅翼,飞出了这间禁锢它两年多的囚牢。 “目标锁定沈氏,向西北前行,风速7m\/s,20分钟抵达。” 漆黑的魅影浸入云端,徒留风婴机械的声音。 “能量脉冲炮充能完毕,粒子光剑炽热待发,准备碾碎目标!” 大约二十分钟后,沈氏总部上方。 一束巨大的,如同盛礼的数支能量脉冲炮,伴随着机甲主人肆意的大笑声,一同射下! 嗡嗡嗡…… 沈氏天空上方突然浮现半透明的能量罩,挡住了这些攻击。 地动山摇间,所有或训练,或开会的数千沈氏族人惊讶抬头,不明白哪个脑子出问题的敢来攻击沈氏总部。 “好久不见,有七年了吧。” 头顶传来一道熟悉至极的声音,懒懒散散的。 “我来揍你们了,一群贱货。” 虚幻世界43 虚幻世界43 在嘈杂的喧嚣声里,沈氏总部走出几道熟悉的身影。 为首的是面色沧桑的沈氏族长,随后的几位是比沈烨大一辈的叔伯姨母。 再往后是沈司令一辈的中上层阶级——也是沈烨应该身站的位置,随后是辈分更小的沈氏族人。 泾渭分明,阶级森严。 沈族长瘦削的身体包在宽敞的衣袍之下,他不带波动的脸抬起,静静看着那眼熟机甲魅影。 “沈烨。”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却准确无误地被风婴捕捉到,传到沈烨耳中,“你在干什么?” 沈烨两条长腿翘在操纵盘上,望着屏幕上放大的一群熟人,他推了下墨镜。 “贵人多忘事,我来当然是为了报仇。” 他呵呵笑着:“你们不是算计我的罪魁祸首,可也是在背后推了一把的同伙,还需要我提醒吗?” 沈族长骤然哑然。 遮掩的残酷被冷不丁掀开,在上下里外的注视下,他刹那间有些自惭形秽。 顿了顿,沈族长舒缓语气,有种落叶归尘的放松:“你都知道了?” “我不该知道吗?”沈烨好听的声音从机甲内传来,“还是说,我要是不知道,你能腆着脸瞒到地老天荒?” 被一个小辈大庭广众之下,赤裸裸的辱骂下面子,沈族长狠狠吸了口气。 他有些愠怒:“沈烨,沈氏祖训多次告诫小辈不能对长辈出言不逊,谁教你的无礼粗蛮!” 沈烨点燃一支烟,吞云吐雾,淡然道:“我爸妈死的早,没人教。” 沈族长脸色一白,顿时噎住了。 薄薄的嘴唇嗫嚅两下,沈族长叹了口气,皱紧眉头,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一众小辈。 “军职不到中校的,都退下。” 沈司令往后的沈氏族人们疑惑地面面相觑,对面前的情况摸不着头脑。 军职连中层都触不到的族人连知道计划的资格都没有,在许久的沉寂之后,一群年轻人还是退走了。 场内寥寥剩下数百人。 沈族长继续下令:“没有参加过三年前米歇会议的,都退下。” 又有数百人退了出去,离开了场内,大多都是三十出头的壮年人。 一时间,只剩下几十个人陪在沈族长身边。 “知情人都在这里了。”沈族长平静道,“你想怎么做?” 沈烨拉下墨镜,望着底下一张张熟悉至极的脸,忍不住吹了个口哨。 “不错。”他上手操纵长杆,冲下面射了一炮,赞叹道,“都是熟人,方便。” 沈族长忍不住问:“沈烨,你觉得我做的是错的吗?” 世家利益,身处的每一个人都是棋子和弃子。 哪怕是沈族长自己,都摆脱不了这个身份。 “错?你没做错,我来这里不代表你做错了。” 沈烨望着能量罩下的沈族长,噗嗤笑出声:“如果舍弃你能让沈氏成为皇室,那你肯定甘之如饴,自愿赴死。” 换句话来说,在场的每个人如果知道自己会成为弃子,但是报酬是能让沈氏凌驾所有世家之上,那都会愿意的。 摆脱几百年来的战战兢兢,摆脱一步走错如临深渊的绝境,这是个多大的诱惑。 “我觉得你没做错,你是个合格的族长,沈氏推选你当领头羊也没做错。” 沈烨说:“我以作为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你的每一步都很正确。” 沈族长平和问:“那你为什么来这里?又为什么选择攻击?” “我以沈氏族人的身份赞同你的做法,可我又不止这一个身份。” “我还是历史上最年轻的军团领袖,唯一一个入军的omega,有资格以领袖的身份对你说以下的话。” 沈烨墨镜底下的狭长眼睛眯了眯,凉眸垂下,俯视底下的沈族长。 “领袖说:老子乐意,你管得着吗?” 风婴庞大如恶龙的身躯舒展,锋利的羽翼片片竖起。 随着丁零当啷的脆响,每一处刀刃都回到该在的位置,锋刃上散发着森然的寒光。 能量脉冲炮从坠落的十几排金属管里喷出,直勾勾对准以下所有人。 “哗啦——” “咔嚓……咔嚓……” 没有刻意维护过的能量罩被冲破,这些规模宏大的武器斜扫过底下几十个年纪最小都有五十多岁的中老年人。 “今天心情好,火烧我大爷。” 沈烨摁下一个红色的按钮,机甲往下冲,精准射出滚滚火焰。 他对一个东躲西藏的紫衣长袍老人打招呼:“大爷,有段时间没见了?” “小兔崽子,我连票都没投,你跟我过不去干什么!” 紫衣长袍老人躲过烈火,被烧得皮肤都裂开了,他对上机甲那双猩红的漩涡眼睛,怒道: “你让我道歉我就道,拿火烧我,大逆不道!” 沈烨吐出滚滚的烟圈,指尖弹了下烟身,淡然道:“风婴,他话太多了,烧烂他一身皮肉。” 哗!!! 火焰骤大,瞬间席卷了紫衣长袍老人的身体,烧烂了一身还算细腻的皮肉,烧出丑陋不堪的烂肉,老人瞬间惨叫出声。 “一个alpha,就算老了他也死不了。”沈烨攻击完这个,转而看向其他年纪比较大的长辈。 在轮番把他们烧烂之后,沈烨让风婴专注攻击沈族长他们,打开机门,轻轻巧巧地跳了下来。 刚好,他跳在沈司令面前,纤长的腿也正好踩在男人的脸上。 “哥,七年没见,高兴吗?” 沈烨笑着叫了一声,低头看着地上面露错愕的强壮alpha,恶劣道: “我出来亲手揍你了,傻逼。” “沈烨,你听我解释,这些都是族长和许随让我……” 沈司令连脸上的肃冷都撑不下去了,赶紧伸手想阻止沈烨的暴行。 “咔嚓……”他的手臂被轻而易举地拗断。 “我知道啊。”沈烨嗓音沉而柔,“族长为了沈氏,许随为了控制我,你是为了什么?” 沈司令脸色苍白。 “你作为我仅剩的血缘亲人,我讨厌你,但我也信任你。” 沈烨攥住他的手指,一寸寸的掰断,再搓成碎粉,沈司令低低闷哼出声,险些痛晕过去。 沈烨红唇启合,语气懒懒: “可惜啊,他们是不知好歹的贱货,作为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哥,你更是贱中之贱。” 咔! 沈司令的腿被粗暴地踩断! “啊!!!” 沈烨低头,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布料。拍了拍沈司令的脸,拽起他的头发狠狠甩了一巴掌。 他做事又疯又粗暴,眸子冰凉得没有感情,语气却含着一丝笑意。 “撑住,才刚开始。” 虚幻世界44 风婴的体型属于重机甲里的异类,并不粗笨墩圆,流畅修长的体型像它的主人一样,没有丝毫赘余。 这样轻重适宜的机甲,远战近战都很合适,机肚里储藏的武器种类也五花八门。 在一个战场上,风婴会根据主人的指令和自身的判断选择性挑选武器,以期适应环境将武器发挥最大的威力。 但风婴这次感知到主人的态度,放弃了选择性判断,让在场的所有人见识到了它的武器之齐全,威力之蛮横。 沈烨在场内专心致志地揍人,风婴横扫了总部,撞碎了总部的高楼顶部,又将地面低于五米的建筑射成了废墟。 “风婴。” 沈烨喊了一声,将手上半死不活的alpha扛到肩膀上。 风婴停下攻击的动作,此时一人一机械的默契达到了顶峰,它俯身往下冲,沈烨跳到了它的身上,风婴盘旋着往高空飞去。 把自家亲哥的衣服都剥干净,沈烨从他肩膀处绕过,用粗糙的麻绳打了个结。 风婴刚好飞到高楼,沈烨手上一甩,把赤身裸体的alpha挂到楼顶。 “哥,我知道你好面子,这是最后一个礼物。” 沈烨坐在机甲上,和风婴猩红的机械眼一起看向一身碎骨的沈阳北。 对上alpha不敢置信的眼神,他大笑着挥了挥手。 “赤身裸体挂在这里,明天星网就是你的了,我期待你的照片霸占前十条热点新闻。” 沈阳北嘴唇抖了一下,震惊道:“……我是你哥!” “你是不是我哥,是我决定的。” 沈烨俯视他俊朗的脸庞,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寒声的,一字一句:“我不想要,你就不是。” “许随,你,沈玉荣,包括沈氏在内千千万万的人,我不想要,你们对我来说就什么也不是。” 沈烨伸手,风婴射了一枪麻醉针刺入沈司令的身体,麻痹了他不停挣扎的四肢。 “风婴,下去找那个老头。”沈烨拍了拍机甲圆润的脑袋,“一个许随,还有一个族长。罪魁祸首在下面。” “是,主人。” 风婴温驯地展开双翼,机械眼锁定目标,看向了底下的那道瘦削苍老的身影。 机甲重达十几吨,往下压时掀起了一股飓风,沈烨在迷蒙地沙尘中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族长。”他打了声招呼,“我过来跟你说说心里话。” 沈族长咳嗽一声,刻板冷漠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七年后的我好像太纠结对错了,变得犹犹豫豫,瞻前顾后。” 沈烨对他咧开嘴笑了笑,殷红的嘴唇扬起一个夸张又嘲讽的笑容。 “你们算什么东西呢?”他的声音又轻又柔,刻薄得像是一把切割肉体的手术刀。 “我付出感情是给你们的脸,我衡量对错是看得起你们,结果告诉我,你们都是一群脸都不要的贱种。” “对又怎么样?错又怎么样?” 沈烨长腿一迈,利索地跳下机甲。 在尘土飞扬的飓风中,他一身飒飒军装,缓步走来。 “我愿意给你们一分脸,我是对的,你们是错的。” “我不愿意给你们脸,我还是对的,你们还是错的。” “许随,你,爱伊,沈阳北,还有一群打着所谓为我好名义的人,无论最终目的是什么……” 沈烨压了下帽檐,不在乎地吹了个口哨,好像和他嘴里的人都一起当个屁放了。 “现在我就告诉你们,我活着你们就该听我的,活该被拳打脚踢在我面前跪着当狗。” “无论前因后果从头到尾,老子就算错到离谱,站在这儿也他妈是真理。” 说着,沈烨笑弯了眉眼,体态和眉眼嚣张至极,跋扈傲慢。 他扬起下巴,脚步轻挪,一步步逼近沈氏族长。 沈族长没有退,他眼神有些复杂,沉默看着这个叛逆桀骜到极点的孩子。 沈烨和他面对面站着,几乎要挨在一起,脸颊距离不过两寸。 他望着沈族长那双浑浊又沉稳的眼睛,挑衅开口。 “闹来闹去的,一个个都在我头顶拉屎,你们算个屌啊?” 沈族长闭上眼睛,不停深呼吸。 沈烨嗤笑一声,以长辈对待小辈的动作拍了拍沈族长的肩膀,转身走了。 “对了。”他恍然大悟,转头对沈族长说,“爷爷,你睁一下眼睛。” 爷爷…… 多年没有听见这个亲切的称呼,沈族长心尖猛然颤抖一瞬,居然下意识睁开眼睛看向沈烨。 砰! 一个沙包大的拳头伴随着速度与激情,狠狠捶在了他的脸上。 沈族长被一拳捶飞了出去! 沈烨停下动作,许久之后,缓缓甩了甩酸痛痉挛的手。 “主人,你好像抽筋了。”风婴的声音幽幽响起。 “……起势太猛,这不重要。” “好吧。”风婴接受了主人的强行挽尊,打开机门,露出奢华低调有内涵的内里。 “要进来享受一下吗?我备了清酒和面包。” “老子浪费感情这么多年,一群贱人还没你一个机甲忠诚贴心。” 沈烨整理了一下凌乱的服装,抬步走上风婴搭下来的阶梯,三两步进入机门坐上驾驶位。 风婴关闭机门,启动飞行,向外面飞去。 走到沈氏总部的门外,风婴看到了沈氏门口正要赶进来的爱伊,还有一群追在后面的军团部下。 “主人,检测到一位熟人。” 沈烨喝了口酒,看向屏幕,爱伊那张焦急疑惑的脸正好怼在他面前。 沈烨举起手中的酒杯:“来都来了,给他一炮。” “好的,主人。”风婴欣然应允,为目前混乱的场面再添一把火,很符合它喜欢火上浇油的性格。 能量脉冲炮坠下,启动,炮口发出猩红的火光。 蓄势完毕,一束威猛十足的炮光从天边垂下,咻一声向爱伊发射而去。 爱伊听到动静抬头,手还维持着推门的姿势,结果抬眼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脉冲炮。 他瞳孔一缩,尖叫道: “我操!!!” 虚幻世界45 虚幻世界45 修长流畅的机身散发着鬼魅的影,风婴破空而去,翅翼妥帖地收了起来。 沈烨随便吃了点东西填肚子,等觉得差不多了,他看向军部基地的方向。 “风婴,去找雅纳。” 风婴默不作声地调换了方向,向雅纳常在的办公位置飞去。 不过十五分钟就抵达目的地,沈烨推开机门,一眼就看到了早就候在门口的雅纳。 “你知道我会来?” 沈烨跳下台阶,从雅纳手中接过一款新型的小蛋糕,两人并肩向办公室走去。 “斯塔克比亚的消息流通很快,更何况沈氏最近备受瞩目。” 雅纳说:“你刚抵达沈氏那一刻,就有上百家贵族收到消息,有不少族长派人向我打探消息。” 沈烨停下脚步,直视那双沉静的蓝眸,皱眉问:“你怎么说的?” “我什么也没说,只说我在等您的吩咐,一切以领袖为主。” 眼前有一扇厚重透明的门,镶着金色边框,推起来常会让人龇牙咧嘴,重到无从下手。 雅纳先前一步帮他推开门,见沈烨走进去了才紧随其后,继续说:“领袖,你要和沈氏决裂吗?” “没闹到这种程度,一个军团领袖背后没有世家支撑,迟早要被吞吃入腹。” 沈烨走进房间后,随手摘下墨镜,他一屁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对雅纳招招手:“告诉我玉荣叔在哪儿?” 雅纳安静片刻,默默地单膝跪地。 “跪什么?”沈烨眯了下眼睛,也没叫他起来,“难道你犯了和爱伊一样的错误,准备效忠沈玉荣?” “我对您的衷心如天边日月,永恒不变。”雅纳言辞恳切道。 沈烨疑惑问:“所以你跪什么?” “……玉荣先生毒发身亡。” 雅纳语气尽量维持平静,手指悄无声息地攥紧衣角:“我刚收到消息,在三个小时前,玉荣先生进入了时空乱流,之后再无生命特征。” 空气突然死寂。 雅纳敛着眼睛,不敢去看领袖的表情。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沈烨磁性的声音慢吞吞传来:“你信吗?” “不信。” 雅纳没有抬眼,继续保持谦卑恭敬,道:“他不可能会死,我跪的原因是:他死了,我不知道为什么。” 他是沈烨派出去监视沈玉荣的线人,现在人突然“死掉”,他难辞其咎。 “……领袖,对不起。”雅纳沉默地低下头颅。 “不是你的错。”沈烨若有所思道,“我可能知道他在哪儿。” “那要去找吗?”雅纳松了口气,这才抬眼看向随意叉腿的沈烨。 “不用了。”沈烨兴致缺缺,“他不是alpha,没有自愈能力,这么大年纪,给一拳是真的会死。” 雅纳说:“没关系,我可以筹备一队的医师为他治疗。” 雅纳添油加醋、火上浇油的能力和风婴不遑多让,只不过一个外露,一个内敛。 沈烨怕再被他撺掇下去,自己真会对沈玉荣那个身弱重病的老人下手,摆摆手:“你出去。” 雅纳不再发力,起身对沈烨行了个礼,走之前带上了门。 沈烨偏头看向窗外,一行行整齐划一的军队在监督巡逻,为首的都是仰首挺胸想在他面前表现的小领导。 有不少陌生脸孔,似乎是许随掌控上位的几年安排进来的。 盯了半天,沈烨这才点开通讯器。 “雅纳,带着风婴去把指挥部炸了。” 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一下,刚走出门外的雅纳脚步一顿,和亮起机械眼的风婴对视。 “雅纳副官,你要启动我吗?” 风婴欢快地振了下翅膀,刚才轰炸沈氏残留的兴奋和意犹未尽一览无遗。 雅纳有点想转身回去再详细问问,最后还是点头:“走。” 一人一机械很快相携离去,沈烨收回看向窗口的眼神,磨了磨牙,表情平静地起身。 亲信和机甲都被支开,沈烨从抽屉里抽出一支烟,叼住,插兜走向门外。 此时,指挥部内。 银白色的建筑不带人情味儿,天花板上挂着的硕大仪器垂直对准底下的舱囊。 “玉荣先生,你还好吗?” 宋嘉逸敲了敲舱门,对里头看不清脸的人喊道:“好了你吱一声。” “吱。”里头传来一声。 “行。”宋嘉逸撸起袖子,操作机器打开这厚实的舱门。 里头盈满了莹绿色的粘液,白皙赤裸的少年正面色安然地躺在里面。 少年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的年纪,五官还算清秀,皮肤冷白,眼皮懒洋洋垂着,嘴唇抿起,透着不符年纪的成熟和思虑。 赫然是年轻了几十岁的少年版沈玉荣。 他瘦削的手臂抬了出来,绿色粘液像是遇到防水的隔膜,全部掉了下来。 “愣着干什么,给我穿上衣服。”沈玉荣说。 宋嘉逸被他使唤得眼皮突突乱跳,意识到面前这位是个被伺候惯了的主,一个养尊处优的老祖宗。 懒得和腐臭肮脏的有钱人说话,宋嘉逸不爽地往后退了一步:“你自己穿!” 沈玉荣也不在意,打了个哈欠,让宋嘉逸离远点,起身,绿色粘液一块块往下掉。 这种情况不需要洗澡,沈玉荣捡起早就备好的衣服,给自己套上。 “ 我们指挥官说,当初让你拱手相让虚幻世界,欠你一个承诺。” “现在没真杀了你,这个承诺就算完成了,代价是以后再也不许出现在领袖面前。” 宋嘉逸面无表情背完了台词,让过路:“离开这里,不要回斯塔克比亚。” 沈玉荣眉眼漾起笑意,他眸底冷冷地扫了眼宋嘉逸,语气自若:“好啊。” 没有抗拒,没有谩骂,他欣然应允,随后淡然地往外走。 态度平和得不像是沈玉荣这样的大佬能做出的事。 宋嘉逸眉角抽了抽,他私心觉得沈玉荣不太对劲,有种刀不见血、暗藏锋芒的诡劲儿,可也不想多说什么。 上位者不见血的斗争,无论是输是赢都跟他没关系。多说一句就容易多被利用一次。 对沈玉荣这种人,最好的是保持无视,再也不见。 地面忽然颤动起来,好像谁在外面攻击,警报器刺耳地滴滴响起。 宋嘉逸一个站不稳,脸色微变,抬头看向少年beta的背影, “你做了什么?!” “我没做什么啊。”沈玉荣的声音很轻快,“是别人做了什么。” “别人做了什么?!”宋嘉逸往前冲过去,狠狠推开沈玉荣,就要拉门而出。 “应该是雅纳吧。”沈玉荣轻描淡写的声音慢悠悠传来。 “雅纳?”宋嘉逸脑内突然浮现金发蓝眸的俊朗面孔,回头看向沈玉荣,“他为什么会来这里?你利用他?” “他来这里,跟我可没关系,是沈烨看你们不顺眼,顺手就把你们轰了。” 沈玉荣整理衣服上的褶皱,整理到一半,又突然恍然大悟:“也可能跟我有点关系。” 宋嘉逸表情变来变去,最后变成无语:“你们上位者怎么总爱打哑谜?” “把我送到杭事北路。”沈玉荣抬起眼皮,道,“我有急事。” 宋嘉逸皱紧眉头。 杭事北路处于斯塔克比亚的中央线,带着刚死而复生还返老还童的沈玉荣,宋嘉逸原本没想安排这条离开斯塔克比亚的线路。 刚一下飞行器,沈玉荣就穿上了年轻朝气的运动外套,还顺手要了个鸭舌帽。 “离开斯塔克比亚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沈玉荣抬头,看向坐在驾驶位的宋嘉逸,“我有这个能力走出去。” 宋嘉逸潇洒摆手,毫不留情,驾着飞行器就离开了这里。 沈玉荣看着他的背影,缓慢地吐了口气,转身往杭事北路走。 杭事北路人流量很多,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喧闹繁荣的地方最受儿童和omega的喜欢。 沈玉荣高高仰起下巴,他的眼神在人流中逡巡,不过就是一眼,他就认出了缓缓走来的男人。 沈烨穿着扣子都没系好的军装,嘴里松松地叼着烟,苍白的脸上带着让人眼眶发热的桀骜和冷漠。 年轻,又不驯。 沈玉荣眼眶泛起红。 beta少年的五官和几十年后相差不大,可这种细微的差别堆积在一起,足够天差地别。 似乎让人认不出来。 沈玉荣喉头滚动,把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压回去,他表情冷静得吓人,迈腿也向沈烨走去。 他似乎和沈烨对视在了一起,也好像没有,双方隔着太多的东西,人流,喧声,脚步。 距离越来越近。 在即将碰到的时候,沈玉荣低下头,压了下鸭舌帽的帽檐,只露出半张冷白的脸。 沈烨没有偏头,更没有开口,懒洋洋地单手插兜,散步似的向外走。 两人像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 仿佛心照不宣一样的,默契地来到这里,然后见了人生中的最后一面。 等走到足够久,直到确定回头也看不清沈烨的脸,沈玉荣才猛然停下脚步,狠狠深呼吸两下。 他眼尾氤氲出湿润的红,面色却平静。 沈玉荣回头,看向沈烨消失的方向,好像能从隔来隔去的人流中看到那道熟悉的影子。 他做什么筹谋算计,从不回头,今天破例。 没找到,沈玉荣压住鸭舌帽,加快脚步离开了这里。 隔着大概几十米远的距离,一个支巷的拐角处。 纤长的脚踝交叉而立,被军装裤裹得紧绷的腿随意曲起,背部靠在冰冷的墙面上。 沈烨微微低着头。 他手中多了一个小盒子。 打开,里头有几个被折好的小纸人突兀地立了起来,摇摇晃晃,欢呼歌唱。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沈烨恍然。 今天是他的生日。 虚幻世界(完) 虚幻世界(完) 虚幻世界。 许随在这里等了很多天。 虚幻世界和外界的流速并不相同,外面一天,这里一年。 沈烨在外面轰天轰地几个小时,放到虚幻世界就是几个月。 许随坐在地上,他闲得无聊就把散发着鬼气的孤儿院清扫一空,连树下常年积累的腐败落叶都铲了。 他其实下个口令就能让这个地方崭新如初,不过等待的时间太漫长,他就上手做了。 沈烨说,他要是不回来,他就要一直等着。 许随把这句堪称命令的话执行得很好。 每天擦一次孤儿院的桌桌椅椅,一周来一次大扫除。 有时候许随会擦到那个房子,那个被记忆占据栖息的房子。 刚开始碰到那间小房子的门,他都会跟触电似的收回手,仿佛里面的人正在看他,打量他的一举一动。 而作为被观察的主人公,他坐立难安,辗转反侧,连凑近房间都不太敢。 时间一长,许随反应没那么大了,哪怕知道自己出个意外里面的人就会出来,他还是没那么做。 在虚幻世界沉浮了那么长时间,到底是长了点教训,懂得了分寸和退让。 为了争取让里头的记忆消气,许随后面天天拎着小板凳坐在小房间门口。 要么画画,画出一张张沈烨再从门缝里塞进去,要么自言自语,把以前从没说出口的心里话一股脑吐出来。 “我刚开始见到你,就觉得你长得好看,又高又帅,跟看狗一样看我。” “我觉得你对我有兴趣,可你跟我聊了两句就让我滚了,如果不是我刻意勾搭,是不是后面我们就没那么多事了?” 许随在洁白的纸面上勾勒出一个深邃的五官轮廓,然后轻声道:“可我不后悔遇到你。” 这个世界上利益交织,真心混杂着算计和权衡,几乎每个人都是如此。 唯独一个沈烨,只要付出就是往死里掏心,不含任何多余的东西,一颗真挚炙热的心烘得人又暖又热,谁也想抢。 他从不后悔遇到沈烨,这世上无数人爱他,都不会像沈烨一样这么义无反顾。 哪怕他疑点重重,神经兮兮,招蜂引蝶,沈烨也不在乎。 哪怕他来历不明,坏事做尽,隐瞒往事,这人也能付出最大的包容去接受。 要有很多很多的爱才能把冷心冷情的许随融化。 许随把眼泪擦去,将最后一张肖像画塞进门缝。 “重新开始吧,沈烨。” 里头没有反应,许随也习惯了他的沉默,拎起小板凳就要离开。 一张画纸突然从门缝里飞了出来。 许随愣了愣。 他呆滞在原地,盯着那张纸,上方是沈烨的肖像画,是他前几天塞进去的。 自言自语好几个月才得到回应,许随心脏都快停跳了,耳膜鼓鼓充血。 无数毛细血管开始鼓胀,他仿佛听到了万籁俱寂里房间唯一且细小的动静。 有人坐在了门后,背靠在门上。 和他就隔着不过一米的距离。 许随手指颤抖,小凳子啪嗒掉在了地上,他好似得到赦免的囚徒,欣喜若狂到表情都空白了。 许久之后,许随茫然环顾,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跪在了地上。 腿软得站不起来,他伸长手臂去抓纸面,拿到手里都不敢翻开看,嘴唇不停打着哆嗦,才掀开了一角。 油亮鲜艳的简笔画刻在沈烨肖像画的背面上,上面是抽象简陋的涂鸦。 一个小房子,中间的男人抱头蹲下,周围几十个或爬或坐的小孩儿扯着嗓子哭。 许随呆呆地看了半天。 这是房间里面的景象? 那看起来挺吵的,每天要哄几十个孩子。 许随好半天才扯起嘴角,看向门口:“……你还想要孩子吗?” 孩子这么吵,这么多,还一待就是十年之久,别给他脾气暴躁的老婆气死了。 许随嗫嚅两下,又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干的那些破事儿。 其中就有一件是囚禁沈烨,想用子嗣后代绑住他。 许随萎蔫下来。 这群孩子再气人也没他给的气大。 不过沈烨愿意回应就是态度软化的象征,许随正想再接再厉,里头的人已经起身走了。 愿意回应,虽然一句话也不跟他说。 许随也不伤心,沈烨给态度就是好的开始,大不了之后他多来骚扰几次,骚扰多了就愿意和他说话了。 心情颇好地拿起画板,才刚走出孤儿院,无形的波动从某处空间传来。 许随脸色一变。 他抬头看向波动传来的方向,意识到本体沈烨回来了。 “太快了!” 许随下意识想冲过去阻止本体沈烨的进入,在记忆还没完全消气和原谅他的情况下,本体回归的不确定性不容小觑。 许随又生生停住脚步。 在原地踟蹰半天,许随还是没过去干扰,反而想起什么,转身离开了孤儿院。 在他踏出孤儿院的刹那,脚下的世界变得虚幻破碎,像一块块破裂的玻璃板,每一块都映着丰富多彩的色块。 从孤儿院开始向外延伸,艳丽的色彩逐渐苍白。 敦厚广阔的土地逐渐透明,宛如被沸腾煮过而褪色,高耸的山林被夷为平地,坍塌陷落。 河流和海洋停止汹涌波涛,人类像卡帧的游戏一样死在原地。 一切都被按下暂停键。 融化。 所有物和人居然开始杂糅在一起,畸形扭曲,像被一双粗暴的手搓在一起。 色彩在融化,世界融成各种各样的颜色,像彩虹,可比彩虹颜色更复杂。 苍穹成了一条往下涌动的瀑布,不停往下倾倒五颜六色的“雨”,底部被杂糅成一团,然后也开始往上流动。 上下的颜色交汇在一起,形成了绚丽耀目的“彩虹瀑布”。 这个世界即将被主人放弃,就连崩塌都那么温润无声。 沈烨刚走出房间,被眼前过于迤逦妖艳的场景吓了一跳。 眼前的颜色丰富,给人的感觉却莹润如玉珠,像一大块洁白的玉石,上面铺撒了各种颜料,并不刺眼晃目。 沈烨踩在“玉石”上面,回头看。 他所在的房间也被融化了,就只剩下一扇棕色的门,随后门又融化成巧克力的颜色,混合进了眼前的颜色流中。 不远处有个还算醒目的瀑布,向下倾泄着五颜六色的“水液”,飞溅的每一滴水珠,都倒映着光泽。 沈烨站在瀑布底下。 彩虹色的液体浸湿了肩膀,沈烨仰头看着面前这堪称浪漫的一幕。 头顶打下阴影,沈烨回头,看到了身后举着雨伞的许随。 许随双眸温柔地看他,笑了起来。 番外 复婚风波1 番外 复婚风波1 滚滚浓烟,废墟遍地,在一片狼藉中,有一座被保护得完好无损的舱囊躺歇在中央。 “今天醒,明天醒。今天醒,明天……” 在碎碎念的嘟囔声中,银白色的舱囊缓慢打开,自动向上折叠。 舱门从下往上推开,露出里面穿着病服的男人。 从赤裸的脚到纤细的小腿,随后是瘦到仿佛一掰就折的手腕,直至舱门完全打开。 一只纤长苍白的手摁在门沿上,许随动作凝滞,一点点起身,漆黑的眼睛看向扔石头玩的宋嘉逸。 宋嘉逸听到动静,疑惑回头,见到许随后睁大眼睛,俊逸的脸上顿时绽放出笑容。 “指挥官,你醒了!” 许随头晕目眩,疲惫地靠在舱囊里,眼神转动两瞬,才不咸不淡道:“这是怎么了?” 宋嘉逸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言抬头,看向被炸成废墟焦炭、一片平地的指挥部。 “被炸了。”宋嘉逸语气沉重,“领袖的副官雅纳刚才操纵一个不知来历的机甲,把我们的指挥部炸成了平地。” “哦,死人了吗?”许随淡声问。 “没。”宋嘉逸对他眨了下左眼,骄傲道,“我和雅纳打了一架,没打赢!被他捶地里踹了两脚!” “但没关系,其他人也没打过,都被捶了一遍,现在都在地下室养伤。” 病服宽大到好像要掉下来,许随拢住肩膀上的布料,削尖白皙的下巴扬起,望着宋嘉逸脸上的笑容,眸光有些疑惑。 “这是很值得骄傲的事?” “被打当然不值得骄傲。” 宋嘉逸羞涩一笑:“下黑手偷用了五种毒粉才把他药倒。那位狗狗副官被囚禁到了地下室里,这多值得骄傲!” 许随:“……” “现在所有人都在地下室,围着那位副官商量怎么报复他。”宋嘉逸热情邀请,“指挥官,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去。” 许随对这个潜在情敌一点兴趣也没有,想让他死的冲动倒是有点。 不过想起家里还在等他的老婆,许随皱了皱眉,把脱口而出的“别玩死就行”换成了另一句。 “把他放了,别让沈烨主动朝我要人。” 宋嘉逸险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道:“放了!他炸了我们的指挥部,克恩的腿都没了一条!” 说着,他有些怨念道:“几十个成员合力才把人抓住的,费了好大的功夫……” “让克恩去换条腿,受伤的找我报销,事后每个人都去领一笔补偿费。” 许随勉强起身,站在地上就要往下倒,宋嘉逸赶紧过去扶住他。 “补偿费?”宋嘉逸的表情微妙,“指挥官,你现在可能没有那么多钱。” 许随偏头:“嗯?” “……星际法庭的指令前两个月下来了。”宋嘉逸硬着头皮,“你资产的98%判给了领袖,剩下的2%只能勉强维持指挥部的开销。” 许随眼皮一跳。 心里兜生不好的预感,哪怕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他还是多问了一句:“判的什么?” “领袖那方提交的离婚申请。”宋嘉逸咧开嘴,对他笑得纯洁无瑕。 “星际法庭迫于舆论压力判定你和领袖离婚,财产前两天都被分割完了。” 咔嚓。 宋嘉逸的手臂突然被掰弯,比痛先来的是茫然,他低头瞧了瞧自己被捏骨折的手臂,又抬头看向表情平静的指挥官。 “……有点疼。”宋嘉逸淡定提醒,“指挥官,你松一下。” 许随松开手。 alpha的力气不是一般beta能承受的,哪怕这个alpha在巨人里算瘦弱矮小的,对宋嘉逸来说也是不能承受之痛。 拖着手臂以免造成二次损伤,宋嘉逸脸发白,对许随道:“我去地下室走一趟,那里有绷带。” 宋嘉逸急匆匆钻进了地里,许随单独一人站在空荡恍惚的废墟中,四周无人。 冷风嗖嗖,几年来养得越来越好的身体在长期沉睡和濒死一次后,又有向虚弱跌落的趋势。 许随攥紧空荡荡的病服,精致俊秀的脸没有丝毫血色,像雪白的冰雕,嘴唇也薄薄的,唯一的深色就是黑漆漆的眼珠子。 他像失去生命体征的尸体,僵直站在原地半晌,才迈开脚步往外走。 在虚幻世界待了太长时间,许随有些忘了外面怎么走,停下来研究了几次,才找准回家的路。 他没有穿鞋子,赤脚走在地上容易被划伤,许随被硌得脚疼,走走停停。 指挥部外就是皇室驻扎地,沉睡的这段时间皇室驻军都被清剿得差不多了。 粗略望去没多少人,零星几个残留的士兵蹲在帐篷前抽烟。 几个肢体残缺的老兵抬头,看到了渐渐走近的人影,以为又是世家派人来搜查,不禁冷嗤一声。 结果定睛一看,向他们走来的alpha体型瘦长如鬼影,脸色煞白如纸,挪动间像一阵风似的飘动。 而且看那张脸,还有点眼熟…… 老兵们嘴里的烟啪嗒掉了下去。 “这这这……” 已经被火葬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老兵们大惊失色,骇然伸出手指:“许,许指挥官?!” 许随向他们投去眼神,并不在意,收回视线继续往外走。 身后的人惊滞半响,猛然发出尖叫。 “鬼!!!” 头顶盘旋而过一道黑影,打下飞鸟一般的影子,许随被阴影吸引了注意力,抬头看去。 是机甲伸展翅翼在天空飞翔。 许随顿在原地,安静看着那座机甲盘旋两圈,然后找准位置降临在他面前。 气压下沉,掀起狂风粗沙,飓风似的冲他撞来,被吹得迷了眼睛。 许随胳膊挡脸,以免这种沙风刮烂他的脸。 风婴稳稳当当的落地,猩红的机械眼闪烁两下,归于黑暗。 许随仰起脸,这庞然大物在正常人类眼里就是个巨兽,驾驶这座的人是他的妻子,正在里面静静打量他。 “你来接我回家?”他问。 机甲身侧打开一扇门,长长的阶梯垂了下来。 许随等不及可能还在退缩的沈烨下来接他,正准备跑到机甲身侧踏上去,门口就多出一道影子。 高大挺拔的影子也像一个小怪兽,和风婴一起俯视他现在的狼狈不堪。 几百米高处,沈烨站在机甲入口,蹙眉望着许随现在的样子。 一身病服,皮肤惨白,赤脚踩地,在狂风中瑟瑟发抖,空荡荡的衣服在乱飘,瘦得吓人。 他才死几个月,丈夫突然瘦成了这个嶙峋可怖的样子,和以前判若两人,沈烨控制不住心脏抽疼一下。 比虚幻世界少了依赖和乖巧,许随回归本体后,那股子冷劲儿和高傲又冒了出来,就直立在原地看他,一句话也不说。 “才睡了几个月,怎么瘦成这样?”沈烨先扬声问。 许随的眼睛倒映出沈烨小小的影子,很久之后才道:“被吓瘦的,也可能是累的。” 殚精竭虑,直到精神枯竭,为了把沈烨找回来,什么招数都用上了。 沈烨闭嘴,静静睨着他。 来星际这么多年,少说长高了十公分,现在瘦回以前那个样子,跟个又瘦又长的竹竿一样。 也就一张经得住糟蹋的脸在头上顶着,看着润眉秀目、棱角分明的,不然走出去至少得吓哭两个小孩儿。 许随咳嗽两声,被风吹得打了个哆嗦,问:“你是不是来接我回家?” 沈烨从机甲上下来,手上多出了一件厚实的外套,他跳到许随面前给他披上,裹得严严实实。 “又成病秧子了。”沈烨低声道,“先回去,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许随呼吸困难,忍住难受点点头,跟他才往前走两步就倒了下去。 沈烨眼疾手快,把他打横抱起,怀里人瘦得要命,本来就小的脸更小了一号。 脑袋挤在他的胳膊上,居然连带整颗头都埋了进去,露出青筋凸起的脖子。 沈烨心惊胆战,生怕自己胳膊一个用力夹,把他细细的脖子夹断,连着整颗头都拽下来。 “……能治好。”许随用力伸出细细长长的指尖,脸颊都涨红了,“治病不用花很多钱,把我带回家就能好了。” 沈烨回神,斥责道:“少装可怜。” “装可怜不算隐瞒,欺骗,利用。”许随不停咳嗽,好像要把肺咳出来,不一会儿嘴角就溢出血丝。 沈烨怀疑他把嘴角咬破皮在以另一种形式装可怜,不然这血不能流得这么凑巧,还这么唯美。 无声无息的嘴角流血罢了,一没对他哭二没对他叫的,也算不上欺骗? 心里怀疑但脚下控制不住,沈烨把人带回机甲,操控风婴让它赶紧往医院赶。 在赶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沈烨正想让他下来,就听到许随幽幽的声音。 “你想用什么名义在我手术单上签字?” “当然是夫妻。”沈烨见他一动不动,上手就要拽他,“赶紧给我下来,没空哄你!” “离婚证都有了,算哪门子夫妻?”许随还是一动不动。 他瘫在座位上,嘴角血液刺眼,面色灰白,神色却平静如死水。 沈烨心里咯噔一跳。 番外 复婚风波2 番外 复婚风波2 “没什么大事,除了营养不良,还有中度焦虑就没什么了,靠alpha的治愈力没两天就能恢复如初。” 医生推着眼镜,在许随冷冰冰的眼神里,侃侃而谈。 “吐血也别担心,他刚从长期睡眠里醒来,身体还没适应,本来就不安焦虑,受点气血管就涨破了。” 沈烨听到这话,倒是生了点意外:“吐血不是装的?” “咳咳咳……”许随捂胸,蹙起细长的眉尖,嘴角又溢出了点血丝。 他抬起蒙着水汽的美丽眼睛,看了沈烨一眼,就很快恹恹垂下,平平静静地说: “没事,医生都说靠alpha的自愈力很快就能好,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医生被他仿佛身患绝症的脆弱和病态吓了一跳,说话结巴了两秒: “额,我可能是误诊了,要不要再看看?” “不用了,这次他真是装的。” 沈烨谢绝了浪费医疗资源的建议,让医生接下一个客人,牵住许随的手离开了诊室。 “一个alpha怎么气性这么小,就一个离婚证,血管都气破了,你想的话今天就能复婚。” 沈烨掰过他的脑袋,他身上没带纸巾,用手指擦掉他嘴角的血,许随苍白的嘴唇都被糊艳红了。 许随瘦得吓人,五官又不失精致,跟被清水润过的玉兰花似的,纤瘦又脆弱,被涂了“口红”脸上有了血色,脸上也多了一分笑影。 “好。”他用清清冷冷的嗓音说,“我们现在就去复婚。” 此时两人都站在大厅,不远处有给人解闷用的的新闻荧屏,正在播放最近的热点新闻。 “沈氏总部被不法分子偷袭,众多沈氏嫡系高层被送进医院,目前死伤不明……” 许随的眼神飘了过去。 沈烨嘴角一抽,不着痕迹挡住他的视线。 “才25岁,年轻气盛,受不了委屈。”沈烨冷静地解释一句,“不是现在的我做的。” 许随脸上还没露出笑意,新闻播放到下一条。 “ 今日星际法庭宣布,指挥官许随与领袖沈烨已通过法庭判决离婚。” “据悉,许随被指责窃取功勋,沈烨发现后与其决裂并诉至法庭。” “此前两人因理念不合而决裂,不久后许随意外死亡,死因调查仍在进行中。” “这一事件引发星际各界关注,曾经携手维护星际和平的二人,最终以悲剧收场……” 许随:“……” 沈烨继续冷静:“才25岁,年轻气盛,受不了委屈,不是现在的我做的。” 许随颤了颤睫毛,哑声道:“没关系,我知道我以前大错特错,都是我活该。” 沈烨头皮一麻,脸上淡淡:“哦,还要去复婚吗?” 许随捂住心口,闷咳着靠进他的怀里。 沈烨适时地揽住他瘦削的双肩,感觉香气幽兰得要命,直勾勾往他鼻子上扑。 他望着怀里冷汗涔涔的美人老公,等许随接下来的章程。 “老婆,我总是想吐血。”许随轻声道,“胸闷难受,提不起力气,医生说我是被气的。” 没有结婚证就一直吐血给他看。 沈烨理解了他隐藏的意思,点头:“行,现在就复婚。” 复婚流程比沈烨想象的还要难一点。 两人先直奔婚姻法事局,工作人员用惊恐的眼神看了死而复生的许随一眼,又看向据说和前夫彻底决裂闹掰的沈烨。 她哆哆嗦嗦:“你的恋人,身份证明上处于死亡状态,没办法进行结婚流程……” 沈烨想起在星际人眼里许随现在应该是一坛被烧干净的骨灰,一拍脑袋,又带着许随去星际生命档案局解除死亡状态。 前台微笑且不理解,告知:“最少七天,最多十五天,请在这里登记,回家安心等待。” 沈烨不耐烦,直接打电话给生命档案局的局长,让他赶紧开后门办理。 不一会儿,前台收到顶级boss亲自打过来的电话,表情都变了,强行冷静为沈烨开了绿色通道,不过三分钟死亡证明就被解除。 沈烨立刻拿着被解除的死亡证明和不停咳嗽又喘气的病美人回了婚姻法事局。 工作人员已经麻木了,为他们办理结婚流程,不过几分钟,看着屏幕上弹出来的窗口,愣了愣。 “等等,先生。” “又怎么了?”沈烨生怕下一秒许随不是喘气咳嗽装虚弱,而是直接对着他泪水涟涟,一秒都不想耽误。 “你们的婚姻关系是星际法庭亲自解除的,婚姻法事局没有资格为你们复婚。” 女人抱歉道:“想再结婚,可能需要向星际法庭提交复婚申请,通过判决后才能来我们这里登记。” 沈烨:“……” 身后的眼神顿时焦灼又逼人起来,许随的威胁步步紧逼,沈烨强自淡定:“哦,这么麻烦吗?” 女人点头:“由星际法庭亲自判决离婚的夫妻一般不会再来复婚,两位算是我职业生涯的第一例。” 这么想不开的夫妻算是她经历的第一例。 “我在这里寄养个东西,可以吗?”沈烨突然开口。 女人疑惑:“我们这里不提供寄养宠物的服务,请问你要寄养什么?” 沈烨把身后面如死灰的许随拽出来,杵在她面前:“你看这个能寄养吗?” 女人:“?” 等回到机甲里,沈烨还在语重心长的劝:“很快复婚,别这副死表情,你一路吓哭了不少小孩儿了。” 许随冷脸坐在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闭目养神,一句话也懒得吭。 沈烨见他又回到了这副避而不见,避而不谈的死样子,上脚踹了踹他:“说话。” 许随动了动腿,躲到一边,还是不睁眼看他,像是在生闷气,表情冷淡得让人发怵。 沈烨摸他的头,微笑:“再把这死德行拿出来,我就把你扔下去。” 许随睁开清凌凌的眼睛,垂下,半天才说:“我们连夫妻都不是,法律上我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所以呢?”沈烨反问,“难道你不是老公,就连男朋友都当不了?过两天再复婚,现在就当谈恋爱了。” 许随脸色好看了一点,上手攥住沈烨的手指,脑袋依赖地靠了过去。 “对了,现在你什么都没了。”沈烨想起什么,“名声臭了,财产被割给我了,连指挥部都被炸平了。” “没就没了,我能挣回来的东西就不重要。指挥官我不想做,以前的梦想是和你去当农园主,再有个孩子绑住你。” 许随享受地埋进他的怀里。 沈烨问:“现在的梦想是什么?” 许随沉默片刻:“你活着就是我最大的梦想。” 沈烨说:“这太小了。” “这梦想太难了。”许随说,“我付出那么多才实现,把命都拿出来算计一遍你才愿意回来。” 沈烨恍惚一瞬,望着怀里阴沉沉的脸,笑了笑。 “久别重逢,你还压着吗?” 许随一怔,仰头看着沈烨那张英俊的脸,眼珠颤了颤。 沈烨见他愣神,正要低头吻住他,就听到许随迫不及待的声音:“我说的对不起是真的!” 沈烨点头:“我知道。” “道歉是真的,以后都听你的也是真的,冷淡不是我不想理你,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许随说:“我现在有点害怕,总觉得你不是真的,你让我缓缓,我过几天就能好。” 沈烨好半天才说:“嗯。” 类似于应激反应,他理解许随的患得患失。 很快许随就钻回了他怀里,手臂紧紧实实地抱着他的腰,alpha覆着薄肌的身材成了骷髅架子,沈烨反手抱他都感觉硌得慌。 “我该撒娇还是该沉默?”许随问,“我都不知道该用哪种反应适应现在了。” “看你心情,随便怎么样,你哭久了我会踹你,沉默久了我也会踹你。”沈烨不假思索。 许随安静了三秒。 这话直白得有点歹毒。 “要不回去滚个床?”沈烨好笑问,“可能滚完了,你就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了。” 沈烨的脖子突然被冰凉细长的手指勒住,他还没张嘴问,湿凉的嘴唇就覆了上来,严丝合缝地盖住了他。 沈烨被压在驾驶位的时候,神智有点模糊,望着深深激吻他的许随。 对方正阖着长睫,忘我投入地吻他,好像要整个人都和他融合在一起。 这种激烈让沈烨头皮都舒展了。 机甲震。 还是他老公会玩儿。 番外 皇帝跑路 半年后。 沈烨当皇帝都懒得当,每天要么架着机甲出去干架,要么泡在军事基地办公。 在沈族长第四次提着皇帝诏书进办公室,然后被不耐烦踹出去后,众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氏在沈烨面前说不上话,撑死开会唠两句,平常见个面都难。 许随自从把人找回来后半点屁话也不敢忤逆,每天规规矩矩学做人,老老实实做丈夫。 爱伊和雅纳作为副官只能做到劝导作用,说多了会被打,还是照脑袋开瓢。 一切准备就绪,登基卡在最后一步。 未来皇帝不想上位,一心操机甲全星际乱跑。 许随很烦,妻子陪他的时间越来越少,好像外面天地要比家还要潇洒自由,晚上能回家都是奢侈。 他也去私下调查过,完全没有出轨的痕迹,得来的照片和记录都是有关于沈烨今天去哪儿干架了,弄死了多少人,灭了几个老巢。 众人憋得实在没办法,许随怀揣着所有人的希望找上了沈烨。 许随窝进办公椅里,手指头都懒得动,见沈烨眉目舒展,心情不错的样子,缓了缓气,正要开口。 “把话撤回去,不想听。” 沈烨冷不丁堵住了他未尽的话。 许随半张开的嘴都凝固了,瞧着沈烨那张英俊逼人的脸,问:“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沈烨瞥他一眼:“我又不是傻子。” “老婆,当个皇帝吧。”许随腻过来贴在他的后背,揽住沈烨的肩膀,循循善诱,“这是我给你拼下来的,让别人上去我不甘心。” “那你自己去,别便宜别人。”沈烨兴致缺缺道,“我说了不想,别来烦我。” 沈烨决定的事一般人都改变不了,许随继续软磨硬泡了一会儿,被不耐烦地捶了两下才彻底老实。 要说变,沈烨也不是没变,做事越来越随性子来了。 ——不耐烦起来谁也打,哪天心情不爽就同等看任何人不顺眼。 这种把所有人摁脚下踹的态度让人苦不堪言,沈氏被冷落,爱伊被抽巴掌,许随也时不时挨捶。 孽是自己作的,所有人捏着鼻子忍了。 沈烨软硬不吃,身边的人也渐渐安分下来,他继续每天驾着机甲到处跑。 直到刷到光脑新闻,才发觉皇帝位置不知道什么已经被许随顶了。 真正的皇帝天天在前线冲生冲死,在商量过后,世家们只好无奈地对外宣布仪式暂停,代权人许随暂领职位。 许随的名声并不好听,经过以前那两遭烂得差不多了,世家本来想把这些烂名声都洗掉,谁承想本人拒绝了这个提议。 “做过的事就该承认,没什么好否认的。” 许随和一群人粗略开了个会,确定之后的代权人仪式,才紧赶慢赶回了家。 果然,才刚推开门,就见到坐在沙发上抽烟的沈烨。 “回来了?”许随打了个招呼,走过去靠在他身上,不满道,“昨天晚上为什么没回来?” “怕第二天醒来被堵在门口皇衣加身,被拉去参加登基仪式,连着好几天往外躲。” 沈烨眨了下眼睛,低头看许随俊秀的脸,真诚道:“你比我更适合当皇帝。” 他连随处可见的宴会都懒得参加,许随跟花蝴蝶一样在各个场合自如地挥着翅膀。 “当皇帝那么忙,本来见面时间就少,你还总往外跑……” 许随话没说完,脑袋就被无情推走了。 沈烨眯起眼睛:“知道我不喜欢天天坐着忙还让我当,你故意的?” 许随改口:“后方有我撑着,现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安心在外拼事业就行。” 沈烨倒是没再说什么。 两人相互依偎着靠了一会儿,沈烨又突然开口:“你喜欢待在斯塔克比亚吗?” 许随刚想筛点好听的,耳朵就被揪了一下:“说实话,我懒得大半夜猜真假。” 许随直截了当:“不喜欢。” “那你喜欢做什么?”沈烨问。 许随毫不犹豫:“跟你待着,一步也别分开。” 沈烨殷红的唇抿起,慢慢悠悠叼着滤嘴,那双深邃空灵的眼睛盯着夜空,一动不动。 许随等他的反应,半天后也没一句话,还以为自己猜错了沈烨的目的。 正想再改口挽救一下,就听到沈烨斩钉截铁的声音:“我们跑吧!” 许随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先跑几年,我想去开辟两个荒星,累了再回来。” 沈烨说做就做,从光脑点开资料查看接下来的历程。 许随难以置信:“你真要走?” “为什么不?待腻了出去走走不行吗?我算是看出来了,星际没了我不会停止运转,待在这里,针对我的破事会越来越多。” 沈烨盘起双腿,专心致志做表格,扫了几个时间和地点出来就当做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单。 他把计划单打印出来扔给许随,起身去房间收拾必备物资。 许随扫了眼手上惨不忍睹的简陋计划,也跟在沈烨的身后进了房间,倚靠在门沿。 他眼睛都亮了两个度,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我们只去荒星?” 沈烨道:“你想去哪儿就直说。” “我们去布兰星可以吗?”许随的语气难掩期待,“你还没去过那里,那是我布置出来的……” 沈烨盯着他的眼睛,蓦然打断他。 “梵塔星系m7星团边缘的布兰星,远离纷且争知名度不高的宜居星。” “环境宜人,空气清新、土壤肥沃、水源纯净,却人烟稀少,宜居又宁静。” 许随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曾经暗地里布置拿来囚禁沈烨的宜居星,就这么被扒得底朝天,而且看沈烨的态度,早就心知肚明。 沈烨给自己套上外出用的战服,见许随呆在原地一动不动,还催促两句:“快去收拾,那些小东西我不想装。” 许随默不作声把房间里的各种琐碎物品都规整好,放在空间箱里。 他回头,看着沈烨离开的背影,缓缓问:“老婆,你什么时候知道布兰星是我的?” 沈烨顿住脚步。 “一开始。”他说,“下次查前任星球主人记得追溯到三代以上,别傻得从我手上买星球。” 许随已经不知道这场面是社死还是可笑了,有种自己被深剖的无力感,道:“我查了布兰星前三任主人,都不是你。” “我是它第二代主人,署名是丽塔,不过我没要它,让人转卖了。” 沈烨回头道:“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布兰星不记在沈氏名下,而是在沈玉荣手里。” “她说如果以后活不下去了,就偷偷变卖她留给我的家产,跑得远远的。” 许随从噩耗中回神:“沈玉荣不是和你父亲相识才收你为义子吗?和你母亲是什么关系?” 一个是高阶贵族3s+级的传统omega,来自为皇室服务的研究院。 一个是沈氏最受歧视的基因劣质的beta,来自星际第二世家家族的沈氏。 地位天上地下,平常的交际圈也两不相干,除了沈烨的母亲嫁进沈氏才与沈玉荣结识这个可能,许随想不出第二个。 “朋友。”沈烨说,“非常好的,能够交命为对方去死的朋友。” 许随皱紧眉头,不相信沈玉荣那老谋深算的家伙也会有交命好友。 “走。”沈烨笑了笑,“上飞船我再和你说说这两人的故事。” 番外 至交好友2 粟塔暗暗地交了个朋友。 哪怕他们从哪天起从未说过话,可无意间对视时的眼神,走廊时擦肩而过的触碰,课桌里多出的纸蝴蝶,都在告诉粟塔: 她已经和这个少年beta交上了朋友。 细微的情谊在慢慢地发酵,粟塔享受这个过程。 意外总比结果先来临,粟塔刚拎着书包轻快地走进教室,习以为常地看向那个位置。 空无一人。 那个勤奋努力的beta往常早早就来到教室上自习,哪怕发烧也要撑着身体过来。 今天怎么了? 粟塔的心顿时提了一下。 抱着这样的忧虑,粟塔忍着上了一节课,光脑上的信息都快刷爆炸了对方也没见回复她一下。 等到下了课,粟塔主动和其他人打好关系,不着痕迹询问沈玉荣缺课的原因。 “奇怪,谁会在乎他?”她得到的大多是这样的回答。 也有人提供了一点线索。 “听说他逝去的父母得罪过小旁支的长老……你知道任何小旁支的长老都是一群吸血虫一般的存在。” “他们可不像嫡系血脉那样尊贵无私,最喜欢公报私仇和曲意逢迎了。” 粟塔脸色都白了,焦急难耐,心里却不停告诉自己要冷静。 她思索沈玉荣的现状。 身处抢食严重的沈氏旁支家族里,还是个不得宠还丧父丧母的beta,这样的少年最容易受到族内的霸凌。 可能要找到同是沈氏还高位的少爷,才能解决沈玉荣的麻烦。 粟塔没有办法,她的人脉大多都是omega,那些娇贵的小家伙只能影响家中长辈,可管不了一个活在垃圾堆里的劣质beta。 为了得知沈玉荣的情况,粟塔脸上挂着得体优雅的微笑,提着裙摆去了alpha的学习区域。 她找到了一个叫沈念的家伙。 那是个看起来帅气英俊的alpha,眼睛一直盯着她,眼里充斥着对美丽omega的喜爱。 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容貌,粟塔轻易地把他约了出来。 在alpha期待的眼神里,她道:“不好意思,我想请你帮一下忙,有关你们族内旁支的事情。” 沈念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去。 就算再怎么别扭,沈念还是把沈玉荣的消息打探出来递给了粟塔,寒着脸转身走了。 粟塔望着光脑上的资料,脸色一寸寸苍白了下来。 上面资料说: 沈玉荣已自愿接受合约,成为几个小官员的公用物。 那些小官员年纪最小的都有一百多岁了,就是一群糟老头子,就喜欢吃些鲜嫩还“昂贵”的小朋友。 omega深受帝国的保护,alpha实力强横,那出身世家却低微不堪的beta就是第一选择。 沈玉荣容貌差强人意,但是身材矮小,皮肤白皙,看起来比同龄人更加青涩幼稚,加上独特的气质…… 粟塔捂住怦怦跳的心口,想起时间才过了一天,一切还来得及,这才强行冷静下来。 她不信沈玉荣会自愿成为一群糟老头子的公用物。 她要去看看! 粟塔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胆子,一个从小养在云端的娇贵omega,居然会在半夜偷偷潜进沈氏小旁支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地方。 她从东门一直摸到西门,一圈绕了过去也没从众多逼仄的房子里找到沈玉荣。 粟塔凭直觉乱闯,精神力包裹在身上当干扰器,安然无恙地闯到了旁支家族的中央区域。 这里有个祠堂,祠堂内部有个处刑的地方,粟塔悄悄推开门摸了进去。 她一眼就看到了少年。 狭小的铁笼如同刑具一般又低又矮,人在里面要被迫丧失尊严地低头匍匐,看起来让人心理不适。 粟塔深呼吸一口气,她慢慢凑近铁笼,对里头的少年轻声喊:“沈玉荣?” 里头的少年慢吞吞挪了下手脚,哗啦啦的脆响,粟塔这才看到他被禁锢的四肢。 心里的猜测被证实,粟塔一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她看着少年抬起的眼睛。 被迫匍匐的beta只能勉强让贴地的脑袋扬起一点弧度,用那双柔和的眼睛瞧她。 “啊……”粟塔维持语气的平稳,“才一天不见,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浑身血淋鞭伤的少年忍不住笑了,脏污的脸上浮着粟塔看不懂的情绪。 “你来找我了。”沈玉荣用平静的声音说。 他为什么不意外? 粟塔下意识想。 来不及思索那么多,omega眨了下湿润的眼睛,俯下身想去碰碰少年的脸:“你还好吗?” “不是很好。”沈玉荣说,“我饿了一天,身上也都是伤。如果你没来救我,我可能要被强行灌下治愈药剂送到别人的手上,以三千星币的代价。” 一丝怒火被激起来,粟塔咬牙道:“他们售卖你……就三千星币?!” 连她半顿饭钱都不够支付的星币,就这么买断了一个beta的未来?! 沈玉荣说:“我毕竟劣质卑微,值不了多少钱。” “这是钱的问题吗?!”粟塔难掩激动,“你是星际的公民,被当做交易物是犯法的!你又不是omega,没有联姻的需求,他们不能这么对你!” 沈玉荣虚弱地笑了一下:“那么,你要帮我吗?” “我会帮你的。”粟塔咬牙切齿,攥紧他的手,“我是出自皇室研究院的高阶omega,有一定的话语权,明天就把这件事戳到皇室那里去!” 沈玉荣的手指似乎抓了她一下,这触感太轻微了,等粟塔低头看去的时候,只能看到自己雪白手背上残留的血痕。 “粟塔,粟塔。” 沈玉荣用很温柔,也很清晰的声音,慢慢地说:“你为什么要来帮我?” 粟塔望着笼子中少年的脸——被污血沾满的脸平静如水,好半天才颤声道: “……我不能看你被卖掉。” 这是个多么聪明又努力的beta少年啊。 那纤细的手指能做出漂亮的纸蝴蝶,脸上的笑容温柔到入人的心扉,卖给那些糟老头子算怎么回事? 沈玉荣依旧用那双笑盈盈的眼睛看她。 粟塔敛去无用的悲伤,想方设法去解开这个铁笼和锁拷。 “钥匙都在那个墙壁上挂着。”沈玉荣指了指那布满刑具的墙壁。 粟塔松了口气,把钥匙拿下来给他解锁,很快beta就从铁笼子里爬了出来,他瘦成薄片的身体好像要被鞭痕贯穿似的。 粟塔擦了下眼泪,扶起他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救援的过程也不是那么顺利。 粟塔潜入的痕迹做的太明显了,没多久就有两个alpha守卫找到了这里。 一个是病殃殃的beta,一个是身娇体弱的omega,粟塔撞上他们的时候几乎快被吓死过去。 身后的beta冷不然捂住她的嘴,把尖叫堵回去:“攻击他们。” 粟塔不敢置信:“我是个omega!” “尝试调动你的精神力,攻击他们。3s+级的精神力足够把他们撕碎。” 沈玉荣的声音冷酷得吓人:“别把自己当omega。如果他们发现了你,一个私自闯入的盗贼和一个身份卑微的beta被杀死,不会有人追究。” “你杀了他们,才能活下来。” 粟塔脑袋一片空白。 . 那晚的秘密隐藏在两人心中。 众人只知道沈氏旁支被爆出来严重的作风问题,很快就被嫡系族人雷厉风行的清算。 而沈玉荣,也在伤好之后若无其事地回了学校,每天继续吃那清汤寡水的饭菜,和遭受众人的鄙视和欺辱。 一年时间很快过去,粟塔早就回了自己的班级,是众星捧月的公主,偶尔会回beta班级旁听。 沈玉荣依旧是众人眼里那个不起眼的劣质beta,是受歧视的对象。 他和粟塔维持明面上的两不相沾,只偶尔在吃饭的时候在小林子里挨在一起,互相分享食物。 毕业季很快到来,这短暂的人脉相交归于结束,所有世家子弟要回到自己的族中接受更高层次的教育。 在众人的冷眼里,沈玉荣几乎给每个人都送了礼物和问候。 然后又一点点延伸,到其他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有教养的冷冷淡淡点头,收下就算,不礼貌的直接扔到沈玉荣的脚边,附以嗤笑,骂他临走还要攀炎附势。 沈玉荣全盘接受,脸上的笑容都不带变的。 一直走到粟塔面前。 沈玉荣垂眸,定然看着粟塔那张秾丽微笑的脸。 “送给你。”他把精挑细选出来的礼物送到粟塔面前。 “沈同学。”粟塔瞧着他温润的眼睛,情不自禁开口,“你给多少人送了礼物和问候?” “146个。” “你一直在数,对吗?” “是。” “我是最后一个吗?” “很抱歉,你不能是最后一个。” “我是最特殊的那一个吗?” 沈玉荣顿了几秒,似乎在找能让人所有人满意的回答,粟塔语气严厉了些:“不可以说假话,同学!” “如果你说最特殊的话……” 沈玉荣含糊其辞,在背后极尽恶意和冷漠的眼神里,不动声色压低声音。 “是的,你是最特殊的,粟塔小姐。” 粟塔脸上绽放出明媚灿烂的笑容。 “你是块不轻易交付信任的冰块,庆幸我在你最无助弱小的时候遇到了你,然后轻而易举得到了你的特殊。” 粟塔同样小声。 她往后退了一步,对沈玉荣行礼,扬高声音,用隐藏冷淡的柔和语调道:“谢谢你的礼物。” 背后响起不屑的讥嘲声,为沈玉荣敢和高阶omega搭讪的不自量力。 沈玉荣微笑一下,走向下一个人。 番外 至交好友4 沈玉荣帮忙养了两天孩子,对这个小婴儿的闹腾有了一定的了解。 不怎么爱哭,就是喜欢乱扑腾,精力充沛得吓人,整天眨着大眼睛咯咯笑,小手一攥就在他皮肉上留个印子出来。 沈玉荣皮薄骨脆,矮小瘦弱,身板还没粟塔一个omega高挑结实,像才抽出细条的柳苗。 偏偏这胖孩子重得要命,还总爱往怀里钻,小拳头时不时在他身上砸个淤青出来,让年轻beta苦不堪言。 沈念刚开始还喜闻乐见,后来自家孩子越来越黏沈玉荣,一抱就笑,不抱就哭后,他感觉不对劲了。 “为什么我抱他就哭,你抱他就笑?”沈念恨问,“他真把你当爹了?” 沈玉荣和怀里的宝宝一起抬头,用无辜的眼睛看他。 沈念伸手:“还我!” 亲生父亲有意见了,沈玉荣掂着怀里的胖宝宝准备塞给他。 婴儿可能知道自己要进别人怀里了,小嘴巴一瘪,手狠狠攥住沈玉荣的袖口,吚吚呜呜地哭了起来。 沈念:“……” 老婆被抢,孩子也被抢,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沈玉荣也很无奈。 粟塔家的小omega完美继承了他母亲的行事风格,就喜欢黏着他,从出生那天抱过一次后就不能放下来了。 沈玉荣心想,可能是雏鸟效应或者孕期的思念,让这孩子意外记住了他的味道,和母亲粟塔一样依赖他。 过两天他离开斯塔克比亚,下次回来就是几年后,再见面就不会有这种情况了。 沈玉荣很忙,忙到这短短两天的休息时光都是好不容易挤出来的。 他陪粟塔带了几天孩子,光脑的消息像喷涌的浪潮一样涌了出来,都在催他赶紧回去。 他离开那天,卧床养身体的粟塔坚持下床,在沈念的扶持下,抱着宝宝,一直陪沈玉荣走到飞船入口。 “毕业那天起,我就再也没见过你了,一晃就是八年过去。我想知道,下次见面在什么时候?” 粟塔仰着苍白的脸,她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沈玉荣,秾丽精致的脸在风中如妖般艳丽。 沈玉荣头一次这么认真地看粟塔,打量她长什么样子。 曾经在学校短短一年的相处,他永远像在看空壳似的看这个美丽的omega,从没有映进心里。 “对不起,可能还要很多年……” 沈玉荣抿住干裂的唇,有些彷徨无措,这种羁绊牵连的感觉让他陌生。 “几年?”粟塔轻声道,“给我一个确定的时间,多少年我也能等。” “……十年。” “那没问题,十年而已。”粟塔露出笑容,“高精神力omega寿命要比平常人长很多,三百年我也活得起,我能等你很长时间。” 可是beta的寿命不过才一百岁出头。 沈玉荣张了张嘴,粟塔那双明亮温柔的眼睛过于灼人,他都说不出过多的保证。 一声含糊的呜咽从她怀中传来,沈玉荣低下头,看到了婴儿胖胖的小脸,和一双和母亲如出一辙的大眼睛。 “呜……”小omega扑腾着伸出四肢,从母亲怀中爬出来,想抱抱沈玉荣的脖子。 “啊,他又想亲你了。”粟塔笑着说。 沈玉荣不想去抱这肥嘟嘟的小家伙,一进怀里就撕不出来,真抱了,他走之前还得再哭闹一顿。 他想把小孩儿塞回母亲的怀抱里,刚一出手,手指就被嫩呼呼的小肉手给环住了。 沈玉荣的心弦被触动了一下。 无关血缘,这个孩子是粟塔孕育出的,有着和母亲一模一样的鼻子嘴巴眼睛,也有着相似的黏人性格。 “乖孩子,那就再抱一下吧。” 沈玉荣嘴角泄出笑意,把小孩儿胖出肉坑的小手拉起,准备给他一个离别拥抱。 沈念在一旁幽幽提醒:“飞船要开了。” “话多还小心眼的人容易离婚,你知道吗?”沈玉荣说。 沈念脸一沉。 粟塔把孩子抱好,对沈玉荣点头:“我在斯塔克比亚等你回来。” 在一家三口的注视下,沈玉荣走进飞船。 隔着高而厚重的窗户,他看到粟塔对他奋力扬起手臂,婴儿对他离开的方向哇哇哭,沈念在一旁臭脸给妻子披衣服。 在外面漂泊了八年之久,生死看淡,沈玉荣也没生出多少对斯塔克比亚的怀念。 但在此刻,一种无形的连接把他扯到了这里,催促他加快脚步,回到主星。 沈玉荣说的十年对正常人来说不可能,粟塔却相信他真的能在短短十年内回到斯塔克比亚。 脱胎换骨,荣归故里。 粟塔搂着一天比一天大的omega,每天雷打不动的发消息和写信。 对方忙的时候只能给她回两三个字,沈玉荣这个名字知名度却越来越广。 粟塔是见证者。 她参加的每一场宴会,沈玉荣这个名字在别人口中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 刚开始是疑惑讥嘲,带着对新鲜玩意儿的好奇,以对待笑话的态度在宴会中提起。 然后激起气氛的热潮,一群人为这个可笑的beta笑作一团。 这个笑话忠诚地发挥了它的作用,让所有人友好地手拉手。 粟塔一句话也没说,她默默等待着。 她等待的时间很短,越来越多的人提到沈玉荣,这次提到他的群体换了一个档次,不再讥嘲冷漠,带点儿迟疑和试探。 他们说:“这个beta,好像有点东西。” 粟塔用高脚杯掩住嘴角的笑意,她继续等待着。 没过一年,提到沈玉荣的群体又升了一个档次,从后院omega的嬉笑谈资到几个大老板偶尔的点头认可,再到各家世族长的聚众谈话。 这次不再是居高临下的认可和满意,而是沉默的,思索的。 每个人对视间闪烁着利益精光,言语交谈间带着慎重和冷峻,那是真的把沈玉荣放在心里看得起的思量。 粟塔心想,沈玉荣有几句话说的太好了。 怕的不是利用,人和人就为利用而生。 这世界是一张巨大的资源盘,不同的人占着不同的部分,或大或小,那所有人都是该拿来被利用的。 怕的是连利用价值都没有,坐在资源桌上多吃一口都会被嗤笑不够格。 现在,沈玉荣已经靠实力告诉他们:我够格。 在沈玉荣还未回到斯塔克比亚前,这个名字如雷贯耳,说一声就会惊起一阵喧哗。 他们都在好奇,都在揣测,相互试探有没有人认识这个横空出世、前半生潦草的家伙。 沈玉荣,这是谁呢? 粟塔知道,自己的等待已经到了尽头。 沈玉荣要回来了。 而距离飞船一别,不过才七年。 他提前了三年回到斯塔克比亚。 以孱弱beta身加入沈氏高层的名义,敲开了曾经每一个对他视而不见的世家家门。 沈玉荣进入沈氏高层需要一个盛大的仪式,独属于内部仪式,粟塔以沈氏中将妻子的名义参加。 她站在人群两旁的第一排,面上不动声色,带着浅淡的微笑,手指却紧紧抓着自己小儿子的肩膀。 七岁的小omege被她攥得胳膊疼,却努嘴一声不吭。 当年肥嘟嘟的小婴儿,经过七年时光,成了个调皮傲慢的小家伙,精致眉间全是被娇纵出来的傲气,看起来神气极了。 和粟塔如出一辙的漂亮脸蛋能让所有人见者心软,爱意滋生。 沈玉荣进入内部的仪式太过于盛大,小omega前所未见,不耐烦地站了半天,才低声嘟囔道: “怎么都这么紧张,不就是个beta吗……” 啪。 他的后脑勺被扇了一巴掌。 沈烨难以置信,瞪大圆溜溜的眼睛,回头看哪个胆大包天的敢扇他巴掌,结果一扭头就对上母亲冷淡的眼神。 “母……母亲……”他嚣张的气焰顿时消失了,委屈道,“你为什么打我?” 粟塔从未对他讲过沈玉荣,沈烨只知道母亲有个很好的朋友,几乎每天都要找对方聊天。 小孩子的嘴巴最容易童言无忌,往外一秃噜就会暴露很多的东西,更何况自家小omega性格娇纵霸道,还傻乎乎的。 所以粟塔默默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准备等沈烨稍微懂点事了再告诉他。 沈念看了看自家妻子,又看了看眼里含了两包泪的可怜孩子。 平常恨不能把自家小omega抱起来疼爱的老父亲居然诡异的沉默,丝毫没有为沈烨说话的意思。 沈烨有种被自家父母双重背叛的心寒。 “啊,你以后就知道了,最好别对他出言不逊,你母亲真会揍人。” 沈念还是不忍心,低头摸了摸 omega的脑袋:“是不是打疼了?” “不疼。”沈烨心里憋着气,扭头不去看沈念,心里对那个beta的怨气更大了一点。 他温柔美丽的,高贵优雅的母亲,对那个beta似乎比对他更好。 粟塔平常只会循循善诱,对他笑意盈盈说话,怎么可能会冷脸一巴掌扇上来…… 都怪那个beta! 对低级beta的厌恶更甚,沈烨脸也冷了下来,敌意的眼神看向门口。 清瘦细长的腿出现在那里,越来越清晰,一个面容平平无奇的beta微笑着走了进来。 他很瘦,骨骼几乎凸了出来,沈烨能看到他没多少肉的手指和脖子,像竹竿一样立在那里。 他很白,脸色苍白,嘴唇干裂,黯落的脸容不下星辰,像枯槁的陨石,不像母亲那样有美丽逼人的容貌。 这真的是一个,毫无优点,寡淡劣质的beta。 就这? 沈烨挑衅又疑惑的想。 就这样的人,凭什么能走进这里? 听说他从几百万旁系中杀了出来,听说他精神力低微,听说他精于筹算。 可,不过就是个普通beta而已。 凭什么走到仅有上千人的沈氏内部,和他们这些天赋卓绝的嫡系同享绝顶资源? 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他的脸上。 沈烨抬头,呆呆看着粟塔脸上的眼泪,omega哭起来无声无息,掉完泪就平静地擦去,好像从未泄出过波动。 沈念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感谢你的母亲吧,这么惊艳的人物,成了你第二个爹。” 番外 至交好友5 沈玉荣一眼就看到了粟塔。 比起七年前,omega要更加成熟风韵,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眨着眼睛看他。 此时二人不需要像以前那样战战兢兢避嫌,让人诟病一个低级beta和贵族omega的交情。 沈玉荣有足够的底气和能力在大庭广众下对她回以微笑。 粟塔眼眶一红,泪掉了下来。 这一步走到现在多么不容易,从十五岁到三十一岁,跨越十六年光阴,两人才能在众目睽睽下互相点头示意。 沈玉荣视线下移,看到了冷冷看他的沈烨。 小omega嘴巴撅得高高的,满是对他的不服气,视线敌意,看起来对他这个“陌生人”没什么好感。 讨厌沈玉荣的人多了去了,beta可没兴趣一一计较。 不过这孩子是个例外,沈玉荣不想看到自己唯一的血脉对他怒目而视。 几个月后,沈氏又一次组建晚宴时,沈玉荣第一次以沈氏高层的身份坐在晚宴桌上。 沈念拉着别扭的小omega来到沈玉荣面前,指了指笑眯眯的beta:“以后他就是你叔,叫玉荣叔。” 沈玉荣俯下身,想摸一下omega的小脑袋,被冷漠躲开,他望着沈烨那双熟悉又美丽的眼睛,怒意也生不起来,反而忍不住笑。 “来我这里吃饭吧,乖孩子。”沈玉荣眨了下眼睛,对他展开细白的手。 小omega有自己的位置,在规矩森严的沈氏,他不被允许轻易调换座位,连父母都不能在他身边。 沈玉荣张嘴就是让他留在这里,沈烨心里一惊,下意识抬头看向主位的诸多长老,等待他们冷酷刻板的斥责落下。 可是没有。 平常那些老顽固一个个安静得不可思议,就像没听到沈玉荣逾越的话,都静静地等待晚宴开席。 沈烨恍然意识到。 眼前这位矮小丑陋的beta,地位可能比他想象得还要高。 沈玉荣对上他惊讶的眼神,暗暗笑道:“要来我这里吗?” 沈烨眼睛亮了一瞬,可还是别扭:“这算在求我吗?” 背后响起几声咳嗽声,为这个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小omega所蹦出的狂言妄语。 有人厉声呵斥:“沈烨,对玉荣先生道歉!” 沈烨抿嘴,回头看了几个不赞同瞪他的大人一眼,好像他做了什么让人接受不了的坏事,都在对他怒目而视。 被这么冷眼相对,沈烨眼眶先红了,犟在原地一声不吭。 沈玉荣和面色尴尬的粟塔对视一眼。 “粟塔,你给我生了个祖宗出来。”他压低声音问,“他被宠得太娇纵了,走到外面会被人打的。” “……他一般是打人那个。”粟塔默默道。 “那不错。”沈玉荣说,“不会被人欺负,这性格挺好的。” “不过,得让他意识到在一个真正有利用价值的人面前,他所引以为傲的东西不堪一击。不然这性格以后会闹出大祸。” 粟塔点头,微笑道:“请随意,我配合。” 粟塔不觉得沈玉荣的话有错,面前的人是真正从底层拼杀出来的强者,现在外界抢破头的大人物。 她的小omega能依仗的不过是天赋和身份,被身边人捧得不知天高地厚,活活就是个娇纵小废物。 这样的废物沈玉荣见得多了,早就见怪不怪。 可他不能见到自己唯一的血脉也成小废物。 还是得调一下。 晚宴结束的时候,沈玉荣把生闷气的小沈烨抱进怀里,笑呵呵地递给他一块糖。 “乖,去吃吧。” 沈烨睨了他一眼,心情好了点,以为这颗糖是沈玉荣在主动递台阶,傲气地哼了一声,把糖抢了过来。 当天晚上,一道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响彻沈氏总部。 “啊啊啊!!!” 等沈玉荣赶到医院的时候,就见到小omega被扒了裤子,屁股上还戳着注射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巴肿成两根火辣辣的香肠。 粟塔在一旁守着哭笑不得,见到沈玉荣过来,把身旁温好的养身粥递了过去。 “看你晚宴没吃多少,给你买了宵夜。” “啊啊啊!”omega一见到他就怒了,伸出小手疯狂指他。 妈妈,就是他害的我! “好香的粥,正好我还没解酒。”沈玉荣默契无视了床上打屁股针的沈烨。 两人旁若无人的叙旧,呜呜咽咽的哭声又一次从床上传来。 沈玉荣这才赏给沈烨一个眼神,他的笑容显得尤其玩味和恶毒:“乖宝宝,屁股痛还是嘴巴痛?” 沈烨:“……” “不知道他吃了什么呢,可能是过敏了。”粟塔说,“可怜的孩子,要五天都不能说话了。” 沈烨泪眼汪汪。 不是过敏,刚刚医生说过我是中毒了。 “对小少爷看管不利,把他身边的礼仪官辞了吧。” 沈玉荣淡定地喝了一口养身粥。 “我看那礼仪官今晚话挺多,一会儿提醒要并腿吃饭,一会儿告诫小声咀嚼维持礼仪,一场晚宴打断乖宝宝十几次。” 沈玉荣说:“管这么多,连小少爷的过敏源都不清楚吗?居然让他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粟塔捂着胸口,蹙眉道:“嗯,那个礼仪官是皇室派下来的,沈氏没有处理资格。” 沈玉荣道:“没关系,我正好明天要面见陛下,商量我名下产业税率突然上升的问题。相信收钱在即,他不会拒绝这个小小的请求。” 粟塔眉间溢出一丝喜悦:“幸好你回来了,再迟两年沈烨性格成型,我的孩子就要被宠溺和戒尺定在所谓正常omega的方框里了。” 三言两语间,那个严厉冷酷还整天训诫他的皇室礼仪官就被辞掉了。 沈烨傻眼地看了看面色淡然的沈玉荣。 许久以后,他乐呵呵地扯嘴笑出声,又差点痛出眼泪。 “这就被哄高兴了?还是个小宝宝啊。”沈玉荣用刚刚伤害过他的手抚摸沈烨的脑袋。 对上小omega被毒出腊肠的脸,笑道,“沈宝宝?” 沈烨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拍开他的手。 毒我嘴巴,我才不会放过你! 孩子还没调成功,脾气带点omega的娇纵也正常,沈玉荣也不在乎他的无礼,淡定喝完粟塔给他买的养身粥。 过了几天,沈烨嘴巴能说话了,立刻找能告状的长辈控诉沈玉荣的罪行。 “他给我吃毒药!” 听到这话的长辈,要么打哈哈说他猜错了,要么装聋子无视他的控诉。 找了十几个人,都没有人愿意为受委屈的小omega出头。 沈烨没想到平常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长辈明知道他受了委屈还当和事佬,甚至还反过来说他不懂事,惹玉荣先生不高兴。 那些所谓的“omega要什么就有什么”的保证瞬间成了笑话,顿时傻眼了。 他去找妈妈,粟塔听到他的话也很苦恼。 “如果是婚前,我可能还说得上话,可我已经嫁人了。这些年都劝不了你的长辈别太溺爱你,更何况是沈玉荣呢?” “孩子,我连参加晚宴都要靠沈念妻子的名义,才能坐在边缘的位置。” 粟塔用温柔的口吻说出残酷的话。 “嫁人的omega,不是众人的争抢对象,不会再有人听我说了什么。” 沈烨呆滞望着母亲那张秾丽如妖的脸。 三秒后,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又一次响彻沈氏总部。 “啊啊啊!!!” 沈念再次把小omega拉到沈玉荣面前,他说:“叫玉荣叔,以后他就是你的养父。” 沈烨没再闹别扭,乖乖巧巧喊了一声:“玉荣叔。” 看起来比上一次娇纵任性的模样顺眼多了。 沈玉荣把他敬过来的酒喝完,俯身将小家伙抱进怀里。 beta冰凉单薄的怀抱像一股寒风,却让人莫名有安全感,靠起来舒服得要命。 “你可真瘦,比我上次见你的时候瘦多了。”沈玉荣仔细摸他的瘦胳膊瘦腿,“你应该是个小壮牛才对,没好好吃饭吗?” 沈烨疑惑他说自己瘦多的样子,不明白才几天没见,他能瘦多少。 “礼仪官会严格控制沈烨的饮食,让他保持omega纤细窈窕的身材。” 沈念面色有些冷淡:“沈烨四五岁的时候经常半夜饿哭,我阻止了很多次,无功而返。” “哦,那情况还挺糟糕。”沈玉荣放下手,对怀里细细瘦瘦的小家伙说,“以后就正常吃饭,等体力上来了,就跟着我上课。” 沈烨憋声问:“学什么?” “我想想。”沈玉荣思索了片刻,“机甲学概论怎么样?还有当代热武器分析,核反应化学,我觉得你会喜欢。” 沈烨问:“那我的烹饪,插画,舞蹈课怎么办?” “什么烂玩意儿,那种没用的东西……” 沈玉荣轻啧一声,把不太礼貌的用辞换了一下,懒洋洋道: “那种有手就会的东西,不需要专门设置课程浪费你的时间。” 有了这个楔子,两人的关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 沈烨那股子傲慢被沈玉荣打碎得彻底,生活被各种技术含量课程充斥,性格看起来也沉稳多了。 每当想松懈下来,沈玉荣那魔鬼一般的嗓音就会吓得他一激灵。 “学到哪儿了?来比比。” 沈烨自认为学得够快,沈玉荣总有办法让他知道什么叫技不如人和自惭形秽,把他碾进土里使劲踩啊踩。 就好像驴子面前钓着的胡萝卜,马屁股上被抽的鞭子,沈烨使劲儿往前跑,跑慢了屁股上就要被沈玉荣踹一脚。 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在这条路上狂奔一年之久,各种专业课成绩要远超同龄alpha。 他八岁生日刚过,沈玉荣就要走了。 感情才培养了一年,和他形影不离的玉荣叔就要离开主星,外出培养新兴产业。 据说,沈玉荣每次一走就是好几年,一次是八年,一次是七年。 和习惯了分别和等待的粟塔不一样,沈烨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忍了一年的泪水像喷泉一样哗啦啦往外流。 他狂吃一年的身材变得比以前结实多了,摆脱了纤细孱弱,再度像个小牛犊一样有力起来。 哪怕比大多alpha要矮小很多,但在同龄omega里,沈烨的身材是独一无二的修长高挑。 沈玉荣似乎也知道他情绪激动,沈烨收到消息的时候他早就走了,一声不吭,默默离去。 飞船在等待他,沈玉荣和粟塔说完分别的话,正要踏上去往偏远星球的舱囊,身后传来一道稚嫩愤怒的声音。 “你回来!” 沈玉荣诧异回头,看到了像只小疯牛一样跑过来的沈烨。 沈烨精致的小脸气得通红,眼睛跟要喷火似的瞪着他,头往下一低,狠狠撞了过来。 粟塔没预料到这个情况,怔愣过后下意识要去拦。 “沈烨!” 她没拦住,沈烨的冲劲儿和力气太大了,脑袋直直撞到沈玉荣的胸膛,险些撞断beta的肋骨。 “操!”沈玉荣痛呼一声,整个人狼狈倒地。 粟塔错愕回头,看到了带沈烨过来的沈念,问道:“你把孩子带过来干什么?!” “没办法,他哭得太惨了,求着让我把他送到这儿来。”沈念无奈道,“我不忍心啊。” “你走了为什么不和我说!你这是抛弃,是不负责任!” 沈烨挥舞着力气十足的小胳膊小腿,狠狠往沈玉荣身上打:“我讨厌你!你这个不告而别的老畜生!” 沈玉荣猝不及防被他捶了两下,险些吐血。 沈念赶紧把沈烨拉起来,让沈玉荣快点跑飞船上去,以免爆出beta被当众打死的新闻。 沈玉荣苦笑一声,服了这要他老命的小混蛋,起身一瘸一拐地往飞船上走。 “你停下!”沈烨漂亮的眼睛盯着他的后背,蓄起了泪水,语气也带上了哽咽,“你停下,你还没跟我说再见!” 沈玉荣背影一僵。 “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沈烨问,“要八年,还是七年?你告诉我一个时间,我等你回来。” 沈玉荣回头。 粟塔正泪眼朦胧地看他,沈烨也在泪眼朦胧地看他。 两双如出一辙的漂亮大眼睛都直勾勾盯着他,期待他的回答。 一大一小,长相相似,内在性格也相似。 认定一个人就是执拗到死,天涯海角也要想着念着。 沈玉荣突感一阵无力。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这一家子缠上的,好像活着就是跟他过不去。 无论走到哪里,逃到多远,都避不开这一家子喷涌而来的思念。 粟塔生了个沈烨,就跟小狗生了个小小狗一样。 然后小狗带着小小狗执着地等在原地,直到他回来为止。 沈玉荣自认不是个好人,本性凉薄,冷血自私,狼心狗肺他哪个都沾点儿。 他丧父丧母,自幼孤苦,吃尽白眼和辛酸,所谓的朋友皆因利益结交,把一切算计得明明白白。 这种浓烈的感情和几乎疯狂的执念他不理解,来的太莫名其妙。 粟塔见了他一面,就说要和他做朋友。生了个孩子,也要认他当父亲。 沈玉荣脚尖停在船门处半天,背后的眼神泫然欲泣,最后他叹了口气,妥协了。 “很快就回来。”沈玉荣说,“三个月后就回来,下次忙了我再走。” 沈烨擦了把眼泪,把手帕递给妈妈,让妈妈也擦眼睛。 粟塔捏紧手帕,笑出声:“好啊,那我们等你。” 沈念皱眉打量着一大一小,忍不住心酸地翻了个白眼。 “刚好,下次回来还能赶上你三十二岁的生日。”粟塔说,“我还没有当面庆祝过你生日快乐。” 沈烨挥手:“不告而别是混蛋,但我原谅你了。” 沈念说:“纠缠老子十七年,老婆孩子都是你的了,你满意了吗?” 沈玉荣对他翻了个白眼。 飞船离开了斯塔克比亚,沈烨望着消失的小小影子,嘴巴一瘪,终于没忍住。 “啊啊啊!!” 他的哭声中气十足,抑扬顿挫,像使劲儿扯着嗓子往外拉声音,十分具有节奏感。 粟塔吓了一跳。 “哭起来比以前还有劲儿,你玉荣叔看到了得多骄傲。” 粟塔擦了擦泪,噗嗤笑出声。 番外 至交好友6 沈玉荣说忙三个月就是三个月。 时间一到他就回了斯塔克比亚,小omega三月不见他,一改傲娇不服气的模样,黏得比谁都紧。 沈烨的胳膊和腿短而结实,踩在地上哒哒哒的响,每天亦步亦趋地跟在沈玉荣的后头,跟摇着肥屁股黏主人的小狗似的。 恍惚间,沈玉荣以为粟塔二号出来了。 沈烨跟粟塔二号也差不多,有着相似的脸型和五官,尤其是那双闪亮亮的大眼睛,弧度和瞳色和母亲一模一样。 沈玉荣也不想太偏爱他,感情付出多了就拉不出来了,可实在情不自禁。 他总是很忙,待在斯塔克比亚的时间一般都不长,沈烨刚开始还会因为他离开而哭,后来就和母亲一样习惯了。 沈玉荣就是这么忙,他停不下来。 “玉荣叔什么时候能一直待在斯塔克比亚?”沈烨好奇又失落地问粟塔。 “族长都没他那么累,好几次给我上课,上到一半就睡过去了。” 粟塔默默摸他的小脑袋瓜,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沈玉荣的忙碌。 沈氏太过于严苛,沈玉荣匆匆给他上了两年课,好几次被勒令停止对沈烨的不良教育。 实在受不了沈氏高层那些听不懂人话的神经病,沈玉荣坚持要把沈烨送到粟塔父亲那里。 粟塔的父亲是个和蔼善良的小老头,还是个beta,待在那里度过童年对孩子的身心健康更有利。 粟塔抱着自家小儿子流了两天泪,流尽了所有不舍,还是把小omega送了出去。 小omega临走前抱着父母哇哇哭,背上的小包裹都散落了,挣扎着要往卧室跑。 但这次不管是玉荣叔还是父母都格外心冷,一次次把他往外拽。 沈烨一边说“我不会原谅你们”,一边背着小包裹哭哭啼啼地上了飞行器。 这种委屈和恼恨在沈玉荣给他送了两个玩伴过去后消失殆尽。 一个是爱伊,一个是雅纳。 两个都是精神力颇高的alpha,都具备强大的责任心和姣好清秀的外貌。 据说一个无父无母整个家族死得只剩他一人,一个爹不疼娘早死明明是贵公子还备受族内欺辱。 身世惨得要命,沈烨都哭不出来了。 ……他觉得那两个小alpha更应该哭才对。 两个小alpha对这个小omega弟弟有着强烈的保护欲。 沈烨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来研究院生活,只知道这两人和沈玉荣做了交易,代价是和他在研究院度过童年,以后也要在他手下做事。 沈玉荣正式做了三个小孩的老师。 他时不时来上个课,偶尔上到一半就要睡过去,醒来就要踏上去其他星球的路程。 沈玉荣的忙碌程度超乎人的想象,沈烨都快明白为什么母亲那么执着,想让他以后把玉荣叔当祖宗伺候了。 一个脆弱不堪的劣质beta,他现在的工作方式是在消耗生命的本钱。 又过了一年左右,沈烨快十岁了,他的未婚夫要早早订下来。 沈烨对这个倒不反感。 他早就知道自己要嫁人,和一个没见过几面的alpha联姻,这是身为贵族omega的职责。 他也相信,沈玉荣和父母会给他挑选一个足够优秀的alpha当丈夫。 三天后,沈玉荣把一个alpha的消息甩了过来。 沈烨看着信息表上年仅十六就把情人肚子搞大的alpha,脑袋上缓缓出现一个:“?” “沈宝宝,很可惜你不能和沈氏内部通婚,而外面的alpha都是这样的。” 沈玉荣老神在在,还喝了口茶解渴:“垃圾堆里找垃圾,这还是我挑出来比较看得过去的。” 至少容貌合格,天赋不错,家世也可以。 至于外面被搞大肚子的情人?哦,那简直太正常了。 沈烨脸一沉:“不嫁。” 爱伊也没绷住自己的嘴:“这种烂痿人也能端到桌上,得多看不起咱们的omega?” 雅纳看了他一眼,不明白同是吃一锅饭的伙伴,他从哪儿学的脏言脏语。 “这婚没办法退,嫁不嫁你说了不算。”沈玉荣说,“至少我没办法,你自己想法子吧。” 沈烨:“……” 从那天起,沈烨憋着一口闷气,往死里学习如何调动精神力,像海绵一样疯狂吸收知识。 随着年龄增长,omega的容貌逐渐长开,精致的脸有了母亲年轻时的风采,外加超高的精神力,也渐渐打出了知名度。 那个出自兰蒂斯家族的未婚夫明显对他很满意,总来研究院想和他“交流感情”,都被爱伊和雅纳不耐烦地扔了出去。 哪怕就是不得已共处一室,两个小alpha也要挑出一个立在两人中间,虎视眈眈地盯着未婚夫的一举一动。 小小年纪就包养情人还搞出私生子,这么不正经的家伙谁能放心他和omega共处一室? 沈玉荣依旧忙碌,不过有两个线人时刻看守着沈烨,把小omega的一举一动都传过来,他也放心了很多。 培养一个独一无二、超出常规的omega不容易,这世上的诱惑和陷阱太多了。 指不定哪个不注意,沈烨就要被打断骨头,跌回谷底。 那个看起来帅气浪漫、嘴甜爱哄人的未婚夫就是一个。 沈玉荣不喜欢有超出他计划外的事情发生。 沈氏这些年从强烈反对到反复思量,他们对沈烨的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个拿来联姻要嫁到外族的优质omega,和一个精神力超高天赋异禀的军事苗子,哪个带来的好处更多他们心里有杆秤。 沈玉荣的教育阻碍少了很多,有空也能和那些人聊些育儿经。 不知不觉,沈烨到了十四岁。 他被喊到会议现场,面前是一支雄性激素的针剂和一个沈氏omega身份的胸牌。 沈氏经历过多年挣扎,还是给予了他选择的权利。 他们说:omega不被允许入军的重要原因之一,是他们的情热期会造成军队大规模混乱。 所以沈烨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割掉腺体和囊腔,抛去情热期的缺陷进入军队,皇室阻碍和外界舆论沈氏会承担,沈烨只要往上冲就行。 第二个,维持原状不变,成为以联姻为职责的omega,在适婚年龄嫁入兰蒂斯家族。 沈烨下意识看向沈玉荣的方向。 beta快要四十岁了,曾经还算清秀温柔的脸变得更加平平无奇,内敛儒雅的气质却十分独特。 他静静地坐在高位,低眸喝着茶水,无视现在紧绷压抑的氛围,也没有向沈烨投去眼神。 许久之后,沈烨的手摁上了激素,注射进自己的皮下血管。 第二天,沈烨做完手术,等了一天的沈玉荣先踏进了病房。 沈烨更趴在床上,露出包着纱布的后脖颈,他疼得龇牙咧嘴,不停用嘴叼床边的水果。 “禁食禁水,傻小子!”屁股上挨了一脚,沈烨回头,看到沈玉荣笑盈盈的眼。 “没一会儿就好了,我又不是你。”沈烨把嘴里的水果嚼吧嚼吧吃干净了,小脸煞白,“玉荣叔,我有点疼。” “昨天不还挺拽的吗?在那些老家伙面前傲成那样,信誓旦旦说不后悔。” 沈烨瘪了瘪嘴。 “你以后比这疼的要多了去了。”沈玉荣坐在他旁边,说,“还会变丑,变强壮,成一个不锻炼就会发胖的假alpha。” 沈烨本就惨白的脸这下子彻底没了血色。 omega爱美是天性,沈烨不用打扮也够美丽,深邃的大眼睛,挺翘的鼻,殷红的唇,精致得像被刻意雕琢过的玩具娃娃。 沈玉荣上下打量片刻,摸了摸沈烨的脑袋:“沈宝宝,以后要吃很多苦了。” “没事,能撑。”沈烨闷闷不乐道,“撑不下去就找你,你那么有钱,养我不是问题。” 然后沈烨又问:“玉荣叔,你遗产能是我的吗?别便宜别人,我可是你唯一的血脉。” 还没死就被惦记自己奔波半辈子打下来的江山,沈玉荣诧异一瞬:“你真是个祖宗啊。” 割了腺体后,沈烨没想到首先跳脚破防的是他的未婚夫。 美丽烈性的未来妻子成了丑陋的变性人,变得不a不o,还丧失了生育能力。 之前甜言蜜语、浪漫多情的未婚夫瞬间翻脸不认人,用恶毒又谩骂的嘴脸在公共场合肆意贬低这个变性的omega。 沈烨刚做了手术,回了沈氏接受高强度训练,累得没力气和他计较。 爱伊气得要死,每天拉着雅纳出去和人干架,然后喷着鼻血回来。 沈烨不想和从小到大没见过几面的未婚夫计较,归根究底他也挺理亏。 和他结婚这alpha就必须要断子绝孙,下半辈子还要忍受一个出入军营和众多alpha同吃同睡的叛逆妻子,谁娶他谁倒霉。 所以沈烨忍了这家伙的无礼,眼不见为净。 他烦的事情有很多。 冷峻压抑的沈氏总部,一落千丈的社会地位,地狱魔鬼般的训练,还有变壮变丑的自己。 仿佛在油锅里滚了一遍又一遍,皮肉都被腐蚀烂了,剩下雪白的骨头再重长血肉。 粟塔自从他回到沈氏接受训练后,雷打不动地来看他,尽心尽力地照顾。 她的眼睛浸着奇怪的情绪,直勾勾盯着挥洒汗水的沈烨,好像眼前这个孩子已经成了她的精神寄托。 沈烨如同小树一般健壮生长,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添了养分,然后寄托自己的期盼。 沈玉荣忙碌的脚步都停缓下来,为沈烨驻足。 连着四年过去,沈烨长到了十八岁。 沈玉荣最近时间身体不太好,莫名其妙流鼻血,身上碰一下就多出的淤青,一抓一大把的头发。 他瞒着所有人外出检查,连沈烨十八岁的生日都没赶上。 沈烨也不生气,听到沈玉荣检查回来了,就准备去闹一下让对方给他准备一个豪华礼物。 他还没走进门内,就听到粟塔压低的声音,带着惊惧颤抖。 “……慢性中毒……还能活多久……” 沈玉荣冷静沙哑的声音传来,好像中毒的是粟塔而不是他一样。 “不知道,反正治不好了。” 沈烨一懵,茫然看向紧闭的门扇。 “谁干的?”粟塔用绝望的声音说,“谁能杀得了你?” 沈玉荣没再说话,粟塔也安静了下来。 谁能杀得了沈玉荣?除了皇室还有谁。 沈氏突然生出一个后起之秀,像时来运转一样,弱处短板被沈玉荣狠狠填补,实力增强的速度让人闻所未闻。 维持几百年的平衡即将被打破,谁不着急? 沈烨僵硬站了半天,才想起挪动脚步,一寸寸地离开。 室内,沈玉荣翘着二郎腿,瞧着手上的检查报告。 慢性毒已经入侵他的五脏六腑,外加长时间损耗身体高强度工作,他活不了几年了。 “族长把申请沈烨入军的报告打了上去,皇帝最近看沈氏更不顺眼了。” 沈玉荣说:“接下来小心点,他们可能会提出不可能完成的要求来为难你们。” 粟塔面如死灰地坐在对面,许久,才精神恍惚地点头:“……好。” “没什么困难是过不去的,这段时间我会待在外面处理后事,把遗产都转到沈烨名下。” 沈玉荣将报告塞回包里,起身离开,临走前道: “沈烨十八岁的生日礼物我准备好了,你转交给他,不然那孩子会找我来闹。” 粟塔黯然的眼睛倒映着他的脸。 沈玉荣已经四十多了,脸颊瘦削,嘴唇带乌,过了beta人生的近一半,头上长了不少白头发。 粟塔捂住胸口,以麻木的口吻:“我不信你会被暗算。” 她认识的beta聪慧努力,付出半辈子奔波劳碌,惊艳了那么多人,怎么会轻易地死在他人的暗算里。 粟塔伤心欲绝的眼神让人心碎,沈玉荣猛的抿紧唇,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 “别问了,粟塔。”沈玉荣的声音情不自禁温柔下来,“我没办法,只能死掉。” 他不害怕死亡,以目前的形势来看,他死掉是必然的结果。 沈玉荣丝毫意外都没有,他甚至有种大石落地的安心。 他走到这里不得已停下来,不是他江郎才尽所抵达的能力极限,而是别人容忍他的极限。 他再往下走,死掉的就是粟塔或者沈烨。 粟塔张了张嘴,望着他毅然决然离开的背影。 良久以后,一声痛苦嘶吼的哀鸣从她喉咙中挤出。 这一刻,粟塔不知道该悔她当年非要和沈玉荣建立羁绊的胡搅蛮缠,还是该恨她当年把沈烨送到沈玉荣身边的一意孤行。 是她和沈烨挡了沈玉荣的路。 沈玉荣外出不久,就传来有名下星球被卷入星潮战争的消息,他连夜赶到那里,光脑上又突然蹦出一条消息。 “亲爱的沈玉荣,这是我给你写的最后一封信。” “沈烨就交给你了,他脾气不好容易惹事,需要你多关照一下。” “这场厄运本不该降临在你的身上,我们替他赴死,你要照顾好自己。” 沈玉荣瞳孔一缩。 番外 至交好友7 沈玉荣神经紧绷成一条即将断掉的线,他匆匆赶到沈氏总部,闻到了浓郁呛鼻的血腥味。 眼前的门缓缓打开,沈烨沾满血污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怀里抱着两颗被血糊满的人头。 三双空洞的眼睛都直勾勾看着他。 “玉荣叔……” 沈玉荣那一瞬间都不敢低头和人头对视。 他看向沈烨的身后,两具无头尸体躺在房间里面,血液飞溅,脏污至极。 他秾丽如妖的粟塔,清冷优雅的粟塔,和她那早就把他当朋友却嘴上骂骂咧咧的丈夫。 死的时候也不过那样。 沈玉荣脑袋空白,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在原地维持冷静的。 他看向沈烨的脸,对方精神比他还要崩溃,脸上的表情似哭非笑。 沈玉荣眼前眩晕,几欲作呕。 这一幕如同噩梦,他的脚死死定在原地,一切情绪都被锁在体内,只剩下一具还能行动的空壳。 那么,要干什么? 沈玉荣的脑子几乎瞬间运转起来,抛去人类的七情六欲,像个机械一样疯狂计算。 人已经死了,脑袋都割下来了,该怎么做才能效果最大化? 是皇室给出的非人条件来进行刁难,而沈烨是执行者。 即使事后会有人骂omega毫无人性,这也是皇室下的命令,是统治者严苛冷酷,暴戾无情。 而且这一出作为也可以堵住外界那些说“omega优柔寡断不适合参军”人的嘴。 为了避免事后被皇室推卸责任,颠倒黑白,沈烨现在就该拿着父母的头颅游街示众,一步步走到皇宫,以示“忠诚”。 要一步步走过去,要高高举着头颅。 要托着粟塔和沈念含冤而死的残魂,下跪,献给皇帝当礼物,拿到入军令。 “……沈烨,带着他们的头颅,跟我走进皇宫。”沈玉荣平静开口。 沈烨茫然地跟在他的身后,怀里的头颅尚且温热,滚烫的血浸湿了他的掌心。 “玉荣叔……”沈烨轻声道,“我没有亲人了。” 沈玉荣脚步骤然停住。 他的脊背在瞬间绷紧,好像在压抑什么,绷到极致几乎成了弯弓。 这张脊背在极致的压抑中,缓慢地被他的主人掰直回原位。 那一瞬间泄露的悲怆和痛苦好像从未发生过。 “狗屁。” 沈烨听到他冰冷不屑的声音,这是沈玉荣难得的情绪外露。 和外表的慵懒随和截然相反,是骨子里独属于沈氏的铁骨铮铮。 “沈氏三千零五十二位入族成员,都是你的亲人。” “你怀中的两个头,也来自你的亲人。” “而我,是你亲生父母找来的,你未来百年的靠山和后盾。” 沈烨抱着两颗渐渐冰凉的头,神智不清地看着他寡淡平庸的脸。 许久之后,沈烨才低声道:“……嗯。” 走向皇宫的这段路,沈烨记忆深刻,他能感到有只手一直在撑着他的腰,半拖半抱把他往皇宫里拉。 沈玉荣身形单薄,比他矮一个头,才堪堪到他的肩膀处。 矮矮的,瘦瘦的,腿脚也有些不太好,像一只皮毛干枯的年迈狐狸。 沈烨低头,还能看到他手腕和脖子上露出的旧疤痕,据说是沈玉荣年轻时被人追杀留下来的。 论吃苦,谁能比沈玉荣吃得多,没有天赋,没有身世,没有容貌,从一无所有拼到应有尽有,步入年老也在顶在他面前承受风雨。 他太没用了。 父母死了,玉荣叔也被下手暗害,他还是起不来。 都说他才十八岁,已经足够优秀,可现实不会因为他年轻就手下留情。 “玉荣叔,你等我出来。”沈烨说。 等他出来,他就脱次胎,换批骨。 父母死亡的阴霾带给沈烨巨大的打击,让沈烨钻了牛角尖,开始消耗生命力往上拼军功。 沈玉荣却顾不上这个孩子的精神状态。 他又开始忙碌起来了。 他忙着积攒势力报复皇室,忙着制作虚幻世界给沈烨托底。 粟塔涣散的瞳孔在他的眼前不停浮现,然后消失,化成让人摸不着的存在。 外界开始传沈玉荣性格散漫,提前进入养老享福的阶段。 有被毒素侵蚀和忙碌拖垮身体的因素在,沈玉荣总是懒洋洋的,提不起力气。 皇室满意这个结果。 沈玉荣作为沈氏顶梁柱的一员,不该活那么久。 沈玉荣为了避免被斯塔克比亚的探子揪到把柄,暗暗把势力转移到名下他掌控的宜居星,包括他自己也开始在那里常年定居。 他需要为粟塔报仇,需要让沈烨活命,别死在狗皇室的算计下。 那他就不能留在斯塔克比亚。 沈烨正是精神脆弱的时候,急需要一个支柱出现在身边,撑住他的一切。 可在这时候沈玉荣突然搬离斯塔克比亚,他有些受不了,几乎抓到空闲时间就要往宜居星跑,去看看沈玉荣这个好像突然颓靡懒散下来的空巢老人。 沈玉荣做戏敷衍了他两天,然后就把人赶了回去。 沈烨是个聪明敏感的omega,很快感受到养父不欢迎的冷淡态度,默默走了,之后几乎不再来。 爱伊那边很快传来消息,说沈烨在服用抗抑郁药物,还出现了性别认知障碍。 沈玉荣忍不住心想:看把孩子欺负的,他真是个坏家伙。 可没办法,他很忙,忙到连自己都顾不得了。 他停止摄入毒素,可这么多年下来,他的生命也被透支的差不多了,也就可以再活十年左右。 十年。 对正常人来说,十年不值一提。 对沈玉荣来说,给他十年,他能把这个世界闹得天翻地覆。 他能创造无数奇迹,只要能让他活着。 不过可惜,他似乎活不太久。 又寥寥草草过了几年,沈玉荣那边传来消息,说沈烨骗了个alpha回来当丈夫。 这可是个大事,常年不踏出宜居星的沈玉荣都回了趟主星,去看了看那个alpha。 不怎么样。 这是沈玉荣第一个想法。 太偏执,太自私,太钻营,和他年少时一模一样,却没机会被锤炼成沈玉荣这样的人。 让这种人当丈夫跟主动吃毒药有什么区别? 沈玉荣劝了劝自家陷入爱河的养子,沈烨俨然有当年粟塔的风范,那倔脑子差点没让沈玉荣上手抽他。 沈玉荣没办法在外待太长时间,他需要赶回去继续忙碌。 而沈烨的犟种风范源自母亲,八根鞭子也抽不回来。 这些情情爱爱的沈玉荣不感兴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报应 ——比如当年被夺妻夺子还甘之如饴的沈念,劝不动也就不劝了。 他不觉得一个许随能掀起太大的风浪。 沈烨的性格就不允许低人一等,沈氏也在前面撑着,再不济还有爱伊和雅纳做线人,实在不行,沈玉荣也能赶过来把人摁死在泥地里。 忙忙碌碌,十年过去,虚幻世界才完成一半,攻占皇室的势力才刚准备好。 十年之期快到了,沈玉荣马上要死了。 他活的时间太短,短得没机会见证一切,沈玉荣在意识到自己快不行的那一刻,他找上了许随。 他短命没关系,虚幻世界的下一个主人活的长就行。 脑袋不错,手段可以,对沈烨也算情根深种的许随就是首选。 只随手下了个套,许随就像主动跳进陷阱的兔子一样找上了沈玉荣。 许随说:“你想要什么?” 沈玉荣笑了一下:“实话说,我也不知道。” 除了让皇室死和让沈烨活着之外,沈玉荣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富可敌国他不稀罕,长命百岁也就那样,权势滔天无所谓。 一不图钱,二不图命,三不图权,那他这一生也没什么可眷恋的。 眼前闪过粟塔那双眼睛,沈玉荣偏头思索了片刻,觉得要是真有什么想要的,那就是他想再和粟塔见一面。 他想问问粟塔。 当年为什么见他一面就执着和他交朋友? 为什么对一个狼心狗肺逼迫她亲手杀人,只为脱离长老控制的劣质beta掏心掏肺? 那种浓烈疯狂的执念他不理解,有个人把他从自私凉薄里拉出来,然后和他建立了人间羁绊。 粟塔说亲爱的朋友,这句称呼连着好几年作为两人聊天开端。 粟塔生了个孩子,说以后沈玉荣就是孩子的第二个父亲。 粟塔怕他先一步死掉,就忙着献祭自己的生命给沈烨,让他去照顾遗孤。 不理解。 沈玉荣太不理解了。 他这种人也能有一个疯狂献出真心的朋友,跟信徒一样等候在原地,坚决相信沈玉荣能做成任何事。 许随问:“你不怕我把它拿来锁住沈烨,反过来向你们收取报酬吗?” 沈玉荣感觉这问题可笑至极,不太像许随这个聪明人能说出来的,他也确实笑了。 “随便,你有这个本事让所有人听从你,那是你的能力。我无所谓啊。” 他到时候都死得差不多了,爱怎么收取报酬就怎么收取报酬。 沈玉荣这句话说的无所谓,他都没抱着自己还能活的心情。 不过迟来的命运之神小小眷顾了他一下,他又苟活了几年。 代价就是他越来越“懒”,坐着就能睡觉,躺着没一会儿就昏过去。 他越来越没精力了,濒死的感觉像小鬼一样扯拽着他,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沈玉荣偶尔清醒的时候,会听到沈烨那边的消息。 那孩子终于长心眼了,知道策反雅纳反过来监控他。 沈玉荣下意识感觉欣慰,回过神后又不得不感慨物是人非。 曾经对他真心热忱的孩子还是生出了隔阂,学会防备和利用他了。 他老了。 老得不成人样,头发一丛丛的泛白,眼角爬着皱纹,也就从细白的手指还能看出他也才五十多岁,在beta里不算年迈。 沈玉荣不禁想起自己当初遇到粟塔的时候。 那时候他才十五岁,年幼极了,在长老和同学的苛待下活得小心翼翼,连吃饭都要进小树林里吃。 堪比猪皮般难以咀嚼的菜叶子和夹生的米饭就是他的食物,一天只能吃一顿。 后来一个高贵清冷的omega闯进了他的生活。 给他带来了美味的饭菜、一定的经济支持,和被清算下狱的旁系长老。 沈玉荣真的意识到自己老了,时不时回忆起以前的日子,他以前哪有心情回忆往事。 没过多久,许随带着做成的虚幻世界来了。 他来索要报酬,要让沈玉荣死。 沈玉荣还挺疑惑这人为什么要和他过不去,他自认最近几年活得已经足够悄无声息,就吊着最后一口气了。 许随说,因为沈烨把我当你的替身,所以你必须死。 神经病。 沈玉荣觉得他脑子有病,后来又突然想起粟塔曾经抱怨过的闲言碎语。 “他居然问我要不要二夫共侍一妻,还说已经忍了很多年,他妥协了。” 他当时怎么回答来着…… 他提笔回信:“他脑子有病,你别理他。” 沈玉荣怔愣一瞬,回神之后大笑出声。 他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有那么多人都想要他的命,沈玉荣都不太想给,不过许随手上有虚幻世界,他也无所谓自己死不死。 这辈子太操劳,太忙碌。 他妈的,太累了。 粟塔真是给他生了个活祖宗出来,前半生为了功名利禄奔波,后半生为了沈烨那个小畜生奔波。 他就没停下来过,累都快累死了。 不过,接纳核辐射礼物之前,沈玉荣勾了勾手指,对许随悄声道:“想不想扳倒皇室?” 许随多看了他一眼。 “不甘心啊。”沈玉荣低声道,“我想让他们死,不然我真是不甘心啊。” 你手里不是有虚幻世界的成品吗? 给我续个命吧,让我再活几年。 我什么都准备好了,就差时间了。 我可以往后余生和沈烨再无关系,给我再续几年命,我把皇室拖到地狱里见死去的粟塔。 “好啊。”许随把礼物拿出来,“请笑纳。” “好东西。”沈玉荣心满意足,他把核辐射礼物接到手里,摆摆手。 番外 至交好友(完) “滚远点,杂种。” 沈玉荣已经做好了死去的准备,他的内脏很快被腐蚀殆尽,被紧急送到医院抢救。 只不过在他快死掉的时候,他听到了沈烨自杀的消息。 沈玉荣头一次知道自己还能被气活过来。 那个他自认为不会出事的孩子,他早就放手不管的孩子,突然死在了一艘平平无奇的游轮上。 沈玉荣拖着一肚子腐烂的内脏赶到游轮。 他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沈烨,冰冷苍白的尸体毫无血色。 他看到了疯疯癫癫的许随,在角落里哭喊尖叫。 哦,他的孩子死了。 沈玉荣面无表情地举起下属递给他的斧子,让他们把许随的四肢固定住。 三两下,他砍下了许随的一条胳膊和一条腿。 然后沈玉荣拿出锋利的刀,重操旧业,像年轻时对待仇人那样,一点点摘了许随的皮。 alpha的精神早就塌陷了,他没有挣扎,无论怎么尖叫哭喊都没有对痛的反应。 沈玉荣让人把他拖到海里,用咸涩的海水给他再来个酷刑。 然后他冷静又沉默地跪在沈烨身边,抱住这个孩子的头颅。 没有心跳声,这就是一具尸体。 沈玉荣神经质地俯下身,去听他的心跳声。 没有。 这个从出生开始就像小牛犊一样的孩子,居然成了一具尸体吗? 沈玉荣感受到自己肚子上的伤口又在崩裂,血液和腐烂的内脏混着流了 “沈宝宝,活一下。”沈玉荣说,“醒醒,应该是我死才对。” 咚。 好像听到他的声音,沈烨空荡的胸腔又荡起一丝波动。 沈玉荣转了转眼珠。 咚咚。 有谁在敲击尸体的胸膛,推着新生的心脏往外撞,砰动声熟悉得让沈玉荣几乎落泪。 这是谁的心脏?这种跳动,是粟塔的吗? 沈烨渐渐响起砰动的心脏给予了一丝希望,这暂停工作的心脏奇迹般的恢复了生机。 那么,这真的是第二个心脏吗? 诞生于粟塔对孩子的保护吗?是母亲的爱让这个孩子涅盘重生了吗? 救援人员刚把沈烨装进救生舱,着急忙慌地回头,他想去找那个主心骨般的存在。 “玉荣……”他的话戛然而止,呆呆看着跪在船角哭成泪人的沈玉荣。 beta无声又绝望地跪在地上,他死死捂着胸口,好像要把疯狂尖叫的心脏压回去。 沈玉荣麻木地张了张嘴,眼泪夺眶而出。 沉默的嘶吼响彻海洋,回音像悠悠扬着的葬丧悲曲。 “啊……是粟塔。” . 沈烨被拉到主星抢救,沈玉荣浑浑噩噩站了半天,忘了自己怎么下的命令,又是怎么离开了游轮。 等他回神,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墓地。 这块墓地看似不起眼,实则派重兵把守,只有沈玉荣能自由进出这里。 被皇室赐死的人连入沈氏墓园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这块小小的、安静的地方沉睡。 沈玉荣坐在墓前半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答应粟塔用生命保护他唯一的血脉,却差点送他入地狱。 雨水打湿了沈玉荣薄薄的衬衫,beta枯槁腐烂的身体终究撑不住。 沈玉荣细长苍白的手指抚过墓碑上的名字。 “粟塔,我不明白生命为什么总和寒冷过不去。” “你死的那天大雪纷飞,沈烨死的这天又下了雨。” 沈玉荣低下头颅,光洁的额头抵在墓碑上,照片上粟塔灰白的笑脸仿佛亲吻了他的额头。 “……我的灵魂要永远潮湿了。” 沈烨很快被抢救回来,不过因为求生欲太低陷入了脑死亡,而许随也在几个月后清醒过来,一醒就说要去虚幻世界把人找回来。 沈玉荣吊着最后一口气活着,他没这个精力去虚幻世界找沈烨,每天连呼吸都是痛苦。 这几个月跟回光返照一样,沈玉荣彻底从浑浑噩噩中清醒了过来。 他花两个月时间调查清楚了许随都做了什么,然后把沈氏高层收拾了一顿,又把爱伊和雅纳找了回来,所有人都没放过,从头到尾扒了层皮。 “都是废物!”沈玉荣忍不住道。 不知道一个个是干什么吃的,被一个许随哄得团团转,跟失智一样做尽蠢事。 他是又老又病,快死了没精力管事,难道这些人也快死了吗? 深感沈氏要完蛋了,沈玉荣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撅过去。 但还不行,他不能死得太快。 沈烨还没找回来,许随那个小贱种也没付出代价。 沈玉荣拖着难忍的病痛身体,又一次坐在沈氏高层的会议桌上,亲自参加了决策。 他替换了指挥团给予许随的系统,让手下研究院研发了一个隶属于沈氏的系统送进去。 目的就是把沈氏这些蠢蛋的声音传过去,勉强让沈烨活一活,别立马死过去。 他让系统给许随半途传消息过去,把他拎出来自己想办法把沈烨哄出来,写下那些狗屁的酸腐日记。 又找出曾经被许随抛弃的碎片数据,整理完毕,合成一体,送进虚幻世界找沈烨。 最后在小世界里插入了病毒,设计让许随和沈烨失忆,把残酷现实一次次锤在许随脸上,恶意推动许随的自杀身亡。 做完这些,沈玉荣险些又死了一遍。 他都快佩服自己的毅力了,拖着满肚子的烂内脏吊几个月气。 沈玉荣偶尔也会想,他究竟上辈子欠了谁的,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这辈子才会摊上这一家子? 如果有下辈子,他还不如做个彻底自私凉薄的坏人。 不过几个月,沈烨就出来了,以失忆状态。 没有超出沈玉荣的预料,他早就知道沈烨会这么做。 不过许随也得出来,他还要换身体扳倒皇室,这需要许随的推动。 设计把沈烨重新骗进虚幻世界,沈玉荣默默等待着。 没多久,许随也要出来了。 沈玉荣淡定地喝下毒药,彻底结束了这破烂身体。 不过有个意外,他以为沈烨不会来找他,知道真相后不恨他这个养父就差不多了。 他把他养育成人,又自以为是地抛弃掉,不管不顾十几年。 可指挥部被炸掉,让沈玉荣知道那个孩子又来找他了。 是最后一面吧? 知道他要走了,以后深耕于黑暗和皇室作对,沈玉荣这个名字会彻底消失在星际。 还是舍不得啊。 沈玉荣感慨着,来到了杭事北路。 他一眼就见到了沈烨,那个孩子表情冷酷得很,拽拽地叼烟,好像他就是个陌生人。 这明摆着就是在生闷气呢。 沈玉荣想了想,从小摊位上买了个小礼物。 生气就哄哄,多大点事儿也没一句生日快乐重要。 他一步步走近这个孩子,擦肩而过,然后笑着把礼物塞到沈烨手里。 小狗生了个小小狗,等他回家。 小狗死了,小小狗要走了。 他老了,也死了。 沈玉荣心想,下辈子就别遇到了。 没缘分,就别硬扯缘分。 让缘分就到这里,别再扯上联系了。 攻陷皇室的进程还算顺利,不过半年就成功了,剩下需要很长时间去掐灭复苏的苗头。 许随和沈氏也来帮了不少忙,不过沈玉荣懒得搭理他们,这些蠢货做的事太让人印象深刻,有种他信任他们就会完蛋的感觉。 攻陷皇宫那天,沈玉荣看着皇位上被拉下来的人,对方涕泪横流的丑态让人乏味。 “你认识我吗?”他突然问道。 皇帝惊愕半天,他抬头看着面前身影瘦弱的人。 对方戴着厚厚的兜帽,隐藏在阴影下的眉眼模糊不清。 “不知道,你是……”他小心翼翼地问。 沈玉荣笑了笑,拉下兜帽,那熟悉又年轻的眉眼让人恐惧。 “沈玉荣……”皇帝看着死而复生,又重返青春的人,瞳孔骤然一缩。 “你的骨灰有点脏,我就不拿到粟塔的坟前了。”沈玉荣笑着说,“不过我可以试试撒到臭水沟里,那里更适合你。” “沈玉荣……你没死……”皇帝呐呐看着他,“我亲眼见到你的尸体!你怎么会……” “我想想。”少年蹙眉想了想,又展颜笑道,“我以后是没名字的人。” “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过你死了,我应该也活不了多久,希望这次死得能痛快点。” 沈玉荣把皇帝的骨灰撒进臭水沟里,然后走到粟塔的坟前。 他看了照片上少女明媚的笑容半晌,沉思片刻,最后确定道:“下辈子别遇到了。” 他的命运轨迹被强行篡改,从凉薄疯狂到劳碌一生,回顾起来觉得还挺不值。 无论是粟塔还是沈念,亦或者沈烨。 都别遇到了。 他这样的人最怕遇到真挚热忱,那种揪上来就狂缠好几年的,真是吓人得要死。 真心很珍贵,但是烫手,代价太大,他担负不起。 沈玉荣笑着抬手,细长的手指抚上照片上粟塔的眉眼。 他尚带青涩的脸一如当年林中树下,回头那无奈一瞥。 “再也不见了,粟塔。” . (完) 平行:邻居弟弟是病娇1 (短篇平行世界番外) 夏日炎炎,朝阳烈火,烧得空气中散发着难闻的沥青味。 一栋房子里骤然爆发出争吵,女人歇斯底里的声音和男人愤怒粗犷的吼声交织在一起。 “不是因为你,我会熬成黄脸婆吗?!我成天在家带孩子做饭,你回来当大爷倒头就睡,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泼妇!我天天熬夜上班挣钱,挣那三瓜两枣还不够你买化妆品的钱,有本事你出去养家啊,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听到隔壁邻居的争吵声,沈烨往声源地瞥了两眼。 “新搬来的那家人又吵起来了。” 身后保姆的声音不耐烦的响起:“搬来一周就吵了五天,投诉也不管用。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别被他们搅和了心情。” 沈烨对隔壁那户人家不感兴趣,他转身要进屋,又突然想起什么,青涩的眉眼浮现一丝焦急。 “坏了,我包落在图书馆了。王姨,我出门了,晚上别给我留饭!” 一道高挑有力的身影从栅栏上跳过去,三两下就站到自行车旁。 长腿利索扬起,屁股往自行车上一坐,少年摇着晃晃悠悠的车往下坡路走了。 一路响着自行车轻快的叮叮当当的声音,直传到正在疯狂争吵的隔壁房。 随着一声巨大的“砰!”声,一切销声匿迹,似乎是有人愤而离开,走之前还踹了门。 不过片刻,一个身着廉价西装的中年男人走出来,驾着车子离开了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房内,接近傍晚却没有开灯,让这一切蒙上压抑的灰暗,逐渐逼近于窒息。 锅碗瓢盆被砸得稀巴烂,沙发和茶几也被扯碎,地面上碎玻璃随处可见,稍有不慎就会让人受伤。 在废墟中,女人捂脸蹲在地上,尖锐崩溃的哭声让人心烦气躁。 在诡异的气氛中,蹲在墙角冷眼看完全程的小男孩,一点点缓慢起身。 他精致秀气的脸毫无感情,一双挑起的眼睛冷冰冰的,显然对面前这一切司空见惯。 许随漠然穿过女人的身旁,拿起小板凳放在冰箱前,从里面拿出了硬邦邦的馒头和腐乳酱。 “该吃晚饭了,你要吃吗?”他稚嫩冷静的声音激怒了女人。 女人豁然抬头,恶狠狠瞪他:“你跟你那个爹一样,都是冷血动物!” “我爹早死了,谁让你眼光不好二嫁了个凤凰男。前夫留下的遗产被他赌博败光,我看这个房子也快保不住了。” 许随啃了口馒头,靠在冰箱旁,语气淡得仿佛这事儿和他没关系。 “我早提醒过你了,那男的靠不住,别当睁眼瞎沉迷爱情的蠢货。” 女人脸上青一块白一块。 她瞧着许随那张小小年纪就漂亮得不可思议的脸,咬牙道:“我是你妈!你在嘲笑我,你哪儿来的脸嘲笑我?!” “有脸当蠢货,没脸被人嘲笑吗?”许随语气带着一丝好奇。 “钱被输光了,爱情没了,人也老了,种种事迹都告诉我你是个蠢货,一手好牌打得稀烂,被一个男人骗到这种地步。” 许随微微偏头,他漠然的脸在阴翳的光线下变得可怖,深黑的瞳色有种非人的冷酷感。 他打量着她——这个名义上的母亲,眸色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好像一个研究人员在打量笼子里待宰的小白鼠。 女人浑身颤栗起来。 “你这个怪物!!滚!!” 夜幕降临,星辰在墨色的画布上闪烁着银白色的光。 自行车晃晃悠悠出现在小路的尽头,伴随着轻快的叮叮咚咚的响声,一路响到家门口。 沈烨手腕上系着路边摊买来的煎饼果子,迎着清凉的夜风往家里赶,衣摆被吹开一角,露出少年紧实白皙的腹肌。 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黑影。 “我靠!”沈烨紧急刹车。 他赶紧低头看,车子前面正坐着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孩子,头发长到盖住了脖子和眉眼。 看不清长什么样子,露出来的皮肤苍白,骨骼纤细优美,如同凝结天杰地灵形成的冰骨雪肤。 小男孩缩成一小团,瞧着可怜巴巴的,沉默地抱膝坐在地上,看样子是伤了膝盖,却不抬头哭两声。 “你谁家小孩儿啊?大晚上出来玩碰瓷?” 沈烨随手把自行车停在路边,挥了挥衣角,把脊背的冷汗挥发掉。 他把煎饼果子放车篮里,蹲下身,想和这个小孩平视说话:“伤到哪儿了?” 小男孩磨磨蹭蹭地抬头,睨了沈烨一眼,又默不作声地低头。 沈烨凭这一眼,清晰看到对方精致秀气的眉目,不禁感慨这小孩长得好看,心里好感顿生。 他揉了把许随的小脑袋瓜,一窜的咕噜话冒了出来:“怎么不说话?叫什么名字?是不是伤到膝盖了了?爸妈电话号多少?” 小孩在急性子大哥哥的连番催促下,磨叽地吐出两个字:“我饿……” 还泛着热气的煎饼果子递到小孩的手里,还贴心地撕开了包装纸。 细白稚嫩的手握着堪比他脸还大的饼子,许随慢吞吞地咬着来之不易的食物。 咬了没两口,许随的大眼睛漫上一层水汽,苍白的嘴巴也被辣得红肿。 沈烨本来还笑着看他吃饼子,见许随被辣得要哭不哭,才想起来自己嗜辣如命的口味。 他一拍脑袋:“你吃不了辣?” 许随抿紧被辣肿的嘴,点头:“嗯。” 沈烨讪讪笑了一下:“那别吃了,我带你回家找妈妈。” 许随听到这话,眼里水汽更重了:“妈妈跟爸爸吵架,把我赶出来了。” 沈烨皱眉:“把你赶出来?” 哪个丧良心的父母把一个小孩赶出家门? 沈烨脸色不太好看,正色道:“你家长在哪儿?我联系妇联给他们做思想教育工作!” 许随擦了擦辣出泪的眼睛,淡定低头啃着又辣又香的饼子,说:“爸爸是妈妈找的新爸爸,我不敢回家。” 沈烨正想细问,就听到许随不带波澜的声音:“新爸爸晚上会进房间摸我,我不喜欢他。” 沈烨:“……” . 王姨听到动静下楼,看到推门而进的少年,她正想打声招呼,结果一眼瞅见少年怀里的小孩儿。 对方正乖巧地缩在沈烨怀里,白嫩的小脸蛋鼓鼓的,嘴里含着解辣的冰棍。 她愣住了:“嗯?隔壁家的孩子?” 沈烨把隔壁家的小孩偷来干什么? “王姨,做碗馄饨给他吃,小孩饿一天了。” 沈烨抱着小家伙到沙发上,许随坐在他的腿上吃冰棍,等着别人给他端好吃的上来。 他打量一圈这没多少人气的房子,纤长浓密的睫毛敛下,遮住眸底的神色。 “哥哥,你不经常回来住吗?”许随问,“家里就一个雇佣的保姆?” 沈烨挺意外:“你怎么知道?” “看出来的。”许随捧着冰棍,仰着小脸,“你爸爸妈妈呢?” “死了。”沈烨简明扼要,“死很多年了,我是个孤儿。” “对不起。”许随皱紧小脸,“我不该问这个。” “没事儿,我早就习惯了。”沈烨倒不介意,他让阿姨把馄饨碗端到茶几上,让个子矮矮的许随坐着吃。 王姨趁小孩吃饭的间隙,向沈烨问了详细情况:“你怎么把邻居家的孩子偷过来了?” “他是邻居家的?”沈烨一愣,又想起今天隔壁的争吵,挑眉道。 “那家人不是东西,把孩子赶出来了,我看他可怜就收留一晚。” 王姨忧心忡忡:“明天赶紧送过去,别让家长找上门。” “行。”沈烨点了点头。 等许随吃饱喝足,沈烨带他洗了个澡,把小孩塞进客房里睡觉。 第二天上学之前,沈烨就把小孩儿扔回了隔壁。 “这是电话手表,你妈要再把你赶出来,或者那个后爸又摸你了,你就给我打电话。” 沈烨揉着他毛茸茸的脑袋,见许随低落地摸着电话手表,道:“我在你裤子里塞了折叠小刀,别告诉别人。” “哥哥,你以后能天天来看我吗?”许随问。 “我不经常回家……”沈烨脱口而出的话,对上许随那双委屈的眼睛,改了口,“可以,我有走读证。” “我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你?没有你,我怕饿肚子。” 听到这话,沈烨眉头皱得愈紧:“早上七点和晚上六点,你在家待不住就去我那里。” 许随弯起眉眼:“那我等你回家。” 莫名其妙背了个责任,沈烨胡乱点了点头,骑着自行车风驰电掣上学去了。 邻居家的弟弟从此以后天天在门口等他,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等叮铃铃的自行车声停在他的面前。 沈烨很快习惯这样的生活节奏,他也挺喜欢一个软糯团子待在门口踮脚眺望,眼巴巴等他回家的感觉。 有种他在外为生活打拼,晚上下班回家饲养宠物的错觉。 “这是今天的早餐,我走喽。” 沈烨捏了把小弟弟的脸蛋,趁许随没反应过来之际,踩着自行车脚蹬跑走了。 许随从他手中拿过早餐,目送沈烨轻快潇洒的背影,好半天咬了口油条,面无表情回房间。 “你去哪儿了?”客厅角落幽幽传来一道声音。 “骗吃骗喝。”许随赏给了角落里女人一个眼神,无视母亲的蓬头垢面,“难道要靠你给我做一日三餐吗?” 女人冷冷斜他,许久之后,脸上蓦地绽放出诡异的笑容:“邻居那个小子,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吗?” “我是个什么东西,跟你有关系吗?” 许随心平气和地问,稚嫩漂亮的脸上,满是和年龄不符的漠不关心。 “妈妈,你最该操心的,是别让最后一套房子也被骗走,我不想陪你流落街头。” 女人狠狠咬住下唇,嘴角流下猩红的液体。 “我回房间自习了,你该思索一下把我送到哪个学校上小学。” 许随说完,迈着小短腿回了自己狭小闷热的房间,回头又提醒了一句: “记得别拖太长时间,不然我会让你哭着把我送到学校。” 女人眼神幽黑,死死盯着这扇紧闭的门。 平行:邻居弟弟是病娇2 相安无事过了几个月,沈烨最近在家的时间越来越长。 常常到半夜隔壁就会爆发争吵,隔着小一百米沈烨都有点受不了,更别提在家人压迫下活得“战战兢兢”的许随了。 每当听到邻居的争吵声,沈烨就会把等候在门口的许随拽出来,捡回家哄睡觉。 说来也奇怪,平常许随黏糊糊地喊他哥哥,成天贴着沈烨不松手,看起来多喜欢他似的。 一到晚上就成了独立自主的小大人,无论是洗澡还是睡觉,都自己一个人完成,而且很抗拒沈烨和他一起睡。 沈烨凭直觉想,许随可能没表面看起来那么喜欢他。 表现出来的有十分,心里估计就一分,那一分还是看在蹭吃蹭喝蹭住的面子上,勉强给他的。 真是个冷血无情的小白眼狼。 沈烨就算这么想,还是没舍得把许随扔回隔壁,直面那对不靠谱的父母。 许随那张柔弱清秀的小脸看不出能经受风雨的样子,磕碰一下都得啪嗒啪嗒找他流眼泪,扔回去没半天就得哭成小花脸了。 “事先说好,等高考完我得上大学,没办法养你。” 沈烨抱着怀里啃酱饼的小孩儿,语气严肃道:“在我家最多待一年,知道吗?” 许随瘪瘪嘴,眼里蒙上泪。 “哭也不行,我要去外地上大学。”沈烨说,“我就比你大十岁,照顾不了你。” 许随没说话,酱饼混着咸涩的泪水,一口口吃干净了。 沈烨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疼爱这个小家伙的,变本加厉地对许随好,好吃的好玩的全塞许随手里。 随着时间流逝,他课业越来越重,每天晚上回家的时间变少,没办法像之前那样每天上下学了,选择了半走读半住校。 许随见房子里没他也不想待,就在自己家看猴戏一样看父母吵架。 他名义上的父亲,最近不仅赌博,还染上了酒瘾,醉醺醺蹒跚着回家,要么拿钱要么打女人。 女人凄惨的尖叫和哭泣,和男人暴怒又无声的吼声,奏成了高昂的交响乐。 许随躲在角落旁观这一幕,乐得看笑话。 在小孩冷漠又戏谑的眼神里,女人转向他的表情越来越恶毒,一步步向扭曲堕落。 这个蠢女人,又想做出什么事? 许随倒也不怕她,等的时间久了还有点索然无味。 光愤怒不办事儿,这跟懦夫有什么区别。 有脾气不朝虐待她的丈夫发,向他发泄什么恨意。 又不是他让女人堕落到现在这地步的,提醒过了又不听,在一旁说说风凉话还被记恨。 许随思索了片刻,决定还是要先下手为强。 他还是个需要保护的小孩子,不能做太血腥的事情,有事找警察叔叔才是正解。 隔壁那哥哥还等着喂他饲料呢。 当天晚上,沈烨在学校上晚自习,接到了一通电话。 是警察打来的。 “你好,你认识许随吗?”警察在那头小心整理措辞,语气有点小心,“他这里出了点事儿,可能要你过来安抚一下……” 沈烨心咯噔一跳,脸色变了:“我认识,他怎么了?!” “他现在哭闹不休,谁来都不好使,光喊你的名字。”警察说,“可能见到了母亲的尸体,受刺激了……” 沈烨蓦地瞪大眼睛。 喝醉酒的父亲为了抢钱用菜刀砍死了母亲,意图侵犯漂亮可爱的继子。 继子见势不妙报警,反锁卧室门后从窗户跳下,摔伤了腿,幸好被过路的好心人救下。 沈烨不敢想短短几个小时,发生那么多事。 在班长震惊的阻止声中,少年长腿一跨,疯狂跑出班级,打车往警察局走。 不过十五分钟,沈烨就到了警察局,还没走进去就听到沙哑微弱的哭声,跟小猫似的哀哀叫。 沈烨一颗软瘪的心顿时被揪起来。 才刚跑进去,他的怀里立刻扑进来一个小小的身体,脸埋进他的怀里小声啜泣,沈烨连忙把他抱紧。 “好了好了。”沈烨不停抚摸他的后脑勺,心疼得无以复加,“不哭了,哥哥在这儿呢。” 警察见少年来了,松了口气:“我们想根据他的口供做笔录,这孩子一直哭,我们也不敢刺激他。” 沈烨哄了好半天,许随才止住哭声,受了父母的刺激,小孩儿怯生生地赖在他的怀里,死活不肯出来。 沈烨生怕这孩子以后心理出问题,这会儿百依百顺,哪怕许随压酸了他的胳膊也不松开。 警察那边急着要笔录,沈烨干脆抱着许随在警察局待了一晚,百般安抚才让崩溃的小孩儿平静下来,能好好听警察的话。 “你父亲什么时候闯进的卧室?” “应该是八点钟,我那个时间都在房间做作业。” 许随脸上还挂着泪珠,委屈道:“他进来就摸我亲我,以前一直这样,我害怕就叫妈妈。” 沈烨拳头硬了。 “你妈妈进来以后,发生了什么?” “他们两个打起来了……妈妈被打在地上,爸爸说要拿钱出去还债。妈妈不愿意,他就一直打,后来进厨房拿了菜刀出来……” 沈烨捂住他的嘴:“这个就别细问了。” 警察避开这个问题,又问了几个,许随刚开始还算平静,说着说着就又想哭了。 小手紧紧拽着沈烨的袖子不松手,不停喊“哥哥”。 沈烨心都快化成水了,连抱着他哄。 在警察局待了一天,沈烨才把许随抱回家,走之前警察还特意提醒了一下。 “这孩子的监护人还没着落,如果家里没亲戚,可能要送到福利院。” 许随听到这话,惊慌失措的眼睛看向了沈烨:“哥哥,我不想走!” 沈烨安抚着怀里的小孩儿,安慰道:“没事,我不会让你进福利院当孤儿。” 许随抱着他的脖子,小脸埋进去,又低声哭了起来,瘦弱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沈烨责怪地看了警察一眼,带着许随离开了这个地方。 许随当晚就发起了烧,苍白的脸都烧得红通通的,躺在床上眼睛雾蒙蒙地瞧他,好像怕沈烨下一秒不见一样。 可怜得要命,让沈烨都说不出话来。 平行:邻居弟弟是病娇3 就是个普通小孩儿,也就长得秀气点,精致点,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本事,含泪看他一眼,让沈烨心都要化掉。 “监护不是问题,你别害怕。” 沈烨以为他在恐惧自己要进福利院,说:“我可以把你挂在我亲戚的名下,以后就跟我一起生活。” “可你要上大学了。”许随抽泣说,“我就是个累赘,一年后就要被丢掉了。” 沈烨:“……上大学也能租房,我爸妈留了一大笔遗产给我,我有钱。” “可我没钱还你,他们不让我上学。”许随掩面道,“我什么都不会,爸爸妈妈也死了……” “上学也好解决,我去哪个城市都带着你,还给你安排专车司机上下接送。” 许随哭着说:“你自己都骑自行车!” “我骑自行车是锻炼身体,是个人爱好……” 小孩抽抽搭搭的声音还是不停,沈烨头疼道:“别哭了,欠多少一笔笔记着,你长大还我行不行?” 许随的哭声渐渐止歇,高烧熏得全身暖乎乎的,脑袋也昏沉不醒,不过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沈烨腰酸背痛,起身想洗漱睡觉,突然发现这地方是他的房间,许随占了他的床。 沈烨叹了口气:“管吃管喝还得管上学,真是个大麻烦。” 夜间昏暗,床头亮着一盏暖融融的小灯,撒着柔和的光晕,照亮许随那张泛红虚弱的脸。 仔细瞧了半天,涌出的那丝后悔又被打消,沈烨勉强摸了摸他柔软的长发。 这么乖巧可爱,管一管也没什么。 就当突然冒出来的私生子弟弟,给口饭吃而已。 许随就这么在沈烨家里住了下来。 家里的主人就一个沈烨,因为上学不经常回家,在周六日可能会回来住两天。 保姆王姨常住在这里给许随做一日三餐,对许随的态度不冷不热的,也看不出欢不欢迎。 许随对外人的想法不在意,他扒着一个沈烨就够吃好几年了。 不过在王姨开始克扣他的饭食后,许随吃完饭,嘴巴一抹,眼里滚出一圈要掉不掉的泪水,走了一个小时路找到沈烨的学校。 他没来过这里,却精准找到沈烨的班级,从后门偷摸溜了进去,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少年没规矩地倚靠着墙壁,修长的手指不停转着碳素笔,高鼻深目,殷红嘴唇,一副俊朗样貌吸引了不少女同学的注意力。 沈烨对周围的视线视若无睹,偶尔低头做做笔记,抬眸都仿佛带着浓墨的色彩。 许随一抹眼睛,趁着少年不注意跑到他身边,抱着他的小腿就开始瘪嘴呜呜咽咽的哭。 “?”沈烨震惊低头,看着扒他腿哭得可怜兮兮的小家伙。 ”哥哥,我肚子饿。”许随小脸苍白如雪,细细的手指抓着少年的裤腿,“阿姨不给我吃饭,我就过来找你了。” “沈烨,你那边什么动静?”老师听到声音,疑惑地看过来。 沈烨:“……” 半小时后,王姨那边收到了被解雇的消息。 “以前对她太好了,领着高工资一周就做三顿饭,平常打扫卫生就有额外补助,冰箱里的水果蔬菜还随便她拿回家给小孙子吃。” 沈烨骑着自行车,车轱辘轻快地行驶在绿荫小道上,座位前头坐着小小的许随,他轻声哼道: “现在让她帮忙照顾一下你,就敢耍脸子使手段,也不知道谁给她的脸。” 许随抿唇,忐忑问:“我是不是不该来找你?你们相处那么久了……” “就三年而已,一周见不了两面,我想着回家有人给做顿热乎饭才雇佣她。” 沈烨单只手抱紧了许随,右手娴熟操作自行车。 “别为了一个不重要的人责备自己,你好好吃饭上学就行了。” “等我上大学了,就给你安排转校,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 许随脸上露出放松的笑容,愉悦地晃了晃小腿。 沈烨刚到家门,就看到门口面色焦急的王姨,王姨看到他就露出讨好的笑容,见到沈烨怀里的许随时笑容僵住,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许随看到这老女人,表情露出瑟缩,害怕地缩进沈烨的怀里。 “乖,你进屋。”沈烨把许随放下去,温柔地推了下他的后背,“我来解决。” 许随连忙摇头,拽紧沈烨的袖子,一副他在哪儿安全感就在哪儿的样子。 沈烨想了想,让许随待在车旁,他迈着长腿两三下走到王姨面前。 不知道少年说了什么,王姨脸色煞白一片,惊惶地看了眼沈烨,不甘心地走了。 沈烨站在门口对小孩招手:“过来。” 许随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哥哥,你对她说了什么?” “我说我要追究她背地里贪的钱和变卖的小型家用,零零碎碎也值个几万,她就走了。” 许随一怔,皱起细长的眉毛:“你让她贪这么多钱?” 小孩语气不太对劲,沈烨没察觉出他的怪异,点点头:“嗯,一点小钱。” 他正要推门而进,手腕被温凉的小手拉住,沈烨扭头,看到许随脸上挤出来的笑容,有点硬邦邦的。 “哥,我给你管钱吧!”许随毋庸置疑道,“你不会管账,我来给你管!”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傻大个扔钱,手上挥霍无度,迟早败光! 饭钱要节省着点儿,他才能吃得长长久久。 沈烨狐疑:“你小学一年级还没上,怎么管账?” 许随蓦地捏紧了手指,很认真辩驳:“小学六年级的数学我都自学会了,我能管。” 沈烨将信将疑,把近一年的未来花销扔给许随:“先看看效果。” 试用了许随一个月,发现小孩真能管账,做事滴水不漏、面面俱到,每一笔账都记得分毫不差。 沈烨不喜欢这些需要耐心和细心和活儿,有人管当然是好事,以后一次给一年的钱,让许随慢慢琢磨当然要比他自己大手大脚挥霍无度好。 不止这样,许随生活自律得可怕,每天早起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再把赖床生闷气的沈烨喊起来洗漱吃饭。 等沈烨彻底清醒后,发现许随规矩地坐在门口,背着小书包等大人送他上学了。 省心啊,太省心了! 还没长大成人的沈烨头一次养小孩,就养到了宝藏级乖孩子,每天走路都带风,去哪儿都得夸一下自己“养”的邻居弟弟。 过了一年时间,沈烨选择了比较喜欢的专业,抱着依旧小小的许随上大学去了。 大学生活要比以前轻松,至少许随能出现在校园里,偶尔陪沈烨去图书馆。 粉雕玉琢的漂亮小孩谁都喜欢,在崇尚时尚和美丽的社会,一个高颜值大帅哥配上高颜值小弟弟,回头率可达99.9%。 许随本来以为现在的生活比以前幸福百倍,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沈烨要谈女朋友了。 一个已经成年即将步入成熟的男人,自然期待着一场情窦初开的甜甜恋爱,沈烨也不例外。 他暂且没有遇到喜欢的,不代表之后就不会遇到了。 许随意识到自己比沈烨小十岁,这个他死皮赖脸缠过来的哥哥极有可能交女朋友。 情侣怎么可能会愿意一个小屁孩插入两人的感情?到时候沈烨会跟有了后妈的亲爸一样丢掉他。 许随顿时陷入说不出的焦虑。 沈烨神经多方位大条,对许随情绪却感知细腻,很快察觉到了许随的闷闷不乐。 以为是小朋友最近转校心情不好,他带小孩去吃肯德基儿童套餐,用垃圾食品让人高兴一下。 “怎么鸡翅都不想啃了?”沈烨把冰可乐递给许随,顺嘴问道。 “你最近一直在跟学姐约会。”许随憋着口气说。 沈烨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哭笑不得:“她在追求我,有问题?” “你交女朋友了,会不会把我扔掉?”许随失落问。 沈烨这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伸手揉他的小脑袋:“怎么会,你还这么小,我把你带到这儿肯定要负责到底。” 许随还是提不起兴致。 后来又哄了两天,还是没哄好,沈烨对这个吃饭越来越少的家伙没办法,只好回绝了外面一堆的邀请,专心致志照顾许随。 许随见他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了,心情这才好了很多。 有这个小拖油瓶在,沈烨大学四年都没找上对象。 有人对许随生了意见,私下让沈烨别太操心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非亲非故不说,还严重影响自己的生活。 沈烨也考虑过要不要把许随送到合适的领养家庭,可这孩子乖得让人心软,相处久了感情也深了,他到底没舍得送养给别人。 养就养吧,就当养小竹马了。 平行:邻居弟弟是病娇4 等离开校园,又花了几年创业,沈烨再不谈恋爱都成单身老男人了,许随那边还是没松口。 一提到沈烨稍微有点感情方面的消息就闹脾气不吃饭,隔几个小时头疼脑热就出来了,时不时喘不上气捂胸咳嗽的,一副沈烨谈了恋爱他就死掉的模样。 沈烨对恋爱没太大执念,有没有都一样,一哭一闹他就从了,变相助长了许随嚣张的气焰。 这些无奈的纵容在许随长大成人后,成为了说不出的尴尬。 也不知道哪天,沈烨在许随房间里翻到了自己的画册。 沈烨知道许随擅长绘画,如果不是这小子不情愿,他都考虑联系国际大师把人塞过去当徒弟了。 许随大多画的风格偏向压抑阴暗,原创画作几乎都有逼仄阴翳的天空和血腥的土地,有种华丽腐败的哥特风。 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画上多了一个男人。 只要他在里面,就画风突变,从病态压抑的疯感化成了明媚灿烂的颜色。 暖色和阳光色铺底做基调,红色和翠绿渲染显得生机勃勃,湖蓝做点缀,颜色亮丽丰富。 无言沉默的喜欢几乎快从画里面溢了出来。 沈烨往下翻画册,随着时间推移,他在画里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几乎占据整本画册。 沈烨摸了摸鼻子,滚烫的脸颊迟迟不冷却,强装冷静把画册塞了回去。 家里出了个艺术家,挺不错的。 他之前还担心画多了会让许随出现心理问题,现在倒是放心了。 画风活泼成这样,出不了多大问题,就是性取向可能得注意一下…… 这些年跟沈烨相识的人都知道他有个非亲非故的“弟弟”,占有欲强到可怕,能一天打五个电话搞所谓的异地“探班”。 是的,许随早两年上大学了,勉勉强强脱离了沈烨身边,到外城深造艺术。 趁许随不在的这段时间,沈烨身边的合作者疯狂向他介绍新人。 “你为你那个弟弟付出那么多了,还被一辈子不谈恋爱不结婚啊?” “我给你介绍几个,你喜欢了就处处看,这条件单到现在也太浪费了!” 沈烨对他们介绍的新人没兴趣,对随时会响的电话抱有极大的兴趣,时不时点开屏幕瞅两眼。 许随说好一天打五个电话,今天才打了三个,还有两个没打呢! 周边的人叽叽喳喳了半天,发现主人公魂不守舍,不禁忍无可忍:“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吗?!” “什么?”沈烨堪堪回神,“投资商回复下来了?” 合作者:“……” 他们痛心疾首:“你那个弟弟给你灌了迷魂汤啊!” “你们见到他也会被灌迷魂汤。”沈烨淡淡道。 合作商不信,坚决认为沈烨脑子被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给糊住了。 门冷不丁被敲响,一道清冷如润玉的声音传来。 “沈烨在这里吗?” 几个人回头,看到门口站着的青年,眼里闪过一丝不敢置信,随后是浓郁的惊艳。 来者穿着一身亲和力高的米白色毛衣和黑色长裤,头发略有些长,遮住脖子和眉眼,发尾优雅的弧度显出一丝艺术家的气质。 一身冰肌玉骨,皮肤洁白无瑕,气质温和无害,像从山水画里走出来人物,清贵到不真实。 仿佛和周围背景不在一个图层,瞬间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细长的手指提着画板和染料,许随一双上挑的眼睛细细看过一圈,最后定格在沈烨身上。 “哥哥。”许随叫了一声。 沈烨压根看不了许随的样子,一看他心就软成一片。 更遑论这家伙每次乖乖巧巧地叫哥哥,以前是萌死人不偿命,现在是美死人不偿命。 嘴角根本压不下去,沈烨放弃表情控制,起身向他走过去:“你不是去外城了吗?怎么离家半个月就回来了?” 许随握住他的手腕,冰冷的余光扫了不远处那群多管闲事的“死人”一眼,抬头表情不太高兴。 “哥哥,你是不是要谈恋爱了?” “你又听风就是雨。”沈烨无奈,指尖抵住他的额头。 “我跟你保证过,遇到喜欢的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别整天疑神疑鬼,问东问西,我不主动说就是没有。” 这么多年沈烨还没主动跟他说过喜欢谁,每天不是带孩子就是带孩子,许随脸色好看了一点。 “刚好你来了,介绍一下。”沈烨揽住许随瘦弱的肩膀,对身后同事说,“这我小时候的邻家弟弟,叫许随,被我养了几年。” 同事们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 “听说过听说过……长这么好看啊……” 有个这么好看的相好,怪不得看不上他们介绍的,管他介绍的是男是女,跟这人一比都成了歪瓜裂枣。 实在待不下去,合作商们随便找了个借口,推推搡搡地走了。 他们一走,许随表情就冷了下来,语气还是温温和和:“我听到了。” “听到什么了?”沈烨带着他走到办公桌前,让许随坐自己身边,问道。 “他们说我不值得你付出那么多,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邻家弟弟而已。还说你年纪上来了,早该成家了。” 许随没坐在椅子上,反而坐在了沈烨的腿上,微微低头,柔软的发丝擦过沈烨的脖颈。 他轻声道:“哥,我不高兴。” 沈烨来不及听他说了什么,鼻腔全被冷香充盈,冲得他脑袋都晕了,想屏住呼吸又舍不得。 “你喷香水了?真好闻。”沈烨探着去嗅他身上的味道。 “我不喷香水。”许随捂住他的鼻子,“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想说什么?”沈烨仰头,对上许随那双涌动着委屈和暗色的眼睛,这才反应过来,“我没听他们的,都是耳旁风,人这辈子又不是为结婚生子活。” 许随觉得这个回答不尽人意,更凑近了沈烨,两人几乎完全贴在一起,冰凉柔软的手捧住沈烨的脑袋。 “……我早就成年了,不是小屁孩。” 许随额前的长发垂下,遮住精致的眉眼。 沈烨只能看到他黑魆魆的眼睛,在头发下死死盯着他,渗人到有些恐怖。 许随的声音却还是冷冷清清:“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沈烨感觉口干舌燥,又强装镇定:“说什么?” 冰凉的手指捏住他的脸颊,许随说:“我可以谈恋爱了。” 沈烨沉默半响,在许随咄咄逼人的视线下,他忍住笑容:“那咱俩试试?” 许随听到满意的答复,抬起眼睛,露出秀气柔和的眉眼,对他扬起一抹笑容。 眉间阴翳被这缕笑容冲散,本就好看的人愈发惊心动魄。 沈烨没控制住,发了会儿痴,仰脸要和他接吻。 许随顺从地低下头,吻住沈烨的红唇。 触感陌生,柔软得让人觉得发痒,许随亲了会儿感觉想笑,后脑勺就被扣住了。 沈烨和他接了个深吻。 接完吻,许随有点喘不过气,却掩饰不住骄傲:“你早就喜欢我了。” 这个沈烨没反驳,对着许随不停笑:“长那么好看,性格还扎人,我当然喜欢你。” 许随青春期一到,五官开始长开那会儿沈烨就暗地里惊叹了,结果这小子越长越带劲儿,专往他审美上戳的。 每天跟在屁股后面喊哥哥的竹马弟弟不知不觉就长成了美丽青年,还是个不腻着他就不开心的黏人精。 被理想型眼巴巴地盯着,好像他是块被多少人争抢的肥肉一样,为了他还总对别人干点坏事,表面又装得楚楚可怜。 沈烨自认为道德没那么高尚,哪儿把持得住。 许随有些踟蹰:“哥哥,我是1,你愿不愿意当老婆?” 沈烨对这方面没什么要求,下意识打量了许随的胳膊和腿,有点怀疑这个1的成分。 小竹马弱唧唧的,有这个本事当1吗? 沈烨把质疑撤回去,不去戳伤许随的自尊心,温柔摸他的头:“行,我当你老婆。” 许随心里涌出欣喜,抱住沈烨的脸,就像曾经幻想过的那样,在他的脸颊上充满占有欲地亲一口,以男朋友或者老公的身份。 沈烨笑得合不拢嘴。 亲手养出个竹马,竹马还是他天菜理想型,做梦都不敢想这么美的。 捏了捏怀里的许随,脸上又被亲了一口,听着耳边悦耳如撒娇般的一声“哥哥”,沈烨确信了。 现实就是这么美! 平行:邻居弟弟是病娇(完) 自打两人谈恋爱后,许随对掌控沈烨行程这件事做的越来越理直气壮。 沈烨早就习惯被他管着了,从小管钱的小大人比他靠谱多了。 无论是买菜买油的家庭琐碎小事还是工作上的后续策划,许随或多或少都能给点建议,成了沈烨从小用到大的金牌助理。 如果不是许随半途抽风,决定放弃金融选择美术,做个不谙世事的艺术家,沈烨相信他这个小男友也能坐在办公室做那些复杂晦涩的工作。 许随做艺术家这事儿来的突然,据他所说是记录生活,以后居家办公也方便,这样沈烨出差办公亦或者休假在家两人都能在一起。 沈烨偶尔翻他画册,发现所谓的记录生活,记录的都是他。 偶尔许随也会来几张风景画,不过风格依旧血腥晦暗,让人严重怀疑他的心理问题。 凌乱扭曲的物体,大块暗调铺色,有些抽象和丑陋的人物,以及边边角角疑似长条漆黑怪物的玩意儿,像藤条一样缠绕着这分寸之地。 据许随解说,这漆黑怪物是他一不小心打翻的颜料,不是故意画的,沈烨对这个解释持怀疑的态度。 不过沈烨发现只要他在场盯着,许随的风格一般都比较正常,不会那么神经质。 许随小时候遭受过重大刺激,画风邪异点说得过去,沈烨心疼他这个小男友,也不好多说什么。 大不了他就多陪陪。 谈恋爱后许随就懒得回去深造了,一说离开就委委屈屈的犯矫情,死活不肯走。 之前联系的那些大师被放了鸽子,沈烨只能一个一个电话打过去,送了不少的礼才把那些怪脾气的老头安抚住。 深感养了个祖宗,沈烨唉声叹气地把许随挂在裤腰带上,去哪儿都带着。 就这样寸步不离,恋爱谈了五年,第六年婚也在国外结了,沈烨身边的人又没按耐住,私下里悄悄提醒。 “酒吧不去,夜总会不玩,这么多年男女不沾身,半小时不回复家里就打电话,一天打五六个,喝口酒回家都要被骂,哪个男人像你一样窝囊?” 从少年时期就被这么管着,早就习惯了的沈烨愣住了:“……这是窝囊?” 家里那口子作是作了点儿,可这么管他不是在表达深爱吗? 要是不在乎不会费心费力管他,愿意浪费时间和精力扑在他身上,那才叫爱。 反正许随每次都这么信誓旦旦,向他保证爱就是这么表达的。 “你得立威!”合作商恨铁不成钢,“家里那个再怎么漂亮,也不是靠你养吗?他凭啥这么管你?!” 沈烨嗤了一声:“外面的狂蜂浪蝶不会比他好看,更不会比我好看,和别人睡觉吃亏的不是我吗?” 合作商:“……” “他给我洗衣做饭,持家理财,还跟着我世界各地出差奔波,做我的事业助理。” “一个不谙世事的艺术家每天要做这些琐碎的小事,拿画笔的手用来伺候我,他已经付出够多了。” 沈烨下定结论:“你嫉妒他是我的,在这里挑拨离间。” 合作商:“……” 沈烨说:“许随小小年纪没了父母,这么多年只能靠我养着到处搬家跑,转了好几次校,活得够苦了,你还在这里刺激他。” 沈烨冷笑:“丧良心的玩意儿,你家里吃糠咽菜的老婆知道你包了四奶吗?” “……” 当天晚上下班回家,沈烨推门就被迎了一个大大的怀抱。 脸颊被亲了一口,沈烨捂住脸,对上许随温柔多情的眼睛,正脉脉地凝视他。 “怎么了?”沈烨笑了,“今天这么激动,参加画展很顺利吗?” 许随说:“很顺利,可让我高兴的不是画展。” “那是什么?” 许随没说,又在沈烨脸上亲了两口,哼着小调进了厨房,端出早就准备好的饭菜。 沈烨把外套挂在衣架上,等许随给他端饭吃,顺手把今天的工资卡塞进许随的随身包里。 手机叮叮咚咚响了起来,沈烨走到阳台接电话,对面传来秘书强行冷静的声音。 “boss,张先生在下班路上出车祸了。” 张先生? 想起白天那个撺掇他出轨的老男人,沈烨嫌弃地皱了下眉。 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还是关心了一句:“他死了?” 秘书说:“正在icu抢救,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今晚。” “哥哥,该吃饭了。”身后传来许随放柔的声音,“都是你爱吃的,放了很多辣椒。” 沈烨回头,看到许随脸上的疑惑和期待,匆匆说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他怎么了?”许随给他摆放碗筷,微笑问道。 “快死了。”沈烨也顺嘴回了一句,“跟你没关系,你不认识。” “哦。”许随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去厨房端出清淡口味的菜。 沈烨刚夹了一筷子肉,突然抬头,惊疑不定地看着许随清瘦的背影。 厨房里,男人正系着蓝色围裙,略长的发被宽松扎起,挽起袖口忙前忙后,一副贤夫良父的做派。 电视里,放出女主持人柔和的声线。 “北京时间19点52分,a城内三环突发车祸,造成交通拥堵,死者张某抢救无效……” 沈烨咬了口肉压住泄露的情绪。 凡事都没有小老公亲手做的一顿饭菜重要,如果有就两顿。 遇到不对劲的地方就装瞎子,反正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许随走出厨房,坐在沈烨的对面,捏起筷子夹了一口辛辣的菜放进沈烨的碗里。 他纤白的手指跟笋似的,脆生生一节,在沈烨面前晃来晃去,晃得人眼花缭乱,心猿意马。 他得做点什么安抚受刺激的神经,让许随用其他方式哄哄他。 沈烨迅速扒完三碗饭,坐在原位等许随慢吞吞吃完,起身上前把人打横抱起,抱进房间。 许随阻止他:“哥,你刚刚塞工资卡的时候,是不是看到了包里的……” “看到什么?”沈烨眨了下眼,“你画卖得不错,我看到支票了。” “……没看到就没看到吧,你只要记得我很爱你就行了。” 许随温柔捧住他英俊的脸,细细吻了过去。 . 牵着许随的手,忙忙碌碌又偷闲地活了大半辈子,人到老年的沈烨也像平常老人那样开始追忆往昔。 他抱着上了年纪却还是美美的许随,冲他一点一滴说当年的相遇。 沈烨对许随会不会记得几十年前的事不抱希望,没想到许随才听了两句就接话: “我记得,晚上你拎着煎饼果子回家,骑自行车撞了我,那年我才七岁。” 沈烨惊喜一下:“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 “我记得啊。”许随的声音很轻快,“我那时候饿得受不了了,想着骗个人当冤大头,你就出现了。” 沈烨没想到真相这么残忍,质疑道:“你就为了骗我一碗饭?” 许随说:“后来还想骗你的钱,你大大咧咧的,我暗地里把你父母的遗产转移走,你估计都不知道。” 沈烨磨牙:“那你为什么没骗?” “我觉得待在你身边比骗你的钱更开心。后来我想,你要是赶我走了,不要我了,我就骗光你的钱。” “可你去哪儿都带着我,年轻时候为了工作到处搬家没丢下我。白天上班累死累活,晚上还得照顾小孩,你也没嫌弃我累赘。” 许随脸上露出一抹堪称甜蜜的笑容。 “幸好我成年后你也没赶我走,你要是不要我,我就不止骗你的钱了。” 沈烨不是很想问除了骗钱许随还想干什么。 装聋作哑一辈子,他习惯了当听不懂人话的傻子,刨根问底又没好处。 “刚开始我是装你喜欢的样子,觉得你可怜我的样子真有意思。最后在你面前我才知道自己是真可怜,装出来的样子也就成了真的。” 许随紧紧握住他的手,这只手皱巴苍老,流失了胶原蛋白,不复年轻时的紧致光滑。 他看着沈烨那双璀璨的眼,一字一句说:“哥,下辈子还结婚吧。” “……好。”沈烨一时不习惯他的坦然相待,讷了半天才说,“那你下辈子还当管家公吗?” 话说他被许随管了一辈子来着,半点出格事没做,每天抽了几根烟、喝了几口酒、跟谁聊了天说了几句话,事无巨细地报备。 用最帅的脸做最忠诚的男人,老实安分了几十年,谁能相信他这辈子就谈了一场恋爱,然后一谈谈到老。 年轻时候没反应过来,老了才意识到自己以前活得多“卑微”,一点自由空间都没有,好歹有抽烟的支配权吧。 ”管啊。”许随理所应当地说,“生活费可以多给你点儿,一天五十块改成一天一百块,但是多出来的五十块你得攒起来给我买礼物。” “那也行。”沈烨一听就乐了,“能一天抽两根烟吗?” 许随冷酷道:“不行,烟酒令不改。” “……”沈烨痛定思痛,决定下辈子再遇到许随不能这么被动。 被管得太狠了,哪个正常人受得了! 他在还没步入社会的时候就被许随这小兔崽子洗脑了,以为这种相处就是正常情况。 说的每一句话都要毫无纰漏地告诉许随,个人隐私和自我空间被侵犯得透透的还毫无所觉。 怪不得周围的亲朋好友纷纷劝他别太纵着许随,人都快在他头上拉屎了,他这个傻子还每天乐呵呵的。 沈烨心想,装傻一辈子觉得自己是个聪明蛋,结果发现自己是真傻! 许随靠住他的肩膀,问:“哥哥,你不愿意吗?” “……愿意。” 傻就傻吧,反正幸福了一辈子。 真论起来,沈烨觉得自己不算亏。 许随跟伺候祖宗一样伺候了他一辈子,把他随口一句话当皇帝的金口玉言对待。 沈烨自认为做不到这样,正常人都做不到许随这样。 把伴侣奉作神明时刻端在高台上,人生的一切都可以因为沈烨抛之脑后,让自己全身上下只剩下沈烨。 亲生父母可以不要,前途似锦可以不要,兴趣爱好可以不要,社交好友可以不要。 许随抛弃了那对本该互相折磨一辈子的父母,提前给了他们一个结果,死皮赖脸贴在他的身边。 放弃了原本喜欢的金融专业,毅然决然成了个能时刻待在他身边打转的艺术家。 甘愿做他的事业助理和生活伴侣,没有机会打拼自己的事业。当陪衬鲜花的绿叶,外人提起来都不清楚许随是谁。 这么多年几乎没有社交圈,朋友对许随来说可有可无,而沈烨占据了他所有的生活。 他被管一管生活小事,就是麻烦了点,许随却放弃了所有的东西和他在一起,谁挡在面前就跟疯狗似的清除掉一切不确定障碍。 仔细思索起来,沈烨悚然一惊。 遇到个把他捧作天的伴侣,本来以为亏大了,结果还是他占大便宜了! “咱们这算幸福一辈子吗?”沈烨问,“都没见你喜欢什么,拼过什么,这辈子全围着我打转了。” “算啊。”许随笑道,“我觉得我很幸福。” 幸福是要靠当事人感受的,许随觉得自己幸福,那就是幸福。 沈烨心里生出的那点疑惑被打消,忍不住低头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他说:“下辈子还要遇到你。” 许随脸上的笑容更愉悦了。 这几十年走来,过程死了多少人不重要,他和哥哥的结局美满就够了。 “哥,下辈子一定要结婚啊,不管你在哪里,就算你和我在两个世界,我也会想方设法找到你的。” “活着找不到你,死了也要找到你。” 许随握着他的手,仰头对上沈烨的眸子,温柔又偏执道。 “一定,一定要结婚啊……” 番外 许熠1 夫妻在布兰星生活了一段时间,舒缓好心情,才勉强想起主星那群气急败坏的人。 沈烨不习惯休息太长时间,躺得越久骨头就越酥,布兰星的环境再怎么优美也掩盖不住这里是养老地的事实。 就算自认为不再年轻,沈烨也不想这么早退休。 许随没说什么,知道沈烨想回去后欣然同意,但是一连消失了半个月,等再回来手里拎着一个襁褓塞给了沈烨。 沈烨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儿,脑袋上缓缓出现一个:“?” 他脸色变来变去,最后定格为铁青,抬头看向许随。 这人正淡然地夹着蔬菜,一口一口吃着,只不过细看手指有点抖,菜也夹不稳。 “解释。”沈烨心平气和说,“你拿虚幻世界干什么了?” “皇帝需要一个孩子,你回星际后避免不了,我不想看你受这方面的苦。” 许随这么说,语气平静得不可思议:“这是咱俩的血脉,我没有出轨。” “我问的好像不是这个。”沈烨弯起眉眼,“老公,你跟我商量了吗?” 许随默默放下筷子,等巴掌抽过来。 沈烨也没客气,把孩子扔床上就开始撸袖子。 当天晚上,许随屁股险些被抽烂。 就算被猝不及防扔了个“惊喜”,沈烨还是以极快的速度接受了这个小家伙。 这确实算他和许随的血脉,流着他和许随的血,只不过是用科技造出来的,非人为生育。 隔阂不过一天,在看到小家伙精雕细琢的完美五官后,沈烨立刻把他当自己孩子了。 和许随如出一辙的美丽脸蛋,还继承了他一部分的优点,那双璀璨明亮的眼睛跟他一模一样,太容易激起父爱。 这么好看的东西,肯定是他儿子! 沈烨左手拎着孩子,右手拽着许随回星际了。 两个预制皇帝在星际外跑了两三年,才乐呵呵地回来。 沈氏的表情都麻了,尤其在看到沈烨扔给他们的婴儿后,几乎要崩裂掉。 沈烨!怎么可能!有孩子! 许随私下换身体怎么搞的沈氏不清楚,他们只知道沈烨哪怕换了身体都不可能有孩子。 omega情热期这种弊端早就被许随剔除在外,更不会有生育能力,以免造成后续困扰。 可这个孩子他就是出现了,打得众人猝不及防,晕头转向。 一对无法生育的夫妻想拥有一个孩子,那就需要借助医学技术进行体外培育,星际医疗发达,倒是有这个可能。 将胚胎在培养器里养育,也可以形成一个生命体。 正在沈氏怀疑人生,准备问这孩子是怎么搞出来的,沈烨直戳了当:“别问,不想说。” 沈氏只好闭嘴。 许随对这个孩子的来历一清二楚,不过他也不想说,这个宝宝的身份就成了谜。 如果不是检测过血缘,和许随、沈烨是亲生关系,沈氏都要怀疑这是哪个犄角旮旯里捡来的小娃娃,被沈烨扔过来糊弄他们的。 既然是沈氏的孩子,那就要入嫡系的族谱。 一群人商量了半天,众口难调,对这个孩子的名字各有各的想法。 许随希望这孩子姓沈,和沈烨同源而生才行,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沈思还。 沈氏觉得这不妥当,觉得“思还”这两个字太弱气了,应该叫沈灿,朗朗上口,意寓也好。 两派人揪着小婴儿应该叫什么的问题商量了半天,最后沈烨不耐烦打断:“姓许。” 许随:“?” 沈氏:“?” “姓沈更好听,我入赘娶了你,孩子应该跟你姓。” 许随试图据理力争,想让这个孩子发挥出对沈烨的最大作用——连接一个曾经差点支离破碎的家庭。 沈氏也劝道:“姓沈更好,外姓不好入族谱,再过几百年沈姓族谱出了一个许氏嫡系,不好看。” 沈烨拨开这些碍事的人,挤到婴儿车的最里圈,他低头看着闭眼酣睡的小家伙。 小家伙闭着薄薄的眼睛,咬着自己的手指头,肥嘟嘟的脸一耸一耸,看起来像睡梦中饿狠了。 细鼻梁,大眼睛,有点薄的小嘴巴,七分像许随,三分像沈烨。 那三分像在眉眼,遗传了沈烨的深邃美眸,传神又灵动,笑起来弯下的弧度如刚酿出来的清酒。 “许熠。”沈烨说,“熠熠生辉的熠。” 名字一锤定音! 许熠是个不哭不闹的小家伙。 他性格很安静,每天闭着眼睛睡觉,睁着眼睛打量四周,稚嫩雪白的小脸几乎没有笑脸出来。 饿了就哼唧两声,尿了拉了也哼唧两声。 如果不是许随时刻守在他身边,都要错过这跟小奶猫似的哼唧声。 他怀疑这个孩子遗传了他的先天性疾病,也是个体弱多病的苗子,可无论做多少检查,许熠的健康指标都没问题。 许随半信半疑,觉得这应该是天生的,许熠性格偏向安静,不像沈烨小时候那么闹腾。 养育孩子这件事,对沈烨来说是个愁事。 沈氏那边的教育以严苛冷酷为主,沈烨不想把孩子交给那边,免得以后成了个没有人情味儿的战争机器。 让许随带孩子他也不放心,有个疯老公够让他受了,带出个疯儿子这辈子就完了。 让所谓的佣人带孩子沈烨不放心,他自己养容易把孩子折腾死。 斯塔克比亚的冬天很短,飘零的雪覆盖着科技化的城市,融化后结成冰,显出一丝赛博冷感。 雪花纷飞,天地白茫茫一片,透骨的冷钻进骨缝里。 一眼望去,寂寥安宁,仿佛世间只有一人。 一道清瘦高挑的身材穿过高阁,许随横眸扫了眼外面的冰天雪地,又淡淡地收回眼神。 他纤细的手上捏着小奶瓶,里头晃荡着乳白色的鲜奶,是刚冲泡出的奶粉。 许随推门而进,眼睛映出房内层叠的纱帐,他探眼看去,嘴角的笑容骤然僵住,眼神也冷漠下来。 豪华奢靡的房间,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正蹲在床边,低头打量着床上的小家伙。 “你怎么会在这儿?” 许随眼神游弋片刻,确定这地方没有被设下包围圈,才走了进来。 沈玉荣抬眸,轻轻瞥了他一眼:“孩子都被你搞出来了,我当然要来看看。” 许随离沈玉荣三步后停下,保持不会被偷袭的距离。 他看向婴儿肥嘟嘟的脸,他名义上的孩子正眨着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瞧着沈玉荣。 不知道的还以为姓沈的才是他爹。 “这孩子眼睛跟沈烨很像,讨人喜欢。” 沈玉荣伸出细长的手指,戳了下许熠的脸蛋。 一只软嫩的小手握住他的指节,往下拽了拽,婴儿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沈玉荣怔然一下,随后控制不住地笑了。 “像也不是你的。”许随平静道,“记住我们的合约,我帮你重返青春,剿灭皇室,你不应该来这里。” “我知道啊,不用你提醒。”沈玉荣托腮,温润成熟的眼睛打量着许熠,没有回头看许随一眼。 “我都准备去死了,谁知道你把孩子弄出来了,你这让我怎么死?” 许随眉尖一抽:“许熠跟你的死活有关系吗?” “有关系。”沈玉荣轻快道,“他是沈烨的孩子,是粟塔的孙子。” 许随猜到了什么,蹙起眉尖。 果然,沈玉荣笑眯眯道:“我死了,许熠留在你们这群蠢蛋手里,我不放心。” 许随问:“你想抚养他?” “没办法,沈氏是一群刚愎自用的废物,你是感情用事的蠢蛋,沈烨自己都养不好,都不算好人家,孩子交给你们大概率会被养歪。” 沈玉荣伸出细白的手指,玩趣地逗了一下小孩儿。 许熠脸上的笑更灿烂了,啊呜着要去抓他的手。 “我嘛,好歹养过沈烨,那可是一个顶顶好的孩子,费了我无数心血精力浇灌出来的,独一无二的好孩子。” 许随刚想拒绝,沈玉荣瞥了他一眼,淡淡开口。 “我不希望粟塔的孙子成为你这样的人。” 许随勾唇:“我怎么了?” “可悲,但不自知。”沈玉荣说,“不过人各有命,这是你自己选择的结局,你喜欢就够了。只要不涉及沈烨的生命,我懒得理会太多。” 许随垂下纤长的睫毛,看向婴儿床上难得有活力的许熠。 比起生性冷漠的他和粗心大意的沈烨,沈玉荣确实是个更好的选择。 他来养,大概率会养出个小神经病,抑郁症刚好没两年的妻子很可能会受刺激。 沈烨来养,到时候喂两口烂菜糊糊…… 许随把这个选项抛掉。 “你可以养育他,不过我有条件。” 沈玉荣点头:“你说。” “每年的冬季和春季,你把他带走,夏季秋季送回来,对外沈玉荣依旧是个死人,许熠是我养出来的。” “小事儿。”沈玉荣哼笑一声,起身把婴儿抱进怀里,他的脖子马上被拢住,许熠整个人埋进他的怀里。 沈玉荣娴熟拍了拍他的后背,和许随擦肩而过。 许随偏头,微笑道:“另外,别去见他。” 沈玉荣抬了下眼睛。 他没有回话,抬步下了楼梯。 番外 许熠2 沈玉荣单手攥着伞柄,右手抱着小小的襁褓,一步步消失在狂风暴雪里。 风雨愈大,飘零的白色旋转,如龙卷风般,轻而易举掩盖住少年轻薄的身影。 许随眼瞧对方离开了这里,这才堪堪安下心,推门往楼下走。 三楼有一扇巨大的赏景窗,还有不少的娱乐设施,这层楼是专门用来供主人玩乐放松的地方。 许随刚进来,就看到在赏景窗口站着的沈烨。 男人的背影比几年前成熟许多,也平和了不少,宽阔平直的肩膀下是细韧微弯的腰,弧度勾勒出一丝寂寥和落寞。 他低头静静看着外面,看不清表情,殷红的唇没有往常的笑弧,默然又黯淡。 许随注意到,沈烨连鞋都没有换就走了进来,身边地面积着融化的雪水,看样子是从军部匆忙赶回来的。 许随表情一僵,又恢复如初:“你不是去巡视了吗?怎么赶回来了?” 听到许随的声音,男人宽阔的背影一寸寸直起,又像往常倨傲昂扬起来,刚才流露的脆弱被收敛进这具被千锤百炼的强壮身体。 沈烨眨了下眼睛,雪水融进眼睛里,刺得他眼眶泛着辣红。 “光脑传来私人领地被闯入的消息,我怕你出事。” 沈烨回头,指了指手腕上的光脑:“红色警标定在许熠那层楼,现在消失了。” 许随顿了顿,正想跟他解释许熠被不明人士带走的事,沈烨已经走了过来,揽住他的肩膀往外走。 沈烨没问许熠怎么样了,许随也就适时地闭嘴,两人一起下了楼吃晚饭。 唏哩呼噜嗦完一碗面,机器人热情地送来两杯热饮。 沈烨把两杯都一饮而尽,手指捏着玻璃杯很久。 他下定决心,这才对慢吞吞挑面的许随问:“他提到我了吗?有没有给我带话?” 许随动作停住,散漫抬了下眼皮,对上沈烨那双情绪复杂的眼睛,半晌才道:“没有。” “不带就不带,谁稀罕。”沈烨咬牙,翻了个白眼表示自己不在意,又喊机器人送来两杯热饮,一饮而尽! 不稀罕? 可真是在意死了。 许随擦了擦嘴,尽量用最平和的语气,说出最挑拨离间的话: “他从头到尾都没提到你,光盯着许熠了,说那是粟塔的孙子,他得带走。” 沈烨眼神幽幽,面无表情。 “我记得你是他养大的,你们是养父子关系?”许随淡然夹了根面条,说,“现在养父子关系也没了,成许熠和沈玉荣了。” 沈烨脸色微沉。 “他在你成年后搬离斯塔克比亚,一走就是十几年,撒手不管你那么久,中间还隔着生生死死。” “……可能觉得父子情分浅了,不好再培养,想再养个孩子吧。” 沈烨掰断了手里的金属汤勺。 许随嗦了口面,微微上挑的眼睛泄出一丝堪称魅惑的笑意,冲散了外貌带来的精致冷清感。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沈烨的手腕,抚摸,掰开他捏得青白的手指,温柔摩挲着。 “老婆……”许随刚要说点温言软语,沈烨蓦地抽出手,表情严肃,对光脑输入自己的问题。 盈亮亮的光脑屏幕上,浮现一个血淋淋的问题。 【杀害亲生儿子会被判刑几年?】 许随:“……” 沈烨删掉这有点疯癫的问题,他握住许随伸过来的手,紧紧地握着。 “他是个讨人厌的老畜生,我母亲一死,他撒手不管我就是十几年,我得了抑郁症和性别认知障碍他没来看过一次,我损耗生命力搏前程他当不知道,理由是他很忙,他顾不上我。” “嘴上说着尊重和心疼,其实就是不在乎,因为如果是我母亲受这些罪,他会毫不犹豫抛弃所有来替她承担这些痛苦。” “他因为母亲来爱我,又因为母亲死去,而变得不那么爱我,因为替粟塔报仇这件事比我更重要。” “包括为了报仇和你做交易,而代价是再也不见我,他也愿意。” 沈烨含着沙哑的语气重新变得冷静。 “我常怀疑他那颗心比零下几千度的瑟亚冰星还要冷酷绝情,后来发现他就是这种人,你改变不了。” “他就算在乎你,能为你殚精竭虑,在权衡利弊下也会毫不犹豫离开你。” 许随哑口无言。 他把这些残酷的事实剥开让沈烨来看,告诉他沈玉荣其实本质并不在乎你。 可沈烨真用这种沙哑的语气和他陈述,许随又沉默了。 沈烨问:“他在哪儿?” 许随说:“你想去找他?” “嗯,我已经不生气了,和他生气就是和自己过不去。”沈烨用断掉的汤勺舀了口汤喝,平静道,“这么久没见面了,去叙叙旧。” 许随皱眉道:“我去问问。” 问完的结果回来了,许随把沈玉荣的回复贴脸给沈烨看。 就两个字。 不见。 拽的要命,跟谁求着见面一样。 沈烨的脸色不太好看,嘴硬道:“我看他的是他吗?凭什么拒绝我,我是去看儿子!” 沈玉荣再回复:“不见,儿子也不给。” 许随压住嘴角,安抚情绪逐渐暴躁的妻子:“不见就不见,半年后就送回来了。” 沈烨在大冬天闷了两杯去火茶,去军部操练了两天兵才缓过气来。 许随一般白天处理皇室政务,晚上回家和老婆腻歪,后来嫌政务麻烦见不到沈烨,就在沈烨办公室也给自己设了一个工位,两人同吃同住,整天黏在一起。 过了半年,孩子果然被如约送回来了。 也就出生那几天哄了哄,紧接着这么长时间没见,许熠早就忘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还不满一岁的小孩儿回到家就哇哇大哭,雪白的小脸皱巴成一团,长出嫩牙的嘴大张,嚎得撕心裂肺,甩着短腿满地乱爬,想去找那个熟悉的人。 沈烨没想到当初哼唧唧跟个小猫崽子似的许熠,这段时间进化得这么活泼生动。 这满地乱爬嗷嗷哭的劲儿可以和当年的他媲美了。 这点子对体力的欣赏很快进化成了烦躁。 无他,许熠太能哭了。 回来之后,白天哭,晚上也哭,不吃不喝不睡不歇,好像一个全自动哭泣机器。 嗓子哭哑了就哼唧,腿甩累了就瘫地上一动不动,哭得双眼红肿,嘴巴也肿,可怜巴巴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门口,好像在等谁,整个人好像要哭死过去。 沈烨被这偏执劲儿吓了一跳。 不是没强行抱回去过,许熠除了哭得更惨烈之外,脑袋也聪明的紧,一个不注意就悄默默从房间跑回门口,然后继续在那儿等着,哼唧着哭。 要不是太矮够不着门,估计早就开门出去找人了。 也就才半岁,跟成精了似的。 沈烨被他哭得头痛欲裂,生怕自己唯一的孩子死在“水土不服”里,让许随赶紧想办法。 许随冷淡道:“随便他哭,哭晕了带回去打葡萄糖。” 丈夫不靠谱,沈烨只好支棱一下,才哄了两个小时就快崩溃了,抽枪抵在许熠脑门上,准备怒而杀子。 许随可以看许熠哭到晕厥,但不能眼睁睁看这孩子还没长大成人就死了,那以后和沈烨退休这事儿更是遥遥无期,赶紧和沈玉荣联系,让对方过来接孩子。 沈玉荣对许熠的状况表示爱护和心疼,但是不来。 “我很心疼这个孩子,但和我分离是他必须要承受的。他这么聪明,哭两天就知道得不到想要的了,到时候就会安心吃饭睡觉。” “哭就哭吧,记得替我抱他一下。” 很温柔,但掩盖不住冷情冷心。 涉及不到许熠的生命危险,让沈玉荣妥协的概率不高。 许随拍了个许熠即将被亲生父亲一枪崩死的视频给他。 沈玉荣:“……让他停手,我马上到。” 沈烨知道阔别已久的人要来之后,愣了愣,把枪收回去,让许熠继续在地上趴着哭,转身回了房间。 大大咧咧的人也会别扭,也会生闷气,也会有不想见的人。 沈玉荣不知道在哪儿定居,居然时隔十二个小时才到家门口,才刚一进房,他的腿就被软乎乎的东西抱住了。 沈玉荣低头一看,看到小腿上挂着的小家伙,正满脸泪痕,湿漉漉的大眼睛委屈地看他。 许熠看到熟悉的人,嘴巴一瘪,刚刚差点晕厥的人好像重新精力充沛,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 “哭得真可怜,他们可是你的亲生父母。” 沈玉荣把他抱起来,娴熟地拍背哄了哄,许熠很快安静下来,抱着他的脖子抽抽搭搭。 “再哭下去,我们就不是了。”许随的声音幽幽传来,沈玉荣偏头一看,对上他的黑眼圈。 “吵的人睡不着觉,把他带走吧。”许随揉着眉心,头疼道,“他已经不认父母了。” “感情是需要培养的,不然他每年在你身边待着的几个月是在干什么?” 沈玉荣翻了个白眼。 “太折磨人,可以不认。”许随说,“长大后来继承皇位就行,我准备在许熠成年那天退休,只要等十八年就可以了。” 沈玉荣呵呵一笑,点了点许熠的小鼻子:“爹疯娘躁,真是个小可怜。” 许随突然道:“沈烨在楼上。” “我知道,之前道过别了,以后都不用见。”沈玉荣淡淡道,“哄完孩子我就走了。” 许随强调:“你可以见。” “看沈烨这段时间郁郁寡欢,心疼了?”沈玉荣嘲笑道。 许随没说话。 沈玉荣没上楼,但是也没走,他坐在沙发上耐心哄着许熠,逗对方露出两个笑脸出来。 许熠见到沈玉荣之后就又回到刚出生时的小猫崽子样儿,安静得吓人,也就偶尔哼唧一声。 “这孩子黏人,跟沈烨小时候一样,我一走就哭。”沈玉荣哼着小调,拍着他的脊背,说,“沈烨的反应可没他大。” “沈烨哭两场就不哭了,注意力就散到其他地方,他能哭到地老天荒,非达到目的才行。” 这么一想,沈玉荣觉得这执拗劲儿有点像粟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顿时笑了起来。 苍白的脸浮现一丝红晕,他一颗冷硬坚固的心也软了下来。 “我就不走了,去哪儿住都一样,等许熠懂点事儿了再走。”沈玉荣道。 许随有点嫌弃,但没说什么。 沈烨的情绪需要细心呵护,那沈玉荣留下来当稳定剂也没什么。 许随知道情绪发泄不了,憋久了就容易患病,他喜欢随意发泄,沈烨却不愿意。 既然发泄不了,在平常大小事上就得顺着,时刻注意沈烨的心理健康问题。 “光带孩子还怪无聊的,世家那边怎么样了。”沈玉荣问。 许随问:“你想做什么?” “嗯,给他们一个惊喜吧,相信那些老家伙很乐意见到我。《是沈玉荣死而复生,还是替代品宠物?》这个新闻怎么样?” 沈玉荣摸着许熠的小脸,获得一个依赖的蹭蹭,道:“那些人看到我回来,会不会吓到尿裤子。” 许随低头睨了眼许熠,他的孩子似乎把沈玉荣当亲爹了,笑得比蜂蜜还甜,灿亮漂亮的大眼睛弯成了一条缝。 有点硌眼睛,许随冷声道:“随便。” 番外 许熠3 沈玉荣逗了会儿孩子,等许熠睡着后才把小东西放在沙发上。 经过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闹腾,许熠早就困死了过去,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我走了。”沈玉荣神情自若,一个眼神也没给楼上早就敞开缝隙的房间。 他走到门口,摁下键钮,自动门缓慢打开,许随手动把门关上了,脚步一挪堵在门口。 两人距离挨得极近,双眼冷冷看着对方,炸着噼里啪啦的电花,好像在无形对峙。 “怎么?”沈玉荣提起肩膀上的包,看向许随,“你要强留我?” “沈烨在等你。”许随格外坚持,苍白俊秀的脸上没有表情,“他在楼上,心情很不好。” 沈玉荣说:“我已经死了,他不应该见我。” 许随蹙眉:“你如果真死了,就不该来找许熠,也不该把他带走。” 不出现什么都好,沈玉荣一走两三年沈烨也没提起过,可偏偏因为许熠又扯上了理不清断不掉的关系。 明知道人就在楼下,却因为养父的冷视和抗拒见不了面,对沈烨来说是个莫大的心理刺激。 沈玉荣啼笑皆非:“我记得,你之前一遍遍提醒让我离他远点?” 许随冷静道:“哦,那我后悔了。” “哎呦,许指挥官又后悔了?”沈玉荣笑呵呵地阴阳他,“就没见你从一而终过。” 许随不见羞耻,脸色淡定得一批,扭头看向沈玉荣的身后,打招呼:“老婆,你下楼了?” 沈玉荣的笑容一僵。 不是很想回头,沈玉荣在夺门而出和抱头鼠窜两个选项犹豫一下,最后妥协,看向楼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沈烨。 穿着军服正装的男人还没来得及换睡衣,怀里抱着漆黑的帽子,黑色领口系得紧绷,衬得脖颈皮肤白得晃眼。 眼睛也跟深墨似的,里头凝着碎冰,仿佛落到人身上就要结一层霜,一瞬不瞬地盯着沈玉荣。 沈玉荣思索了一下,觉得这次见面平添沈烨平静生活的烦忧,一个死人实在没必要出现找存在感。 腰带上有警报按钮,摁下会有他早就安排好的保镖强行闯进来,他可以在短短时间内安然无恙离开这栋房子…… 沈烨把枪对准了沙发上的许熠。 沈玉荣:“……” “射程足够,子弹也上膛了。”沈烨贴心地解释了一句。 “你发什么神经,跟小孩置气?”沈玉荣责怪道,“就算没有隔代亲,他也是你亲生儿子。” 许随走过去,把沙发上睡得正酣的许熠抱起来,在沈玉荣面前挥了挥:“这是人质。” 许熠落入冰凉坚硬的怀抱,感觉好像处在冰窟里,和平常温柔爱护的拥抱丝毫不一样。 他迷迷糊糊的睁眼,和许随那双冷清美丽的眼睛对上,名义上的亲生父亲正冷冰冰地瞧着他,好像在打量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 他小嘴一瘪,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呜……啊啊……” 沈玉荣眉角突突地跳。 饶是他知道这对夫妻不靠谱,此刻还是发自内心生了疑问。 他疑惑地看向许随:“你把许熠造出来,是想在你的累累罪行上画最后一笔吗?” 许随不觉得自己有错:“担心什么,沈烨不会真开枪。” “你真会把他摔地上。”沈玉荣对他的品性给予冷笑,上前接过哇哇大哭的许熠。 小孩瞬间埋进他的怀里,抽噎着止住哭声,脸上的泪水抹在他的衣服上。 “有事说事,吓孩子猪狗不如。”沈玉荣坐在沙发上,让那两人也一起坐下。 沈烨哼了一声,把枪摆到一旁,缓步下楼,一屁股坐在沈玉荣对面,还恶劣又很故意地踩了沈玉荣一脚。 许随坐在他的旁边,小心捏住沈烨的手腕。 沈玉荣抬起脚,瞥了眼上面黑黢黢的脚印,脸色微变:“小邋遢鬼,你进屋又不换鞋!” “我可以嘱咐机器人多扫几遍地,佣人也不少,身为丈夫,我也经常收拾家务照顾沈烨。” 许随语气淡淡:“不像玉荣先生,养子不换鞋都要责备两句。” 沈玉荣说:“脑子有病就去治,你茶个什么劲儿?” 沈烨喊机器人送来两杯热饮,自己一杯,许随一杯,没给沈玉荣准备,他一饮而尽后,语气尽量维持平静: “好几年没见面了,最近怎么样?” “早就退休了,一直在休息。”沈玉荣细细打量过去。 比起当年的瘦削苍白,沈烨现在气色红润,体型壮硕,气洪如钟,脸都圆了一圈,可见这几年过的不错。 沈烨望着面前“少年”尚带青涩的脸,敛下眸底的复杂,点了点头:“挺好,你该歇歇了。” 沈玉荣端起许随面前的热饮,喝了一口,道:“这么想见我,最近有事?” 沈烨质问道:“没事还见不了了?” “可以见啊。”沈玉荣说,“我很乐意和你见面,不过次数不能太多,容易影响……” 沈烨语气有点硬,脖子一扬:“影响什么?你以前怎么不顾忌自己会影响别人?” 许随冷不丁补刀:“可能是人老了,做事也瞻前顾后了吧。” 沈玉荣对向许随,语气平淡无波,如死水一般:“闭嘴,杂种。” 又看向沈烨,双眸狡黠地弯起,冲散刚才那泄出的一丝戾气,笑眯眯道:“那我错了,跟你道歉,消消气吧。” 这话就跟点燃炸药的小火苗似的,沈烨的怒气瞬间爆发,蓦地起身,指着沈玉荣鼻子骂: “老不死的,你还知道错了?!” 沈玉荣抹掉脸上的唾沫星子,耐着脾气,好声好气:“行了,不跟你见面是我的错,可你这些年也没来找我,扯平了。” 沈烨冷脸:“我不找你是因为找了也没用,你之前走得那么潇洒,别不要脸到现在推卸责任!” 沈烨已经抛弃尊老那一套了,沈玉荣预感已经说什么都会被骂,干脆不说了,上手捂住许熠的小耳朵,避免小孩被暴躁的亲娘吓哭。 许熠倒是没哭,圆溜溜的眼睛瞪着冲沈玉荣发火的沈烨,抻着小胳膊打空气,不满地啊啊啊叫了起来。 沈烨更怒了:“你什么态度,认不认娘了,我是你亲生母亲!” “啊啊啊……” 叫得更厉害了,好像要从气势上压过沈烨。 沈烨被这逆子气得半死。 “孩子刚回来你就发了两次火,哪有你这样做父母的。”沈玉荣抱紧了乱扑腾的许熠,轻啧一声。 “再过几年就四十了,心智还这么不成熟,许熠跟了你们是上辈子倒血霉。” 沈烨转而攻击他:“你没来我好好的,心情平和着呢!” 沈玉荣微笑应声:“哦。” 趁两人对峙的间隙,许随心平气和地开口:“留下来吃顿饭吧,等许熠睡着了你再走。” 许随不随地犯病,沈玉荣对他的态度就会好很多,扫了眼怀里的许熠,这小孩儿还在瞪沈烨,大眼睛睁得溜圆,整个气鼓鼓的。 沈玉荣被他逗笑了:“平常安静得跟个猫崽儿似的,动也不动,一气父母就精神了。” 沈烨:“……”还是个孽子! “我决定在斯塔克比亚住两年,等许熠懂事了再离开这里。”沈玉荣叹了口气,“你也别因为我气来气去,对身体不好,以后能常见到我。” 沈烨脸色好看一瞬:“你住哪儿?” “哪儿也行,我不缺住的地方,沈氏那些人还在眼巴巴等我回去。” 沈玉荣道:“行了,叫声叔吧,别闹别扭了。” 沈烨抱臂,靠在一旁一声不吭,许随冷然接话:“需要我叫吗?” “你不用,我听了折寿。”沈玉荣毫不犹豫。 闹了几分钟别扭,沈烨整理好心情,认真叫了一句:“玉荣叔。” “嗯。”沈玉荣笑着。 气氛在短短几秒内温暖如春,许熠见在场的三个大人不再对峙,也不气呼呼地和沈烨叫板了,乖乖缩进沈玉荣的怀里。 沈烨忍不住问:“你不管我这么久,这几十年的父子情分在你眼里算什么?” 沈玉荣道:“算你感情充沛,算我硬揽麻烦?” 沈烨:“……” “好吧,开玩笑的。”沈玉荣笃定道,“最珍贵的矿石也没有我们之间的感情重要。” “叔,我给你做顿饭。” 沈玉荣话锋一转:“事到如今,我要重新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了。” 沈烨脸一黑。 “老畜生……” 偌大的空间被拌嘴和互怼填充,平常安静又冷寂的房子变得吵吵闹闹。 许随喝了口水,他静静看着沈烨,外人凶悍成熟的领袖幼稚地冲沈玉荣恼怒控诉。 情绪发泄出来就好,只要别像前几天那样闷闷不乐就行。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许随对沈烨情绪的关注程度超乎常人想象,是闷恼愠怒,还是愉悦暗喜,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我去做饭。”许随挽救了一下花容失色的沈玉荣,进厨房娴熟地系上围裙。 沈玉荣不用吃人造粪便,顿时舒了口气,他看向厨房里切菜备菜的许随,挑眉道:“平常都是他在家做饭?” “他有时间了会下厨。有空我也会做,做一大锅出来,许随特别爱吃。”沈烨啧道,“谁跟你一样没品,每次我一下厨就跑。” 沈玉荣语气复杂:“怪我,我当初就该让你多上两节烹饪课。” 沈烨往他膝盖上踹了一脚,黑色裤子上多了一个灰色印痕。 简单吃完饭,气氛还算融洽,沈玉荣见时间差不多了,就要起身离开这里。 “这次真要离开了,我要回原先住的地方处理事情,等筹备好了再搬到斯塔克比亚长住。” 沈烨一顿:“你不是退休了吗?” “论心理年龄,我确实该退休了。”沈玉荣说,“可我这具身体还年轻,总不能几十年什么也不做,未雨绸缪罢了。” 许随抬眼,看了他几秒,然后点头:“重头再来不容易,你对外的化名是什么,我可以托人帮衬着点。” “名字不重要。”沈玉荣微笑道,“反正不是沈玉荣。” 许随还想再问,沈玉荣戳破他:“别想给我使绊子,我懒得处理你背地里整的麻烦。” “我只是想帮帮忙,你怎么恶意揣测。”许随偏头看向沈烨,眨了下眼睛,“老婆,他冤枉我。” 沈烨沉默看了他一眼。 凭借他对许随的了解,这句冤枉可能并不是冤枉…… “记得把我之前记录的世家名单给我,我既然回来就不能干躺着,顺带处理几个得罪过我的世家。” “当初投靠前皇室后来又转而投向沈氏的那几个家族,还有暗地里和前皇室有过合作的家族,我需要仔细筛查一遍。” “另外,趁星际没乱起来,陪我去沈氏走一趟。” 沈玉荣对许随道:“都是曾经的合作者,我回斯塔克比亚要和他们说一声。” 许随答应了。 “我呢?”沈烨插话,“我要做什么?” “你歇着,别碍我的事。”沈玉荣咳嗽两声,说,“吃好喝好睡好,比什么都重要。” 这跟年仅半岁只会吃喝拉撒的许熠有什么区别? 这个年纪还有长辈兜底是件幸事,沈烨也乐得不操心。 他看了眼沈玉荣现在年轻青涩的脸,还是没办法把这个年轻壳子和印象里老谋深算的老畜生扯上关系。 “给我半个月时间。”沈玉荣说,“半个月后,我再回来。” 看来背地里做的事不少,居然要这么久。许随点头:“记得把许熠带走。” 忙忙碌碌半个月后。 许随在途中接到了沈玉荣的消息。 “来接我。” 把人接到沈氏,许随率先下车,沈玉荣随便套上兜帽跟在他身后。 沈族长接到许随的消息,从沈氏内部赶回来,他瞧着这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 “你怎么来了?” “来送个人。”许随转身,露出身后矮小清瘦的年轻人。 对方戴着宽大的帽子,正隐藏在暗处打量他,看样子是个beta,从露出的皮肤状态来看,十分年轻。 “你是?”沈族长皱紧眉头,感觉略微熟悉,定眼一看又觉得陌生。 “族长贵人多忘事,几年不见就把我忘了。” 沈玉荣拉了下兜帽,瘦削贴骨的手指上,有一枚素净的戒指,似乎是某个早就消失的人“生前”常戴的。 沈族长脸色变了。 沈玉荣拉开兜帽,露出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那张寡淡无味的脸比印象中至少年轻几十岁,独属于劣质beta的平庸和丑陋,看起来没有一丝突眼的地方。 可嘴角微微扬起的眼熟弧度,还有温柔眼睛流转间的丝丝狡诡之感,都让沈族长背后一凉。 “你不是退隐了吗?!”沈族长问。 “我又回来了。”沈玉荣的兜帽下压,遮住那张让人不寒而栗的脸,他说,“自己一个人住太无聊,我回来陪你们说说话。” 沈族长很快镇定下来,让身后的人上前把门关上,又遣散周围几个忠诚但目前还不够资格听机密的小辈。 他刻着川字的眉头紧锁,死死盯着面前的沈玉荣,良久后叹了口气:“早该料到……你只要活着,就不会安分。” “别开玩笑,什么安分不安分的,我哪有这个本事?” 沈玉荣笑着说,“我早就退休了,沈玉荣也死了。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正在安享晚年的低贱平民。” 沈族长深深看了他一眼,又对上许随含笑的眼睛,挥了挥手:“都过来,我们去内部会议室。” 半个小时后。 沈族长看着自己手上的世家名单,陷入微妙的沉思。 “你不是安享晚年吗?” 都安享晚年了,杀这么多人做什么?搞这么大动作,才安稳没两年的主星又要打得头破血流。 本来“死”得好好的,一回星际就又要乱,谁把他捞回斯塔克比亚的? 番外 许熠4 夜深。 沈玉荣和许随两人推开门,一眼就看到客厅坐在大屏幕前看电影的一大一小。 屏幕上播放着最近新出的恐怖电影,以第一视角环视四周。 阴森恐怖的音乐搭配主人公逐渐恐惧的喘气,形成无法言说的压抑氛围。 沈烨盘起长腿坐在地上,他的怀里坐着小小一团的许熠,紧紧靠在一起。 一大一小表情严肃,神似又同步,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屏幕。 许随眼睛定在沈烨紧紧抱着许熠的手上,嘴角上扬一瞬,却露不出多少笑意和愉悦。 “才相处一天,感情就这么好了?”沈玉荣的声音打断他的发作。 沈烨扭头看向门口,托起怀里的许熠,高高举到头顶,好似一个老父亲朴实无华的托举,语带期望: “我在给他做练胆训练,我的孩子要做星际最顶天立地的威猛alpha!震傻那些天天说我不能生的长舌头!” 许熠稚嫩漂亮的小脸正对着他们,胳膊和腿短似树桩,雪白又胖嘟嘟的脸皱紧,看着和威猛毫不沾边。 像是被沈烨高昂又自信的语气感染了,小拳头紧紧攥在一起,在老父亲期待的眼神下,他气势如虹地挤出一句:“呀!” “……”沈玉荣闭了闭眼。 许随鼓掌,十分配合:“孩子很有你的气势,长大一定特别威猛霸气。” 沈烨重新把小家伙抱进怀里,捧住许熠的小脸蛋瞧来瞧去,和刚出生的冷眼旁观不一样,他现在对许熠是越看越喜欢。 自然而然,沈烨也带了两分偏心。 “之前还觉得长得像你,现在这么一瞧,分明是像我,眼睛鼻子嘴巴都像我。” 沈烨捏住他的小鼻子,对许熠精致白皙的脸很满意:“我如果是个alpha,就会长这么好看。” 许随瞥了眼和他五官有七分相似的许熠,睁眼说瞎话:“嗯,是比较像你。” “玉荣叔,我和许熠以后给你养老送终。” 沈烨的炮火又对准了沉默不语的沈玉荣,乐不可支道:“你算是他干爷爷,论辈分该叫你一声沈叔公。” 沈玉荣:“……” 莫名其妙辈分大了一轮,沈玉荣惊然想起自己和粟塔是同班同学,而许熠是粟塔的小孙子。 这声叔公他还真担待得起。 有种垂垂老矣的错觉,沈玉荣又想起自己没换身体前的憔悴老态,不禁叹道:“我年纪是大了。” 都活到三世同堂了。 沈玉荣走过去蹲下身,和笑呵呵的许熠对视。婴儿那双格外好看的眼睛盯着他,里面充满了对沈玉荣的喜爱。 沈玉荣忍不住道:“你不提辈分我还没反应过来,原来许熠是我的小侄孙。” “小侄孙。”沈烨逗弄手上的许熠,催着让许熠咿呀两句,“快叫沈叔公。” “他还不会说话,过段时间就该教他走路说话了。”沈玉荣捏住他软乎乎的小手,“满一周岁就带小alpha去测试精神力,应该不会低。” 精神力越高,容貌越昳丽。 许熠的血脉来自两个高精神力的父亲,还拥有皇室继承人身世,先天优势远超同龄贵族,以后注定不凡。 只要不像两个父亲一样在感情上频频犯浑,沈玉荣有底气把孩子养育到至高位,成为有史以来名列前茅的少年皇帝。 许熠笑呵呵地抱住他的脖子,从父亲温暖宽阔的怀抱爬进沈玉荣的怀里。 许随见这个碍眼的离开了,上前揽住沈烨的手臂,把人拉起来。 细长的手指抚上他的衣襟,温柔又缓慢地整理好妻子凌乱的衣服。 许熠开智很早。 不知道是受到刺激还是智商偏高,许熠脑海里的记忆浮现的第一幕,就是一双温暖软和的手,抚在他小小的额头上,他柔软的脖颈上。 “许熠,怎么跑出来了?” 他的头顶响起一道好听的声音,温温柔柔的,跟流水似的。 “是不是还难受,再回去休息一下。” 许熠蒙蒙抬头,他看进一双笑眯眯的眼睛。 眼尾弧度上扬,瞳仁黑白分明,不带疏离和攻击,像盈着一汪温润的暖泉。 ……这是谁? 初开智的两岁孩童茫然一瞬,突然想不起来这个充满亲和力的年轻男人是谁。 “他醒了?”一道比年轻男人冷淡许多的声音响起。 许熠顺着声线看去,门口站着挺拔修长的男人,容貌清丽,长眸薄唇,穿着白色长款制服,衬得腰细腿长,气质冷清。 第二个男人眼里浸着碎冰似的,不带温度,上下细细打量他,看一眼就让人心生凉意和恐慌。 这又是谁? 许熠懵懂眨了眨眼。 “可能吓狠了,体感温度有点高。”沈玉荣抱起一动不动的许熠,对突然进来的许随道,“把沈烨叫过来,让他带孩子去医院看看。” 许随皱了下眉,很快恢复如初,走到沈玉荣身边,想把许熠接到怀里:“不用他,我带许熠去。” “算了,你手底下那些人不靠谱。”沈玉荣道,“上次灌退烧药,如果不是我盯着他们能换三种不明药剂给许熠吃。” 许随说:“已经教训过了,这次他们不敢……” 许熠重新昏昏沉沉起来。 他缩在沈玉荣的怀里,嗅到了年轻男人身上清淡的洗衣液香气,淡泊地如同白水一般,却让人莫名安心。 “叔公……”许熠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句。 他被一双凉飕飕的手环住,落入一个香气四溢的怀中。 这个冰冷的怀抱和刚才的柔软温存不尽相同,公事公办地抱紧他,隐隐透着让人不舒服的气息。 像香水之下掩盖不住的腐烂干涸的血腥气味,经久不散。 许熠睁大眼睛,向上看去。 他看进父亲冷清淡漠的眼睛,也是黑白分明,像天生氤氲着水光。 形状优美,睫毛纤长,好一双美丽动人的眸。 如果不是情绪过于淡漠,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许熠可能还会喜欢一下。 窗口吹进馥郁的芳香,激得人视线情不自禁挪移过去。 半开的窗口外,高高的树上开着如同玉兰一般高洁清雅的花,刚好一阵风吹过,落进一朵半是盛丽,半是腐烂的花朵。 花掉在地板上,除了许熠没人注意到,孩童趴在父亲的肩头,懵懂的眼睛倒映出那朵美丽又腐烂的花。 高洁的,优雅的,腐烂的,虚伪的。 就跟他的父亲一样。 这是许熠的第一印象。 沈玉荣是一汪温柔又死寂的泉水。 许随是一朵昳丽盛开又腐烂的花。 而他的母亲……或者说第二个父亲,在听到他生病之后匆匆赶到医院,脸上掩盖不住的懊恼和心疼。 不停去摸他的小手,又怕捏断这个脆弱幼小的孩子,想哄两句嘴又憋不住安慰话。 许熠懵懂地瞧他,从母亲俊美阳刚的脸到他强壮有力的四肢,觉得跟高高矗立的凶悍火山似的,看似平静,却让人下意识害怕。 许熠还没来得及害怕,额头就被亲了一口。 沈烨亲他也是偷摸亲的,那做贼心虚的样子好像亲的不是自己的孩子。 亲之后脸上挂着一抹心虚,还四处看病房里有没有其他人。 “……爸爸?”许熠茫然摸了摸头。 “别告诉别人。”沈烨说,“尤其是你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许熠声线稚嫩,虚弱道:“叔公在哪里?” “出去拉专家去了,上次绑架吓着你了,以后不会了。” 绑架? 许熠这才知道, 他发烧不退是前几天经历了一场绑架,据说是有一群坏人想报复叔公和两个父亲,把手伸到他身上了。 虽然大人们很快就把他抢了回来,许熠却受了不小的惊吓,回来后就高烧不退,醒过来就跟开智似的。 从只会吃喝拉撒的小笨蛋变成了过目不忘的聪明蛋,还能自如控制精神力。 沈烨听到小孩是开智了,先是松了口气,又是惊讶:“才两岁就能控制精神力了?” “检测过了,精神力高,智商也高,受刺激就迈过了那道坎,提前了大概一年左右。” 沈玉荣翻着手上的病历单,道:“因祸得福,差点以为要烧成傻子了。” 沈烨笑弯了眼睛,对病床上小脸苍白的许熠道:“听到没有,许熠是个小天才,天赋高还聪明绝顶。” 许熠清凌凌的眼睛扫过母亲,看向沈玉荣那张难以掩盖疲惫的脸。 “叔公?”许熠疑惑地喊出这个称呼,问出前两年从没有问出过的问题,“你那么年轻,我为什么要叫你叔公?” 沈玉荣动作一顿。 好好好,开智的第一时间先怀疑他的身份。 “其实,你应该叫我叔。”沈玉荣面不改色道,“叫我玉荣叔吧,我和你爸是结拜兄弟。” 沈烨:“……” 许熠没吭声,小半张脸埋进被褥里,徒留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玉荣。 沈烨暗地里咬紧牙关,压低声音:“我儿子叫你玉荣叔,我该叫你什么?” “我是你的养父,也是他的叔叔,不冲突。”沈玉荣说,“你也可以喊我一声弟弟。” 沈烨有种辈分全乱的感觉,紧锁眉头,拒绝这个让他心生膈应的称呼。 “叫玉荣叔。”沈玉荣逗弄闷不作声的许熠。 许熠察觉到病房内怪异的气氛,当然不会叫,良久,还是喊了一声:“叔公。” 对此,沈玉荣感慨道:“孩子真是聪明了。” 许熠觉得这不是聪明,这叫审时度势。 他叫错称呼了,那火山般的母亲可能就要爆发了。 . 许熠长到五岁的时候,沈玉荣觉得时候差不多了,过完许熠生日的第二天离开了斯塔克比亚。 沈烨这两天守着许熠,许熠迈着小短腿一跑,他就眼疾手快把人捞回来锁回房间。 这动作重复了几十次,一个不着眼许熠就跑得没边儿,满地乱跑要去找沈玉荣, “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五岁一过你叔公就要走。” 沈烨头疼地禁锢住怀里掉眼泪的许熠,叹气道:“别哭了,再过半年你就能到叔公那儿,一年有一半时间跟他住一起,” 许熠软热的手指头死死扣着沈烨的手,说话断断续续,哽咽道:“找……找叔公……” “你叔公走了。” 许熠挥开他的手,挣不开就趴在地上,从沈烨怀里钻出来往外爬, 小孩趴在地上往外爬的模样有些喜感,沈烨却笑不出来,心脏闷闷胀疼,说不出话来。 孩子是一口饭一口饭喂出来的,感情早就培养出来了,许熠这么难过他心里也不好受。 “来,打个视频。”沈烨妥协了,把许熠捞回来,用光脑打视频过去。 光脑响了半分钟才被接通,沈玉荣的3d投影在半空中浮现。 年轻beta似乎在会议室里,穿着白色衬衫,半个身子瘫进软椅,歪头看着许熠,脸上挂着一抹浅浅的笑。 沈玉荣身后还站着两个西装革履的助理,面色素冷,手上捧着文件袋,低头不去看屏幕。 “怎么了?”沈玉荣好笑说,“不要吵你的母亲,他情绪起伏不能太大。” 许熠看到熟悉的人,低头抹掉眼泪,白皙的脸上滴着颗颗分明的泪珠,看起来可怜极了。 “许熠?”沈玉荣叫了一声,“告诉我,你在哭什么?” “叔公……”许熠声调清晰平稳,漂亮微弯的眼睛跟会说话一样,“我找不到你,他们说你走了。” “我是走了,以后不一定回来。”沈玉荣笑着说,“你可以用光脑跟我聊天,每年都来我这里住,稍长大点还能主动来看望我。” 许熠大眼睛重新聚起水光,却默默地低下头。 沈玉荣知道这是个早慧通透的孩子,他的态度摆出来,许熠就明白见好就收。 虚拟的投影俯下身,温柔抚摸许熠的额头。 “许熠。”他整理措辞,尽量温和道,“分别常见,以后你会经历很多次分别,我只是第一个离开你的人,才让你接受不了。” “你要慢慢习惯,你的叔公不会在你身边一辈子,你的父母在你十八岁那年也会离开斯塔克比亚,到时候你就有能力选择可以陪伴你一生的人了。” 沈玉荣说完这番话,空气安静了几秒。 许熠情绪平静下来,慢慢点头:“嗯,我知道了。” 小alpha推开母亲拥抱他的手,没再看沈玉荣,转头回了房间,啪嗒锁上了门。 “这是伤心了?”沈烨感知到了许熠的情绪,皱眉道,“现在对他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不这么说,我可要心软了。”沈玉荣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靠进软椅里,“我年纪大了,看不了他这么哭,再哭两声我妥协怎么办?” 沈烨想起小时候被一次次抛弃的经历,不爽道:“我以前哭着喊着求你别走,你也没妥协过。” 沈玉荣笑着:“心态不一样了,那时候年轻气盛,急着拼事业做成就,每天和宇宙光年拼速度,你的母亲都留不住我。” 提到粟塔,沈玉荣突然噤声,眼睛在虚空中定了半天,半响后才慢悠悠道: “沈宝宝,我好像真的老了,回忆就像梦魇一样纠缠我,让我长年累月睡不着觉。” “……别这么说。”沈烨表情有点僵,语气横道,“你现在比我还年轻。” “我也不知道活这么长是幸运还是诅咒,可惜非一般情况我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不然我可能早下地狱……” “沈玉荣!”沈烨扬高声音打断他。 “好吧,我不说了。”沈玉荣又打了个哈欠,道,“今天的话太多了,这是我自己的事,不应该告诉你的。” 沈烨怀疑自家养父的心理状态。 “要不要我给你找个心理医生。” “不需要。”沈玉荣哑然拒绝,“空巢老人都这样,生活太无聊而已,忙起来就没事了。” “再忙起来星际就要被杀穿了。”沈烨说,“这些年世家都被筛了一遍,敲打的敲打,灭族的灭族,剩下的安分守己,已经没有东西供你消遣了。” “可这才过了五年。”沈玉荣抱怨道,“这具身体太健康了,我还有一百年的寿命。” 以前恨自己不够活,现在恨自己活太长。 “要不……”沈玉荣试探问,“你把许熠送过来?我多养他两年消磨时间,应该不算无聊。” 沈烨:“……” 沈烨:“不心软?不妥协?” 沈玉荣脚步后移,讪讪地避开沈烨控诉的眼神。 “你和许随不会养孩子,我离开主星后又无聊,许熠年纪还小需要教导,把他送我到身边来,偶尔回来看看你们……” 沈烨回头,看向许熠房间的位置,正好对上门缝后的那双和他如出一辙的漂亮眼睛。 偷听被母亲发现,许熠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沈烨就移开了视线,好像没有发现他。 许熠思忖片刻,悄悄往那个方向瞄了一眼,小手后移,轻轻带上了房门。 “这样,以后我会带许熠回主星常住,一年回来住两个月,不会影响你们的血缘感情。” 沈玉荣这边儿还在劝导:“没我在许熠身边守着,我怕有人背地里对孩子做什么……” 沈烨郁闷打断:“行了,今天下午我把许熠送过去。” 沈玉荣止住话头,也摸了下沈宝宝的头:“别生气,许熠在你们身边也不高兴,还不如在我这里待着。” “这孩子天生就跟父母不亲。”沈烨轻啧一声。 “平常见不着你就在自己房间待着,玩积木拼图都不搭理我。饿了就翻冰箱,渴了就找佣人,无聊了就读书写字。” “不喜欢亲吻拥抱,也不喜欢跟父母聊天,好像有我没我都一样。”沈烨难掩那一丝失落。 “每个小孩性格都不一样,你小时候特别黏人。”沈玉荣轻笑一声,“谁想到自己的小宝宝是这样的,把亲生父母当空气。” 沈烨:“……” 他也不是没黏过自己孩子,毕竟山不就我我就山,以前就是这么纠缠许随的。 结果被许熠嫌弃嘴碎,觉得他烦人,有一段时间老躲着他走。 沈烨说不伤心那是假的,深觉许熠跟他那生性凉薄的爹一个死德行。 “可能是像粟塔呢。”沈玉荣语气轻飘飘,“性格安静,喜欢读书,多讨人喜欢。” 沈玉荣近些年对许熠越来越好,不乏有移情的原因,沈烨也不觉得意外,感慨许熠生的还是太好看,居然能让玉荣叔频频想起逝去的母亲。 他不觉得这是坏事,许熠受到长辈无条件的呵护和喜爱,玉荣叔望着粟塔的孙子茁壮成长,也能有念想活下去。 “玉荣叔,等我和许随退休离开主星,许熠该怎么办?”沈烨问。 “操那么多心做什么,小家伙现在就不得了,长大后的路可比你顺。” 沈玉荣散漫道:“你十八岁那年从军,是拼着命进去的,也没见多心疼心疼自己。” 沈玉荣笑了一声。 当天下午,许随和沈烨牵着背好小书包的许熠,亲手把人送离了主星。 沈玉荣早就等着了。 许熠刚进庄园,就有人专门驾驶飞行器来接送,这地方豪华庞大的如同海面上坐落的巨岛,连走动都要驾驶飞行器,压根看不出是一个人的“家”。 庄园东边引进了一片海,还有人造沙滩,沈玉荣闲来无事就会在这地方晒日光浴,刚好是晒太阳的时间,许熠直接被送到海边。 遥遥就看到熟悉的身影,许熠的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来了?”沈玉荣偏头,看到走到面前的一家三口,举手打招呼,“要留下来吃饭吗?” “不用。”许随谢绝他的好意,把许熠的手送到沈玉荣手上,“孩子以后就交给你了。” 沈玉荣把许熠抱进怀里,想让小alpha也躺在沙滩椅上。 许熠直接跳了下去,坐在沙滩上,熟练地把头枕在他的大腿上。 “十五岁我会把他送回斯塔克比亚。”沈玉荣说,“以后有空会带孩子常去看你们,别不舍得。” 许随想说没有不舍得,但是瞥了眼暗藏不舍的沈烨,把这句话忍了回去。 “走吧。”沈玉荣也不留人,让两个大人离开这里,俯身抱住许熠,“有没有想叔公?” 许熠掩盖不住笑容,仰头道:“想了。” 沈玉荣笑弯了眼睛:“以后跟叔公在这里生活,好不好?” 许熠回答得干脆,惯常平静的语气被兴奋冲散:“好!” 一点犹豫也没有,沈烨有点心碎。 这孩子真是白疼了! 番外 许熠5 许熠对家人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很好。 在他有记忆开始,就默默观察家里的每一个成员。 从他脾气火爆实力强大的母亲,到生性凉薄但脑子好用的父亲。 前一个还算爱他,粗心大意的omega会笨拙地拥抱他,亲吻他,然后用那双粗糙的手抚摸他的脸颊。 母亲阳刚英俊的脸上浮现的是满意又喜爱的笑容,眼里涌动着对自己血缘后代的维护和爱意。 老茧硌着许熠娇嫩的皮肤,摩挲得糙热生疼,小alpha沉默不语地受着,给不出什么撒娇卖萌的情绪价值。 他受用不了沈烨的亲昵举止,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哪怕只是一个拥抱和抚摸。 在周身的凉意里,小alpha抬起头颅,看向母亲身后静静站立的父亲。 父亲正隐在暗处打量他,白皙俊秀的脸上没有表情,是和他如出一辙的安静。 初开的审美让许熠知道那人长得好看,无论是自带优雅的气质,还是举止间的不急不慢,都让人感觉沁人心脾,赏心悦目。 像是从寒潭盛出了凉水,从头到尾浸透了全身。 就是太凉了,有点冻人。 母亲很忙,和他温存了不过半小时就急匆匆去上班,房间只留下许熠和父亲。 许熠坐在地上玩积木,他不是很喜欢说话,和父亲更是无话可说,这种时候就找事情做消磨时间。 “我在你抽屉里翻出了基础文字结构书,最近在自学星际语吗?” 父亲坐在他的身边,语气缓慢又冰冷,空气中传来让许熠不舒服的气味,像凝成冰霜的血晶。 小alpha表情冷淡,一边搭积木,一边挪了挪屁股,离父亲远了些。 他堆的积木是斯塔克比亚的一个着名山林缩影,现实中占地千万公顷,群山连绵不绝,偶尔点缀着湖泊和村庄,和深邃的悬崖沟壑。 就连脑部发育完善的成年人来,都要为这颜色和图形复杂的“玩具”头疼。 许熠堆得很慢,半个小时都堆不出一个山头,但是逻辑分明,每一处规划都很有条理,没有半路坍塌的风险。 许随欣赏了片刻,指出许熠的错误:“这个位置错了,完全体模型会歪。” 许熠瞄了眼他指出的错误,伸出小手,把那块歪掉的积木推进正确位置里,瞬间严实合缝。 “很聪明,是我的孩子。” 他的脑袋被摸了一下,那手柔软又冰凉,苍白到毫无血色,像死去已久的尸体。 许随难得抚摸他的头颅,许熠却生不出受宠若惊这种恶心的情绪。 他下意识缩了下脖子,精雕细琢的小脸上浮现控制不住的疑惑和膈应。 “父亲。”许熠整理措辞,委婉下逐客令,“这是我的休息时间,你现在应该在上班。” 许随似乎笑了一声,好像对他更满意了。 他的笑声也让许熠很不舒服,像是黏虫爬过四肢百骸,鸡皮疙瘩激了一层。 许熠心想,早知道母亲离开后,父亲突然精神失常,他就应该缠着母亲一起去军部。 在那里好歹有自己的空闲时间,没人会搭理他一个小屁孩。 这么想着,许熠把手上准备堆的积木放回盒子里,准备起身出去找仆人联系母亲。 “明天我会安排给你早教老师。”身后,那道清冷悦耳的声音幽幽传来。 许熠终于对他疑似发神经的父亲有反应了。 小alpha细长漂亮的眉毛皱成死结,嘴巴抿起,回头看向许随,定定地开口:“叔公说,他会教我认字。” “老是缠着你叔公不好,他年纪大了,没那个精力应付你。” 许随语气很淡,把许熠扔掉的木块捡起来,按在半成品积木上:“回来把它完成,不然新的早教老师会接管你的教育任务。” 讨厌的家伙! 许熠站在原地半天,把怒气压下去,走过去闷闷坐下,捡起积木块堆起来。 堆了八个小时左右,才把积木完成。许随这个过程没有离开过许熠一步,一直盯着他。 “可以了吗?”许熠的语气难掩不满,“我真的要休息了。父亲,离开我的房间!” “可以,今天的考试成绩不错。”许随接受,优雅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 他说道:“很快你就五岁了,我希望你能在这个水平上继续进步,成为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许熠没搭理他,默不作声揉自己酸疼的手腕。 许随离开之前,突然想起什么:“你叔公也要走了,他以前一直在其他星系生活,可能要搬回去了吧?” 许熠豁然抬头,不敢置信。 许随开门离开,缓缓关上,门缝里突然伸出柔软白皙的小手,被挤出淤青也不管不顾,急急地捏着门沿。 “等等!父亲,我错了!”许熠大声说,“我还可以再考!” 许随推开门,望着刚到他小腹的许熠,笑着说:“还想考什么?” “我会认星际字!”许熠赶紧抓住他长薄的衣摆,额头冒出冷汗,“你可以考我星际语言,检测十三岁考生的试卷,应该能拿八十分。” 许随问:“才八十分吗?” “你不能这样!”许熠质疑道,“堆积木可以,考星际语言也可以,你不能一点东西都不给我!” “你叔公的船舰在你生日的第二天离开斯塔克比亚。”许随蹲下身,温柔握住他的肩膀,说,“星际语言考满分,我把你送到他身边怎么样?” 许熠突然顿住了。 他盯着亲生父亲的眼睛,那里幽深得像是吞噬灵魂的黑洞,正笑盈盈地瞧他。 许熠愣神过后,说:“……你是不想让我打扰你和母亲的二人世界,别找借口。” “随便你怎么想。”许随说,“你应该去复习了。” 许熠放开手,跑到书桌前乖乖坐下,费劲吧啦地翻开厚重的语言书看了起来。 “这么在乎你叔公?”头顶响起父亲阴魂不散的声音。 许熠有些不耐烦了,但耐着脾气:“叔公跟你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 许熠想说些具体的,比如叔公温柔似水的态度,偶尔凝视空气的沉默,还有给他叠纸动物时手指上仿佛活过来的小痣。 叔公一看就需要陪伴,他的父母明显不需要。 他的父母把他搞出来可能是因为无聊外加某些外在需求,闲的没事给自己找事情做。 叔公疼爱他,是真的在疼爱他,无论是言语还是行为,一致地对他好。 不管是因为什么对许熠好,许熠都从他那里感受到了被需要。 许熠描述不出来这种感觉,他小小的脑袋也理解不了太复杂的感情,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去叔公身边,沈玉荣一个人住可能会出事。 叔公既然需要陪伴,他也不想在父母身边待着,那他就应该黏上去。 至于被讨厌的可能性…… 许熠专心写下一串句子,不去思考那个可能性。 先黏着,大不了被叔公踹两脚。 . 沈玉荣这边刚把许熠接到身边,就开始犯愁了。 他的小侄孙几天不见他,黏得厉害,走哪儿跟哪儿,跟沈烨小时候一模一样,像摇着屁股的可爱小狗。 他倒是不嫌弃许熠麻烦,就是有些工作不方便小孩子在场,弄得他蹑手蹑脚,而且许熠还需要晚上哄睡,他一走这孩子就醒来哼哼唧唧,逼迫沈玉荣加不了班。 混乱的作息硬是被逼规律了,沈玉荣干脆也不忙工作了,直接开摆,每天养着小侄孙“颐养天年”。 刚开始没一年的“死亡工程”半途荒废,沈玉荣手底下的人傻眼了。 他们跑来找沈玉荣。 “老板,你之前说好死而复生的虚幻世界完成之后,带我们造死亡工程的!” “你忘了我们的伟大理想了吗?把活人的躯壳当做载体,把死亡工程当做第二个人类世界,我们的蓝图马上就要……” 沈玉荣懒懒道:“我觉得这个项目太不切实际了,我们可以换一个。” “……换什么?” “养老计划怎么样?”沈玉荣说,“我建议造一个给老年人安享晚年的精神世界,堪比星际乌托邦一般的存在。” “只要付费就能一直享用,用户能在第二个【世界】安然度过人生最后几年,不用拖累儿女,在美梦中就能咽气。” 众人:“……” “去造吧,万一成功了呢。” 沈玉荣对这些人敷衍一通,往床上一瘫就睡过去了。 曾经雄心壮志带他们征服星际的传奇人物成了这副混吃等死的模样,众人泪洒当场,怒而摔桌,纷纷离家出走。 不干了! 没有理想的老板跟废物有什么区别?! 沈玉荣对这些人的离开表示理解,也懒得去挽留,每天做的就是晒晒太阳,吃吃饭,给许熠授课,然后一睡睡十二个小时。 跟以前的假懒不同,他现在真的很懒,好像要把以前没睡够的觉全补回来。 相比之下,许熠倒成了那个勤快的,追在屁股后面让沈玉荣多教两节课。 沈玉荣喜欢这个孩子,干脆就抱着一起睡,许熠的睡眠时间被迫长了不少,有些课程意外被耽误,让其他安排好的任课老师对沈玉荣怒目而视。 暴殄天物! 这么聪明有天赋的小alpha不去学习,反而天天带着睡觉,这是多么不靠谱的家长! 沈玉荣就会在白天睡觉之前,例行一问许熠:“跟叔公睡觉还是去上课?” 许熠只会选择第一个。 课程学学就会了,睡觉可是少一天就缺一天。 这样的生活维持了大半年。 许熠一觉醒来,发现平常懒散赖床的沈玉荣不在,身边空荡荡的。 他蒙了半天,这才下床去找。 沈玉荣正在客厅叠纸花,雪白的纸花堆积在脚边,一丛又一丛,明明繁花似锦,却显得阴郁又凄凉。 “叔公?”许熠茫然道。 “醒了?”沈玉荣见他醒了,弯起眼睛,招手道,“过来,跟叔公一起叠纸花。” 许熠坐在他的身边,瞧沈玉荣安静地叠纸花。 “为什么要叠这个?” “纪念逝去的故人,今天是她的祭日。” 许熠听到这话,抬头看了沈玉荣几秒,然后把头枕了过去,枕在年轻beta的大腿上,好像无声的安慰。 “是给外祖母叠的吗?” “是啊,你还没见过外祖母的照片吧?”沈玉荣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待会给你看一眼,跟你妈妈长得很像。” “叔公。”许熠紧紧抱着他的小腿,说,“你会不会有一天去找外祖母,不回来了?” “不知道。”沈玉荣想了想,“可能哪天我睡够了,醒来后觉得今天真无聊,就去找她了。” 许熠问:“等我醒来了,发现你去找外祖母了,我能一起去吗?” “那不行。”沈玉荣无奈说,“你太小了,应该等很老很老之后,才能去找我和外祖母。” “叔公,你也很年轻,你也不应该去找外祖母。” “不年轻了。”沈玉荣低声嘟囔,“早就老了。” 再活几年都该被叫一声老祖宗了。 许熠脑袋枕在他的大腿上,也拿起一张纸,学着他的样子捏出一朵纸花来,下面还坠着戒指样的白色指圈。 他把纸花戒指戴在沈玉荣的手上,仰头道:“我比母亲和外祖母,更希望你能开心。” 沈玉荣诧异地看了眼手上的纸花。 “叔公,你不开心。”许熠把小脸埋进他的腹部。 “如果不高兴就跟我去睡觉,别叠了,外祖母不缺廉价的纸花,她只喜欢你的笑容。” 沈玉荣怔然半天,才在许熠的摇晃下醒神。 他低头望着孩童干净稚嫩的眼睛,眼前恍惚一瞬。 他何其通透的人物,吃过的盐比许熠吃过的饭还多,这会儿也不得不承认自己钻了牛角尖。 活人永远比死人多一份希望,年轻人永远比老人有盼头。 衰老的活人会困在回忆里,他的躯壳再怎么青春明媚,灵魂还是囹圄于重重枷锁下。 “……许熠。”沈玉荣抚摸他的脸颊,斟酌道,“很抱歉我跟你说了不好的话,以后我会处理好自己的情绪。” “没关系。”许熠摇头,“我愿意听。” 他家叔公难得袒露情绪,以前笑眯眯的就敷衍过去了。 “叔公,你可以跟我讲一下外祖母的故事吗?”许熠说,“我想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后陪你一起去扫墓。” 沈玉荣乐意这世上多一个人记得粟塔,更别提许熠还是粟塔的小外孙,有血缘关系的直系亲属。 “乖孩子,过来。” 沈玉荣带着小alpha进了房间,从暗柜里拿出一本相册,翻开让许熠看。 照片上有四个人,中间坐着沈念和粟塔,两人怀里抱着两个孩子,而沈玉荣站在粟塔的旁边,右手轻轻搭在omega的肩膀上。 沈玉荣指向中间容貌昳丽妖孽的omega,语气温柔:“这是你的外祖母,是我的好朋友。” “好朋友?”许熠不明白一个朋友的关系,怎么就让叔公惦记那么久。 他还以为至少是亲属,再不济曾经也是情人。 “嗯,她是个优秀的omega,如果你见到自己的外祖母,也会喜欢她的。” 沈玉荣抱起许熠,放在自己大腿上,让小alpha能更好地看清照片上的人。 “跟母亲很像。”许熠忍不住道。 跟性转版的母亲似的,但是两人性别都是omega。 “跟你讲完故事,我就要好好生活了。”沈玉荣道,“一直沉溺于过去,就不是我了。” 许熠笑出两个小酒窝:“嗯!” 沈玉荣果然履行了诺言。 这一天过后,他亲自联系离家出走的那些人,让他们赶紧回来工作,别在外面瞎逛浪费时间。 离家出走大半年的众人们热泪盈眶。 “对味了,这才是我们的老板!” 番外 许熠6 时间慢慢悠悠的过去,许熠也长到十五岁了。 沈玉荣原本想把这个长成少年的alpha送到主星,可随着时间推移,许熠越来越安静了。 每天默不作声地陪在他的身边,用那双沉默的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沈玉荣知道,这是在无声的祈求。 他原本冷下心肠,可在许熠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神进攻下,沈玉荣很快缴械投降,叹着气给沈烨打电话。 “再留三年,等成年了我肯定送回去。” 好说歹说把许熠留下,回头看到少年,沈玉荣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这么黏人?你可比你母亲黏人多了。” 许熠听到这话,嘴角翘了一下,雌雄莫辨的脸上却露不出过于外泄的表情。 “母亲是母亲,我是我。”许熠垂下眼睫,把纸花叠好,做成纸花戒指戴到沈玉荣左手上。 这些年以来,他总会叠纸花给沈玉荣,有时候送到外祖母的墓碑前,有时候做成戒指戴到沈玉荣手上。 许熠看向他,beta比他大二十岁左右,无论是温润成熟的眉眼,还是惹人注目的气质,都在许熠的眼中生动起来。 这个平庸无奇的beta,笑起来时会在丑陋上平添一份颜色,让人眼前一亮。 许熠有时候觉得自己分不清什么是美什么是丑,可他看着镜子中自己那张宛如鬼斧神工的妖孽脸蛋,却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好看,而沈玉荣寡淡得要命。 这种赤裸的差距在看到沈玉荣的笑容时,又会演变成对自己审美的怀疑。 因为在许熠看来,沈玉荣并不难看,甚至很有魅力,笑起来时嘴角上扬的弧度尤其惹人眼球,他常盯着盯着就失神了。 “又在想什么?”沈玉荣拍了拍他的脑袋。 “……在想,以后不能叫叔公了,外人听到会引起怀疑。”许熠说。 “那就叫玉荣叔。” “母亲会揍我。” 沈玉荣噗嗤笑了:“叫叔叔。” “叔叔。”许熠乖巧喊了一声。 听到这声温驯好听的叔叔,沈玉荣满意地眯起眼睛:“乖孩子。” 乖孩子也不是很乖。 许熠没过多久学会了抽烟喝酒。 对于星际的alpha来说,这种青春懵懂的刺激是无法抗拒的诱惑,沈玉荣表示理解,然后冷漠抽走了许熠手中的香烟。 许熠也不生气,蹲在沈玉荣脚边,拨着手指头玩。 “你生气吗?”沈玉荣问。 许熠摇了摇头。 沈玉荣作为长辈,有管教他的权利,不让抽就不让抽,反正那些东西就是他拿来引关注的工具。 “成年alpha才有自由的权利。”沈玉荣点他的脑袋,“还是个小家伙,就要乖乖听家长的话。” 许熠仰头:“那等我自由了,你可以给我点烟吗?” 这倒是个新奇的提议,好像许熠的成年仪式是他点烟点出来的。 沈玉荣笑了,宠溺道:“好啊。” 星际的跌宕波折数不胜数,笼统二十年过去,掀起滔天骇浪的领袖和指挥官的往事无人再提起。 再说起来,也不过寥寥几句“曾经闹过几场”,然后就撇开了话题。 指挥官今年也五十岁了,再过个几年就可以彻底步入漫长的中年时期。 比起常年身居高位的许随,新起之秀倒是更容易让人啧啧称奇。 许随也很苦恼。 沈烨年纪上来后对往外跑没那么热衷了,刚开始天天往军部跑,后来为了小孩儿愿意留一留,可孩子被沈玉荣带走后又开始到处乱跑,每天活得不知道有多自在快乐。 最近两年开始注重养生,早睡早起。 ——每天偷他的昂贵面膜敷,敷不到五分钟就要去洗掉;喝他珍藏的稀有养生茶,咕咚就是两大杯下肚。 如果不是糙老婆活得太糟遢,许随可能会赞同他的养生计划。 最主要的就是,沈烨连床上那点事儿也开始节制了,口口声声说年纪大了要禁欲! 又一次被无情推开,许随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套上衣服,咬牙提醒:“你才五十三岁,还没到星际的中年期。” 沈烨坐在床边对镜自揽,长吁短叹:“老了,你看这里,又长了两条皱纹。” 说着,沈烨指了指眼角的褶皱,让许随仔细看:“老公,我这有皱纹了!” 许随望着他眼角上的皱痕,伸手抹了一下,立刻抚平。 “沈烨,没人能永远年轻。”许随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你二十多岁的时候,皱纹和白发比这还多。” 老婆年轻时候感慨自己老了,照个镜子都不愿意,身体被治好之后皱纹和白发渐渐消失就不叫了。 真老了又开始固态萌发,天天照镜子,盯着那点皱纹死瞧,一脸苦大仇深,好像眼神能祛皱一样。 沈烨盯了他几秒。 许随歪头和他对视。 沈烨捏起他白皙光滑的脸颊,狠狠一拧:“你保养几十年了,当然不愁皱纹!” 许随五十岁的人了,看起来还是跟二十多岁一样年轻,半点也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唯一的差别,是许随年纪越大,看起来越温润俊美,眼神趋于沉静,唇边时时沁着笑意,常常抬眼看去,眸底的笑让人捉摸不透情绪真假。 只不过在沈烨身边,许随会将这种捉摸不透的气质自动转换为幼稚。 许随和他辩驳:“我之前喊你保养皮肤,你自己不愿意,催多了还凶我,现在长皱纹了就来怪我,你年纪越大越不讲理!” 沈烨也和他辩驳:“那你不能强迫我吗?我现在老成这样,你怎么越来越好看?!” “敷这么多年面膜,是不是惦记着等我老了揍不动你了,你就把我踹了找年轻的?” 许随怒了:“你再说一遍?!” 沈烨含恼:“我就说怎么了?!” “我做保养是为了这个家!你以前就喜欢我长得好看!是你朝三暮四!” “我现在不喜欢了!谁知道你有没有偷人,前几天还有个漂亮omega闯家门疯狂表白,说愿意做小三,让我接纳他!” 许随道:“我跟那个omega不熟,他在时晏亲王的定亲宴见了我一面就缠了上来,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他现在见我就哭!见我就跑!” 沈烨喷他:“你特么能不能少出门!出一趟门就惹几个追求者,我在军部都被他们吵得烦死了!” 许随不敢置信:“是你不愿意应酬,让我去参加……” 嗡嗡…… 光脑的默认铃声响起,夫妻停止无厘头的争论,齐齐偏头看向床头上挂着的光脑。 沈烨平复了下呼吸,拽过光脑:“谁啊?” “晚上好。”对面传来沈玉荣含笑的声音。 沈烨看了眼光脑:“玉荣叔?” 光脑对面沉寂了几秒,沈玉荣的声音慢慢悠悠的传了过来:“和许随吵架了?” 沈烨气还没顺,语气冲冲的:“你怎么知道?” “猜的,呼吸频率不对。”沈玉荣那边笑了两声,“约好的时间到了,该把许熠送回主星了。” “你那时候说等许熠十五岁就送过来。”沈烨无奈道,“这都十八岁了,终于舍得送了。” “孩子年纪大了嘛。”沈玉荣语气复杂,说,“不能留了,再留就出问题了。” 沈烨问:“玉荣叔,那你要不要一起回来看看?我好久没见你了。” 沈玉荣愣然一瞬,回道:“不了,我……” 沈烨抿了抿唇,以为自己会得到习以为常的拒绝。 “他过去。” 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从光脑传来,带着少年变声期特有的一丝沙哑。 沈烨很久没听到这道声音了,平常打再多的视频通话,都磨不灭这一声带来的喜悦。 “许熠?” 那头沉默了很长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沈烨都等得不耐烦了,光脑才传来晃动声,许熠接过了通讯工具。 “我在。”少年冷漠的声线传来,“三天后我会和叔公回斯塔克比亚,拜托父亲来接我们了。” 沈烨和许随面面相觑。 沈烨咳嗽一声,主动拉近关系,放柔声音:“要不要安排个餐厅,咱们这么多年没聚过了。” “不用了。”许熠声调不变,平稳的呼吸声一下下透过传声器,“我不需要。” 沈玉荣给了他一脚:“我要,你不吃自己在家待着。” 空气安静了三秒。 “我也需要。”许熠改口,“母亲,辛苦你了。” 沈烨推了下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许随:“别愣着,儿子和爹都来了,你订餐厅。” 许随回神,敛去眸底的疑惑,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道:“现在太晚了,明天早上我去准备。” 光脑一挂,沈烨还没忘刚才的争吵,拽起被子背对着许随,紧紧闭眼要睡过去。 许随坐在床沿一动不动,没跟他继续吵,也没开口撒娇示弱。 沈烨抬起眼皮,瞅了他两眼,许随眉头微锁,目光深深,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当这么多年夫妻,说句糙的,许随哼一声沈烨就知道他拉什么屎,自然清楚现在的许随正在分析目前感觉费解的问题。 “怎么了?”沈烨用脚踩了他一下,让许随回神。 许随微微偏头,望着床上大咧咧对他张开腿的沈烨,睫毛颤了颤,面色却淡然。 “没什么,感觉不太对劲。” “什么不对劲?” “许熠和沈玉荣,那两人肯定发生了什么。” “?”沈烨不理解,还想再详细问问。 许随抬起双腿,娴熟钻进沈烨的身侧,拽过一角被子,闭目养神,打断沈烨的问话:“别问了,安心睡觉。” “我最讨厌说话说一半的人了。”沈烨揽过他的肩膀,低声威胁道,“赶紧说,不然你的美容觉别想睡了!” 许随睁眼,提醒道:“你刚才还担心自己长皱纹。” 沈烨:“……” 哦对,他也要睡美容觉。 确定沈烨睡着之后,许随这才偏了下头,看向床头挂着的光脑。 沈玉荣的这通电话,怎么想都不对劲。 现在主星晚上十点钟,换算到沈玉荣所在星系,大概是凌晨三点。 一个在许熠成年也没答应放人的老狐狸,怎么会在那个星球半夜三点钟突然打电话过来,而且张嘴就是让许熠回主星?发生了什么让沈玉荣迫不及待把许熠送回来? 在想要拒绝和许熠同回斯塔克比亚的建议时,许熠又怎么会冷不丁插嘴进来? 是许熠就在沈玉荣房间待着,还是在房门口偷听沈玉荣讲话? 前一个不正常,后一个更不正常。 凌晨三点钟在自己长辈的门口偷窥监视…… 许随皱紧眉头。 什么玩意儿?几年不见,他名义上的儿子在整什么幺蛾子。 许随摇了摇头,把自动分析出的结论推翻掉,顺手为睡相感人的沈烨掖好被角,拥着睡了过去。 不管什么情况,三天后就知道了。 此时,另一个星系。 夜空璀璨,万里无云。 屋内亮着一盏小灯,散着昏黄的光晕,隐约可见地面还没干涸的酒液。 酒瓶的瓶口滴下浓香的液体,融进深红色的地毯,空气让人质疑的沉默。 一道高挑修长的影子坐在地毯上,双腿并拢,头轻轻靠着雕花木柜,侧影寂寥沉默。 他睫毛颤动,唇浅红若桃,美丽妖孽的脸上冷冽不带表情,呼吸间带着浓烈炽热的酒香,唯独偶尔闪着朦胧的眼睛,能看出他烂醉如泥。 他懒懒垂着漂亮的眼睛,像坐在丝绸垫子上小憩的高贵波斯猫。 “喝那么多酒做什么,好险让你母亲听出来。” 一只细白的手摁在他的额头,温柔抚了抚。 许熠低头,那张惊艳到仿佛造物主神迹的脸依旧冷漠,臣服一般,将脸一点点埋进这只熟悉温柔的手中。 “真是喝醉了。”沈玉荣嘲笑两声,“行了,回去洗漱,我房间可不是你撒泼的地方。” 许熠慢吞吞的“嗯”了一声,声调的尾音带点儿黏糊的哼气。 他光哼声,却一动不动,沈玉荣站在原地拿他没辙,最后叹息一声。 “叔叔,我想喝水。”许熠四平八稳地开口,没有醉醺醺的拖音,嗓子沙哑,好像多清醒一样。 沈玉荣不跟酒鬼计较,给许熠接了杯水,艰难喂了进去。 许熠喝完之后,又低下头颅,额发遮住清隽精致的眉眼,这一时半刻,眸底的神色是清明的。 沈玉荣道:“你不愿意回去我理解,你父母急着退休,主星这些年青黄不接,急需一个年轻力壮的领头羊。” 许熠抿了抿沾了水迹的唇,他随便抹了下嘴,漠不关心地“嗯”了一声。 沈玉荣安静看着许熠,笑意敛去,问道:“许熠,你刚才在我房间门口做什么?” 许熠漂亮的眼睛掀起,歪了下头,懒散瞧着沈玉荣。 “我跟你的母亲打电话,你突然冲进来,这是偶然吗?” 少年似乎在思索他的话,脸庞的剪影打在墙上,映出高挺完美的五官,好半晌才笑了一下。 “喝醉了,靠你房间门口歇歇。” 灯光晦暗不明,少年容貌本就逼近昳丽,这会儿浅笑嫣嫣,更是非凡似妖。 沈玉荣眉眼柔和,抚摸他的头颅,说了一声:“还挺乖,勉强信你。” 清冷傲慢的少年立刻缴械投降,跟只小狗一样把下巴磕在沈玉荣手上,闭眼睡了过去。 他的脸颊被不轻不重地扇了一下。 沈玉荣骂道:“醉鬼。” 三天后。 许随接到这两人,刻意多观察了片刻,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倒是沈烨脸上的笑都快压不住了,望着自家容貌美丽的儿子,眼里是说不出的欣赏。 许熠见到两人,开口喊了一声“父亲、母亲”,然后就不再说话,安静地吃着面前的饭菜,一举一动规矩有礼,一看就是家教良好的贵族子弟。 许熠对一桌辛辣的菜没有任何意见,吃得面不改色,看不出喜好。 许随不用多说,吃饭向来斯文,沈玉荣年轻时和贵族应酬多了,也不缺礼仪。 跟家里三个亲人比起来,不拘小节的沈烨反而是吃饭粗鲁的那个,无论是扒饭还是喝水,都显得格外洒脱…… 许熠停下筷子,托腮瞧着母亲吃饭。 “怎么了?”沈烨抽空问了一句。 “吃得很香,您的胃口很好。”许熠淡淡道,“需要给您再叫一份吗?桌上的餐食似乎不够。” “不用,我吃剩的给他。”许随从一大盘食物中抬头,对许熠解释道,“我吃不完这些,会交给你母亲解决,不会浪费食物。” 许熠挑了下眉,看向沈玉荣。 “我吃得完,不用看我。”沈玉荣慢条斯理道,“你的父母总用这种让人不理解的方式在秀恩爱,别管他们。” 许熠扭过头,不冷不热:“嗯。” 又加了一句:“我没想吃你的。” 沈玉荣笑了一下。 一顿饭吃完,四个人驾驶飞行器回了家中。 “你们什么时候交接退休。”沈玉荣翘着二郎腿,懒洋洋道,“等许熠安稳下来,我就安心了。” “半个月左右。”许随说,“这段时间我会安排好继承仪式。” 沈玉荣点点头。 许随看向自从进门后就一言不发的儿子:“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许熠收回视线,眼神和许随对在一起。 “我没有异议,父亲。”许熠疏冷道,“如果可以,请给我一个封闭房间,好度过即将到来的易感期。” 已婚男人没有易感期的苦恼,很久没听到这个词的许随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家儿子已经是个成年alpha。 会有定期的易感期,如果没有找到契合的omega安抚精神力,可能会造成精神海崩溃。 许随皱了下眉,开始关心这个即将面临人生第一次易感期的儿子:“你有心仪的omega吗?我给你找过来。” 好不容易等出来的独苗苗,可不能临到关头废在易感期上。 许熠哑了片刻。 他的眼神定在沈玉荣的背影上,这个冷静镇定的beta没有回头,手指研磨着水杯,态度沉默到让人心凉。 在父亲的逼视下,许熠垂下长睫,清隽精致的脸上毫无表情:“没有。” “你的第一次易感期需要引导者,我会给你安排精神力匹配度高的omega,事后你想娶他还是当婚前情人,随你的便。” 许随抿了口茶水,说:“星际alpha贵族婚前会有很多个情人,这源于他们精神力暴动的需要。我对你的私生活不感兴趣,不过别在婚前搞出私生子。” 许熠捻了下手指,感觉舌尖发痒。 他也不避讳自己的父母,从口袋里抽出香烟,弧度完美的唇瓣微张,轻轻咬住。 许熠凑近仿佛在看戏的沈玉荣,把叼着的烟凑近beta的脸颊,轻轻戳了一下。 “叔叔,点个烟。” 沈玉荣瞥了他一眼,从口袋里翻出打火机,给他点烟。 猩红的火光映出许熠的眼睛,许随正好看清,那里头蕴着恐怖的冷漠,正死死盯着沈玉荣那张平静无波的脸。 许随眉角一抽。 等等…… 沈烨轻啧一声,抬脚踢了许熠一下:“拿烟戳你叔公的脸,还让你叔公点烟,我都不敢这么干,狗胆子!” 沈玉荣阻止了一下:“我答应过的。” 沈玉荣都这么说了,沈烨也不好教训下去。 许随低头喝了口茶,不再说话了。 许熠回到主星,沈氏那边当然要有所表示,准备开个家族议会,让许熠以沈氏子弟的身份参加。 许随闲的没事也来了。 许熠被安排坐他的身边,颀长的身体懒懒散散地靠进座椅中,百无聊赖地抽烟。 动作和沈烨如出一辙,像极了家里那个嗜烟如命的老婆。 许随可以忍受沈烨的坏习惯,不代表愿意忍受许熠,对烟味的讨厌占据上风,凉嗖嗖开口:“掐了。” 许熠垂眸,看了眼面色冷凝的父亲。 不听,继续抽,细长漂亮的指尖夹着烟,玩乐似的在许随面前挥了一下。 许随为这叛逆反骨的孩子抽了下眼角。 沈烨也来到座位上,在许熠的另一边,拍了拍alpha的肩膀:“把烟掐了,你父亲闻不了烟味儿。” 许熠看了眼沈烨,在双重阻止下,还是把烟掐了。 父亲爱玩阴的,他事后可以躲开,许熠不怕这种使绊子的报复。 母亲不一样,一个不顺心,那铁掌般的手可就落在他的身上了,许熠觉得自己暂且躲不开这位经验丰富的战士的巴掌, 沈玉荣也来到了这场会议,他是这场会议的主要负责人之一,目的是给许熠认脸,好事后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 会议进行到半截,许熠闭了闭眼,倒进宽大的椅子里。 而正在讨论庆典仪式的沈氏高层们冷不丁闻道一股信息素的味儿,没忍住愣了。 “……这谁的信息素?” 甜腻的,柔和的,粘稠枫糖浆的信息素席卷了会议室。 沈玉荣脸色变了变,看向对面昏昏沉沉的许熠。 易感期不应该是今天,如果提前…… 要么受到omega信息素的刺激,要么打了易感期提前剂。 沈玉荣心蓦地一沉。 许随脸色也不太好看,起身拉住许熠,他的眼神怪异地扫了眼沈玉荣:“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沈烨镇静下来,疑惑道:“什么?” 许熠易感期提前跟玉荣叔有什么关系? 许随语气不变:“发生了什么,你突然决定把他送回主星?” 沈玉荣平静道:“你现在应该把他送到封闭室,再打抑制剂给他。或者找个omega抚慰他的精神力。” 许随问:“在不了解情况之前,我不会下决定,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沈玉荣深吸一口气,知道这事儿糊弄不过去了。 他语气静得仿佛死了一般,冷冰冰道:“……送封闭室再说。” 番外 许熠7 “这不是他的第一次易感期?” 封闭室的门口,许随神色诡异,望着眼前闭目养神,似乎在平复心情的沈玉荣。 许随想张嘴说些什么,却感觉电流一阵阵激了上来,刺得他头皮发麻。 不是第一次易感期,那上次是谁帮许熠抚慰的?沈玉荣吗? 这个苍白瘦弱的beta居然能禁得住一个高阶alpha的易感期?! 而且…… 许随敏锐抓到盲点:“他上次易感期是不是也不准?” “是。”沈玉荣感觉也想吸烟了,从口袋里拿出许熠的香烟盒,啪嗒抽了起来。 “我怀疑这小崽子连着两次都打了易感期提前剂,他不接受我给他找的omega,故意来折腾我。” 许随:“……” 许熠这么做的目的倒是好了解,就是逼沈玉荣帮他做精神抚慰。 第一次可能是为了做标记,跟小狗撒尿占领地一个道理。 第二次就是把遮羞布戳破,让沈玉荣不得不说出真相,免得父亲真给他找omega当婚前情人。 手段又快又狠,发现趋向不对劲就开始搞事。 这小子…… 许随额角突突地跳。 “别告诉沈烨。”沈玉荣一根烟抽完,咳嗽两声,手遮住了苍白寡淡的下半脸,只露出一双冷静温润的眼睛。 许随问:“你怎么解决?我和沈烨马上就要退休了,不能半路出岔子。” “我待会儿进去跟他聊一下。”沈玉荣道,“准备迎接一个伤心欲绝的小alpha吧,我又要做恶人了。” 沈玉荣上前,刚要推门而进。 身后传来许随幽幽的声音:“你很抗拒他吗?” 沈玉荣动作一顿。 “你要是不愿意,谁能强迫得了你?”许随语气带着一丝狐疑。 “一个易感期提前的alpha而已,他天赋再高也掩盖不了他的年轻稚嫩。在你的星系地盘上,许熠能翻出多大的风浪,能把你这个星系主人拿捏住?” “他可能以后有这个本事,但现在没有,他太年轻了,比我当初还要年幼。” 沈玉荣咬了下舌尖,暗忖许随不好糊弄。 “许随,这不是愿不愿意的事。”沈玉荣回头,温和又绝情地开口,“我很乐意余下的无聊生命有人陪伴我,但那个人不能是许熠。” “不管是年纪阅历,还是感情心态,我和他都差距太大了。我和许熠在一起,是对这个年轻生命的隐形霸凌。” “他年轻有天赋,美丽专一,余生有无限可能去创造奇迹。他不知道我早就步入暮气沉沉,一个从坟墓爬出来的老人没有多余的感情和精力回馈给他。” 沈玉荣顿了顿:“之前那次易感期我没立刻阻止他,让他以为自己有可能,是我的错。” “我喜欢有人陪着,可我更心疼许熠。” 没等许随做出反应,沈玉荣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许随皱了下眉。 胡七八咧的,说来说去还是心里愿意。 看来沈玉荣是真的老了,跟以前狠心冷绝的风格都不一样了,做事开始瞻前顾后,犹犹豫豫。 “你们说什么了?”沈烨拿着抑制剂进来,递给许随,“ao避嫌,你进去送。” “没说什么,就是觉得沈玉荣老了。”许随低头看了眼抑制剂,说,“待会儿再送,现在不着急。” 沈烨揉了下他的脑袋,好笑道:“玉荣叔都八十多岁的人了,肯定老了。” beta寿命一百多岁,沈玉荣能活到现在已经属于老年人行列了,再过个二三十年,都可以被小辈叫一声活祖宗了。 —— 本章剩下找时间再补,时候不定,急着背单词。